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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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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兩人四目相對, 空氣仿佛產生了片刻的凝滯。

褚晏反應過來,嗖地一下將手收了出來。

他移開視線,一派冷硬:“這是我的位置, 你睡裏面去。”

虞秋秋皺眉。

——“問東答西,這和他摸我臉有什麽關系?”

她沒好氣地往旁邊挪了挪, 忽地像是想通了什麽,雙目圓瞪。

——“狗男人該不會是想一巴掌把我給呼醒吧?”

“!!!!!”

褚晏呼吸一滯,她是怎麽敢想的?!

在虞秋秋的瞪視下,褚晏連躺下這個動作都變得格外小心了起來, 生怕虞秋秋一個暴起, 將他給踢飛了出去。

好在虞秋秋也只是懷疑,並沒有做出什麽實質性的舉動。

褚晏平安躺下, 翻了個身,側臥著背對虞秋秋。

怪不得都說老虎須拔不得, 這都是前人之鑒、金玉良言啊!

褚晏兩手捂在心臟的位置, 悄悄地深呼吸氣。

虞秋秋盯著他的後腦勺看了一會兒, 收回視線, 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側臉, 手下溫度不均, 剛才他手停留過的地方, 都磨擦生熱了!

——“誒西! ”

身後虞秋秋好像動了一下, 褚晏一整個呼吸暫停!

等了一會兒,沒有迎來痛擊, 褚晏假作調整睡姿往後瞄了一眼,而後長舒了口氣, 原來她只是翻了個身……

黑暗中,褚晏睜著眼睛, 聽著身側逐漸均勻的呼吸聲,卻是久久醞釀不出睡意。

上次他死後直接重生到了五年前,如果用他的死能夠換來所有人的新生,那他當然願意。

可是……他真的還能再重生一次麽?

內心的不確定似一雙有形的手不停地在撕扯著他,破口越來越大,不安爭先恐後地湧入,占滿了他的心頭。

他迫切地想要尋找一個確切的答案,卻沒有一個人能夠回答他。

他翻了個身。

“咚!嘩……”

他的腳再次踢到了虞秋秋推置在床尾的案幾,腳趾吃痛,案幾上許是放了棋盤,他這一腳撞上,棋子也被震落了許多。

褚晏閉眼等痛勁緩過去,嘆了口氣,終是掀開被子坐起,認命地挪去床尾收拾,虞秋秋慣不愛收拾這些。

黑燈瞎火,褚晏僅憑著手一頓摸索到底是不得法,索性把燈給點上,將震落的棋子全都撈回棋盤,然後將整個棋盤都端去了桌子那邊,而後返回去將案幾收到床下,又從床尾的地方摸出了兩個裝棋子的圓盒。

回到桌邊,看著那密密麻麻的棋盤,褚晏失笑,虞秋秋下五子棋下得把棋盤都填滿了,這廝殺的過程還挺激烈。

他揉了揉眉心坐下,開始一顆顆地分揀棋子,揀著揀著,似是想起了什麽,褚晏手上的動作忽地一頓!

“把棋子都收回到它該去的地方,才能開始下新的一局,不是麽?”

……

翌日,雨依舊下得嘩啦嘩啦,天氣狀況不容樂觀。

一大早,虞青山就被皇帝叫去一頓訓斥,硬是要他拿出個應對的章程。

“陛下這也忒不講道理了,這天氣豈是老爺您能夠左右的?”季平一邊幫著虞青山研墨,一邊替其打抱不平道。

虞青山聞言擡頭瞪了他一眼:“慎言。”

這可不是在府裏,當心隔墻有耳。

季平閉嘴了,虞青山伏案繼續撰寫歌頌皇帝功德的頌詞。

此事說難也難,說不難卻也不難。

陛下逼他拿出章程,是真想讓他去和天公叫板把雨逼停麽?非也,他虞青山若有這本事,還做什麽宰相,早就位列仙班了。

此事歸根結底,無外乎還是這“名聲”二字給鬧得。

既已搞清楚了癥結,他想要名聲,那便給他便是,有什麽可動氣的呢?氣來氣去還不是只能氣死自己,這要是能反彈氣死別人,不用說他早就努力了。

“哎呦——”

這一想遠,筆下的字就寫錯了,虞青山猛拍大腿,看吧,他就說只能氣到自個兒吧……

虞青山嘆氣,這張算是作廢了。

陛下如今正看他不順眼,若是有錯字塗改,少不得又要挑刺說他心不誠了。

“咚咚咚——”

門被敲響。

季平放下墨條,“應該是姑爺來了。”

姑爺原本打算今日啟程回京,老爺叫姑爺今早過來一趟,估計是想照例囑咐幾句,但……

季平打開門,看了看門外的姑爺,又看了看那絲毫不減的雨勢,微微搖了搖頭,這天氣,姑爺今日只怕是走不了了。

季平把路讓開,讓褚晏進來。

褚晏朝虞青山拱了拱手,打了一聲招呼。

虞青山指了個位置讓他坐,開口便是:“我瞅著你也走不了了,你文章寫得怎麽樣?”

褚晏楞了一下,這前後兩句之間……有聯系?

沒待他回答,虞青山又拍了一下大腿:“瞧我這記性,你當年可是狀元。”

自古以來,就沒有一個狀元文章寫得不好的。

思及此,虞青山笑得一臉慈愛。

來壯丁了麽這不是!

片刻後。

褚晏對著面前的紙和筆,陷入了沈思。

所以……虞青山把他叫來,就是為了讓他幫忙拍皇帝馬屁?

見褚晏遲遲沒有落筆,虞青山皺眉:“怎麽不寫?”

褚晏擡頭,虞青山臉上寫滿了質疑,仿佛在說——怎麽,這麽簡單的你都不會?

褚晏:“……”

倒也不是不會寫,而是……

褚晏看向虞青山手邊那密密麻麻的幾張紙,薄唇微抿,虞青山寫這些東西的時候,當真就沒有一點心理障礙麽?

似是讀懂了褚晏的疑惑,虞青山瞪眼:“大丈夫能屈能伸,都像你這般死腦筋,活著都得看運氣!”

褚晏:“……”

他長呼了一口氣,終是強忍羞恥提筆落字。

末了,虞青山寫完一篇,活動手腕的間隙,起身踱步到了他這邊,開口指點:“當年削藩的事情也可以寫寫嘛。”

廢止皇室子孫裂土封王,加強中央集權,集中力量對抗鄰國入侵,這分明也是件利國利民地舉措。

褚晏停筆,捏著筆桿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削藩。”褚晏怔怔低語,忽而看向虞青山,目若鷹隼:“那不是你的政績麽?”

由虞青山提出,又由他力排眾議實施,趕盡殺絕,不念絲毫情分,就為了坐穩他的位置!

虞青山嘖了一聲,心嘆褚晏還是太過天真:“這拍馬屁還分什麽你的我的?”

真要那麽考據去寫史書得了,拍馬屁拍馬屁,管他拍出來的是個什麽屁,閉眼一頓拍不就行了。

虞青山搖頭,年輕人,到底還是太年輕,太較真不說,臉皮也忒薄了些。

褚晏瞳孔縮了縮,眼睛仿佛被虞青山這無所謂的態度刺痛,緊緊地盯著他:“你就不後悔嗎?”

效忠的君王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後快,即便如此,也不後悔麽?

虞青山忽地正了神色,雙眸微微瞇了瞇:“後悔什麽?”

褚晏喉結滾動,迎向他的目光,不閃不避:“我聽聞當年相爺科考時被人頂替落榜,是誠王相信你的才華,頂住壓力一查到底還了你公道,若不是誠王,你豈能有今日?更不要說誠王之後還曾對你大加提拔,而你——”

褚晏眼眶泛紅,後槽牙發緊:“卻將屠刀揮向了自己的恩人!如此背信棄義之舉,你當真就沒有絲毫的後悔嗎!”

“呵呵呵呵呵……”虞青山垂首輕笑,再擡頭時,笑意驟然收斂,目露厲色:“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北遼入侵,藩王各自為政,一盤散沙!”

“如若不削藩奪權整頓軍隊,你以為,當初被北遼侵吞掉的會僅僅只是幽薊十六州?”

“是!誠王的確於我有恩,可我虞青山首先是大雍的臣子!”

“在其位謀其政,難不成為了這知遇之恩,我要置天下萬民於不顧?坐視那北遼鐵騎長驅直入踐踏我大雍?”

“誠王的命是命,那千千萬萬無辜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麽!孰輕孰重,你難道還分辨不清?”

虞青山怒斥得脖子青筋乍現。

“後悔?”虞青山直視向褚晏,斬釘截鐵:“我從不後悔主張削藩,從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

從虞青山屋裏出來,虞青山的話仿佛仍舊環繞在耳邊,褚晏呼吸急促,胸口更是起伏不止。

孰輕孰重,他怎麽會分辨不清。

可是,百姓無辜,那他呢?他做錯了什麽?

他只知道,他失去的是疼愛自己的父王和母妃!

淚珠從眼角滾落,褚晏扔掉了傘,任由雨水拍打在臉上。

理智和情感來回撕扯,連哭都不能名正言順,他難道就不委屈了嗎?

褚晏走到一棵無人的樹下,發洩般一拳錘了上去。

他就像是一只被困在民族大義裏的野獸,伸冤不被允許,連想要放聲地嘶吼,他都沒有辦法滿足自己。

如果他雙親的犧牲是正義,那為什麽要獨留下他來承受這無盡的痛苦!

褚晏一拳一拳錘向了樹幹,錘到手破了皮也恍然不覺。

忽地,身後響起了一道聲音。

“下雨站樹下,你是想被雷劈死嗎?”

褚晏捶樹的動作停頓,這聲音……沈浸在悲傷中的大腦仿佛被抽出了一絲清明。

是虞秋秋!

褚晏心跳忽地漏了一拍,連忙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淚混合物。

可饒是如此,他仍舊不敢回頭。

他想,現在一定很狼狽,若是叫虞秋秋看見了,還不知道要被她怎麽嘲笑。

但惱人的是,虞秋秋慣來就走路沒聲,雨聲更是模糊了他對人聲遠近變化的判斷,他不確定虞秋秋是不是在朝他靠近。

“不許過來!”褚晏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聲喝道。

停在不遠處壓根沒動的虞秋秋:“???”

——“狗男人在自作多情什麽?我可是很有安全意識的,又不是活膩了,這大下雨天的,誰往樹下走啊……”

褚晏一手撐在樹上,閉了閉眼,逐漸惱羞成怒,是!他自作多情行了吧!

“你走!”褚晏大喊。

——“謔!脾氣還挺大。”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走就走,當我不敢麽!”

虞秋秋無語地輕嗤了一聲,直接將手裏拿著的另一柄油紙傘扔地上,轉身得那叫一個美滋滋。

黑化進度+1。

然而——

樂極生悲,陰暗的天地忽然白光乍現!

“轟隆隆!”

一道驚雷緊接著響起,期間,似乎還伴隨了一聲慘叫!

“!!!!!”

虞秋秋不可置信回頭,褚晏站的那棵樹被整個劈成了兩半,中間站了一個人,焦黑焦黑……

“啊啊啊啊啊!”

虞秋秋仰天長嘯,整個人都暴躁了。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狗#%&#&#%*……都跟你說了下雨天不要站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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