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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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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臨近大婚之日, 褚府張燈結彩,一片喜慶。

而這時,隨從卻步履匆匆, 手裏拿著一紙訃告快步走進了褚晏的書房。

“大人,陳禦史昨晚去了。”

褚晏聞言, 翻動書頁的手頓了頓。

他擡頭詫異看向隨從:“陳禦史死了?”

“是。”隨從應聲,將手裏的訃告呈了上去。

褚晏略微翻看了一眼,神思逐漸飄遠。

陳禦史本就年事已高,壽數將盡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他記得, 上輩子陳禦史是在今年入秋,也就是虞青山被問斬之後才病死的。

這一世, 時間卻是提前了許多。

褚晏指尖一下一下在桌面上輕點著。

不知從何時起,事情開始偏離了原本的軌道。

宣平侯沒有死於非命, 周崇柯也沒有因守孝而錯過最好的發展時期, 而陳禦史, 也沒能將虞青山拉下馬。

仔細想想, 導致這一切的樁樁件件, 他竟是或主動或被動地參與到了其中。

褚晏閉眼, 擡手揉了揉眉心。

是巧合麽?

知道這一切的不止他一人, 虞秋秋又在這其間起了什麽作用?

重生以來的求而不得蒙蔽了他的雙眼, 他似乎忘了,虞秋秋這女人本就詭計多端。

褚晏沈思著, 一時間腦海裏的思緒紛繁覆雜,仿佛有什麽就要呼之欲出, 而他卻屢屢錯過。

霧裏看花的感覺並不美妙,褚晏眉頭漸漸凝起,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自己仿佛被架到了半空,四顧茫然,兩腳落不到實處,心裏也總是隱隱有些不安。

“大人?大人?”

隨從問了一堆,卻半響沒有聽見回覆,擡頭一看,好家夥,他家大人在發呆呢。

得了,隨從嘆了口氣,剛才說的全都白說。

果不其然——

“你剛說什麽?”褚晏回過神來後問道。

隨從:“……”

不得已,隨從只好將方才問的又重覆了一遍。

陳禦史死得實在不是時候,他家大人的大婚之日已是近在咫尺,而陳府這白事想也知道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關鍵陳府這位置偏偏是在褚府去往虞府的必經之路上,強行繞路的話,那可真是要兜好大一個圈子。

可這不饒路吧,又總覺得不太吉利,再者,萬一沖撞了怎麽辦?

人家那白幡招招,他們這迎親敲鑼打鼓的……

“您看,咱是不是繞段路避開為好?”

“那就避開吧。”思及陳禦史被水鬼纏身的事情,褚晏幾乎是脫口而出。

可說完後,他卻又楞了楞。

他的目光落向放置在書案側邊的一摞志怪話本。

他向來不愛看這些,可那日在船上發生的事情到底是令他心有餘悸,事後便令人搜羅來了些時興的話本,其中倒是有幾篇關於水鬼找替的傳說,可無一例外,找替的水鬼都會將人給拖進水中當場斃命,倒是沒見過像陳禦史這般只是被嚇暈的。

那日陳禦史的慘叫聲仿佛還在耳邊,可……那水鬼找上陳禦史,真的是因為要找替死鬼麽?

又或者,那鬼根本就不是水鬼呢?

褚晏眉頭緊鎖,總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先入為主了。

那天晚上……

褚晏不停地回憶著,面色越發凝重,可就當他快要抓住那一閃而逝的靈光時——

隨從又從袖中掏出一封信呈到了他面前,打斷了他的思緒。

靈光消散,功虧一簣。

“……”

褚晏看向隨從,語氣不悅:“這又是什麽?”

隨從心肝一顫,沒有立刻回答,他小心翼翼地掀眸瞄了眼褚晏的神色,然後一整個心如死灰。

哦豁。

他這該死的運氣,怎麽又選了個最差的時機!

可是……這事不說不行啊。

隨從硬著頭皮道:“這是虞小姐寫給周大人的,我們的人截下來了。”

話落,一室寂靜。

隨從大著膽子又瞄了一眼。

嗯……毫無意外,黑雲壓城城欲摧!

隨從心上一凜,立馬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順便還默默地為自己祈禱了一下,只盼著不要被殃及池魚。

不得不說,那虞小姐還真是對周大人情根深重呢,這都第幾封了……

要他說,這強扭的瓜哪有甜的,可他家大人吧,隨從想到這,心中又是嘆了口氣,他家大人這這執念……深不見底啊!

褚晏面色鐵青,拿起信封正要將口撕開,可忽地又怒氣上湧,將信封狠狠地揉作一團扔到了地上。

看與不看又有什麽區別!不是央求周崇柯帶她走,就是提醒周崇柯提防他。

褚晏咬牙,那女人還真是不見黃河不死心,既如此,他便成全她!

“把這信送去宣平侯府!”褚晏冷笑了一聲道。

他倒要看看沒了他的阻攔,周崇柯敢不敢搶這婚!

隨從聽後楞了楞,他沒聽錯吧,送、送去宣平侯府?

好不容易截下來了,大人竟又要把這信給送回去?

“還楞在這做什麽?”

褚晏面色不佳,語氣更是冰冷。

隨從打了個哆嗦,趕緊把那皺巴巴的信撿起,溜了。

否管主子是怎麽想的,他照辦就是了。

虞秋秋和褚晏成親的日子定在了正月二十八。

周崇柯前來褚府觀禮,虞秋秋給他的那封信,他想了一夜都沒想明白虞秋秋為什麽要讓他這麽做,但是——

看熱鬧哪有嫌事大的,為著這事,他還特意來早了一些呢。

只是他沒想到,這一進褚府,竟是就教他撞見了褚瑤在大鬧現場。

周崇柯:“!!!”

好家夥!先人誠不欺他,這早起的鳥兒果然有蟲吃啊。

周崇柯看了看天。

嗯……好吧,現在已經是下午了,時間也不算早,但是!這不是重點。

褚瑤竟然回來了,賀景明不是說要瞞著她麽,怎麽,這是沒瞞住?

周崇柯快步走到廊下,給自己找了個絕佳的觀景位。

他靠著廊下的柱子,抱臂用合起的折扇杵著下巴,目光炯炯。

只見褚瑤攔住正準備去接親的褚晏,整個人魔怔了一般,緊拽著褚晏的衣角不肯松手。

“哥哥,不要娶她好不好?”

“你怎麽能夠娶虞秋秋呢,她是個怪物,她表面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

“你們都被她給騙了!”

……

褚瑤的聲音由最初的祈求變得越來越著急,仿佛褚晏若是娶了虞秋秋就會萬劫不覆一般。

而此時,褚晏面若冰霜,額上青筋直跳,顯然忍耐已經到達了極限。

終於——

“放開!”

在褚瑤一口一個怪物的勸諫下,褚晏終是忍無可忍。

這仿佛淬著寒冰的聲音,即便周崇柯隔著有一段距離也覺出了滔天的怒意。

周崇柯搖了搖頭,很是唏噓。

也不知虞秋秋用了什麽法子,竟是把褚瑤給嚇成了這樣。

他哥為了娶虞秋秋付出了那麽多的代價,如今就要得手了,怎麽可能回頭,那完全就是被虞秋秋給吃得死死的嘛。

褚瑤這般再勸,無非是蜉蝣撼樹罷了。

褚晏甩開褚瑤,繞過她就要出門,可褚瑤卻再度不折不撓地擋到了他身前。

“你要娶她,那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褚瑤張開雙臂,孤註一擲。

她此刻的心裏委屈極了。

就算所有人都不相信她,可是哥哥怎麽能也不相信她呢?

她只覺得自己被判了死刑,可荒謬的是,她連自己的罪名是什麽也不知道。

她怎麽會害他呢?她是真心實意地在為哥哥著想啊!

褚瑤目露祈求地看向褚晏,只盼著自己在哥哥心中的地位能夠比虞秋秋高一點,只要一點點就好。

可是,褚瑤到底還是失望了。

褚晏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愈發地冰冷。

“你可以死,但不能是今天。”

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他不想見血光。

褚瑤一顆心瞬間如墜冰窖,什、什麽意思?

哥哥剛才說……

褚瑤的耳朵嗡嗡作響,眼淚頃刻間模糊了視線。

她怔怔地看向褚晏,只覺眼前之人陌生得可怕。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哥哥對她的態度就變了。

從前哥哥斷然不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哥哥性子清冷,總是拒人於千裏之外,可對她卻是特別的,哥哥會對她笑,會記得她所有的喜好,會為她網羅天下珍寶,會在意她的喜怒哀樂……

“為什麽?”褚瑤低聲喃喃。

為什麽這一切都變了?她那麽努力得到的這一切,怎麽能夠說變就變……

褚瑤淚如雨下,忽地不知想到了什麽,竟是驚恐地指著褚晏:“你也是妖怪對不對?”

“你把我哥哥吞噬了,然後占據了他的身體,你把我的哥哥還給我!”褚瑤不顧一切地沖向了褚晏。

褚晏側身躲過,冷冷看著撲空摔倒在地的褚瑤,只覺不可理喻。

瘋子!

就在褚瑤再度爬起來想要抓住褚晏質問的時候,賀景明面色焦急地追了過來。

他遠遠便聽見了瑤兒說的話,跑近一看,褚瑤果然精神又不太對頭,賀景明心道不好,連忙不管三七二十一,將朝大舅子沖過去的褚瑤給攔腰抱了回來。

“大哥,你先走不要誤了吉時,我等會兒會帶瑤兒回去。”

大舅子大喜之日,他卻沒看住瑤兒,賀景明滿臉歉意。

說起這事,賀景明就忍不住地後悔,原本他是不打算帶瑤兒從滄州回來的,但瑤兒不知是怎麽回事,從那天送完周崇柯之後,就一直心神不寧,問了好幾遍,才告訴他,說是看見了一位兒時舊友,想要去尋出人家再見一面。

他想著若是能讓瑤兒見到兒時的朋友,說不定對她的病情也有好處,就答應了,之後帶著她一路打聽,這不打聽打聽著就回京城來了。

只是不曾想,千防萬防,還是教她知道了大舅子和虞小姐要成婚的事。

褚晏拂袖離開,身後傳來了褚瑤聲嘶力竭的哭喊。

“為什麽?!”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你要這麽對我!”

褚晏腳步頓了頓,卻沒有回頭。

為什麽?

他自嘲地輕扯了一下嘴角。

因為他後悔了。

在你不知道的時間裏,他曾一而再再而三地選擇過你,可是……他無一例外都後悔了。

迎親的隊伍繞了一段遠路到了虞府。

看著虞秋秋穿著一身鳳冠霞帔不情不願地被人扶了出來,褚晏冷笑了一聲。

他上前伸出手:“我來吧。”

綠枝楞了楞,這姑爺怎麽還搶起她的活來了?

怕於禮不合,綠枝看向了一旁的喜娘,見喜娘點了頭,這才將小姐的手交到了姑爺手裏。

褚晏扶著虞秋秋前去拜別虞父,行走間,衣袍和她的裙擺交纏在了一起。

雖然她此刻頭上蓋著紅蓋頭,但他知道,今天的她一定很美。

只是——

“失望麽?”褚晏忽地問道。

虞秋秋正要側首。

褚晏卻俯身過來,聲音近在咫尺挾著刺骨的涼意:“來的不是周崇柯,失望麽?”

虞秋秋抿著唇沒有回答。

這樣的反應似乎取悅了褚晏。

褚晏輕笑著,扶著虞秋秋繼續往前走,只是扶著虞秋秋的手卻悄然收緊了許多。

“我給過你機會了,可周崇柯即便看到了你的信,也沒有絲毫行動,一腔真情錯付,真可悲啊。”

——“救命!不行了,忍不住了!”

虞秋秋反抓住褚晏的手,力道竟是比他還重。

“???”

褚晏眉頭皺起。

然後緊接著就聽見虞秋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褚晏黑臉:“你笑什麽?”

他說的話很好笑麽?

虞秋秋抿唇,繼續努力憋笑。

——“看狗男人這樣子,應該是把信送去給周崇柯了吧?”

——“笑死我了,又讓我給料著了不是?”

——“他要是知道我前幾封信都是寫給他看的,只有最後一封信是真寫給周崇柯的,那表情一定很精彩。”

——“唉,可惜了,還沒進門呢,我得先把他穩住,此話不能說啊。”

“沒什麽,你繼續。”虞秋秋道。

褚晏覺出事情不對,目光刷地一下射向了虞秋秋。

他的雙眸微微瞇了瞇。

她剛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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