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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如果(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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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如果(完)

“所以,真的是你?”

單晏清不敢相信,當年太平山別墅那場大火她記憶猶新,“盛衍,你是怎麽狠得下心?!”

一重又一重的打擊,叫她再也無法正視這個她曾喜歡過的男人。錢財也好,地位也罷,她都可以讓,唯獨家人是她的底線。

自小與母親和弟弟相依為命,單晏清幾乎沒有享受過完整的家庭幸福,每一個家人都是如此珍貴的存在。而這個她也曾視作家人的男人,卻一點一點蠶食掉她對家的幻想,甚至還對她唯一的弟弟出手,就因為他姓單,是單氏集團最大的繼承者?!

單晏清重重摔了男人一個巴掌。

中指上戴的戒指,在他的臉頰上劃出一道血痕。

“告訴我,不是你幹的!”

女人僵硬的面容已做不出更多表情,她看向盛衍的目光極冷漠,仿佛在看一個從未親近過的陌生人,“你說話,告訴我不是你,你反駁啊!”

“晏清,我……抱歉。”

“我不要聽你說什麽狗屁抱歉!盛衍,我恨你,我情願自己從沒遇見你!”

單晏清憤然轉身,驅車疾馳離去。

那是加多利山的方向,她決計不會讓盛衍的計劃得逞,哪怕玉石俱焚。

暴雨驟落,打濕衣襟。

就像十多年前的那個雨天,少年渾身冰涼。偌大天地之間,再次被遺棄的錯覺油然而生,盛衍自嘲地笑了笑,擦過臉上的傷痕,指腹猩紅刺眼。可更刺眼的,是他當下進退維谷的處境。

他當然清楚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一開始,他就清楚地知道。

如果那年霍婕雅沒有一時心善,收養流落街頭的少年;如果那些年,心懷鬼胎的少年沒有與純真跋扈的大小姐青梅竹馬……他或許,不至於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艱難。

就像晏清說的,如果他們只是陌生人該多好。

當年單唯榮毀掉整個盛氏,也毀掉盛衍的家,他做的這一切不過是一報還一報罷了~都是應該的啊,沒必要難過,沒有必要。

引擎發動的聲響蓋過雨水拍打車皮的聲音,盛衍一腳油門追上山,他這十多年來的苦心經營,難道就要這樣毀於一旦?不可以,不可以!

蜿蜒山道上,單晏清一路加速如蛇走深潭。雨刮器在窗玻璃上左右滑動,被雨跡模糊的視野總是只能清晰兩三秒。模糊視野的不僅僅是拍打在窗玻璃上的雨水,還有她無法止住的淚。

她用手背擦去眼下濕潤,一個電話撥給秘書,下令繼續加大力度收購單氏集團的散股,同時讓手下人密切盯住邵氏與鄭記的動向。

轟雷一陣,手機信號斷斷續續。

單晏清“餵”了幾聲,刺耳的鳴笛聲突然響徹山道。

前方彎道沖出一輛黑色轎車,白晃晃的燈光刺得她半瞇起眼。單晏清立刻微調方向盤,輕帶了下剎車。本可以完美避過的下山車輛,竟同時向側邊一拐,車頭猛地撞上單晏清的車身!

眼前世界頓時天旋地轉,單晏清震驚地望向那輛肇事車,可駕駛座窗戶緊緊閉著,墨色防窺玻璃只映出車外景象。撞擊發生得太突然,這怪異的熟悉感竟叫單晏清連絲毫疼痛都感受不到。

是誰?為什麽要……?

渾身觸覺像被麻痹般消失不見,單晏清覺得自己被沈入寂靜的無底洞,除了微弱的心跳聲外什麽都聽不見。四周一片漆黑,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連視覺也被剝奪,還是有人摁住了她的雙眼,叫她如何也睜不開?

下墜,無窮無盡地下墜。

混沌中,她好似看見一雙半闔的鳳眸,在鏡片後淡淡凝視著她,眼底毫無情緒。

“盛衍,是你嗎?”

“救我……”

“……”

不知哪裏傳來“丁鈴當啷”的清脆聲響,繼而是清爽的小風撫過面龐的感覺,還有淡淡的不知名花香。是什麽?她在哪裏?她得救了嗎?

溫熱的手背貼住額頭的觸覺,身側有重物壓過而微微下陷的感覺,還有……那好像是金屬勺攪拌液體,撞擊瓷碗的聲響?

四肢百骸被沈重酸脹席卷,女人試圖睜開雙眼,可眼皮好重她睜了幾次都沒睜開。耳邊傳來熟悉的嗓音,溫柔地喚著:“老婆,老婆~吃粥了。”

老婆?

她在腦海中匹配這個嗓音的主人,他,他好像是——盛衍?!女人驟然睜眼,看到那雙鳳眸的瞬間,微微怔楞片刻。

“醒啦?給你吹涼了,喝一點?”

盛衍遞來半勺薄粥,那眼底的溫潤情意叫她陌生。她撐著床坐起來,往後退了退,應激反應般打掉了靠近的金屬勺。

“咣當”一聲,勺子落地,粥湯也濺了一地。盛衍意外地看著地面,又聽床上的女人扯著沙啞的嗓子吼道:“我不要你救,我不想見到你,滾啊!”

盛衍微怔,忙將手裏粥碗放到床頭櫃上,坐近些去握女人的手,溫柔道:“是不是做噩夢了?別怕,老公在呢~”

“你在說什麽?!放開我,盛衍,你看清楚我是單晏清,不是跟你訂過婚的那個女人!”

“……?”盛衍蹙了下眉,“老婆,你是不是見宴澤向簡尋之求婚,氣我沒給你辦婚禮?”

宴澤……?

簡尋之……?

洶湧的記憶如潮水灌湧,大腦一陣劇烈疼痛,痛得她抱頭斜倒在床上,餘光帶到床上那條彩虹條紋被……她是誰?簡尋之又是誰……?宴澤求婚?宴澤不是早在六年前……

“老婆?老婆!裴藝秀?!”

“……裴,藝,秀?”

裴藝秀陡然清醒過來,她抓起腿上蓋著的彩虹被,擡眼環視一圈,這好像是盛衍在中海九岳璽的房子。她最後將目光定格在那男人緊張的面容上,那副金絲眼鏡下,鳳眸中透著強烈的關切。

她湊過去,食指擦過盛衍的眉骨、鼻梁、薄唇……眼淚莫名其妙掉下來,她的哭腔叫人心疼:“盛衍……我們結婚了對嗎?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你……”

盛衍將女人摟進懷裏,聽著她斷斷續續、泣不成聲,大致從碎片化的信息中拼湊出一個殘破的故事。他靜靜聽著,輕輕撫著懷中人的長發,冷不丁笑了一聲說:“你是在珠海聽見大姐提到我跟單晏渝有過什麽,所以才做夢我跟她?”

“那,到底有沒有?”她堅持問。

盛衍捧起她的頭,在她略顯滾燙的額心落下一吻:“沒有,傻不傻?這幾天發燒燒糊塗了~夢跟現實都分不清?還想著讓我滾?”

自從離開珠海回到上海,裴藝秀就一直上吐下瀉,精神不濟,近幾天來更是高低燒交替,像是要把前二十多年沒生過的毛病集中生完。

“對不起,可是夢裏你……”

“背叛了你?你就沒在夢裏把我打成豬頭?”

裴藝秀抽著鼻子,仰頭一雙淚汪汪的琥珀眸子,可憐兮兮得像只受欺負的小貓,“盛衍,如果重來一次,你還會放棄報仇嗎?”

報仇嗎?

盛衍沒想過這個問題。他只知道,在得知十六歲的單晏清為了找他而失蹤後,他就不再有立場去做任何可能會傷害霍家的事。欠他的是單家,但或許他欠霍家的更多。

“老婆,人生沒有如果。”盛衍將懷裏的女人摟得更緊,“我只想加倍珍惜現在的你。還有呀,你說夢裏的我放火害了宴澤~可如果宴澤真沒了,我還怎麽會去創立Artist Studio?”

裴藝秀楞了一下,是啊,夢裏的盛衍時隔十年帶著A.S團隊回到香港,假如宴澤沒了誰又是A.S的主理人呢?不論夢裏發生過什麽樣的事情,那都與她所處的現實不同。

“你知道,你那位媽咪最擅長的就是攻心。”盛衍起身,卻被裴藝秀抓住手腕,他俯身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去幫你拿個幹凈勺子,不是要走,乖。”

裴藝秀怔怔地靠坐著。

半透明窗紗微微浮動著,窗外申海電視臺的臺標若隱若現。她終於完全接受自己的身份,也因為這段平行時空般的夢境,想清楚了很多本以為早就遺忘的事情。

“怎麽出來了?”盛衍拿了勺子剛轉身,就看見衣著單薄的女人從臥室裏踱出來,環顧著本該熟悉的客廳。她蜷進沙發裏,仰頭望著天花板上的銀鱗片風鈴吊燈,一瞬不瞬地發起了呆。

盛衍將那碗粥從房裏捧出來,又扯了條薄毯蓋在裴藝秀腿上,“可不能再著涼了。”

“好眼熟。”裴藝秀喃喃道,“我第一次來你家的時候,就覺得那燈好眼熟。”如果不是這渺遠的風鈴聲,她會不會陷在夢中的車禍裏,永遠醒不過來?

盛衍隨意掃了一眼,淡淡道:“浮華茶餐廳用的風鈴,也是同系列的,你應該見過很多次了。”

裴藝秀輕蹙了下眉:“就這樣?”

盛衍笑著刮了下她的鼻頭:“這個風鈴系列是宴澤為了紀念你而設計的。你忘了,你小時候在太平山別墅的臥室裏,也有一款相似的風鈴。”

模糊的記憶在腦海中跳躍,她是忘了,畢竟是隨手買了掛上的小玩意兒罷了,誰能想到成了他人紀念自己的物什。

“那你辦公室的魔方呢?”裴藝秀想起來,她的確曾經給盛衍送過一個魔方,可是上面殘缺的那一塊是怎麽回事,她沒了印象。

“你能打開魔方的密碼鎖,卻想不起來那魔方的由來嗎?”盛衍嘆了口氣,“人果然會下意識忘記自己做過的壞事呢~大小姐。”

“嗯?”

“你仗著自己技術好就欺負我的事,不記得了?”

裴藝秀當然不願意承認,哪怕她夢裏的記憶還清晰地滯留在腦海中,她也跟自己說那是單晏清幹的,不關她事。

“盛衍~你是什麽時候認出我的?”裴藝秀側著身子,摟上男人的脖子,“是在游輪那次嗎?”

盛衍未置可否,只說了句:“海晏河清,盛世花開。”

裴藝秀冷不丁顫了一下,詫異道:“你怎麽可能看到?我明明叫店員……唔!”綿長而熾烈的吻,阻斷了女人後續的話。愛意洶湧,叫她分不清今夕何夕,也理不明身份時空——可她知道,一切的一切只要有盛衍在身邊,就已足夠。

“老婆~”

“嗯?”

“你是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

裴藝秀舔了舔紅腫的下唇,故作失憶道:“不記得了,肯定比你喜歡上我要晚一天。”

盛衍像是感嘆般應了句:“……這麽早麽?”

“什麽?”裴藝秀仰起頭看他,又聽他無端笑了一聲,“好可惜,我們錯過了太多時光。”

裴藝秀卻篤定地搖搖頭道:“不可惜,換作另外一種活法,我也沒自信一定能和你走到一起。所以,現在就是我們最好的結局。”

“盛衍,我愛你。”

“我也愛你。”

【完】

【文/洛夏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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