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急了

關燈
急了

寢殿一片死寂,香爐生煙,繚繞在空中,轉而隨風消散。

正是多雨的季節,雨聲嘩啦,一聲重咳劃破這長久的死寂,隨之這聲咳越發猛烈,一陣一陣不停,直到咳嗽之人沈重地喘了一大口氣,才稍有緩和。

“陛下,公主是活的,皇後卻不在了。任這樹多高多美,總得落葉歸根,交出棺,一來是為了讓皇後死後安息,二來也能贖回公主,何樂而不為呢?”

陳弦輕拍皇帝的背,替他順氣,溫柔地看著他。

前幾個月還容光煥發的皇帝,此刻卻憔悴得不堪入目,面頰凹陷,眼袋吊垂。

皇帝閉上了眼,心口太悶,吐了一大口氣,又睜開了眼,混濁的眼中映著陳弦的身影,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陳弦的神韻總歸是有些像哈泣露的。

可陳弦說話一點都不像她。

皇帝嘆了口氣,又開始咳嗽。

陳弦別開眼,一霎的厭倦閃過,繼而掛上耐心與溫情,可說出的話卻把皇帝嚇到了,“陛下,臣妾可聽說,那西闐,有個傳說,西闐人死後得入土西闐的土地,否則不得輪回不得轉世,魂魄在外飄蕩,您就不怕……皇後怨您嗎?”

皇帝驟然瞪大雙眼,一把推開了陳弦,慌張說道:“你在說什麽!”

太過激動,皇帝又咳起來,咳得比以往都要猛烈,甚至沒有空隙喘氣,以至於漲紅了一整張臉,整個人靠在床頭,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

陳弦緩緩跪於地,不卑不亢,“陛下,臣妾所言,都是為了您好。”

皇帝氣急攻心,眼一閉,吃力地點了點頭,隨後暈了過去。

.

陳弦那邊傳了消息過來,棺便立馬運到魏郢那邊去,交換的約定日也了定下來。

芝娘有些驚訝,這麽多年來,對於哈泣露屍首問題,皇帝都不曾松口,說什麽也不肯交棺,如今為了這個贗品公主,竟同意了。

皇帝不知這是個贗品也罷了,那個把皇帝騙得死去活來的閹賊也不知?

芝娘不信。

芝娘看著她這女兒,高深莫測地瞇起了眼。

她這女兒正專註地夾菜,放進碗中,端起碗給自己灌了兩口飯菜,又去夾菜,又灌,吃得很是舒坦。

芝娘:……

這副傻樣子,能指望她成什麽氣候!

芝娘突然生氣,拍案而起,恨鐵不成鋼地拂袖而去。

商藤見她走了,猛地砸上門,順便還鎖得死死的,商藤便趕緊放下碗筷,扯下客棧床上的帷幔,裹在手上,將手一層又一層包得嚴嚴實實。

隨後,去拔了芝娘端來的那盆蠍桑花。

將花全都裹在帷幔中,又捆起來,直到確保花不會漏出來後,商藤走到窗外。

這客棧很舊,地偏人少,因此他們才會選擇在這兒落腳,客棧房間下便是個露天的柴攤,近來都是大雨,那些柴早就被淋個透濕,根本生不了火。

思此,商藤從櫃子裏翻出個火折子,將它打開,用力一吹,瞬間燃起了火。

商藤把火苗對準布團,火焰迅速躥上,大火生起,燒得布團劈裏啪啦。

商藤走到窗邊,待火焰已深入布團,眼看就要燒到自己的手時,她確信花已經被燒得差不多了,才松手。

布團落下,掉在柴攤中,潮濕的空氣讓火焰逐漸變小,漸漸的,再沒了火勢,只剩下布渣與花上的根渣。

商藤又將客棧裏的花拔下來,插進芝娘的花盆裏,將罩布一蓋,完全無差。

趁著傳信出去那幾日,和等待棺運到魏郢的時日,她將客棧空間摸得一清二楚,恰好有盆花長得與蠍桑類似,如此,便萌生了這個想法。

反正芝娘不是經常去看這盆花,賭一賭又何妨,商藤從始至終都是個敢賭敢做的人。

過了幾日,終於是到了這約定之日。

商藤被捆手帶入馬車。

不知行了多久,馬車停了,她被哈多泉提著後領下車。

約定之時在夜晚,夜黑風高,小雨傾下。

塔雅那和芝娘走在稍微後面的位置,其餘的西闐人站得很遠,而來贖商藤的,除卻搬運棺材的,就只有魏郢,官兵都在很後面站著。

這是他們約定的內容之一,不允許帶兵上前。

魏郢撐著傘,一身大紅蟒袍,披著玄色披風,膚如白雪,頭發束得規整,戴上了烏紗帽,夜幕中並不能看清臉,可他立在那兒,卻跟個鬼魅似的。

“你讓你的人將棺材放下,然後退後,我們就放了十三公主。”塔雅那高聲說道。

魏郢給了個眼神,他們便放下棺材,後退了十步。

“不夠,再往後退些。”

魏郢不慌不忙,“那把公主的手松綁。”

塔雅那擡了擡下巴,“多泉,松綁。”

哈多泉依言。

麻繩粗糙,捆得又緊,將商藤的手腕勒出道道紅印,更甚,有破了皮的地方,滲了絲絲血。

擡棺兩人再次後退,直到他們在塔雅那眼裏變成了兩粒黑米,她才滿意。

塔雅那揮手,“放人。”

擺脫了束縛,一下沒了後立,商藤向前踉蹌了幾步,魏郢蹙起眉,正想往前走,卻見商藤穩步後提起了裙邊。

噠噠噠地跑過來。

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只短短一會兒,商藤便跑到魏郢面前,趁他一個不註意,撲進懷中。

熟悉的皂角香撲面而來,縈繞著商藤。

這雨已將她的碎發都澆濕了,頭頂也掛滿雨珠,風一吹,涼意便生出,商藤將頭埋進魏郢胸膛,感受到他胸腔的熱意,才滿足地蹭了蹭。

如此溫馨地重逢,商藤本以為這個人會回抱她,或者拍拍她的背安慰她,說句令她安心的話。

不過,現實很骨感。

魏郢兇道:“跑什麽!又不差這一會,腿上疼不死你了?抱這麽緊,你生怕後面的人看不見麽?”

魏郢一激動,說最後一句話時,聲音劈了叉,氣急敗壞的模樣,商藤頭一回見,也不惱,反倒覺得新奇。

一貫自持的人失態,竟只是為了這點小事。

商藤“噗嗤”一聲在他懷裏笑起來,因她笑起來,胸口微微顫抖,魏郢怔楞了片刻,才察覺,他急了。

商藤用了很久才止住笑,擡起頭看魏郢,笑道:“我想你才跑的,你幹嘛兇我!再者,我又不在乎,我同你在一起,何時遮遮掩掩過?”

魏郢“哼”了一聲,不去理會她的那些話,隔著衣料抓過商藤的手腕,帶她往回走。

小梨跑了上來,沖著商藤問東問西,無不是些擔憂的話,商藤安撫了她一會。

“你怎的一起跟過來了?這太靠前了,不會很危險嗎?”商藤問小梨。

小梨怯怯地看了一眼魏郢,又垂下眼,直搖頭,“奴婢實在擔心公主,這才跟來。”

……

臨近兵隊,魏郢微側臉向遠處瞥了一眼,一個黑影閃過,魏郢便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

“能不能背我?”商藤突然說話。

魏郢看向她,“不能。”

“哦,那抱我呢?”

“也不能。”

商藤使勁“哦”他,頗有不滿,甩開他的手,欲自個兒走,可她發現,她跑得太快了,真的扯動傷口了。

最後鼓著個嘴十分生氣但不爭氣的被魏郢和小梨扶著回馬車。

哈多泉與塔雅那一同搬走了棺材,看了一眼,確保不是個空棺,才搬它上車。

塔雅那坐上車馬,歇了一會,擦了擦額頭的汗,轉頭一看,頓時茫然。

“芝娘呢!?”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