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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虎皮面包 手打橙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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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虎皮面包 手打橙汁

長安城,宣陽坊,裴府。

裴泠身著天青色衣袍,穿過兩側滿是翠竹的長廊,踏上青石臺階時,衣擺浮動,沾了些初秋清晨的露珠。

裴府很安靜,丫鬟都路都掂著腳,只敢在裴家家主路過時,拿眼稍去瞄那謫仙一般的人。

他今日公務不多,大朝會結束後就回來了,到家時方恒正巧把朝食端上桌。

“郎君回來啦,快用膳吧。”方恒眼角眉梢帶著喜悅,“昨兒郎君似乎很喜那小娘子做的甜點,今兒一大早我又去買,得虧是趕上了。”

裴泠喜歡安靜,下人們都話少,方恒是裴家性子最歡脫的人,天生話多,有時候細聽,裴府一整日都是方恒的聲音。

裴泠在桌前掀袍坐下,斂袖拿起細長的筷箸,夾菜的動作斯文利落。

和唐珺的斯文不同,唐珺是讀書人謹守禮法的端莊溫和,這位是家族底蘊深厚的耳濡目染,加上自身清冷的性子,舉止絲毫不拖泥帶水。

他睨了眼方恒:“妄加揣測。”

方恒被訓,毫不為意,反而嘿嘿一笑道:“郎君昨日左手蛋撻、右手棗糕,交替放在鼻尖下聞了半個多時辰,阿恒還從未見過哪家點心得郎君如此青睞。”

裴泠:“……”

若不是為著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和方家二老臨終時的托孤,早該把這話簍子扔出裴府。

“所以郎君昨兒到底聞出甜味了嗎?”方恒實在好奇死了。

昨日那蛋撻和棗糕的確在裴泠指尖停留半個時辰之久,十三年沒聞出過的味道,都快忘了是什麽滋味了,竟在昨日嗅到了淡淡的甜香。

十分淡,卻是他在這十三年間唯一聞到的甜味。

裴泠沒有甜覺,聞不出也吃不出甜味,吃甜點時味同嚼蠟,多少醫者都找不出病因,翻遍醫術也不知道這甜覺缺失怎麽治。

對此他的反應倒是淡淡,因為天生就不愛吃甜,所以缺失了甜覺影響沒那麽大。

方恒是唯一對這件事極度熱情的人,自從察覺裴郎君缺失甜覺,便開始搜尋各種甜點,堆在裴泠面前讓他品嘗。

虧得裴泠習武,才沒被方恒餵胖,一直保持著勻稱的身形。

“若有若無。”

聽到這個答案,方恒來精神了:“果不其然!郎君再嘗嘗這個。”

說著,他把一盤淺黃色點心推了過去。

裴泠方才就瞧見桌上新增的一盤點心,方方正正的塊狀,問:“這是何物?”

“薩其馬。”方恒拽了句新潮的高句麗語。

“什麽?”裴泠沒聽清。

“薩、其、馬,唐小娘子說是安東都護府那邊的點心。”

瞧這社牛,連人家姓都打聽出來了。

裴泠“嗯”了聲,乾朝收覆高句麗族,在平壤設立安東都護府,幾十年來相安無事,那裏的吃食也相繼傳到長安。

他夾起一塊點心送到鼻尖下輕嗅,果然再次聞到若有若無的面點香。

在方恒期待的眼神中,裴泠咬上一口,他的甜覺只恢覆了一點點,相比於味道,更先體會到口感。

酥軟宣嫩,一咬就塌,有些黏牙,嚼起來能磨出些許汁水,細品,那汁水甜絲絲的,黏著面點條清淡的麥香,還有堅果仁,每種都帶著別樣的香脆。

“甜的。”

裴泠其實還不能分辨出太多細節,只能嘗出很淺的味道,很不錯,比他七歲以前吃的甜點都好吃些。

方恒激動得直搓手:“恢覆了,郎君的甜覺恢覆了!”

相比裴泠的淡然,他高興地在屋裏走了好幾個圈,又跑到廚房端來一盤荷花酥,放在裴泠面前:“這是城東點心鋪的荷花酥,郎君嘗嘗。”

若是每種甜點都能嘗出味道,就說明郎君的味覺真的恢覆了!

裴泠擱下薩其馬,夾起荷花酥咬了一口,可謂給足了方恒面子。

下一秒,他動作頓了下,眉頭輕皺,出於教養沒把口裏的東西吐出來,硬是咽了下去。

方恒:“……”

他對家主這個動作再熟悉不過,這是……又吃到蠟味了。

被自己害的。

-

唐玥昨兒和阿兄立下十貫錢的賭約,為了贏,跟打雞血似的做了一大批甜品。

先是昨晚做了一大盤子的堅果沙琪瑪,晨起在路上又各做了一竹筐的蛋撻和棗糕。

蛋撻和棗糕的名氣昨兒已經打出去了,今日好多回頭來買的,又吸引了一批新客,薩其馬如法炮制,喜歡的人也不少。

眼看日頭升到頭頂,唐玥忙活到現在還沒用朝食,肚子已經連連抗議,咕嚕嚕叫起來。

今兒沒一起吃胡餅的人了,旁邊那大娘沒來,想來昨日那是最後一席韭菜,賣完就不來了。

這也尋常,西市這些攤位流水席似的,沒個定數,誰有物件誰來賣,好比夏日賣冰沙酪的來,冬日換成烤紅薯的出攤。

故而今日唐玥只能一個人吃飯,她在斜對面的包子鋪買了兩個豚肉包子,醬香味的肉餡兒,味道出奇得還不錯。

只是吃完包子,她的甜品癮上來,非常想吃點甜的。

心念一動,下一秒凝神聚食,又來到甜品屋裏。

守著座無窮無盡的甜品庫,還能短了自己的嘴兒?

休息區靠東墻有排玻璃櫃,裏面陳列了不少做好的甜點樣式,原本是用來打廣告似的吸引顧客的,現在看來,顧客不用吸引,白白便宜自己就是了。

拿過取餐盤,拉開玻璃櫃,唐玥挑了半天,用彈簧夾夾了只圓柱狀的虎皮面包,又從冰櫃裏拿了瓶手打橙汁,自己當自己的客人,坐在圓桌前享用起來。

雖說已經入了秋,秋老虎還猛得很,唐玥忙乎一上午,又熱又渴,面包先不動,先把手打橙汁戳破,對著吸管猛吸一口。

橙汁是開張前一天唐玥親手打的,用的是甜美多汁的大臍橙,一杵一杵把果肉榨出來的汁水。

唐玥“頓頓頓”飲上幾大口,冰爽的飲品下肚,身體裏的燥熱和黏膩瞬間蕩然無存,渾身上下都暢快起來。

解了熱和乏,才小口啜起來,橙汁鮮美清甜,還能嚼到橙子粒,一咬一個爆汁。

喝夠了橙汁,又瞄上虎皮面包。

虎皮面包的名字取得就是一個象聲,面包經過烘培,外皮的顏色金黃和深褐交加,像極了老虎背上的花紋,因此而得名。

虎皮是外在,內裏則是一層一層面包片卷成的卷兒,每層中間裹入藍莓醬和奶油沙拉醬,聽名字可能覺得樸實,味道卻一點都不打折。

面包發酵得柔軟綿密,咬上一口舌頭都找不到在哪了,奶油醬那叫一個香濃、絲滑,仿佛整個人被裹挾在順滑的絲綢中,只恨那面包上塗抹的奶油醬太少,酸酸甜甜的藍莓醬則正好中和了奶油沙拉醬的濃郁,像是萬花叢中的綠葉,點綴得清新宜人。

腹中填滿食物,容易提升幸福感,唐玥此刻就很開心,舒舒服服地窩在沙發上,小口啜著橙汁壓一壓,就兩個字——舒坦。

吃飽喝足,就容易犯迷糊,唐玥在沙發上瞇著瞇著,竟然睡了過去。

等驚醒時,發現有人在叫自己。

“唐玥,唐玥!”

唐玥立刻出去,看到叫自己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鄰居崔二娘。

“你個小丫頭,怎麽還楞神了,叫了你好幾聲。”

中午睡覺效率高,稍微瞇一會兒就不困了,此刻精神頭足足的。

她伸了個懶腰,人舒坦了神情都是笑意盈盈的:“二娘,你怎麽又進城了。”

崔二娘一副“長安城裏我常來”的模樣:“來買簪子戴,你王阿兄送我那幾支銀簪子都太舊了,這不,昨晚給我錢,讓我今兒自己進城來挑。”

說完,心虛地摸了摸荷包,荷包裏根本沒揣那麽多錢。

昨兒唐玥的話刺激到她了,一天收入將近百錢啊,趕上王大郎十天半個月的工錢了,再加上唐珺也有工錢,以後唐家的條件豈不是會再度越過老王家去。

原本說話都愛帶著三分裝,現在更不能落了下乘去,說話那可得提著勁兒,什麽話都要往闊裏顯擺。

唐玥“嗷”了聲:“可得挑幾支好看的。”

還“幾支”呢,崔二娘一支都舍不得挑,她就不是來買簪子的。

闊綽裝完,崔二娘還惦記著正事,湊近了問:“玥啊,昨兒你不是說教我做點心嗎,就你賣的那些,棗糕,蛋撻,現在教我吧,教完我好去買食材。”

合著這趟進城,是來買食材的。

還要順便學個藝,不交學費的那種。

唐玥想起來昨晚崔二娘到她家,想學東西還頤指氣使,沒有一點虛心求教的樣子,原本還想勸她莫要做甜品,這行的成本很高,卻得到“你都能做”的鄙視。

唉。

勸人不醒,不如一松。

“教不教啊,瞧你小氣的,別忘了當初你耶娘去世,是誰時不時給你們送吃食,接濟你們兄妹倆。”見唐玥沈默,崔二娘沒好氣道。

唐玥沒忘那段最難捱的日子,雖說是原身的記憶,現在感同身受。

幾碗打發人的番薯面窩頭和索面,此後便時常掛在嘴邊。

也正是為著那幾頓飯,唐玥沒有恩將仇報,和鄰家撕破臉。

既然那麽想學,教就是了。

“二娘還是那麽急性子,我又沒說不教……”她掰著手指把需要的食材一一數出來。

蜂蜜、牛乳、白糖……崔二娘聽的迷迷糊糊,她沒買過這些東西啊,鄉下人家哪舍得買牛乳喝,誰知道這得多少錢。

“記住了嗎?”

崔二娘茫然地點點頭,嘴裏念叨著:“蜂蜜、牛乳、白糖……我去鋪子裏看看啊。”

唐玥點點頭,目送崔二娘離開。

這些食材在大乾朝都不是平凡之物,就連普通的雞蛋和紅糖也不便宜,若她兜裏真揣了買簪子的錢,這下,要花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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