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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行,必有我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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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行,必有我師

翌日傍晚的時候,褚瑤忽然來賠禮道歉,為了還是那天慫恿她去寒鐘寺的事情。

虞秋秋看了一眼窗外,太陽已經落下有一會兒了,天邊霞光盡染絢麗至極。

褚瑤說的事情都已經過去大半個月了,現在才想起來道歉?

這也就罷了,關鍵一天裏的時間那麽多,上午不來,下午不來,偏偏選了個傍晚,狗男人若是正常下值,這會兒說不準已經在回府的路上了。

虞秋秋挑了下眉頭,登時便來了興致。

好家夥,這是要跟她玩聊齋啊,可——

這就不就巧了麽,她就喜歡玩這個!

虞秋秋一改先前的懶散之態,看褚瑤的眼神都幾乎在發光。

這朋友能處,凈幹些投人所好的事情,不錯!

“那天瑤兒好心卻辦了壞事,引了嫂嫂不快,回去後便一直過意不去,想起自己那裏還有一匹宮中賞下來的冰紗綾,便親手給嫂嫂做了件衣裙。”褚瑤將自己準備的賠禮呈上,擡眸卻被虞秋秋眼中的炙熱給驚了一下。

但褚瑤也就只驚疑了一會兒,她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原由。

不過是一件冰紗綾做就的衣裳,就讓她高興成這樣,真是眼皮子淺。

褚瑤眸中的鄙夷幾乎快要溢出來,連忙垂下眼皮做足了副恭順模樣。

虞秋秋讓綠枝將托盤端到跟前來,兩手將這裙子抖開看了看,裙子有兩層,外頭那層是冰紗綾做的,本身便帶著些細閃的珠光,裏面則是一層細密一些的蠶絲內襯,面料觸感爽滑且還有些冰涼之感,若是穿在身上,隱隱還能透出一點膚色,舒適透氣又漂亮。

這樣的料子每年都產出不多,一般都是進貢給了宮裏,是炎日裏宮中嬪妃最喜歡用來做衣裙的料子,外頭很難看見。

光從用料上來看,褚瑤可謂是下足了血本,自是無可指摘,更別提其上的圖案還設計精巧,沒有采用大片繁覆的繡花,而是自腰部往下繡了許多栩栩如生的花瓣,眼瞅著竟似有落英繽紛之感。

“這裙子可真好看。”綠枝忍不住誇讚道。

虞秋秋笑了笑,是啊,真好看,只可惜——

中看不中用啊。

尋常人許是得穿上身了才知道,但虞秋秋的眼睛多毒啊,她幾乎是一眼就看出了這裙子的玄機,腋下收得窄了一些,腰身也稍微緊了一些……總之,就是這裏有點尺寸不合適,那裏也有點尺寸不合適,雖然每處都只差了那麽一點點,但這每處的一點點累加起來,穿上身就會變成全身都不舒服。

你若說她是故意的,那她就可以說是不了解尺寸,然後拼命認錯,反倒顯得你咄咄逼人。

可你若是就這麽中計欣然接受,說自己很喜歡,那她要是幾天都不見你穿,又可以拿此事做文章,說是你嫌棄她,還在生她的氣,然後再掉幾滴眼淚,受委屈的就變成她了。

嘖嘖嘖,送個禮還送得進可攻退可守的,真真是有點城府啊,虞秋秋感嘆。

“嫂嫂是不喜歡麽?”褚瑤問得小心翼翼,那討好中攜著期待,期待中又暗含了些許擔心的眼神,任誰看了只怕都不忍拂卻這番好意。

但虞秋秋是誰,她就不是個會委屈自己的人。

虞秋秋笑彎了眼,端了杯茶過去遞給褚瑤:“怎麽會不喜歡呢,既是你親手做的,我豈會有嫌棄之理,自是喜愛極了,只是我這裏的東西,想來你也是不缺的,這不思來想去沒什麽好回你的,只好請你喝杯茶了。”

褚瑤楞了楞,滿心都是不可置信,虞秋秋竟願意就這麽將那事給揭過去?

要知道,那天虞秋秋戳穿她的時候,分明就是不留半點情面,饒是她當時就認錯道歉,都不一定能得到原諒,怎麽過去半個月,誠意明顯打折,她卻……

“怎麽不接?”虞秋秋很是受傷:“也是,一杯茶而已,即便是我親手端來,想必你也是看不上的。”

恰逢此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越來越近。

褚瑤回過神,連忙否認:“怎麽會呢,嫂嫂說笑了,我只是太高興了,這才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罷了。”

說罷,褚瑤便雙手去接,誰料還沒等她接穩,虞秋秋就松手了,褚瑤手忙腳亂,卻還是沒能力挽狂瀾,一杯茶瞬間就傾潑了出去,好巧不巧、不偏不倚地潑在了那身衣裙上。

“啪——”

瓷杯落地,四分五裂。

事情超脫計劃,褚瑤忽地大腦一片空白,怎麽會這樣?

“啊呀!”虞秋秋急沖上前,拎起被打濕的裙子,很是痛惜:“這裙子我打從第一眼見到就可喜歡了,怎麽……唉!這麽大一塊茶漬,只怕是不能穿了,我的心好痛!”

褚瑤:“……”

本來她還有些不確定,但看虞秋秋這浮誇的樣子,她現在確定以及肯定,虞秋秋絕對是故意的!

褚瑤猛掐大腿擠出了幾滴眼淚。

——“哇哦,要來了要來了,請開始你的表演。”

褚晏剛進門就聽見了這麽一句,正疑惑著,卻見地上盡是碎瓷片,屋裏的那兩人一個痛心疾首,一個委屈巴巴,眼淚各流各的,乍一看去,竟是不分伯仲。

褚晏:“……”

所以,到底哪個才是苦主?

褚晏將目光投向虞秋秋,他剛才要是沒聽錯的話,虞秋秋的聲音好像很興奮……

看著她那副與內裏完全割裂的表情,褚晏忽感一陣頭痛,這是又在鬧什麽幺蛾子?

褚瑤像是才驚覺褚晏進來似的,突然慌張地擦了擦眼淚,可擡眼卻發現褚晏在看虞秋秋。

褚瑤:“……”心梗,白擦了。

“你倆這是怎麽了?”褚晏問道。

說起來,他也算是有經驗了,這事問瑤兒八成是問不出什麽結果,但問虞秋秋卻能清楚明了許多,這人若是占理,那絕對會竹筒倒豆子不帶半點遮掩的,若是不占理想要隱瞞,那他也還能聽到心聲不是?

是以,褚晏問的是兩個人,但視線卻直接略過了褚瑤,徑直地盯著虞秋秋,讓她先說的意思不言而喻。

虞秋秋:“……”

——“狗男人什麽情況?怎麽能讓我先說呢,我說完了那還有她什麽事?凈是幹擾我觀摩學習!”

褚晏:“???”讓她先說居然還被嫌棄了?

什麽觀摩學習?

沒等他解惑,褚瑤卻扯了扯他的袖子

“不關嫂嫂的事。”褚瑤臉上的眼淚一滴滴落,時不時就要去擦一下,瞧著淒風苦雨的,可即便如此,還是努力想幫虞秋秋撇清關系:“是嫂嫂給我遞茶的時候我沒有接穩,不小心將茶灑到了送給嫂嫂的裙子上,都怪我,跟嫂嫂沒有關系的。”

褚晏皺了皺眉頭,心中第一反應就是懷疑瑤兒這話的真實性,若真是和虞秋秋沒關系,你哭什麽?

“嫂嫂說很喜歡我做的衣裳,只是這件卻被我毛手毛腳毀了,嫂嫂傷心難過也是在所難免的,我回頭再幫嫂嫂做一件,本來皇後娘娘賞的冰紗綾我就用不上,就是整匹全給嫂嫂用了,妹妹也是心甘情願的。”

褚瑤又添了一句,說得大方極了,可面上的表情卻是有些落寞。

褚晏似是想到了什麽,久久未言。

父母早逝,瑤兒很小的時候就被送了出去,與他並不在一處長大,直到他後來登科入仕,才去接的瑤兒,他到時,瑤兒寄居那戶人家起了大火,十幾口人除了瑤兒無一生還。

直到現在,他想起還有些後怕,他應該早些去的,早些去說不定就能阻止那場大火,瑤兒也不會被燒傷手臂,留下那般駭人的燒傷了。

姑娘家哪有不愛美的,那價值千金的冰紗綾瑤兒怎麽會不喜歡,不過是自卑於自己臂上的疤不敢用罷了。

褚晏的心緒頓時便被愧疚和自責占滿,對虞秋秋暗暗欺淩瑤兒的行徑就越發不滿了起來,剛想質問她,卻聽虞秋秋心中感慨——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孔夫子說得對啊!”

——“原來綠茶是這樣發功的,學會了。”

——“我也來試試。”

褚晏:“???”

什麽綠茶,她學會什麽了?

在他楞神的功夫,虞秋秋已經走過來拽住他的另一只袖子,牽著小心翼翼地晃了晃,仰著頭眼含淚珠將落未落的。

——“綠茶第一式:我很驚慌我很無措,但我要當著你的面藏起來。”

虞秋秋擡手將勉勉強強才溢出眼角的淚給擦了,嘴角扯出一抹牽強的笑:“我沒哭,就是沙子進眼睛裏了。”

褚晏:“……”

——“綠茶第二式:都怪我都怪我,嫌疑人沒有錯,你千萬不要懷疑她。”

“估摸著夫君差不多快回來了,我的心情太過激動,再加上時隔半月才收到妹妹的道歉,又令我很是意外,隔了這麽久,又是這麽個夫君就快回來的時辰,我這腦子裝的東西一多,端茶的時候就恍了神,竟是沒註意到妹妹沒有端穩,這才令妹妹不小心毀了她辛苦做的衣裳,妹妹是誠心誠意來道歉的,都怪我,竟是辜負了她一番好意。”虞秋秋說得很是自責。

褚晏:“……”

——“綠茶第三式:我很大度我不計較,我還會賣慘,就這還拿捏不住你?”

“夫君去寒鐘寺那天,妹妹特意來提醒我說不要被斷塵師太撼動了位置……不曾想卻觸動了我的傷心事,但其實,妹妹根本不需要向我道歉的,夫君要去哪做什麽,從來都不會跟我說,我都習慣了,反正我在你眼裏從始至終就是個外人,這位置被人撼不撼動的,又有什麽分別呢?”

虞秋秋擡起一雙水眸看向褚晏,端的是寂寥失意,風雨淒淒。

褚晏:“……”

雖然他心知肚明虞秋秋這完全就是在表演,但聽到她說出的話,褚晏還是忍不住審視起了自己的妹妹。

他與斷塵師太是什麽關系,瑤兒再清楚不過,怎麽會對虞秋秋說那樣的話?

“你跟我過來。”褚晏沈著張臉,朝褚瑤扔下這句話就先甩袖走了。

虞秋秋面上的淒苦剎那間一掃而空,她面帶微笑、幸災樂禍地拍了拍還呆立在原地的褚瑤。

虞秋秋:你技能不錯,我很欣賞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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