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謫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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謫仙

她沒吃什麽東西,吐出來的全是些茶水,混著胃裏酸水,身上有了點力氣,發著燙,半跪在地上,一直咳嗽。

“公主這又是何必呢,您也難受啊。”

黑暗裏,一個男人點亮一盞燈,昏暗的燈光裏閃著一張不大清晰的臉,他逐步走近,模樣逐漸依稀。

他一對濃密的劍眉倒垂,單眼皮的眼,臉有些長,他笑瞇瞇地俯下身,摸了摸商藤的頭。

商藤頓時氣急攻心,將他往後推,他上身微晃,卻不見倒。

商藤憤怒道:“你什麽人也敢來輕薄本公主?”

他笑了一聲,將燈放在自己臉前,長臉尖頜,顯得格外奸險,他又摸了摸被商藤觸到的部位,短暫地閉眼品味一番,然後睜開眼,說道:“忘了自我介紹了,公主可要記得我的名兒,在下寧有汜。”

他想起什麽,又補了一句,“在下還得謝謝公主上回在年宴上給了我們寧家一個臺階下呢。”

商藤細細回想這個書裏連名兒都沒有的路人乙,多半是那會原主已經嗝屁了,所以這個路人乙壓根沒戲份。

商藤冷笑,趁他不註意,一巴掌扇上去,啐了一口,“滾你娘的。”

寧有汜伸手貼上他的臉,一點也不疼,一巴掌下來跟撓癢似的,他搖頭無奈,嘴角抑不住地上揚,“公主說話如此粗鄙,這怎麽好?在下念過許多書,讓在下教教您吧。”

他佯裝哀嘆,繼續說道:“公主,您母妃都要替您做主,讓我當您的駙馬了,您何必如此抗拒我呢,早點互相了解,不是更好嗎?”

商藤爬起來,向後退了幾步,寧有汜逗狗兒般地任她叫罵,任她走。

反正走不了哪裏去,罵的水平也一般,能把他怎麽樣呢?

永和宮正殿。

皇貴妃把將才那看見商藤後驚得說不出話的小宮女又喊了上來,問清了緣由,不由笑了。

說也巧,外邊一個小太監來稟東廠提督到了,還帶了一群東廠番子來。

皇貴妃動了動身子,背後鞭痕作痛,扶著額哀愁道:“請督主進來,本宮身子不適,不宜走動,還請他一人進來,人多了聒噪,鬧得本宮心神不寧。”

被她掩住的嘴微不見微地彎著。

少時,魏郢進來,他面上淡淡的,看不出什麽神情。

皇貴妃道:“督主今日到此,何事?”

她一說完,內殿那邊傳來一陣清脆地聲響,像是誰扇了記耳光。

皇貴妃稍側頭看了看,魏郢連半分眼神都不給。

皇貴妃回首,抿笑道:“督主莫怪,宮裏小婢,缺調.教。”

魏郢漠不關心地“嗯”了聲,說道:“吏部尚書有個在外的私生子,姓裘,想必娘娘知道他吧?”

皇貴妃眼光一動,說了句,是。

“蠍桑在我國早已嚴令禁止,論罰該當處以極刑,可他供出背後指使者為生父姜尚書,”魏郢看向皇貴妃,眸光平靜,深不見底,“為何娘娘是一星半點的沈痛都不曾有?”

皇貴妃不慌不忙道:“家父做了謬事,該罰,本宮自是不該因私情而請求減刑的。”

內殿又傳來砸東西的聲音。

魏郢置若罔聞,笑道:“娘娘好一個公正不阿,既然娘娘對此事無異議,那便按我國法律來辦,裘歸處宮刑後便繼續留在詔獄,姜尚書還得那些朝臣定奪,畢竟他不單是這私花主使。”

皇貴妃低下眼,蓋住笑意。

還想著魏郢這種人,會連帶她一起給拉下水,沒想到他只說了這倆人,不禁覺得松快多了,還處理了商藤那丫頭,簡直大快人心。

接下的話,卻讓她一震,只聽魏郢慢悠悠道,“此番,一是向娘娘匯了您家中情況,二是來尋十三公主的,聖上在宮中四處未見公主,很是心急。”

皇貴妃眼皮跳了跳。

什麽聖上,怕不是來唬她的,連著幾個月都沒聽在皇帝口中聽說過商藤的名字了。

她臉不紅心不跳道:“藤兒許是又偷偷出了宮玩去,平日裏就她不守規矩,老是往外跑。”

一聲瓷碎,緊跟著一聲重物倒地聲,內殿徹底沒了動靜,聲之大,魏郢不得不註意到,他挑眉道:“娘娘宮裏調教下人的手段未免殘忍了些。”

皇貴妃見他沒察覺到,暗中松口氣。

這一細微動作被魏郢牢牢捕捉,他冷呵一聲,擡腳向內殿走去,皇貴妃立刻慌了神,背後起一層冷汗,她站了起來,攔了魏郢。

皇貴妃緊張道:“督主還是別去的好,宮裏下人的瑣事,擾神。”

魏郢轉了小半個方向,從她身側繞過,徑直往內殿去,皇貴妃汗如雨下,跟著小跑上去拉他。

“督主……”

魏郢甩開了她,剜她一眼,厲聲道:“咱家奉皇命來的,若想攔,上承乾宮找聖上說去,咱家辦事還輪不到你攔。”

皇貴妃跌坐在地上,一掃適才的威儀沈穩,金步搖被晃飛,打在臉上,狼狽極了,後頭趕忙上來幾個宮女攙她起來。

魏郢一腳踹上門,木門重重砸開,揚起滿天灰塵,外頭的光照進,隱約看得出內屋的場景。

寧有汜倒在地上,腦後一片血泊,可他並沒死透,向上瞪眼,翻出大半個眼白。

魏郢一只腳踏進去,靴邊突然伸出一只沾血的手,拽住他的衣角。

“督主,我好熱。”

商藤蹲坐在地上,她的臉漸漸浮現,原先白凈的臉頰上濺了血,纖細的脖上布滿勒痕,青一塊紫一塊。

魏郢一楞,牽過她的手蹲下來,她手上的溫度傳遞過來,熱乎乎的,倒不算很燙,他蹙起了眉,面色冷得可怖。

商藤覺得自己要飛升了,整個世界東倒西歪,只能看到魏郢迎光而來,宛若謫仙。

商藤胡亂抹了把臉上的血,顫顫巍巍說道:“是不是很醜很臟,藤兒是不是把他殺了?”

魏郢心裏那團怒氣早已竄上天,他千想完想沒想到皇貴妃葫蘆裏下的藥竟是商藤,在外頭說了半天,原是拖他,許久不曾管過這些事,到頭來被算計了一把。

他從袖中取出張手帕,給她擦了擦臉,搖頭道:“不醜也不臟。”

有些血都已經幹了,擦不幹凈,他將手帕給了商藤,輕聲道:“公主把眼睛閉上。”

商藤乖乖照做,不一會聽見刀劍穿透衣料,刺進肉裏的悶聲。

她第一次聽到這種聲音,和先前看到魏郢殺了那個罵他的漢子不一樣,那會她離得太遠了,只能看見血和人倒下,連哈牧巴對死她也因掉水裏了沒看到。

她是不在乎這本書裏誰死誰活的,但她打頭一次離死這麽近,近到就在咫尺邊,不害怕是假的。

商藤靠在墻邊,渾身猛然抖動,僅剩的一點餘力都沒了,一頭栽在地上昏了過去。

在外頭的皇貴妃癱坐在椅上,她是準備用商藤逼魏郢放過她,最壞的結果就是和商藤魚死網破,她被抓了,商藤別想留個清白。

可她沒料到寧有汜耐不住性子怎麽早就出來了,本想等到魏郢一走,就悄悄把商藤放了,更沒料到商藤又敢打又敢砸,還敢拿瓷瓶直接砸了寧有汜的頭,引了魏郢註意。

皇貴妃後牙咬得死死的,額上逼出幾根青筋。

魏郢取出刀,隨手丟了,取下身上披風把商藤整個人都蓋住,打橫抱起來向殿外走。

魏郢對著皇貴妃冷道:“皇貴妃私帶外男入宮,藏於內殿,殘花敗柳,實有傷我大永風化,”

皇貴妃也不想裝了,氣得面目扭曲,嗤笑:“你個閹宦,何來資格……”

“廠臣沒有資格,那朕呢!”

她一句話沒說完,皇帝走進來,負著手,嚴肅萬分,身後跟著陳弦。

陳弦得知皇貴妃召了商藤,又知外邊吏部尚書被捕,心頭不安,久不見商藤回來,沒得法子只能找了皇帝,雖說皇帝不常召陳弦過去,但到底還是喜歡她這張和哈泣露神韻相似的臉蛋,無非是不忍臟了哈泣露在他心中高潔形象,自然陳弦一求,他就願意幫。

皇帝一進來就大罵皇貴妃,先前是馬奶酒,後又是帶私男入宮,說來說去都損他面子,他勃然大怒,皇貴妃先罵了幾句陳弦狐媚子,後求起皇帝。

皇貴妃一鬧,跟村頭耍潑的無禮婦人別無二致,皇帝氣上心頭,揮了揮手讓魏郢帶著商藤回去,又支開了陳弦,召了幾個小內侍進來架住皇貴妃,進行了單方面辱罵。

殿內吵得不可開交,殿外一群番子等得急躁,七嘴八舌說了起來,忽見魏郢抱著個人出來,他面色沈沈,目光陰鷙,帶著一股戾氣,眾人噤若寒蟬。

曹遠屁顛顛跟上來,悄聲道:“督主,這是什麽個情況,現在怎麽辦?”

魏郢的目光全落在披風上,啟唇剛要說什麽,商藤動了動,不知什麽時候醒了過來,胸腔前感受到她弱弱地搖頭,於是作罷,只說了皇貴妃私通,皇帝親自處理去了,讓眾人回東廠,不必再管。

……

“哦,”棠梨語調打了個彎,“那他對公主特別好嗎?”

小梨點頭,又搖頭,又點頭,“督主給了很多銀子過來,但是公主沒怎麽用,其實我覺得……”

燈螢殿大門被一下踹開,魏郢臉色陰鷙,瞥了棠梨二人一眼,兩人識相的躬身退出殿內,緊鎖了正殿外大門,回了下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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