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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誰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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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誰瘋

秦衍風自認聰明絕頂,他實在沒想通,葉荷萱是怎麽死而覆生的。

他派去的暗衛宋七,忠心耿耿,絕不會陽奉陰違。

宋七趁著四下無人,親手將葉荷萱推進了裕國公府的池塘,確定她沈了底,這才回來覆命。

任誰也想不到,他秦衍風竟然又重活了一世。

秦衍風對前世發生的事情,歷歷在目。

他十六歲出了意外,摔傷後腦,足足癡傻七年。七年間,昔日光輝不在,就連府中的下人,也敢對他呼來喝去,更別說那個處處針對捉弄他的四堂弟。

二十三歲那年,母親給他尋了門親事,迎娶秘書少監葉溱的嫡女葉荷萱。

那葉荷萱甚至比四堂弟還要可惡,欺他癡傻,還對弟弟秦隨星存了念頭。葉荷萱見到秦隨星,如同飛蛾見了火,不知廉恥的往上撲。有時候當著他的面,都會故意半褪衣衫,去勾引秦隨星。

好在弟弟沒有讓他失望,對葉荷萱勃然大怒,斥責她寡廉鮮恥,丟盡葉家臉面,就此與葉荷萱劃清距離。

秦衍風不喜歡葉荷萱。

他厭惡她。

因此,葉荷萱想做什麽他都可以不在意,不去管。但他沒想到,葉荷萱盡將賊手伸到了段問春面前,她處處給段問春找不痛快。那個熾烈明媚、善良可愛的女子,怎能讓葉荷萱這種腌漬汙染?

段問春是他痛苦記憶裏的一束光。

他是傻子時,除去家人,沒有一個人關心他。只有段問春對他好,對他笑。

待他恢覆神智,卻敗給了七皇子劉甯。

他運籌帷幄,替二皇子出謀劃策,將七皇子黨羽一個一個的拔出,他以為可以讓情敵認輸,卻沒想到,換來了劉甯與段問春的情比金堅。

他終其一生,也無法獲得段問春的愛。

辭官後,他做了一段閑雲野鶴,寄情山水,終身未娶。但心中仍會想起那個明媚的女子,朝他笑靨如花……心懷執念,他死的時候,四十不到。

沒有忘川河彼岸花,也沒有孟婆湯奈何橋。白雲蒼狗,兜兜轉轉,他又重生回二十歲那年。

彼時,他已做了四年的癡兒。

他細細籌謀了一番,決定暫時繼續裝瘋賣傻。上天既然讓他重新來過,必定是為了令他彌補上一世的遺憾。

這一次,他要輔佐二皇子登基,要讓七皇子敗北,還要奪得心心念念的段問春。

三年時間,足夠秦衍風將“機密署”建立起來。前世,這個培養大量暗衛人才的機構,掌握了京中所有官員的隱秘消息,幫二皇子奪儲,也讓二皇子輸得一敗塗地。正因了機密署,他才知道,原來葉荷萱是葉溱塞來監視裕國公府的眼線。葉溱明面上中庸而立,實際上早就聽和刑部尚書楊闞暗度陳倉,成了劉甯的走狗。

再後來,葉荷萱不知從哪兒認識了一個姘頭書生,三天兩頭出去幽會廝混。

秦衍風得了空閑,在葉荷萱前往書生暫居的寺廟途中,讓宋七埋伏。

宋七故意驚擾了她的馬車,趁葉荷萱摔出車廂,一刀抹了脖子,將屍體拋下山崖。

這一世,秦衍風無力阻止嘉雲郡主和葉荷萱的偶遇。

葉荷萱還是嫁給了他。

秦衍風看見這個惡毒淫亂的女人就覺得惡心,便在成親之日,借口犯病,去了杜太醫府上暫避。杜太醫上一世聽他差遣,這一世,秦衍風輕輕松松便籠絡了杜太醫人心,靠著杜太醫幫忙掩護,三年來無人發覺他的腦子已經痊愈。

秦衍風重生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當然不會讓葉荷萱這個暗樁在他眼前瞎晃。

他在杜太醫府上,一邊給二皇子規劃禹州治理水患的舉措,一邊讓宋七潛入裕國公府,將葉荷萱溺死。本以為萬無一失,可左等右等,沒等來葉荷萱的死訊,秦衍風不禁有點焦灼。

他讓宋七打聽,才知道葉荷萱壓根兒沒死,還成天躲在松竹院大吃大喝。

秦衍風頓覺蹊蹺,不再裝病,從杜太醫府上匆匆趕回,直奔松竹院,想觀察這個“死而覆生”的葉荷萱到底是什麽情況。

結果到了松竹院,得知葉荷萱去給他母親請安去了,秦衍風心中十分怪異。

正準備去嘉雲郡主的院子,秦信宇卻跑了出來,朝他身上潑墨。

秦衍風上輩子辭官後,拜了一名武道前輩為師,日夜磨練拳腳,瞧著雖是一介文人,但功夫卻不差。重生後,這個習慣也沒有改變,他想著段問春懂點兒武藝,自己以後娶她為妻,怎麽也不能比她文弱,因此,這三年來刻苦練習,不敢懈怠,身手反倒比前世還要厲害。

他想要躲過秦信宇的刁難,輕而易舉,可恰巧這時,弟弟秦隨星來了。

秦衍風提前察覺,便裝出癡傻模樣,不躲不避。

秦隨星抓包秦信宇,兩人爭執不休。秦衍風心下輕嘲,以祖母偏心程度,估計這事兒他得不到小霸王的一句道歉。對此他習以為常,倒不怎麽在意。

但葉荷萱今天,令他始料不及。

她不僅沒死,還一反常態,沒有穿那些花花綠綠的衣裳,發飾簡約衣著素雅,巧舌如簧,替他憤憤打抱不平。

心思一轉,秦衍風便有了猜測。

想必當著秦隨星的面,葉荷萱故意裝模作樣,以為這樣就能博得秦隨星好感。

秦衍風當場便想撕下她的偽裝。

他仗著癡傻,將墨汁潑在葉荷萱身上,按照她的性子,無論如何也裝不下去,絕對會暴跳如雷。可葉荷萱再次讓他刮目相看,有秦隨星在場,她的偽裝簡直是天衣無縫,就連秦衍風都找不出瑕疵。

這女人,為了秦隨星倒挺能忍。

他目光落在前方窈窕纖細的水藍色背影上,瞇了瞇眼,不屑的扯了扯嘴角。

江嫻背後沒長眼睛。

她此時心情格外覆雜。

徐嬤嬤打來熱水放在耳房,江嫻忙清洗了一遍,換上幹凈衣裳。等走出來,聽翠濃說,秦衍風將下人都轟了出去,自己沐浴更衣,不要人看。

翠濃抱怨,“大公子也太不省心了!”

江嫻不由得笑了起來,柔聲道:“無妨,隨他去吧。”她語氣頓了頓,“他是主子,這些牢騷你以後切莫再說了。”

智力低下的患者有時候就是這樣,固執己見,家人強行安排的,他偏偏不從,就像叛逆的孩子。只要不是什麽要緊事,最好都隨他自己。

江嫻話音甫落,另一邊耳房的門便打開了。

秦衍風換了一件天青色的長衫,蟹殼青的雲紋腰帶胡亂系了個死結。鬢角沾了水,濕漉漉的貼在輪廓分明的臉側,愈發襯得他皮膚白皙。他的長相自是眉目如畫,挺鼻薄唇,和秦隨星有三分相似,但卻斂著鋒芒。特別是一雙眼,氤氳著沐浴後的水汽,不去想他低下的智商,乍一看,倒是溫潤如玉,豐神俊朗。

江嫻心念微動。

她讓徐嬤嬤翠濃等人守在門外,自己則拾階而上,對秦衍風道:“來,我有話跟你說。”

秦衍風眼睫顫了顫。

他亦步亦趨的跟著江嫻進了屋。

見江嫻掩門關窗,心底冷笑不止。

葉荷萱是什麽品行,他秦衍風再清楚不過。這個刁毒女人,遣散奴仆,等到沒人在場,她終於裝不下去,要對他掌摑大罵了。

秦衍風眼中劃過一抹狠厲。

屋子裏只有他們兩個,他將她殺死,裝作葉荷萱自己不小心磕到桌角身亡。反正他可以用癡傻掩蓋這場血光,就算有人懷疑葉荷萱死因,也不會懷疑到他的頭上。

秦衍風眼睛四處亂瞟,覷巡哪個地方比較尖銳,容易造成事故,就聽那輕柔的嗓音再次響起:“下次不要這樣了。”

秦衍風怔楞了一下。

江嫻以為他沒聽明白,上前兩步,牽著他衣袖,將他按在桌邊的凳子上坐。

江嫻半彎著腰,朝他笑笑,用哄小孩的語氣敦敦教誨:“下次不要亂潑墨汁了。姐姐知道你好奇,但這樣不好,不可以。秦信宇是不乖的小孩,你不能學他,懂嗎?”

江月以前就犯過這種錯誤。

見江父在廚房裏殺魚,他學在眼裏,便也拿了尖刀出來往江嫻身上戳。好在那是冬天,江嫻裹著棉大衣,江月力氣又小,這才沒把她身上紮出窟窿。

但這件事給江家敲響了警鐘,對於江月的教導,格外謹慎。

江嫻當然不會對自己智力有缺的弟弟生氣,自小生活在這樣的家庭,她本就養成了包容的性格。剛才秦衍風依葫蘆畫瓢往她身上潑墨的時候,她非常理解,完全產生不了厭惡的情緒,反倒是有點擔心。

江嫻認真地對秦衍風道:“以後,不能當著那麽多人做這件事。”

秦衍風忍住嘴角抽搐的沖動,努力飾演自己的角色,雙目茫然,問:“為什麽?”

江嫻看了眼屋外,指了指:“因為那些哥哥姐姐婆婆,會覺得你喜怒無常。你覺得好玩兒的事情,他們卻不這樣認為,他們會討厭你,躲避你。”說到此處,江嫻粲然一笑,“如果你真的想玩,就來找姐姐。姐姐跟你玩兒,姐姐不會生氣。”

因為智力低下,病人語言障礙行為缺陷,不能控制情緒。做事或循規蹈距,或動作粗暴,就像江月,總是突然打人,久而久之,小區裏沒有孩子願意跟他玩耍。

江嫻同情現在的秦衍風。

哪怕他是書中的紙片人,可江嫻總能從他身上找到江月的影子,忍不住去照拂。

秦衍風垂眼,攏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心下震驚且困惑。

葉荷萱什麽意思?故意占他便宜?她才十六歲,也好意思自稱姐姐?

秦衍風深深地懷疑,不是自己失了智,而是葉荷萱發了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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