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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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東陵紫倒黴透了。
他貴為東陵氏族, 無憂無慮，天塌下來有姐姐頂著，自己只領些閑差, 七層丹田加上身份, 夠他橫走全澤之脈了。
可是那個獸耳老頭, 有十層丹田。
他根本打不過他。
而且他說自己死了, 姐姐會生氣, 其實是假的, 東陵茭對他沒多少耐心, 不至於為他的死活大張旗鼓。
他經常還把事務丟給下屬, 自己偷懶失蹤, 現在好了, 真出事了，短時間內, 東陵家也不會有人發現。
真是天不助他。
唯一一點讓他稍微好受點的, 是每天能看看美麗的女孩，獸耳除外。
東陵紫把目光挪向院子中間的央央。
她手臂束起襻膊, 露出纖弱的手臂, 臉兒圓圓小小，五官精致乖巧, 讓人怎麽看都看不夠似的……
“砰”“咵嚓！”
央央立起木柴，手裏依然拿那柄油黑發亮的柴刀，把刀揮得虎虎生威, 刀起刀落, 木塊分成兩半, 飛了出去。
東陵紫：“……”
這是之前想要剖他丹田的那把刀，對吧, 對吧？
他丹田突然一痛，閉上眼睛。
罷了，這美人不看也罷。
柳汪汪又抱著木柴，堆到央央旁邊，她玩弄著自己的耳朵，笑嘻嘻的：“央央啊，這些都交給你了。”
央央拍拍胸脯：“嗯！交給我啦！”
柳汪汪咳了聲。
她把之前做的粗活，全都丟給了央央，央央卻沒發覺，特別積極，特別真誠，弄得柳汪汪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她正想師父不知道哪裏去，一陣腳步聲，公嚴守沖進小破屋中。
柳汪汪連忙站起來，假裝幫央央幹活。
老者頭發亂糟糟的，耳朵上甚至還有雜草，他甩掉雜草，雙目中燒著火：“豈有此理，這些猴子欺人太甚！”
柳汪汪：“師父這是？”
公嚴守：“我找到牌匾了，原來是給樹裏那些猴子偷走的。”
先前，柳汪汪得到機會逃跑，就是地宮門上的牌匾失蹤，公嚴守出門調查去了，直到今日才發現牌匾的蹤跡。
可是，偷走牌匾的不是一般的猴子，一個個行動靈活，發現自己打不過公嚴守，它們就把牌匾搬出來當盾牌。
公嚴守行動有了顧忌，反而被猴子們耍得團團轉，又怕它們真的毀了牌匾，他只能先回來，再想辦法。
央央停下動作，看向不遠處的斑駁的地宮門：“原來地宮有牌匾的啊。”
公嚴守：“那是當然，我公氏之居所，怎麽會沒有牌匾！”
東陵紫有點想笑，這地兒也太破了，多塊牌匾有什麽用。
公嚴守察覺他的譏笑，一劍刺在東陵紫腳邊，把東陵紫嚇得僵直身體。
“哼，”公嚴守收劍，眉目冷肅，“公氏乃十六君之後，想當年最強大的時候，上古四帝見我們都得讓三分。”
柳汪汪給央央使眼色：“他又來了……”
公嚴守痛惜：“如今在濁界勢力式微，才會讓猴子欺負上門來，等我拿回牌匾，自要回地宮，向家主請罪！”
柳汪汪小聲跟央央：“師父他過段時間，就得去地宮跟公氏家主報道一下，依我看，家主又不出門口瞧，他就算偷偷跑了，家主也……”
公嚴守：“柳汪汪！”
柳汪汪立刻豎直耳朵：“在！”
公嚴守吩咐：“你帶央央、東陵紫，去搶回我們的牌匾，你們丹田弱，那些猴子不會太防備你們。”
東陵紫：“……”就他也弱嗎，他是三人裏面最強的了好吧？
他看了眼天色：“記住，酉時三刻必須回來，否則今晚別想吃東西了。”
央央一悚，那可不行。
她找了個布條，把柴刀包起來，背在身上，其餘兩人也簡單收拾了一下，奔赴樹林。
離開公嚴守的視線範圍，東陵紫試圖和央央搭話：“你叫央央是吧，你天天砍柴，不找點別的事情做嗎？”
央央有點緊張：“你也要砍嗎？”
東陵紫：“不是。”
央央：“那就好。”
東陵紫：“……”怎麽一臉慶幸，誰要和她搶砍柴！
他放棄和央央溝通，問柳汪汪：“咳咳，你知道我們東陵氏的厲害，我看你好像不想待在地宮，要不這樣，我帶你趁機逃跑，到了東陵氏，我許諾你一個職位。”
柳汪汪心動了。
央央疑惑：“可是，你打不過爺爺，真的能帶汪汪姐姐離開嗎？”
柳汪汪心死了。
她斜睨東陵紫：“我的逃跑計劃向來縝密，不會這麽臨時，你身上還有蠱，就不要亂出主意了。”
東陵紫回頭，對央央磨牙，這小姑娘，能不能別瞎摻和。
央央：“？”
她只是說了實話呀。
幾人邊說邊走到樹林，這片樹林央央在浮萍上看過的那一片，樹幹紅，樹葉青藍，地上鋪滿枝條，被他們踩過的枝條，若有痛覺般抖了一下。
央央跳躍，腳底避開枝條。
突的，一道猴影，抓著樹藤蕩了過去，柳汪汪：“猴子來了！”
順著樹藤望上去，許許多多的猴子站在樹上，它們皮毛又黑又長，臉非常紅，仔細一看，眼睛也是紅的。
最先吸引三人註意的猴子，把屁股對準他們，拍了兩下。
頗有挑釁意味。
東陵紫生長的環境，哪受過這種氣，臉色一變，冷笑：“這些死猴子，今日就是你們死期。”
一道沈重的濁氣迅速逼近猴子。
猴子的速度竟然更快，它們迅速避開，一邊躲一邊發出吱吱嘰嘰的叫聲，很好玩似的。
東陵紫臉色一白，才發現一個事情：“什麽玩意，那老頭給我吃蠱蟲，我現在只能發揮三層丹田的實力！”
柳汪汪：“就這你還想說帶我跑呢。”
東陵紫：“……”
他不管了，要繼續追擊，被柳汪汪攔住：“你打又打不到他們，等一下他們拿對付師父的法子對付你，咱們今日別想拿回牌匾了。”
東陵紫：“那怎麽辦？”
正這時，那些猴子聽懂了他們的話，一陣猴吆喝聲中，地宮的牌匾被擡起來，它們站在樹上，圍著牌匾手舞足蹈。
柳汪汪也來氣了：“它們怎麽這麽賤啊！走，我們把牌匾奪回來！”
三人沖了上去，猴子以牌匾為餌，好不容易東陵紫要碰到牌匾了，那猴子把牌匾綁在樹藤上，一推，牌匾蕩過半空，被另一個猴子接住。
如此一來，把三人耍得團團轉。
東陵紫拍拍衣服上的猴毛，他現在只想把整片樹林炸了！毀了！
他兀自生氣，央央擡手抓住一根樹藤，觀察著：“汪汪姐姐，我們可以和它們用一樣的辦法呀。”
柳汪汪：“你是說用樹藤？”
東陵紫總算逮著機會顯擺：“一看央央就是個不懂的，這樹叫‘千條萬枝’，藤條才是它們本體，有意識的，千條萬枝脾氣很大，不親人，猴子能用，咱們卻用不得，你啊，還是太小，要多聽前輩的話。”
東陵紫說得對，但柳汪汪不知道為何，有點不爽他的語氣。
央央望匿在樹林裏的猴影，這麽多樹，藤條才是本體，她兩眼一亮，道：“那我們和千條萬枝協商一下？”
柳汪汪、東陵紫：“誒？”
央央輕撫枝條，聲音輕軟：“小千，我們想跟你借藤條用一下，不會弄壞你的。”
東陵紫噗地笑：“你在幹嘛啊！”
柳汪汪：“沒用的……”
央央亮出背後的柴刀給枝條看，自信：“事成之後，我幫你砍掉一些樹幹樹冠，讓你好生長點。”
東陵紫：“你要砍千條萬枝？它就算能聽懂，也不可能讓你碰它的軀幹……”
柳汪汪捂臉。
央央：“如果同意，藤條就動兩下哦。”
藤條翹起來，動了兩下。
央央一拍手掌：“太好啦，小千答應了！”
柳汪汪、東陵紫：“？”
柳汪汪滿頭問號：“央央，你是怎麽知道，這個條件它會答應？”
央央在挑合適的藤條，她若有所思：“前幾天，我看過它把緊湊的樹拔掉了，如果枝條才是本體，那該被修剪的是樹。”
柳汪汪和東陵紫面面相覷。
他們竟從未想過有這回事。
再者，央央能和千枝萬條溝通，是不是有點奇特了點？是千枝萬條太聰明了，居然能聽懂人言？
東陵紫扯好手裏的藤條：“你能聽懂我說話嗎？”
枝條沒半點反應。
而央央已經蕩著藤條，去追猴子了。
藤條本身有向導作用，它帶他們穿梭在樹林，比之前被猴子耍得團團轉，好太多了。
見千枝萬條肯配合他們，猴子群一驚，連忙四散逃開，蕩在樹林，發出驚悚的怪叫：“哦喔喔喔喔！”
央央：“哦喔喔喔喔！”
柳汪汪：“……住手，這個不要學！”
有了藤條幫忙，不多時，三人竟抓到一個機會，柳汪汪夾著藤條，一個飛撲，接住被猴子丟來丟去的牌匾。
她還沒來得及高興，只看發狂的猴子朝她門面沖了過來！
柳汪汪臉色一白，以為自己躲不過這一劫，下一刻，一把柴刀從斜角旋轉飛來，擦著一厘一毫，穿過柳汪汪和猴子之間。
“砰”的一聲，柴刀定在樹上，樹幹震動，猴子被嚇得連連後退。
東陵紫趁這個機會，給了那猴子一腳，把它踹飛。
猴子見牌匾被搶走，嘰嘰咕咕罵得很臟，終究沒有再沖上來。
柳汪汪徹底松口氣，方才那柴刀，竟然是央央扔的，她對她稍稍改觀：“謝謝央央！”
央央努力拔卡在樹上的柴刀，還不忘得意：“哼哼，我可是很厲害的哦！”
東陵紫：“為何不謝我？”
柳汪汪：“哦，謝了。”
東陵紫：“……”好冷漠。
不過，東陵紫看向終於拔下柴刀，在擦汗的央央，目光漸漸變成探究。
方才千鈞一發之際，他都跟不上的節點，央央卻能在移動的藤條上，單手解下柴刀，瞄都沒瞄準，把柴刀甩出去。
有種從未經過雕琢的，動物性般的直覺，何等敏銳。
她倒不像從下界來的。
他正想問央央，柳汪汪的大叫聲，把他嚇一跳。
柳汪汪：“沒了！”
央央和東陵紫圍過去，柳汪汪把牌匾正面給大家看：“字、字沒了！”
原來，那些猴子這麽容易放棄牌匾，也有這個原因，它們已經把牌匾的字，劃得亂七八糟的，根本看不清是什麽。
央央：“這原來寫的是什麽？”
柳汪汪：“是‘公氏’。”
東陵紫：“這有什麽難的，我來寫就是。”
他姑且也算大族公子，平日除了釣魚，就是寫寫字，下屬都說他的字很好看。
他從沒被公嚴守繳走的寶器裏，拿出筆墨，剛要吹噓這筆墨多好，柳汪汪等不及了：“你快些！”
東陵紫捋起袖子，提筆，運氣，“公氏”二字一氣呵成，他很滿意，沒欣賞一會兒，柳汪汪和央央卻沈默了。
柳汪汪：“你覺得好看嗎？”
央央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
東陵紫：“好歹顧及一下我的心情！”
柳汪汪：“要你何用，我自己來。”
她奪走東陵紫手裏的筆，不多時，她就給東陵紫的“公氏”補了幾畫。
柳汪汪：“這還差不多。”
東陵紫：“我的字形你都破壞了，我再補一點。”
央央：“……”
兩人爭來爭去，在牌匾上寫寫塗塗，等牌匾送到公嚴守面前，已經一片混亂。
公嚴守額頭跳了跳：“你們是說，那些猴子拿到筆，在牌匾上寫‘公氏’二字？”
三人點頭。
公嚴守：“它們寫一遍還不夠，又重覆寫了五六七八次，甚至在角落畫了個鬼臉？”
三人再次齊齊點頭。
公嚴守拍桌，震怒：“你們三個，都給我去地宮門口跪著！”
柳汪汪不是第一次罰跪，很習慣了，央央左顧右盼，觀察柳汪汪和東陵紫的姿勢，這才學著跪下。
東陵紫還沒受過這等屈辱，他低聲罵：“這老頭！”
柳汪汪：“這老頭！”
兩人一起看向央央，等待她和他們成同陣營，一起罵公嚴守，央央果然挺直腰桿，聲音清脆：“這老頭爺爺！”
東陵紫和柳汪汪：“……”
大概跪了兩個時辰，天色變暗，小破屋窗戶，透出一點燈如豆。
央央扭來扭去，換姿勢，東陵紫和柳汪汪，已經坐到腿後跟偷懶，公嚴守出門，三人連忙用樹枝把在地上做的游戲拂掉。
公嚴守不抓他們偷懶，打算直接監視。
柳汪汪露出痛苦的表情。
他在門口擺上桌椅，放好筆墨，拿著已經用術法擦洗幹凈的牌匾，在牌匾上比劃半天，開始在紙上練筆。
連續寫了四五張紙，都不滿意。
鋪上第六張紙時，央央小聲：“爺爺，我可以試試嗎？”
東陵紫和柳汪汪都看向央央，公嚴守想起她是唯一一個沒在牌匾上塗鴉的，竟也跟著跪了這麽久。
這小孩，太老實了。
他站起身，眼神示意她：“你來。”
央央：“好哇！”
她在公嚴守鋪好的紙上，提筆，落筆毫不猶豫，就寫下“公氏”二字。
她的字磅礴隨意，筆下如有游龍游走，如果央央不是當著他的面寫的，他都有些不信，這兩個字，出自一個女娃娃手裏。
央央：“怎麽樣？”
公嚴守心裏是極為滿意的，表現得倒是無可無不可，只道：“可以，你寫。”
央央舌頭舔著上唇，眼神專註，循著方才的筆法，再一次在牌匾上落下自己的字。
公嚴守：“你可以進屋了。”
央央：“嗯！”
她看向東陵紫和柳汪汪，揮手：“我去休息啦。”
兩人一副苦瓜臉，她竟然都不給他們求情的！
公嚴守背對他們，小心翼翼收牌匾，背後似長眼睛了，直接道：“你們別賴央央，她就算給你們求情，我也不放你們休息。”
他回頭瞪他們：“今晚學煉器。”
說是學煉器，實則是東陵紫和柳汪汪打下手，他負責打一把劍。
柳汪汪借著和公嚴守聊天偷懶：“師父，央央好厲害啊，如果不是她，我們也沒能這麽快把牌匾搶回來。”
公嚴守：“哦？”
東陵紫：“她好像能和千枝萬條溝通，我們借了千枝萬條的力。”
柳汪汪連忙點頭。
公嚴守：“嗯……”
他笑了下，道：“罷了，每個人身上都有些秘密，她乍然來濁界，有自己的本事，她的事，不必太過探究。”
柳汪汪：“噢。”
屋裏，央央抱著柴刀，聽著叮叮咚咚的聲音，沈入睡眠。
晨光熹微，她又聽著叮叮咚咚的聲音，醒來。
她揉著眼睛，走到屋外，只看東陵紫和柳汪汪累得趴在矮桌上，好似了無生息，而公嚴守正在給劍淬最後一遍。
老者捋起袖子，雙手手臂略有些幹枯感，他神色分外專註，瞳孔縮成一點，等到整把劍放進水中，發出長長的“嗤”聲，他才擡頭。
他朝央央笑了下：“你起來了，劍就要好了，等等給你試試。”
央央：“我？劍？”
公嚴守：“你寫了公氏的牌匾，我總該給你點回報。”
央央瞄準水中的長劍，兩眼發光：“謝謝老頭爺爺！”
公嚴守：“老頭？”
他聽著這個稱呼，若有所思看向東陵紫和柳汪汪，兩人也聽到了，繼續裝死，只希望公嚴守不知道他們罵過他老頭。
公嚴守考慮過央央的身高，和初學者的習慣，給央央打的劍，是輕劍，薄而銳利，但劍鞘雕刻的花紋，卻不含糊。
公嚴守：“試試吧，不趁手我幫你改改。”
央央摸著劍鋒，半點不怕被割破手指，還彎起唇角：“謝謝師父！”
公嚴守正喝水，被猛地一嗆：“我可沒收你做徒弟！”
央央轉換得也快：“謝謝爺爺！”
公嚴守：“哼。”
柳汪汪和東陵紫有點不爽，憑什麽兩個字，就讓公嚴守使喚他們，給央央鑄劍，直到看到牌匾掛上去。
那兩個字，倒是真有大族之氣勢，憑這兩個字，說公氏是十六君之後，好像多了點倚仗。
難怪了。
柳汪汪：“央央果然出身大族。”
東陵紫：“……”他臉有點疼。
而央央還在把玩著劍，一會兒割割小草，一會兒刺刺石頭，玩得不亦樂乎。
公嚴守：“你可以給它命名。”
三人都盯著央央，想看她會起什麽名字，央央思索半天：“嗯，就叫，‘大帥’吧！”
公嚴守、柳汪汪：“為什麽？”
央央：“因為它帥氣呀！”
三人：“……你開心就好。”
東陵紫挺直腰桿，這麽對比，好歹他的劍更風雅一點，就是被落在東陵家。
對了，他突然發現，可以通過劍，聯系東陵家。
意識到這點，他壓抑不住的激動，好啊好啊，等他回去，就帶人回來，端了這老頭的破地宮，讓柳汪汪去洗衣服！
至於央央？雖然她之前參與剖丹田時還挺積極，但她最後也為他求情了，暫且放過她吧。
當然，他是半點不記柳汪汪的求情。
這一日一直沒找到機會，等天黑，東陵紫終於自己待著，他假裝收拾東西，實則運行丹田，和劍呼應。
沒有像仙界有信鈴作為廣泛通訊工具，更多時候，有點文明累積的魔界各氏族，有自己的通訊方式。
譬如東陵家的武器，就可以分享意識。
東陵紫丹田被壓制太厲害，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和遠方自己的劍，通了意識。
他的劍丟在桌上，透過劍看到四周是自己的辦事衙署，他簡直想哭，正好，那個被他派去解決名單的屬下，和另一個屬下進來。
劍瘋狂閃爍，丹田被壓制，導致東陵紫無法傳話，只能閃爍引起他們註意。
那兩人卻沒留意，蓋因他們都愁眉苦臉，沈浸在自己的情緒裏。
東陵紫心想，莫不是他們終於發現自己失蹤了？
卻聽其中一個說：“主君怎麽這個時候突然來了？”
“是不是我們做得太高調了？一下向外宣傳要適齡少女，送去魔宮，對主君而言，有損名譽？”
“不能吧，主君能有什麽名譽……”
東陵紫一驚，晏一行居然來全澤之脈了？
兩人一邊說，一邊收拾案上的名單：“對了，家主說，二少主若還是在外面樂不思歸，就要把他從東陵家除名。”
“唉不回來的好，他在的時候，也沒什麽用處。”
“……”
後面他們的誹議，東陵紫都沒怎麽聽了，比起那些，他更在乎東陵茭的態度。
他也沒樂啊，他想回去的！但就知道，東陵茭壓根不會找他！
自己如果被除名，什麽好處都沒了，日子還怎麽過啊？
東陵紫急得瘋狂閃爍劍，但那兩人眉毛下面兩個蛋，只會眨眼不會看，楞是沒註意到。
東陵紫心累不已。
他堅持不了多久，意識和劍斷連。
東陵紫正焦急，一陣“沙沙沙”中，央央的身影從樹林那邊出現，她身後，拖著密密匝匝，數不清的青藍樹葉的大樹。
央央倒也沒忘了和千枝萬條的交易，她提著大帥，去樹林“砍”樹，每砍一棵前，都要問問千枝萬條，它想動的，她再幫它削掉。
事後，她還會順手替小千處理大樹，把它們帶回來，給小破屋或燒、或修補屋子用，把公嚴守樂呵得。
但這是第一次，她一次拖這麽多大樹回來。
東陵紫驚呆了：“你自己，拖著走回來的？”
央央停下步：“小千幫我的呀。”
他這才看到，護送在央央腳邊的藤條，他臉色幾度變幻：“能使喚千條萬枝，是挺厲害的。”
央央坦然接受誇讚：“我確實厲害！”她頓了頓：“不過不是使喚哦。”
她看向地面，對藤條笑了下：“是不是，小千？”
千枝萬條擡起枝條，和央央擊掌。
東陵紫：“……”
有點酸，怎麽感覺，央央好像比他厲害。
明明不久前，她還只是個沒有丹田的人。
等一下，他可以托央央，幫他把消息帶給東陵家。
在這裏，她是最自由的，公嚴守盯徒弟，盯罪人，但不盯她，就算她今天就和公嚴守辭行，公嚴守也不會阻攔。
東陵紫在心裏想好許諾的好處，便去找央央：“我離家甚久，怕家人擔心，想托你去全澤之脈帶個消息……”
話沒說完，央央一口答應：“可以呀。”
東陵紫：“誒？好好好，我把想說的話寫成信，你去到之後……”
他在全身上下，摸出一塊不太值錢，沒被公嚴守沒收的玉佩，遞給央央：“拿這個給他們看，他們就會明白。”
央央：“嗯！那我跟爺爺說我要出遠門。”
東陵紫：“不用不用，我會跟他說的。”今天公嚴守帶柳汪汪去跳崖了，說是壯膽，所以不在。
央央收好東陵紫的信和信物，東陵紫還給她手畫了一幅地圖。
她先穿過千枝萬條的樹林。
她一邊走，一邊和千枝萬條聊：“魔界沒有百聲盒呀。”不知道她的百聲盒，大家有沒有聽到。
身旁的藤條擺了擺。
央央揉了下眼睛，藤條碰碰她的手臂，她笑了下：“好像要出樹林了。”
“小千，那我先過去啦。”
她和千枝萬條道別，重新昂頭，順著地圖的方向，等到第二天上午，她才找到東陵家。
東陵家在脈心，區區一家，便有如城池遼闊，古樸莊重。
此時，整個東陵家陷入高度戒備，所有人臉色都很陰沈。
央央心想，原來東陵紫的失蹤，讓人這麽擔憂啊。
還好她有來送信。
她在大門口盯了會兒，找一個人，上前出示信物：“姐姐，我是東陵紫叫來的，幫他……”
話沒說完，那人立刻明白了：“哦二少主找的是吧，你跟我來。”
東陵紫最近手頭也就找人的任務，隨從瞟幾眼央央，心想確實符合找人的標準，轉手把央央安排進女孩堆中。
四周都是女孩，大家攀談著，比世家，比丹田，相互打量。
直到央央出現。
她對她們來說，太陌生了，而且一來就四處張望，不像個有見識的，也壓根不是全澤之脈這一圈的人，女孩們暗暗戒備。
不怪她們如此，接下來要去覲見魔君，大家都很緊張。
隨從扯了個號碼丟給她：“你在這邊等著，叫到你，你再去。”
央央：“哦，好。”
...
晏一行來全澤之脈的理由，和東陵紫那兩個屬下討論的，有一定關聯，但不是為了名譽。
反正在這個有人叫他為魔頭的魔界，他也不在乎什麽名譽，他能讓那些人不敢當面叫他魔頭，就足夠了。
而真實的原因，確實是東陵家太高調了，一副告示天下，他們一定能找到小公主的架勢。
晏一行很不爽。
他都沒說自己一定能找到她，他們哪裏來的自信？
自己心情不爽，別人必須更不爽。
他專挑淩晨來全澤之脈，把東陵家好好折騰一番，在他們期盼送走他的眼神裏，選擇住了下來。
就不走了。
不過，東陵家也趁這個機會，獻上搜羅到的女孩。
本來晏一行不想看的，甚至想找借口奪走東陵氏的那一令，其實，不找借口也還好，但是好不容易給穆鳴找了個打下手的，給人踢了，穆鳴也辭別魔宮，就麻煩了。
他是一個非常關心下屬的魔君。
晏一行坐在案幾後，一腿翹起，斜倚椅背，一手翻看畫冊，十分隨意閑適的姿態。
他撩起眼皮，睨堂中女孩。
不是央央，怎麽可能會是央央，要是能在這裏找到她，那不如去做夢。
說到夢，最近做夢老夢到小公主到魔界，被各種魔物欺負，慘得要死。
煩。
晏一行：“嘖。”
魔君的不耐煩，通過厚重的白色面具，分外濃郁，迎面撲來。
殿內，眾人低著頭，那女孩更甚，冷汗如瀑布直流，無人敢大口呼吸，就連立在一旁隨侍的東陵茭，也一動不動。
晏一行：“下一個。”
女孩如獲大赦，青著臉，軟著腳走出大殿，她這麽慘淡，讓外面的人，對那高聳的殿門，產生三分懼意。
其中一個女孩，捏著另一個熟識的女孩的袖子：“怎麽辦，我突然不想進去了。”
另一人回：“你瘋啦，這時候打退堂鼓，主君認為你藐視他，如何是好？”
女孩快哭了：“那、那怎麽辦？”
“沒關系，緊張的不止是你，你看有人緊張到昏過去了。”
“呃，昏過去了？”
兩人一齊看向角落。
因為等得太久，央央抱著劍，閉著眼，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好像不是昏過去。”
兩人面面相覷，她要不要這麽離譜，在這裏睡覺？
而此時，晏一行手指點了點面具上兩道裂痕。
算了，這麽做只是浪費時間，他示意旁邊的東陵茭：“不看了。”
東陵茭：“是。”她側身，讓旁邊的隨從，出去外面傳話。
晏一行方要站起身，外面傳來幾聲吵鬧。
東陵茭臉色一沈。
...
隨從出來宣布散場的消息後，一時，幾家歡喜幾家愁，眾人心內滋味紛雜。
角落裏，央央清醒，可以回去了嗎？但信還沒給呀。
辭別家人，要留口信的，不然家人會擔心。
她抱著劍，決定直接走進宮殿，卻被外面的隨從攔住：“你什麽人，要做什麽？”
央央出示信物：“東陵紫讓我來送東西。”
隨從本來被高強度的壓力，搞得精神不濟，明白自己弄錯了，聲音拔高：“送東西？送東西你來這裏幹什麽，你是不是蠢，你不知道這裏是……”
央央沒有被他的情緒帶跑，說：“你跟我說這裏不能送就好啦，我會走的。”
隨從一下楞了，裏頭已經傳來東陵茭嚴厲的聲音：“怎麽回事？”
隨從立刻回去，他大汗淋漓：“稟主君、家主，是外面二少主找來的人的問題。”
東陵茭對東陵紫恨鐵不成鋼，閉上眼睛，說：“把她請出去。”
隨從：“是。”
晏一行：“慢著。”
他突然找到從東陵家收回令的借口了，嗤笑：“何人這麽喧鬧，看來，你們東陵家也不是很把我放在眼裏。”
東陵茭頭皮發麻。
拿這種小事開刀，很是晏一行的風格。
指不定他對東陵茭能獲得一令知事，早就存疑，當初他就曾似有若無反問是否她第一個得到令，她就應該有戒備的。
她瞪那隨從，隨從早就六神無主，唯一能想到的事，就是推卸責任，他“砰”的一聲跪下：“實在是那個女孩，太過喧鬧……”
“來人，她冒犯了主君，帶上來！”
東陵茭默認了，她希望通過拖延點時間，讓自己想想補救的辦法。
晏一行彎了彎唇角。
現在不管是誰上來，這塊令，他都要收回來的了，他最討厭的，就是被欺瞞，而顯然，東陵這塊令，就是靠欺瞞他得到的。
他就喜歡看螻蟻們用盡力氣，掙紮求生的百態。
若他想，這全澤之脈，東陵全族，他都可以送他們回爐重造。
他們只能求著他不想。
誰讓他這麽強。
全澤之脈這麽大，從哪裏下手呢？
晏一行在思考。
直到看到他們帶上來的人。
他忽的放下翹起的腳，緩緩坐直身體。
少女還是穿著那身鵝黃衣裳，臟汙可以用術法清理，但發髻不行，她把滿頭烏發綁到一起，還用青藤圈住，看起來沒那麽淩亂。
她目光認真，小臉微昂，嘴角輕抿，奶白的肌膚上，有一道灰灰的痕跡，不知道在哪蹭的，也不擦掉。
從信鈴的視角，和此時的視角看到的央央，有什麽區別呢？
晏一行想，大概就是，她看起來比他想象中要矮小點，只到他胸口吧，或者更矮一點。
也要更可愛點。
這是客觀事實，不是他主觀臆測。
隨從嚷嚷：“就是她！”
東陵茭皺眉。
下一刻，“砰”的一聲，那隨從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甩飛，他慘叫一聲。
東陵茭屏住呼吸，這個隨從不是她打的，只能是晏一行。
出手把隨從打飛，晏一行聽他叫得挺大聲的，看來是挺痛的，這不是夢。
面具後，男子突的低低一笑。
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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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陵紫倒黴透了。
他貴為東陵氏族, 無憂無慮，天塌下來有姐姐頂著，自己只領些閑差, 七層丹田加上身份, 夠他橫走全澤之脈了。
可是那個獸耳老頭, 有十層丹田。
他根本打不過他。
而且他說自己死了, 姐姐會生氣, 其實是假的, 東陵茭對他沒多少耐心, 不至於為他的死活大張旗鼓。
他經常還把事務丟給下屬, 自己偷懶失蹤, 現在好了, 真出事了，短時間內, 東陵家也不會有人發現。
真是天不助他。
唯一一點讓他稍微好受點的, 是每天能看看美麗的女孩，獸耳除外。
東陵紫把目光挪向院子中間的央央。
她手臂束起襻膊, 露出纖弱的手臂, 臉兒圓圓小小，五官精致乖巧, 讓人怎麽看都看不夠似的……
“砰”“咵嚓！”
央央立起木柴，手裏依然拿那柄油黑發亮的柴刀，把刀揮得虎虎生威, 刀起刀落, 木塊分成兩半, 飛了出去。
東陵紫：“……”
這是之前想要剖他丹田的那把刀，對吧, 對吧？
他丹田突然一痛，閉上眼睛。
罷了，這美人不看也罷。
柳汪汪又抱著木柴，堆到央央旁邊，她玩弄著自己的耳朵，笑嘻嘻的：“央央啊，這些都交給你了。”
央央拍拍胸脯：“嗯！交給我啦！”
柳汪汪咳了聲。
她把之前做的粗活，全都丟給了央央，央央卻沒發覺，特別積極，特別真誠，弄得柳汪汪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她正想師父不知道哪裏去，一陣腳步聲，公嚴守沖進小破屋中。
柳汪汪連忙站起來，假裝幫央央幹活。
老者頭發亂糟糟的，耳朵上甚至還有雜草，他甩掉雜草，雙目中燒著火：“豈有此理，這些猴子欺人太甚！”
柳汪汪：“師父這是？”
公嚴守：“我找到牌匾了，原來是給樹裏那些猴子偷走的。”
先前，柳汪汪得到機會逃跑，就是地宮門上的牌匾失蹤，公嚴守出門調查去了，直到今日才發現牌匾的蹤跡。
可是，偷走牌匾的不是一般的猴子，一個個行動靈活，發現自己打不過公嚴守，它們就把牌匾搬出來當盾牌。
公嚴守行動有了顧忌，反而被猴子們耍得團團轉，又怕它們真的毀了牌匾，他只能先回來，再想辦法。
央央停下動作，看向不遠處的斑駁的地宮門：“原來地宮有牌匾的啊。”
公嚴守：“那是當然，我公氏之居所，怎麽會沒有牌匾！”
東陵紫有點想笑，這地兒也太破了，多塊牌匾有什麽用。
公嚴守察覺他的譏笑，一劍刺在東陵紫腳邊，把東陵紫嚇得僵直身體。
“哼，”公嚴守收劍，眉目冷肅，“公氏乃十六君之後，想當年最強大的時候，上古四帝見我們都得讓三分。”
柳汪汪給央央使眼色：“他又來了……”
公嚴守痛惜：“如今在濁界勢力式微，才會讓猴子欺負上門來，等我拿回牌匾，自要回地宮，向家主請罪！”
柳汪汪小聲跟央央：“師父他過段時間，就得去地宮跟公氏家主報道一下，依我看，家主又不出門口瞧，他就算偷偷跑了，家主也……”
公嚴守：“柳汪汪！”
柳汪汪立刻豎直耳朵：“在！”
公嚴守吩咐：“你帶央央、東陵紫，去搶回我們的牌匾，你們丹田弱，那些猴子不會太防備你們。”
東陵紫：“……”就他也弱嗎，他是三人裏面最強的了好吧？
他看了眼天色：“記住，酉時三刻必須回來，否則今晚別想吃東西了。”
央央一悚，那可不行。
她找了個布條，把柴刀包起來，背在身上，其餘兩人也簡單收拾了一下，奔赴樹林。
離開公嚴守的視線範圍，東陵紫試圖和央央搭話：“你叫央央是吧，你天天砍柴，不找點別的事情做嗎？”
央央有點緊張：“你也要砍嗎？”
東陵紫：“不是。”
央央：“那就好。”
東陵紫：“……”怎麽一臉慶幸，誰要和她搶砍柴！
他放棄和央央溝通，問柳汪汪：“咳咳，你知道我們東陵氏的厲害，我看你好像不想待在地宮，要不這樣，我帶你趁機逃跑，到了東陵氏，我許諾你一個職位。”
柳汪汪心動了。
央央疑惑：“可是，你打不過爺爺，真的能帶汪汪姐姐離開嗎？”
柳汪汪心死了。
她斜睨東陵紫：“我的逃跑計劃向來縝密，不會這麽臨時，你身上還有蠱，就不要亂出主意了。”
東陵紫回頭，對央央磨牙，這小姑娘，能不能別瞎摻和。
央央：“？”
她只是說了實話呀。
幾人邊說邊走到樹林，這片樹林央央在浮萍上看過的那一片，樹幹紅，樹葉青藍，地上鋪滿枝條，被他們踩過的枝條，若有痛覺般抖了一下。
央央跳躍，腳底避開枝條。
突的，一道猴影，抓著樹藤蕩了過去，柳汪汪：“猴子來了！”
順著樹藤望上去，許許多多的猴子站在樹上，它們皮毛又黑又長，臉非常紅，仔細一看，眼睛也是紅的。
最先吸引三人註意的猴子，把屁股對準他們，拍了兩下。
頗有挑釁意味。
東陵紫生長的環境，哪受過這種氣，臉色一變，冷笑：“這些死猴子，今日就是你們死期。”
一道沈重的濁氣迅速逼近猴子。
猴子的速度竟然更快，它們迅速避開，一邊躲一邊發出吱吱嘰嘰的叫聲，很好玩似的。
東陵紫臉色一白，才發現一個事情：“什麽玩意，那老頭給我吃蠱蟲，我現在只能發揮三層丹田的實力！”
柳汪汪：“就這你還想說帶我跑呢。”
東陵紫：“……”
他不管了，要繼續追擊，被柳汪汪攔住：“你打又打不到他們，等一下他們拿對付師父的法子對付你，咱們今日別想拿回牌匾了。”
東陵紫：“那怎麽辦？”
正這時，那些猴子聽懂了他們的話，一陣猴吆喝聲中，地宮的牌匾被擡起來，它們站在樹上，圍著牌匾手舞足蹈。
柳汪汪也來氣了：“它們怎麽這麽賤啊！走，我們把牌匾奪回來！”
三人沖了上去，猴子以牌匾為餌，好不容易東陵紫要碰到牌匾了，那猴子把牌匾綁在樹藤上，一推，牌匾蕩過半空，被另一個猴子接住。
如此一來，把三人耍得團團轉。
東陵紫拍拍衣服上的猴毛，他現在只想把整片樹林炸了！毀了！
他兀自生氣，央央擡手抓住一根樹藤，觀察著：“汪汪姐姐，我們可以和它們用一樣的辦法呀。”
柳汪汪：“你是說用樹藤？”
東陵紫總算逮著機會顯擺：“一看央央就是個不懂的，這樹叫‘千條萬枝’，藤條才是它們本體，有意識的，千條萬枝脾氣很大，不親人，猴子能用，咱們卻用不得，你啊，還是太小，要多聽前輩的話。”
東陵紫說得對，但柳汪汪不知道為何，有點不爽他的語氣。
央央望匿在樹林裏的猴影，這麽多樹，藤條才是本體，她兩眼一亮，道：“那我們和千條萬枝協商一下？”
柳汪汪、東陵紫：“誒？”
央央輕撫枝條，聲音輕軟：“小千，我們想跟你借藤條用一下，不會弄壞你的。”
東陵紫噗地笑：“你在幹嘛啊！”
柳汪汪：“沒用的……”
央央亮出背後的柴刀給枝條看，自信：“事成之後，我幫你砍掉一些樹幹樹冠，讓你好生長點。”
東陵紫：“你要砍千條萬枝？它就算能聽懂，也不可能讓你碰它的軀幹……”
柳汪汪捂臉。
央央：“如果同意，藤條就動兩下哦。”
藤條翹起來，動了兩下。
央央一拍手掌：“太好啦，小千答應了！”
柳汪汪、東陵紫：“？”
柳汪汪滿頭問號：“央央，你是怎麽知道，這個條件它會答應？”
央央在挑合適的藤條，她若有所思：“前幾天，我看過它把緊湊的樹拔掉了，如果枝條才是本體，那該被修剪的是樹。”
柳汪汪和東陵紫面面相覷。
他們竟從未想過有這回事。
再者，央央能和千枝萬條溝通，是不是有點奇特了點？是千枝萬條太聰明了，居然能聽懂人言？
東陵紫扯好手裏的藤條：“你能聽懂我說話嗎？”
枝條沒半點反應。
而央央已經蕩著藤條，去追猴子了。
藤條本身有向導作用，它帶他們穿梭在樹林，比之前被猴子耍得團團轉，好太多了。
見千枝萬條肯配合他們，猴子群一驚，連忙四散逃開，蕩在樹林，發出驚悚的怪叫：“哦喔喔喔喔！”
央央：“哦喔喔喔喔！”
柳汪汪：“……住手，這個不要學！”
有了藤條幫忙，不多時，三人竟抓到一個機會，柳汪汪夾著藤條，一個飛撲，接住被猴子丟來丟去的牌匾。
她還沒來得及高興，只看發狂的猴子朝她門面沖了過來！
柳汪汪臉色一白，以為自己躲不過這一劫，下一刻，一把柴刀從斜角旋轉飛來，擦著一厘一毫，穿過柳汪汪和猴子之間。
“砰”的一聲，柴刀定在樹上，樹幹震動，猴子被嚇得連連後退。
東陵紫趁這個機會，給了那猴子一腳，把它踹飛。
猴子見牌匾被搶走，嘰嘰咕咕罵得很臟，終究沒有再沖上來。
柳汪汪徹底松口氣，方才那柴刀，竟然是央央扔的，她對她稍稍改觀：“謝謝央央！”
央央努力拔卡在樹上的柴刀，還不忘得意：“哼哼，我可是很厲害的哦！”
東陵紫：“為何不謝我？”
柳汪汪：“哦，謝了。”
東陵紫：“……”好冷漠。
不過，東陵紫看向終於拔下柴刀，在擦汗的央央，目光漸漸變成探究。
方才千鈞一發之際，他都跟不上的節點，央央卻能在移動的藤條上，單手解下柴刀，瞄都沒瞄準，把柴刀甩出去。
有種從未經過雕琢的，動物性般的直覺，何等敏銳。
她倒不像從下界來的。
他正想問央央，柳汪汪的大叫聲，把他嚇一跳。
柳汪汪：“沒了！”
央央和東陵紫圍過去，柳汪汪把牌匾正面給大家看：“字、字沒了！”
原來，那些猴子這麽容易放棄牌匾，也有這個原因，它們已經把牌匾的字，劃得亂七八糟的，根本看不清是什麽。
央央：“這原來寫的是什麽？”
柳汪汪：“是‘公氏’。”
東陵紫：“這有什麽難的，我來寫就是。”
他姑且也算大族公子，平日除了釣魚，就是寫寫字，下屬都說他的字很好看。
他從沒被公嚴守繳走的寶器裏，拿出筆墨，剛要吹噓這筆墨多好，柳汪汪等不及了：“你快些！”
東陵紫捋起袖子，提筆，運氣，“公氏”二字一氣呵成，他很滿意，沒欣賞一會兒，柳汪汪和央央卻沈默了。
柳汪汪：“你覺得好看嗎？”
央央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
東陵紫：“好歹顧及一下我的心情！”
柳汪汪：“要你何用，我自己來。”
她奪走東陵紫手裏的筆，不多時，她就給東陵紫的“公氏”補了幾畫。
柳汪汪：“這還差不多。”
東陵紫：“我的字形你都破壞了，我再補一點。”
央央：“……”
兩人爭來爭去，在牌匾上寫寫塗塗，等牌匾送到公嚴守面前，已經一片混亂。
公嚴守額頭跳了跳：“你們是說，那些猴子拿到筆，在牌匾上寫‘公氏’二字？”
三人點頭。
公嚴守：“它們寫一遍還不夠，又重覆寫了五六七八次，甚至在角落畫了個鬼臉？”
三人再次齊齊點頭。
公嚴守拍桌，震怒：“你們三個，都給我去地宮門口跪著！”
柳汪汪不是第一次罰跪，很習慣了，央央左顧右盼，觀察柳汪汪和東陵紫的姿勢，這才學著跪下。
東陵紫還沒受過這等屈辱，他低聲罵：“這老頭！”
柳汪汪：“這老頭！”
兩人一起看向央央，等待她和他們成同陣營，一起罵公嚴守，央央果然挺直腰桿，聲音清脆：“這老頭爺爺！”
東陵紫和柳汪汪：“……”
大概跪了兩個時辰，天色變暗，小破屋窗戶，透出一點燈如豆。
央央扭來扭去，換姿勢，東陵紫和柳汪汪，已經坐到腿後跟偷懶，公嚴守出門，三人連忙用樹枝把在地上做的游戲拂掉。
公嚴守不抓他們偷懶，打算直接監視。
柳汪汪露出痛苦的表情。
他在門口擺上桌椅，放好筆墨，拿著已經用術法擦洗幹凈的牌匾，在牌匾上比劃半天，開始在紙上練筆。
連續寫了四五張紙，都不滿意。
鋪上第六張紙時，央央小聲：“爺爺，我可以試試嗎？”
東陵紫和柳汪汪都看向央央，公嚴守想起她是唯一一個沒在牌匾上塗鴉的，竟也跟著跪了這麽久。
這小孩，太老實了。
他站起身，眼神示意她：“你來。”
央央：“好哇！”
她在公嚴守鋪好的紙上，提筆，落筆毫不猶豫，就寫下“公氏”二字。
她的字磅礴隨意，筆下如有游龍游走，如果央央不是當著他的面寫的，他都有些不信，這兩個字，出自一個女娃娃手裏。
央央：“怎麽樣？”
公嚴守心裏是極為滿意的，表現得倒是無可無不可，只道：“可以，你寫。”
央央舌頭舔著上唇，眼神專註，循著方才的筆法，再一次在牌匾上落下自己的字。
公嚴守：“你可以進屋了。”
央央：“嗯！”
她看向東陵紫和柳汪汪，揮手：“我去休息啦。”
兩人一副苦瓜臉，她竟然都不給他們求情的！
公嚴守背對他們，小心翼翼收牌匾，背後似長眼睛了，直接道：“你們別賴央央，她就算給你們求情，我也不放你們休息。”
他回頭瞪他們：“今晚學煉器。”
說是學煉器，實則是東陵紫和柳汪汪打下手，他負責打一把劍。
柳汪汪借著和公嚴守聊天偷懶：“師父，央央好厲害啊，如果不是她，我們也沒能這麽快把牌匾搶回來。”
公嚴守：“哦？”
東陵紫：“她好像能和千枝萬條溝通，我們借了千枝萬條的力。”
柳汪汪連忙點頭。
公嚴守：“嗯……”
他笑了下，道：“罷了，每個人身上都有些秘密，她乍然來濁界，有自己的本事，她的事，不必太過探究。”
柳汪汪：“噢。”
屋裏，央央抱著柴刀，聽著叮叮咚咚的聲音，沈入睡眠。
晨光熹微，她又聽著叮叮咚咚的聲音，醒來。
她揉著眼睛，走到屋外，只看東陵紫和柳汪汪累得趴在矮桌上，好似了無生息，而公嚴守正在給劍淬最後一遍。
老者捋起袖子，雙手手臂略有些幹枯感，他神色分外專註，瞳孔縮成一點，等到整把劍放進水中，發出長長的“嗤”聲，他才擡頭。
他朝央央笑了下：“你起來了，劍就要好了，等等給你試試。”
央央：“我？劍？”
公嚴守：“你寫了公氏的牌匾，我總該給你點回報。”
央央瞄準水中的長劍，兩眼發光：“謝謝老頭爺爺！”
公嚴守：“老頭？”
他聽著這個稱呼，若有所思看向東陵紫和柳汪汪，兩人也聽到了，繼續裝死，只希望公嚴守不知道他們罵過他老頭。
公嚴守考慮過央央的身高，和初學者的習慣，給央央打的劍，是輕劍，薄而銳利，但劍鞘雕刻的花紋，卻不含糊。
公嚴守：“試試吧，不趁手我幫你改改。”
央央摸著劍鋒，半點不怕被割破手指，還彎起唇角：“謝謝師父！”
公嚴守正喝水，被猛地一嗆：“我可沒收你做徒弟！”
央央轉換得也快：“謝謝爺爺！”
公嚴守：“哼。”
柳汪汪和東陵紫有點不爽，憑什麽兩個字，就讓公嚴守使喚他們，給央央鑄劍，直到看到牌匾掛上去。
那兩個字，倒是真有大族之氣勢，憑這兩個字，說公氏是十六君之後，好像多了點倚仗。
難怪了。
柳汪汪：“央央果然出身大族。”
東陵紫：“……”他臉有點疼。
而央央還在把玩著劍，一會兒割割小草，一會兒刺刺石頭，玩得不亦樂乎。
公嚴守：“你可以給它命名。”
三人都盯著央央，想看她會起什麽名字，央央思索半天：“嗯，就叫，‘大帥’吧！”
公嚴守、柳汪汪：“為什麽？”
央央：“因為它帥氣呀！”
三人：“……你開心就好。”
東陵紫挺直腰桿，這麽對比，好歹他的劍更風雅一點，就是被落在東陵家。
對了，他突然發現，可以通過劍，聯系東陵家。
意識到這點，他壓抑不住的激動，好啊好啊，等他回去，就帶人回來，端了這老頭的破地宮，讓柳汪汪去洗衣服！
至於央央？雖然她之前參與剖丹田時還挺積極，但她最後也為他求情了，暫且放過她吧。
當然，他是半點不記柳汪汪的求情。
這一日一直沒找到機會，等天黑，東陵紫終於自己待著，他假裝收拾東西，實則運行丹田，和劍呼應。
沒有像仙界有信鈴作為廣泛通訊工具，更多時候，有點文明累積的魔界各氏族，有自己的通訊方式。
譬如東陵家的武器，就可以分享意識。
東陵紫丹田被壓制太厲害，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和遠方自己的劍，通了意識。
他的劍丟在桌上，透過劍看到四周是自己的辦事衙署，他簡直想哭，正好，那個被他派去解決名單的屬下，和另一個屬下進來。
劍瘋狂閃爍，丹田被壓制，導致東陵紫無法傳話，只能閃爍引起他們註意。
那兩人卻沒留意，蓋因他們都愁眉苦臉，沈浸在自己的情緒裏。
東陵紫心想，莫不是他們終於發現自己失蹤了？
卻聽其中一個說：“主君怎麽這個時候突然來了？”
“是不是我們做得太高調了？一下向外宣傳要適齡少女，送去魔宮，對主君而言，有損名譽？”
“不能吧，主君能有什麽名譽……”
東陵紫一驚，晏一行居然來全澤之脈了？
兩人一邊說，一邊收拾案上的名單：“對了，家主說，二少主若還是在外面樂不思歸，就要把他從東陵家除名。”
“唉不回來的好，他在的時候，也沒什麽用處。”
“……”
後面他們的誹議，東陵紫都沒怎麽聽了，比起那些，他更在乎東陵茭的態度。
他也沒樂啊，他想回去的！但就知道，東陵茭壓根不會找他！
自己如果被除名，什麽好處都沒了，日子還怎麽過啊？
東陵紫急得瘋狂閃爍劍，但那兩人眉毛下面兩個蛋，只會眨眼不會看，楞是沒註意到。
東陵紫心累不已。
他堅持不了多久，意識和劍斷連。
東陵紫正焦急，一陣“沙沙沙”中，央央的身影從樹林那邊出現，她身後，拖著密密匝匝，數不清的青藍樹葉的大樹。
央央倒也沒忘了和千枝萬條的交易，她提著大帥，去樹林“砍”樹，每砍一棵前，都要問問千枝萬條，它想動的，她再幫它削掉。
事後，她還會順手替小千處理大樹，把它們帶回來，給小破屋或燒、或修補屋子用，把公嚴守樂呵得。
但這是第一次，她一次拖這麽多大樹回來。
東陵紫驚呆了：“你自己，拖著走回來的？”
央央停下步：“小千幫我的呀。”
他這才看到，護送在央央腳邊的藤條，他臉色幾度變幻：“能使喚千條萬枝，是挺厲害的。”
央央坦然接受誇讚：“我確實厲害！”她頓了頓：“不過不是使喚哦。”
她看向地面，對藤條笑了下：“是不是，小千？”
千枝萬條擡起枝條，和央央擊掌。
東陵紫：“……”
有點酸，怎麽感覺，央央好像比他厲害。
明明不久前，她還只是個沒有丹田的人。
等一下，他可以托央央，幫他把消息帶給東陵家。
在這裏，她是最自由的，公嚴守盯徒弟，盯罪人，但不盯她，就算她今天就和公嚴守辭行，公嚴守也不會阻攔。
東陵紫在心裏想好許諾的好處，便去找央央：“我離家甚久，怕家人擔心，想托你去全澤之脈帶個消息……”
話沒說完，央央一口答應：“可以呀。”
東陵紫：“誒？好好好，我把想說的話寫成信，你去到之後……”
他在全身上下，摸出一塊不太值錢，沒被公嚴守沒收的玉佩，遞給央央：“拿這個給他們看，他們就會明白。”
央央：“嗯！那我跟爺爺說我要出遠門。”
東陵紫：“不用不用，我會跟他說的。”今天公嚴守帶柳汪汪去跳崖了，說是壯膽，所以不在。
央央收好東陵紫的信和信物，東陵紫還給她手畫了一幅地圖。
她先穿過千枝萬條的樹林。
她一邊走，一邊和千枝萬條聊：“魔界沒有百聲盒呀。”不知道她的百聲盒，大家有沒有聽到。
身旁的藤條擺了擺。
央央揉了下眼睛，藤條碰碰她的手臂，她笑了下：“好像要出樹林了。”
“小千，那我先過去啦。”
她和千枝萬條道別，重新昂頭，順著地圖的方向，等到第二天上午，她才找到東陵家。
東陵家在脈心，區區一家，便有如城池遼闊，古樸莊重。
此時，整個東陵家陷入高度戒備，所有人臉色都很陰沈。
央央心想，原來東陵紫的失蹤，讓人這麽擔憂啊。
還好她有來送信。
她在大門口盯了會兒，找一個人，上前出示信物：“姐姐，我是東陵紫叫來的，幫他……”
話沒說完，那人立刻明白了：“哦二少主找的是吧，你跟我來。”
東陵紫最近手頭也就找人的任務，隨從瞟幾眼央央，心想確實符合找人的標準，轉手把央央安排進女孩堆中。
四周都是女孩，大家攀談著，比世家，比丹田，相互打量。
直到央央出現。
她對她們來說，太陌生了，而且一來就四處張望，不像個有見識的，也壓根不是全澤之脈這一圈的人，女孩們暗暗戒備。
不怪她們如此，接下來要去覲見魔君，大家都很緊張。
隨從扯了個號碼丟給她：“你在這邊等著，叫到你，你再去。”
央央：“哦，好。”
...
晏一行來全澤之脈的理由，和東陵紫那兩個屬下討論的，有一定關聯，但不是為了名譽。
反正在這個有人叫他為魔頭的魔界，他也不在乎什麽名譽，他能讓那些人不敢當面叫他魔頭，就足夠了。
而真實的原因，確實是東陵家太高調了，一副告示天下，他們一定能找到小公主的架勢。
晏一行很不爽。
他都沒說自己一定能找到她，他們哪裏來的自信？
自己心情不爽，別人必須更不爽。
他專挑淩晨來全澤之脈，把東陵家好好折騰一番，在他們期盼送走他的眼神裏，選擇住了下來。
就不走了。
不過，東陵家也趁這個機會，獻上搜羅到的女孩。
本來晏一行不想看的，甚至想找借口奪走東陵氏的那一令，其實，不找借口也還好，但是好不容易給穆鳴找了個打下手的，給人踢了，穆鳴也辭別魔宮，就麻煩了。
他是一個非常關心下屬的魔君。
晏一行坐在案幾後，一腿翹起，斜倚椅背，一手翻看畫冊，十分隨意閑適的姿態。
他撩起眼皮，睨堂中女孩。
不是央央，怎麽可能會是央央，要是能在這裏找到她，那不如去做夢。
說到夢，最近做夢老夢到小公主到魔界，被各種魔物欺負，慘得要死。
煩。
晏一行：“嘖。”
魔君的不耐煩，通過厚重的白色面具，分外濃郁，迎面撲來。
殿內，眾人低著頭，那女孩更甚，冷汗如瀑布直流，無人敢大口呼吸，就連立在一旁隨侍的東陵茭，也一動不動。
晏一行：“下一個。”
女孩如獲大赦，青著臉，軟著腳走出大殿，她這麽慘淡，讓外面的人，對那高聳的殿門，產生三分懼意。
其中一個女孩，捏著另一個熟識的女孩的袖子：“怎麽辦，我突然不想進去了。”
另一人回：“你瘋啦，這時候打退堂鼓，主君認為你藐視他，如何是好？”
女孩快哭了：“那、那怎麽辦？”
“沒關系，緊張的不止是你，你看有人緊張到昏過去了。”
“呃，昏過去了？”
兩人一齊看向角落。
因為等得太久，央央抱著劍，閉著眼，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好像不是昏過去。”
兩人面面相覷，她要不要這麽離譜，在這裏睡覺？
而此時，晏一行手指點了點面具上兩道裂痕。
算了，這麽做只是浪費時間，他示意旁邊的東陵茭：“不看了。”
東陵茭：“是。”她側身，讓旁邊的隨從，出去外面傳話。
晏一行方要站起身，外面傳來幾聲吵鬧。
東陵茭臉色一沈。
...
隨從出來宣布散場的消息後，一時，幾家歡喜幾家愁，眾人心內滋味紛雜。
角落裏，央央清醒，可以回去了嗎？但信還沒給呀。
辭別家人，要留口信的，不然家人會擔心。
她抱著劍，決定直接走進宮殿，卻被外面的隨從攔住：“你什麽人，要做什麽？”
央央出示信物：“東陵紫讓我來送東西。”
隨從本來被高強度的壓力，搞得精神不濟，明白自己弄錯了，聲音拔高：“送東西？送東西你來這裏幹什麽，你是不是蠢，你不知道這裏是……”
央央沒有被他的情緒帶跑，說：“你跟我說這裏不能送就好啦，我會走的。”
隨從一下楞了，裏頭已經傳來東陵茭嚴厲的聲音：“怎麽回事？”
隨從立刻回去，他大汗淋漓：“稟主君、家主，是外面二少主找來的人的問題。”
東陵茭對東陵紫恨鐵不成鋼，閉上眼睛，說：“把她請出去。”
隨從：“是。”
晏一行：“慢著。”
他突然找到從東陵家收回令的借口了，嗤笑：“何人這麽喧鬧，看來，你們東陵家也不是很把我放在眼裏。”
東陵茭頭皮發麻。
拿這種小事開刀，很是晏一行的風格。
指不定他對東陵茭能獲得一令知事，早就存疑，當初他就曾似有若無反問是否她第一個得到令，她就應該有戒備的。
她瞪那隨從，隨從早就六神無主，唯一能想到的事，就是推卸責任，他“砰”的一聲跪下：“實在是那個女孩，太過喧鬧……”
“來人，她冒犯了主君，帶上來！”
東陵茭默認了，她希望通過拖延點時間，讓自己想想補救的辦法。
晏一行彎了彎唇角。
現在不管是誰上來，這塊令，他都要收回來的了，他最討厭的，就是被欺瞞，而顯然，東陵這塊令，就是靠欺瞞他得到的。
他就喜歡看螻蟻們用盡力氣，掙紮求生的百態。
若他想，這全澤之脈，東陵全族，他都可以送他們回爐重造。
他們只能求著他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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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澤之脈這麽大，從哪裏下手呢？
晏一行在思考。
直到看到他們帶上來的人。
他忽的放下翹起的腳，緩緩坐直身體。
少女還是穿著那身鵝黃衣裳，臟汙可以用術法清理，但發髻不行，她把滿頭烏發綁到一起，還用青藤圈住，看起來沒那麽淩亂。
她目光認真，小臉微昂，嘴角輕抿，奶白的肌膚上，有一道灰灰的痕跡，不知道在哪蹭的，也不擦掉。
從信鈴的視角，和此時的視角看到的央央，有什麽區別呢？
晏一行想，大概就是，她看起來比他想象中要矮小點，只到他胸口吧，或者更矮一點。
也要更可愛點。
這是客觀事實，不是他主觀臆測。
隨從嚷嚷：“就是她！”
東陵茭皺眉。
下一刻，“砰”的一聲，那隨從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甩飛，他慘叫一聲。
東陵茭屏住呼吸，這個隨從不是她打的，只能是晏一行。
出手把隨從打飛，晏一行聽他叫得挺大聲的，看來是挺痛的，這不是夢。
面具後，男子突的低低一笑。
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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