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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更隔蓬山一萬重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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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更隔蓬山一萬重7

太陽西斜, 投進屋內,落下長長的影子。

屏風後的人影也清晰地映在了地上。

曹乾跪在地上,看著那人影振袖徘徊, 在屏風後慢慢踱步,不久即有一名侍女捧著圓肚水盂走近,放在條案上。

日影明亮,人影綽綽可見。曹乾見那侍女取水開始研墨,而皇帝的影子則在一揮袖後坐了下來,取來毛筆, 展開紙張, 揮毫潑墨。

他一時震住。

難道他得到的皇帝病重的消息是假的?可是聽聲音判斷,皇帝聲息沈穩,不似病重之人。曹乾本就是心思敏感之人, 一時間想到姐夫令他來試探皇帝, 是真的想來打探消息,還是趁機借皇帝之手敲打他?一時間又想, 就算皇帝病重,可是又不是沒有皇嗣,姐夫所謀劃大業,一時半晌無法成事。

他眼見皇帝沒有親自會見他的意思, 心中暗自思忖,也許是先前他手下守衛行事太過慌張, 惹了皇帝不喜?也許是他不請自來的行為惱了皇帝?

曹乾父子以及許子攸固然生出了一點不該有的心思, 但是此時此刻, 對皇權帝王威儀的震懾使得曹乾不敢輕易動作, 既不敢爬起來,也不敢擡頭, 只能垂著腦袋從地上、屏風上的影子猜測著皇帝的心情。

一時間,戰戰兢兢,汗出如漿。

他本就肥壯,這般跪坐了不到一刻鐘,便已暈暈然欲倒,只得以肘撐地,很是窘迫。

華灩在最初的震驚後很快反應過來,她隨意挑了一張圈椅坐下,冷眼看著曹乾的窘態。

等到曹乾的耐心快被耗完時,她微笑道:“皇兄有所不知,曹大人今日來面見皇上,還帶了一件珍寶呢,是不是啊?曹大人?”

“哦?是何物?你呈上來。”

“啊,對、對對!臣有寶物要獻給陛下!”曹乾擦著汗站起身來,感激地朝華灩看了一眼。他算是想明白了,皇帝就是在給他下馬威,倘若不是華灩開口解圍,他絕不止被晾一刻鐘!

曹乾朝心腹手下使了個眼色,不多時就有兩人擡著一座蒙著紅綢的東西進來。

曹乾正想指揮手下把東西擡進內室,卻未料皇帝忽然發火,只聽聞“咣當”一聲巨響,有什麽東西砸了出來,然後是皇帝發怒的聲音:“朕讓你們進來了嗎?!”

曹乾定睛一看,地上是一枚水晶鎮紙的碎片,盡管已被砸爛,但那一地的碎片晶瑩剔透,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宛如一泓清水,璀璨奪目。

“臣僭越了!還不快退下!”曹乾被嚇了一跳,心下愈發忐忑,連忙叫人把東西放下,也不敢再說什麽,只好自己將那覆蓋著的紅綢掀開。

那極品血珊瑚高三尺,果然色濃如血,嬌艷無比,枝幹繁茂宛如小樹。不可謂不是珍品。

皇帝似是擡頭瞥了一眼,冷笑:“曹卿啊曹卿,你就拿這東西來敷衍朕?”他重重擱筆,筆桿磕在筆山上,發出清脆金石般的響聲,他似乎對自己方才所作很是不滿,隨手將紙揉成團,扔給一旁的侍女,吩咐道,“扔了去。”

侍女柔順地蹲身行禮,而後低著頭捧著廢紙從屏風後繞了出來,對華灩和曹乾都福了一福,隨即以皇宮大內宮女們特有的步伐,悄無聲息地退下了。

曹乾擡頭看了她一眼,只見到一身齊整的宮女宮裝,還有那頭透著黃色的頭發。

看來皇帝身邊的宮女也不過是個黃毛丫頭。

他在心裏嘀咕了一聲,隨即臉上堆起笑容,奉承道:“陛下您富有四海,這……”他指了指珊瑚,“只不過是我們小小心意,還望您笑納。”

皇帝道:“是嗎?”語帶嘲諷,“既然有心,怎麽不早送過來?”

曹乾道:“……是臣疏忽了。”

“呵,朕也不和你繞彎子了,說吧,今日你這般張揚,是為什麽?難不成是來看朕死沒死嗎?”皇帝寒聲道。

曹乾道:“臣惶恐!”

他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擡眼飛快地脧了一下,隔著屏風見皇帝端坐的影子似乎並無不悅,他索性抖抖衣袖,從中取出一封信函來遞給華灩,同時笑瞇瞇說道:“如今風和日暖,春容清麗,臣姊兄於城外有一處莊子,最是秀美,特作春日宴,邀皇上出城游獵賞玩,才不辜負這大好天氣呀。”

華灩接了信函,取出信箋展開看了看,果然是一封請柬,內容和曹乾說得大差不差。

皇帝沒有說話。

華灩意味深長地問:“不知許太守的這處莊園是在哪裏?要往何處去?”

曹乾嘿然一笑,直起腰來,同她對視:“正是家姊陪嫁莊子,往北走便到了。”卻是不提具體路程。

*

甲胄碰撞的鏘然聲遠去了。

華灩目送著曹乾一行人離開,等到再也聽不見他們的腳步聲後,她一直暗自僵直的身子陡然軟了下來。

奇墨趕緊上前來扶。

她一手撐著屏風搖了搖頭,另外一只手指了指院門:“把門關上,再叫人看牢了。今日門口輪值是哪個?等會兒讓他來見我。現在,快些進來。”

奇墨點頭:“我曉得了。我之前安排了我徒弟守在垂花門處,叫他見了人就攔著來給我報信,方才一點動靜都沒有……”他走到門檻處,手搭涼棚遠眺了一會兒,面色很是難看,“二門的地上有一攤血。”

華灩嘆了口氣,怕是兇多吉少了。

她道:“你看著辦吧,今日傷亡的內侍宮女們,能治的就請醫官來治,不能治的安排一口棺材先收斂了,倘若有家人一同來此的,給些撫恤,倘若沒有親眷的,或是就地葬了,或是帶回上京,總要有個說法。”

奇墨應下了。

兩人略略安排了一番,見隨行的侍從們都從方才的驚嚇裏安定下來後,便叫人守了門,再把正屋的門給關好了,才算放下心來。

華灩走到次間門口,眼前就是那扇青綠山水大屏風,卻如何也下不了決心進去,只是徘徊。

剛剛說話的,是皇兄嗎?

難道皇兄從混沌中清醒過來了嗎?

不,這不可能。皇帝神志的混亂,她是親眼所見,久病成良醫,她頭疾難愈,數年下來也略通醫術,以她給皇帝診脈望氣的結果來看,恢覆正常的概率極低。

那,到底是誰?

她這般猶豫,奇墨知道為何。他也不敢去想,屏風後的那個身著龍袍的人是誰。

故而這主仆二人,竟然同時駐足。

然而這沈默沒過多久就被打破了。

屏風後又響起了腳步聲。

華灩兀自強忍了幾息,終是按捺不住,伸手去推,熟料手下一時沒有了輕重,那紫檀木底的沈重屏風,竟被她推得有些搖晃,重達百斤的木質底座在地上旋轉晃動了幾下,那頭傳來一道詫異的聲音:“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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