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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晚來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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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晚來晴

月色蒼白,春寒料峭。

沿街店鋪的窗玻璃,不約而同蒙起一層清淺的白霧。路燈也光影暧昧,將申海城的春夜烘托得橘色朦朧。

簡尋之順走單宴澤的車鑰匙,開上街角的藍色布加迪,帶自家閨蜜全速沖往酒吧一條街。

單宴澤追出浮華茶餐廳,也只來得及吸上一口尾氣,真想不透倆女生踩著高跟鞋是怎麽飛一般沖下樓梯的。

身後盛衍慢條斯理地跟出來,遙望了眼對面車道上降下車窗沖這邊招手的女人們,勾起唇角道:“聽說你女朋友喜歡開車?”

“還行吧~”

單宴澤略顯擔憂地望著對街,隨口回道,“聽說你老婆從不開車?我怎麽記得單晏清以前喜歡搞賽車、滑雪之類的活動呢。”

“昂,大概是車禍陰影吧。你姐還騙過我不會滑雪、潛水,也不會玩魔方呢。”盛衍笑笑,側身去推餐廳門,那淡定模樣反襯得單宴澤不夠沈著穩重。

“你車呢?還不開過來去追?”

單宴澤最看不慣他這副假裝淡定的樣子,空拳揮到他胸口,沒讓他輕易進門。

“急什麽~讓她們姐妹倆自己待會兒吧。”

盛衍索性攬過單宴澤的肩膀,直接將人拖回茶餐廳去,“咱們先把菜試了,再去歌越找她們也來得及。”

歌越酒吧剛熱鬧起來,呂承伯就看到裴藝秀與簡尋之手挽著手進門來,喊了句“新年快樂”就將她倆往SVIP包廂引。

“快樂快樂~也祝呂老板日進鬥金!”

“吶,恭喜發財~財源廣進!”

呂承伯推開包廂門,笑著回應她們:“你們常來我就能發財!盛總交代過,你們的開銷都記他賬上。”

簡尋之不由感嘆一句:“哎呀,我許的願望不僅實現了,好像還是雙倍實現誒!”

想想以前來歌越,她們和陳琛都是聚在吧臺的,偶爾能搶到卡座位置也全靠呂承伯友情讚助。VIP包廂什麽的他們從沒想過,更別說SVIP包廂了。

裴藝秀不好意思地抿抿唇,關上包廂門回了句:“尋之,你別這麽說。其實,我不打算恢覆單晏清的身份。”

“嗯?為什麽?”

簡尋之已經從存酒櫃裏拿出一只價值不菲的洋酒瓶來,這兒的酒不是盛衍存的就是單宴澤存的,一般來說都可以隨便喝。

見裴藝秀欲言又止,她倒了一杯酒遞過去,“咋啦,喊你姐覺得不過癮,還想讓我只喊你小舅媽唄?”

“沒有,哪有啦!”

“那為什麽?說真的,你欠我個解釋。”

望著簡尋之遞來的酒杯,透明液體映出裴藝秀黯淡的眼眸。她輕輕應了句“對不起”,便將辛辣液體一飲而盡。

那年冬末,滿載乘客的客車下山時,迎面遇上一輛飛馳而出的摩托車,車輪在雪地裏一陣打滑釀出一場嚴重車禍。側翻的客車裏不少乘客受傷昏迷,其中簡尋之的母親為救鄰座的女孩而重傷進入ICU,可惜她沒能在漫長的昏迷中醒來。

簡尋之去看望了被母親救下的女孩,比自己小兩歲,毀了容,名叫裴藝秀。因而裴藝秀蘇醒時,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簡尋之。

她不明白,為什麽所有人都叫她裴藝秀。她望著床前陌生的父母,得知是眼前這個女孩的媽媽為救自己丟了性命。

好似單晏清的人生就是一場渺遠的夢。

夢醒了,她就成了裴藝秀。

關於裴藝秀的一切她都不記得,她不是裴藝秀,她是單晏清啊!可是事故記錄裏根本沒有一個叫“單晏清”的女孩,從始至終都沒有。只聽說,那個打摩的上山的女孩兒受傷嚴重,不治身亡,渾身卻沒任何能證明身份的證件。

後來護士為她拆掉腦袋上裹滿的紗布,她看著鏡子裏熟悉卻陌生的臉孔,默了聲。裴家父母抱著她痛哭流涕,她分不清這眼淚是喜悅的還是悲傷的,但至少她單晏清的父母從沒有這樣為她哭過,更不曾日日夜夜守在她床前噓寒問暖。

這就是所謂的父母親情嗎?

她忽然有點羨慕這個叫裴藝秀的女孩兒,那她能不能自私一回,偷偷地享用這個身份一段時間?

反正,霍家和單家遲早會找到她的。

以霍婕雅和單唯榮的手段,她預計自己能扮演裴藝秀的時日屈指可數。可到底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親生父母,年覆一年,香港那邊杳無音信。可她卻在各種媒體小報裏,看到自家父母的商業新聞,諸如單家又並購了哪裏的企業,霍家又承辦了哪些大型商業活動。

他們好像忘記了,他們有過一個“正在失蹤”的親生女兒。

在她慢慢習慣成為裴藝秀的年歲裏,她與簡尋之的友情愈發深厚,索性報考申海城的傳媒類高校。她幾乎忘記自己是誰的時候,唯獨那枚“雁羽銀簪”在提醒她,作為單晏清的人生真真實實存在過。

離開長白山裴家時,她故意沒帶走那支雁羽銀簪,可偏偏命運就愛捉弄她,叫她在申海城與盛衍重逢。某種情愫死灰覆燃,叫她入眠時總是夢回港島,清醒時亦如酒醉般頹然。

面對簡尋之和裴家父母,她滿懷愧疚。如果不是她當年乘摩的上山,那場車禍就不會發生,簡尋之不會失去她的母親,裴家父母也不會失去親生女兒。

她本打算將這個秘密帶進墳墓,可尋之還是知道了。某些傷害,終究無可避免。

“所以啊,別想讓我喊你小舅媽~姐姐也不可能,都是你欠我的。”簡尋之摟著裴藝秀的肩膀,臉蛋紅艷艷的,腳步也踩不太穩,“老裴,老裴!我是姐姐~還得我是姐姐!”

裴藝秀半闔著眼,雙手環住簡尋之的腰身,又哭又笑的:“行~你是姐姐,那卷毛就是我姐夫唄!敬姐姐姐夫一個!”

包廂門被人從外面打開,單宴澤風塵仆仆趕過來,迎面撞見兩個摟抱在一起的女人沖他舉杯喊道:“這不是姐夫嗎?巧啊姐夫,快喝一個!”

濃重的酒氣快速刺激鼻腔,單宴澤不禁皺了眉。

轉眼間,裴藝秀又變了個臉,踮著腳走過來敲單宴澤的額頭,教訓道:“你小子,本來不就這麽一點點高麽~怎麽突然就長成長頸鹿了!你要幹嘛,戳破天花板嗎?你那小跑車裝得下你嘛?”

“餵,快把你老婆弄走。”

單宴澤雖然表情嫌棄,但把人扶到盛衍懷裏的動作倒挺輕柔。他接著去探簡尋之紅撲撲的臉頰,擔心道,“這麽燙,喝了多少啊?”

“沒多少!噥,漂亮吧?”

簡尋之轉了個圈倒在單宴澤懷裏,手臂直挺挺地指著酒幾上散落的幾個晶亮酒瓶,幾乎全部見底。

“就說不能讓她們自己過來吧,你看看!”單宴澤正轉頭埋怨,卻見盛衍已經抱起裴藝秀走出包廂。

嘈雜的酒吧裏,半醉半醒的牛鬼蛇神不少。幽深過道裏臥著對瓶吹的,角落裏借酒意撞色膽的……各色各樣的都有。

盛衍抱著裴藝穿過酒吧,呂承伯讓人清開酒客替他開了一條通暢的出路。盛衍目不斜視地往外走,餘光掃過倚坐吧臺的陳琛,沒有片刻停留。

眾目睽睽之下,裴藝秀忽然伸長脖子,咬了盛衍的耳垂一下。

猝不及防到叫盛衍一時慌了心神,可他畢竟是盛衍,面不改色地垂眸瞧她一眼,只有爆紅的耳垂洩露了心事。

“老婆,矜持點~這麽多人看著呢。”

說話間,盛衍加快腳步走出酒吧,將人抱上車後,急不可耐地奔回中海九岳璽。

“現在沒人了。”

快速上升的電梯間裏,方才睡過去的裴藝秀忽然醒過來,抱著盛衍的脖子吹了口氣,“是不是不用矜持了?”

“還沒到——唔。”

盛衍嘴邊的“家”字生生吞回去,靈巧的舌尖熱情探入他口腔,叫他握住她腰肢的手掌倏地一緊。

從電梯糾纏到客廳,又從沙發纏綿到浴缸。

裴藝秀是一丁點兒也不願意腳尖沾地,整個人全程掛在盛衍身上,就連雙手也軟軟地沒使多少力氣,全靠盛衍精壯的臂膀將她穩在自己身上。

“泡澡,泡澡!”

她扯掉身上最後一點掩蓋私密的布料,滑進浴缸的動作叫盛衍一陣後怕。

他急忙伸手護住她的後腦勺,生怕她一個肆意就砸暈在浴缸裏。熱氣騰騰的水花沖下來,浮著泡沫的液面快速滿溢,盛衍蹲在浴缸邊望著泡泡浴裏□□半露的女人。

“自己可以嗎?”

“嗯~?”

裴藝秀撐著缸緣湊過來,伴著酒氣的溫熱氣息在男人鼻尖浮動,她笑嘻嘻地扯他的袖子,輕聲道:“你要放我一個人在這兒嗎?”

“……”

她猜到他頸間喉結會不由自主地往下滾,濕漉漉的指尖先一步等在那兒。

盛衍解開胸前的襯衣紐扣,被打濕的白襯衫本就處在半透明狀,黏在皮膚上並不舒適。被她挑逗般觸摸了喉結後,盛衍輕笑一聲:“以前怎麽不知道,你有這麽壞?”

氤氳水汽充滿了整間浴室,偌大的化妝鏡被霧氣層層覆蓋,只能隱約從中窺見兩道人影起起伏伏。時而有水花從浴缸裏濺出來,落地時總伴有持續的嬌吟聲。

“我哪裏壞了?”

“……你說呢?”

“我壞,你就不喜歡了?”

“喜歡,你的全部我都喜歡。”

這是她定居申海的第九年,前八年裏她始終沒能等來一場雪。子夜時分,有春雪飄飄揚揚落入申海城。這場姍姍來遲的初雪染白了窗外青松,給人一種如夢似幻的不真實感。

清晨,窗玻璃霧蒙蒙的,她忍不住推開,叫寒風飼機灌入。

“老婆,下雪了。”

沈啞的嗓音與男人胸口的暖流一道貼上來。她不自覺地倚向窗臺,又聽盛衍溫柔耳語,“欠我的婚禮該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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