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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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校園文藝晚會已經開始, 按照節目單的表演順序，輪到裴少宇他們班表演還有一段時間，他們需要提前到後臺準備。
學生家長無法跟到後臺, 需要前往學校特意規劃出來的家長區域觀看表演。
施曉茗和裴雲生到達這塊區域的時候, 只剩下後排的座位了, 前排都被先來的家長占據了位置。
現在正在表演的是澤川中學的街舞社，燈光格外晃眼, 使用的bgm是時下的流行音樂, 歌詞朗朗上口，mv裏的招牌動作就算是路人都會跳，更別說現在的學生了，於是場面格外熱鬧，無論是舞臺上還是舞臺下都像是炸開了鍋一樣, 吵得耳朵疼。
施曉茗被閃爍的燈光晃到眼睛, 擡起手抵在眉間, 手背向下擋著晃過來的光柱, 另外一手捂住自己的一邊耳朵，心臟跟著這震天響的音樂一起怦怦直跳, 感覺頭暈目眩。
她不年輕了！她居然無法跟高中生一起狂歡了！施曉茗在心裏感慨自己身體的“虛弱”，正要轉頭尋找組織，就看見裴雲生雙手環胸，坐姿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皺著眉頭看表演, 像是在進行一項嚴肅的研究。
裴雲生滿臉寫著“我看不懂，但我尊重現在年輕人的喜好”。
施曉茗見他這副表情, 咬著下唇憋笑，靠近裴雲生, 跟他說話：“你是第一次看街舞表演嗎？”
音響的音量太大，裴雲生聽不清她說什麽，餘光見她靠近自己，便附耳過去，詢問她：“什麽表演？”
“我問，你是第一次看街舞表演嗎？”施曉茗稍微提高音量。
裴雲生傾身，更加靠近她。
施曉茗沒來得及避開，她的唇擦過他微涼的耳朵尖。
她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唇，瞪大了眼睛，盯著裴雲生的側臉，他似乎一無所覺，還在問她：“第一次什麽？”
施曉茗定了定心神，用手背抵在他的耳畔，耐心即將耗盡，但還是好脾氣地重覆了一遍：“第一次看街舞表演。”
她的氣息溫熱，撩過他的耳廓，無端端的撓得人心癢。
裴雲生垂下眼眸，繼續道：“聽不清。”
施曉茗懷疑他年紀輕輕就耳背了，直起腰，用同情的眼神看著裴雲生。
裴雲生擡眼，看向她的時候，舞臺的白色光柱剛好晃過來，那雙深邃的眼眸徜徉著銀色的星河，眸光閃爍，定定地望著她。
他唇角的笑意加深，顯然剛才只是和她開的一個小玩笑。
施曉茗意識到自己被他捉弄了。她向來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霸道性子，非要贏他一頭。
於是她捏住裴雲生的耳朵，再次靠近他的耳畔，咬牙切齒：“裴雲生是大笨蛋！這回聽清了嗎？”
說罷，施曉茗便松開了他的耳朵，坐回自己的位置，瞪著他。
裴雲生的唇上下碰了碰，說了些什麽，但施曉茗聽不清。
施曉茗以為他是故意小聲說話，於是豎起食指抵著他的胸膛，板著一張臉，說：“不準拿我尋開心！”
裴雲生又忍不住笑，胸膛起伏，震得她指尖發麻。
施曉茗手指蜷縮，冷哼一聲，不理他了。
下一個就是裴少宇他們班的節目，主持人上臺報幕，晚會後勤組的同學們合力往上搬鋼琴和各種道具。
施曉茗連忙舉起手機，放大屏幕，開啟錄像模式。
旁邊的裴雲生見她忙活，問：“不看表演嗎？”
施曉茗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反問他：“不會吧？裴爸爸，你來這裏是真當觀眾的？”
她在陰陽怪氣他，但裴雲生捕捉到她的稱呼關鍵詞，也沒有生氣，輕笑一聲，想說些什麽，又顧及到她在錄像，憋了回去。
施曉茗單手舉著手機錄像，另外一手戳了戳裴雲生，指向前面那對用專業相機來記錄舞臺的家長，努了努唇，示意他看看人家。
為了不錄到自己的聲音，施曉茗壓低了聲音，幾乎是用氣聲和裴雲生說：“別人有的，咱們少宇也要有。雖然我是第一次當別人的媽，但是這點小事我還是能做到的。
“以後他看到這段影片，就會想起當年和同學朋友一起表演的經歷，這是很寶貴的青春。”
裴雲生看施曉茗努力舉著手機的樣子，和周圍那些普通的家長並無不同。
他回憶起自己當年上臺拉小提琴的時候，他的父親從來沒有去聽過他的演出或者比賽，他的母親為了把長姐培養成裴家的優秀繼承人，不允許長姐有任何的娛樂活動，包括讓她去聽親生弟弟的小提琴演奏。
施曉茗一邊拍攝，一邊不忘小聲地跟隔壁的陌生家長炫耀：“看到臺上那個彈鋼琴的小孩了嗎？嗯，我家的。”
她驕傲得仿佛臺上表演的人是她自己。
裴雲生的心湖泛起漣漪，蕩開的波紋碰到邊界又彈了回來，像是有形的回聲，餘音震得他的胸膛起伏不斷。
某一瞬間，他很羨慕臺上的裴少宇。
舞臺上那個坐在鋼琴旁邊的少年正在試音，雙手在鋼琴上彈奏出一串音符，試完音之後，他往臺下張望，像是在尋找著什麽。
底下坐著千百號人，按理來說他應該看不見他想要找的人，可是他偏偏一眼看到了那個一手拿著手機，另外一手高高舉起，在底下朝他揮手的年輕女人，以及坐在她身旁的熟悉身影。
在裴少宇的視角看來，施曉茗像個高調的“小傻瓜”，憨笑著對他招手，裴雲生如從前那樣冷靜自持，最多就是在他看過來的時候笑著點頭，和以往他邀請裴雲生來看他表演時似乎沒什麽不同，只當一個普通觀眾。
可是為什麽他會鼻酸？
裴少宇攥了攥掌心，仿佛回到了小時候第一次上臺表演，心裏打鼓，掌心濕潤。
“準備好了。”後臺的同班同學拍了拍裴少宇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彈奏開場的音樂，引出演員了。
裴少宇閉上眼睛，做了個深呼吸，擡手再落下，一串流暢的音符從他的指尖滑出。
底下的觀眾傳來小範圍的驚呼，不知道是在感慨他的演奏技巧，還是單純覺得這幅畫面養眼。
鋼琴旁邊的少年專註地彈奏著音樂，叮叮咚咚的音符無比輕快，聚光燈從鋼琴少年轉移到走上舞臺的主演，底下觀眾的註意力逐漸被演員們吸引。
演員們青澀卻恰到好處的演技，絕妙的反轉劇本，總在適當時候上線的鋼琴背景音，優雅美麗的獨舞，本來並不受歡迎的舞臺劇獲得了今晚最賣力的掌聲和歡呼聲。
在所有演員一起上臺謝幕的時候，掌聲甚至比先前場子最鬧騰的街舞還要熱烈。
裴少宇剛從舞臺下來，就被同學們包圍住了。
“我靠！我剛才的臺詞差點背錯了！”
“我忘詞了嗚嗚嗚，還好班長幫我補上了。”
“副班你鋼琴彈得好好啊！”
“少宇看起來一點也不緊張，我在臺上都快嚇死了。”
……
他們說說笑笑著從後臺離開，臉上都是表演圓滿結束之後的喜悅，內心被滿滿的成就感填充，互相用玩笑緩解剛才上臺表演時的緊張。
裴少宇以往都是鋼琴獨奏，表演完下來之後，即便被別人誇獎，他自己心裏也沒什麽太大的感覺。
這回和同學們一起表演，好像有人和他分擔了他的緊張和壓力，心裏無端生出幾分同甘共苦的戰友情，所以在結束之後，他的成就感和快樂便成倍成倍增加。
站在隊伍後面的蘇雨眠看向被同學們包圍的裴少宇，她手裏還提著一大袋剛剛用過的道具。
作為班長，她很負責地包攬了表演組的後勤，即便她也才表演完，心裏緊張的餘韻還未消失，就連現在站在橡膠跑道上，腿都是軟的。
隔著人群，裴少宇向後看去，找到了提著道具的蘇雨眠，他想要撥開人群往她的身邊走去，但周圍的人還在跟他說話，還有人勾著他的肩膀，不肯讓他離去。
裴少宇無法拒絕同學們的熱情，又怕自己做得太顯眼反而讓蘇雨眠不好做，於是忍了下來，只是時不時往後張望，不著痕跡地提出：“道具是誰負責的？去幫她拿一下道具吧。”
他話音落下，再往後看，不知道什麽時候，施曉茗已經走在了蘇雨眠的身邊，笑瞇瞇地和小姑娘說話。
這回他總算有借口從熱情的同學們身邊離開了。
裴少宇快步往後走，幾乎是小跑，走到了施曉茗和蘇雨眠的面前。
他接過蘇雨眠手裏的道具，也沒給蘇雨眠拒絕的機會，轉頭問施曉茗：“我爸呢？”
企圖打岔，轉移蘇雨眠的註意力。
施曉茗指向不遠處自動販賣機前的裴雲生，“他去給我們買水了。”
自動販賣機在體育館的前面，再走一段路就到了，因為距離操場足夠近，體育館門口的階梯前還坐了不少剛剛表演完，去更衣間換衣服的同學，他們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聊天說話。
表演完的同學都會在這邊的更衣室換衣服，所以這邊的燈是常亮的，裴雲生就站在燈光裏按自動販賣機的按鍵。
“班長要喝什麽？我讓少宇他爸買。”施曉茗一副和小姑娘很熟的樣子。
蘇雨眠擺手，客氣地說：“不用，謝謝您。”
裴少宇怕她跟施曉茗相處會覺得不自在，於是主動提出：“班長，你先去換衣服吧。”
蘇雨眠在這次舞臺劇裏扮演的是仙女教母，穿的是白色層層疊疊的紗裙，頭上還帶著同款白紗發箍，仙氣又甜美。
她和裴少宇站在一起，剛好一黑一白。
“為了紀念你們今天順利演出，不如一起拍個照吧。”施曉茗突然提議。
蘇雨眠緊張到都不會說話了，理智告訴她要拒絕，情感上卻很想答應。
或許這一次拍照，是她唯一一次能夠站在他身邊拍照的機會。
裴少宇“勉為其難”地應了下來，點點頭，用明亮的眼神看著施曉茗：“好，那就拍吧。”
施曉茗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倆站在體育館燈光的前面，背對著自動販賣機，用手機給他們拍照。
買完水，朝他們這邊過來的裴雲生繞過兩個高中生，站在施曉茗的身後。
施曉茗舉了一晚上的手機，有點手抖，手機屏幕都是模糊的。
裴雲生從她的身後，像是環抱著她，卻又很規矩地與她間隔著距離，只用修長的手指托住了她的手機底部，大掌覆蓋住她的手背，當她的手機支架。
施曉茗動作的時候，後背和手臂會時不時碰到他的胸膛，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她所呼吸的空氣似乎逐漸變得稀薄，被沈穩溫潤的木質香強勢入侵、占據，溫度升高，她的餘光裏都是他。
施曉茗耳廓微紅，心跳節奏快得不正常，她松開手機，往旁邊退了半步。
裴雲生掃了她一眼，沒說什麽，繼續替她舉著手機。
其他同學看見這邊在拍照，他們的手機不能帶進教學區，即便是表演也不行，於是也想過來合照留影。
一些同學仗著和裴少宇玩得好，直接站在了裴少宇的旁邊，還有人踮著腳尖在裴少宇身後做剪刀手，給他豎起“兔耳朵”。
“班長，我們也一起拍照吧！”女同學這邊則跑過來詢問蘇雨眠，挽住蘇雨眠的手臂，和她親熱地站在一起。
受歡迎的裴少宇和班長蘇雨眠身邊的同學越聚越多。
施曉茗也沒想到會是這種場面，她的手機屏幕都裝不下這麽多人了，只能往後退，嘗試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讓手機屏幕可以裝得下這群高中生。
“長得高的同學站後面，前面的同學可以蹲下來一點。”施曉茗指揮起他們的站位。
裴雲生在她指揮的時候，站在旁邊替她舉著手機，方便她時不時回來看一看手機屏幕能否裝下他們。
施曉茗回到裴雲生的身邊，俯身靠近他。
淡淡梨花香撲進他的懷裏，裴雲生垂眸註視著她，從她好看的眉眼到小巧精致的鼻子，最後定格在她的桃色唇瓣上，頓了頓，又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
施曉茗一無所覺，伸手握住裴雲生的手腕，調整手機的高度和位置，連續按下快門。
“叔叔和姐姐要一起來拍嗎？我們讓隔壁班同學幫忙拍照啊。”其中一個高中生揚聲，詢問拿著手機給他們拍照的施曉茗和裴雲生。
裴雲生皺了皺眉。
施曉茗把手機遞給隔壁班同學，轉頭去看裴雲生，本來還想揶揄他的年齡差，畢竟她以前也和他開過玩笑，但他從來不在意，這會兒卻見他露出了覆雜的表情。
“怎麽啦？不高興？”施曉茗跟裴雲生一起往裴少宇那班同學方向走去。
裴雲生：“沒有不高興。對他來說，我確實是叔叔。”
施曉茗伸手勾住裴雲生的手指，順勢牽住他的手，將他拉到自己的身邊，和同學們站在一起。
“沒關系啊，反正人以後都會變老。”她說。
負責拍照的同學在比“三二一”的手勢，讓他們一起喊“茄子”。
一片不整齊、尾音稀稀拉拉的“三二一茄子”、“多來幾張”裏，裴雲生聽到她用一種理所當然，又漫不經心的語氣說：
“你陪我變老，或者我陪你到老。
“我們總會一直在一起的，不是嗎？”
裴雲生低頭看著身邊的施曉茗，心臟好像塌陷下去一塊。
他牽著她的手，指節碰到她的婚戒。
她曾經說過，這是要戴一輩子的婚戒。
施曉茗盯著前面的手機鏡頭，不太自在，條件反射就要擺那張僵硬的撲克臉，聽到空氣中傳來他溫和帶笑的聲音：
“是啊。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照片定格，兩個大人站在角落。
他溫柔地註視著她，她紅著耳朵看鏡頭，笑彎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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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文藝晚會已經開始, 按照節目單的表演順序，輪到裴少宇他們班表演還有一段時間，他們需要提前到後臺準備。
學生家長無法跟到後臺, 需要前往學校特意規劃出來的家長區域觀看表演。
施曉茗和裴雲生到達這塊區域的時候, 只剩下後排的座位了, 前排都被先來的家長占據了位置。
現在正在表演的是澤川中學的街舞社，燈光格外晃眼, 使用的bgm是時下的流行音樂, 歌詞朗朗上口，mv裏的招牌動作就算是路人都會跳，更別說現在的學生了，於是場面格外熱鬧，無論是舞臺上還是舞臺下都像是炸開了鍋一樣, 吵得耳朵疼。
施曉茗被閃爍的燈光晃到眼睛, 擡起手抵在眉間, 手背向下擋著晃過來的光柱, 另外一手捂住自己的一邊耳朵，心臟跟著這震天響的音樂一起怦怦直跳, 感覺頭暈目眩。
她不年輕了！她居然無法跟高中生一起狂歡了！施曉茗在心裏感慨自己身體的“虛弱”，正要轉頭尋找組織，就看見裴雲生雙手環胸，坐姿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皺著眉頭看表演, 像是在進行一項嚴肅的研究。
裴雲生滿臉寫著“我看不懂，但我尊重現在年輕人的喜好”。
施曉茗見他這副表情, 咬著下唇憋笑，靠近裴雲生, 跟他說話：“你是第一次看街舞表演嗎？”
音響的音量太大，裴雲生聽不清她說什麽，餘光見她靠近自己，便附耳過去，詢問她：“什麽表演？”
“我問，你是第一次看街舞表演嗎？”施曉茗稍微提高音量。
裴雲生傾身，更加靠近她。
施曉茗沒來得及避開，她的唇擦過他微涼的耳朵尖。
她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唇，瞪大了眼睛，盯著裴雲生的側臉，他似乎一無所覺，還在問她：“第一次什麽？”
施曉茗定了定心神，用手背抵在他的耳畔，耐心即將耗盡，但還是好脾氣地重覆了一遍：“第一次看街舞表演。”
她的氣息溫熱，撩過他的耳廓，無端端的撓得人心癢。
裴雲生垂下眼眸，繼續道：“聽不清。”
施曉茗懷疑他年紀輕輕就耳背了，直起腰，用同情的眼神看著裴雲生。
裴雲生擡眼，看向她的時候，舞臺的白色光柱剛好晃過來，那雙深邃的眼眸徜徉著銀色的星河，眸光閃爍，定定地望著她。
他唇角的笑意加深，顯然剛才只是和她開的一個小玩笑。
施曉茗意識到自己被他捉弄了。她向來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霸道性子，非要贏他一頭。
於是她捏住裴雲生的耳朵，再次靠近他的耳畔，咬牙切齒：“裴雲生是大笨蛋！這回聽清了嗎？”
說罷，施曉茗便松開了他的耳朵，坐回自己的位置，瞪著他。
裴雲生的唇上下碰了碰，說了些什麽，但施曉茗聽不清。
施曉茗以為他是故意小聲說話，於是豎起食指抵著他的胸膛，板著一張臉，說：“不準拿我尋開心！”
裴雲生又忍不住笑，胸膛起伏，震得她指尖發麻。
施曉茗手指蜷縮，冷哼一聲，不理他了。
下一個就是裴少宇他們班的節目，主持人上臺報幕，晚會後勤組的同學們合力往上搬鋼琴和各種道具。
施曉茗連忙舉起手機，放大屏幕，開啟錄像模式。
旁邊的裴雲生見她忙活，問：“不看表演嗎？”
施曉茗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反問他：“不會吧？裴爸爸，你來這裏是真當觀眾的？”
她在陰陽怪氣他，但裴雲生捕捉到她的稱呼關鍵詞，也沒有生氣，輕笑一聲，想說些什麽，又顧及到她在錄像，憋了回去。
施曉茗單手舉著手機錄像，另外一手戳了戳裴雲生，指向前面那對用專業相機來記錄舞臺的家長，努了努唇，示意他看看人家。
為了不錄到自己的聲音，施曉茗壓低了聲音，幾乎是用氣聲和裴雲生說：“別人有的，咱們少宇也要有。雖然我是第一次當別人的媽，但是這點小事我還是能做到的。
“以後他看到這段影片，就會想起當年和同學朋友一起表演的經歷，這是很寶貴的青春。”
裴雲生看施曉茗努力舉著手機的樣子，和周圍那些普通的家長並無不同。
他回憶起自己當年上臺拉小提琴的時候，他的父親從來沒有去聽過他的演出或者比賽，他的母親為了把長姐培養成裴家的優秀繼承人，不允許長姐有任何的娛樂活動，包括讓她去聽親生弟弟的小提琴演奏。
施曉茗一邊拍攝，一邊不忘小聲地跟隔壁的陌生家長炫耀：“看到臺上那個彈鋼琴的小孩了嗎？嗯，我家的。”
她驕傲得仿佛臺上表演的人是她自己。
裴雲生的心湖泛起漣漪，蕩開的波紋碰到邊界又彈了回來，像是有形的回聲，餘音震得他的胸膛起伏不斷。
某一瞬間，他很羨慕臺上的裴少宇。
舞臺上那個坐在鋼琴旁邊的少年正在試音，雙手在鋼琴上彈奏出一串音符，試完音之後，他往臺下張望，像是在尋找著什麽。
底下坐著千百號人，按理來說他應該看不見他想要找的人，可是他偏偏一眼看到了那個一手拿著手機，另外一手高高舉起，在底下朝他揮手的年輕女人，以及坐在她身旁的熟悉身影。
在裴少宇的視角看來，施曉茗像個高調的“小傻瓜”，憨笑著對他招手，裴雲生如從前那樣冷靜自持，最多就是在他看過來的時候笑著點頭，和以往他邀請裴雲生來看他表演時似乎沒什麽不同，只當一個普通觀眾。
可是為什麽他會鼻酸？
裴少宇攥了攥掌心，仿佛回到了小時候第一次上臺表演，心裏打鼓，掌心濕潤。
“準備好了。”後臺的同班同學拍了拍裴少宇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彈奏開場的音樂，引出演員了。
裴少宇閉上眼睛，做了個深呼吸，擡手再落下，一串流暢的音符從他的指尖滑出。
底下的觀眾傳來小範圍的驚呼，不知道是在感慨他的演奏技巧，還是單純覺得這幅畫面養眼。
鋼琴旁邊的少年專註地彈奏著音樂，叮叮咚咚的音符無比輕快，聚光燈從鋼琴少年轉移到走上舞臺的主演，底下觀眾的註意力逐漸被演員們吸引。
演員們青澀卻恰到好處的演技，絕妙的反轉劇本，總在適當時候上線的鋼琴背景音，優雅美麗的獨舞，本來並不受歡迎的舞臺劇獲得了今晚最賣力的掌聲和歡呼聲。
在所有演員一起上臺謝幕的時候，掌聲甚至比先前場子最鬧騰的街舞還要熱烈。
裴少宇剛從舞臺下來，就被同學們包圍住了。
“我靠！我剛才的臺詞差點背錯了！”
“我忘詞了嗚嗚嗚，還好班長幫我補上了。”
“副班你鋼琴彈得好好啊！”
“少宇看起來一點也不緊張，我在臺上都快嚇死了。”
……
他們說說笑笑著從後臺離開，臉上都是表演圓滿結束之後的喜悅，內心被滿滿的成就感填充，互相用玩笑緩解剛才上臺表演時的緊張。
裴少宇以往都是鋼琴獨奏，表演完下來之後，即便被別人誇獎，他自己心裏也沒什麽太大的感覺。
這回和同學們一起表演，好像有人和他分擔了他的緊張和壓力，心裏無端生出幾分同甘共苦的戰友情，所以在結束之後，他的成就感和快樂便成倍成倍增加。
站在隊伍後面的蘇雨眠看向被同學們包圍的裴少宇，她手裏還提著一大袋剛剛用過的道具。
作為班長，她很負責地包攬了表演組的後勤，即便她也才表演完，心裏緊張的餘韻還未消失，就連現在站在橡膠跑道上，腿都是軟的。
隔著人群，裴少宇向後看去，找到了提著道具的蘇雨眠，他想要撥開人群往她的身邊走去，但周圍的人還在跟他說話，還有人勾著他的肩膀，不肯讓他離去。
裴少宇無法拒絕同學們的熱情，又怕自己做得太顯眼反而讓蘇雨眠不好做，於是忍了下來，只是時不時往後張望，不著痕跡地提出：“道具是誰負責的？去幫她拿一下道具吧。”
他話音落下，再往後看，不知道什麽時候，施曉茗已經走在了蘇雨眠的身邊，笑瞇瞇地和小姑娘說話。
這回他總算有借口從熱情的同學們身邊離開了。
裴少宇快步往後走，幾乎是小跑，走到了施曉茗和蘇雨眠的面前。
他接過蘇雨眠手裏的道具，也沒給蘇雨眠拒絕的機會，轉頭問施曉茗：“我爸呢？”
企圖打岔，轉移蘇雨眠的註意力。
施曉茗指向不遠處自動販賣機前的裴雲生，“他去給我們買水了。”
自動販賣機在體育館的前面，再走一段路就到了，因為距離操場足夠近，體育館門口的階梯前還坐了不少剛剛表演完，去更衣間換衣服的同學，他們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聊天說話。
表演完的同學都會在這邊的更衣室換衣服，所以這邊的燈是常亮的，裴雲生就站在燈光裏按自動販賣機的按鍵。
“班長要喝什麽？我讓少宇他爸買。”施曉茗一副和小姑娘很熟的樣子。
蘇雨眠擺手，客氣地說：“不用，謝謝您。”
裴少宇怕她跟施曉茗相處會覺得不自在，於是主動提出：“班長，你先去換衣服吧。”
蘇雨眠在這次舞臺劇裏扮演的是仙女教母，穿的是白色層層疊疊的紗裙，頭上還帶著同款白紗發箍，仙氣又甜美。
她和裴少宇站在一起，剛好一黑一白。
“為了紀念你們今天順利演出，不如一起拍個照吧。”施曉茗突然提議。
蘇雨眠緊張到都不會說話了，理智告訴她要拒絕，情感上卻很想答應。
或許這一次拍照，是她唯一一次能夠站在他身邊拍照的機會。
裴少宇“勉為其難”地應了下來，點點頭，用明亮的眼神看著施曉茗：“好，那就拍吧。”
施曉茗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倆站在體育館燈光的前面，背對著自動販賣機，用手機給他們拍照。
買完水，朝他們這邊過來的裴雲生繞過兩個高中生，站在施曉茗的身後。
施曉茗舉了一晚上的手機，有點手抖，手機屏幕都是模糊的。
裴雲生從她的身後，像是環抱著她，卻又很規矩地與她間隔著距離，只用修長的手指托住了她的手機底部，大掌覆蓋住她的手背，當她的手機支架。
施曉茗動作的時候，後背和手臂會時不時碰到他的胸膛，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她所呼吸的空氣似乎逐漸變得稀薄，被沈穩溫潤的木質香強勢入侵、占據，溫度升高，她的餘光裏都是他。
施曉茗耳廓微紅，心跳節奏快得不正常，她松開手機，往旁邊退了半步。
裴雲生掃了她一眼，沒說什麽，繼續替她舉著手機。
其他同學看見這邊在拍照，他們的手機不能帶進教學區，即便是表演也不行，於是也想過來合照留影。
一些同學仗著和裴少宇玩得好，直接站在了裴少宇的旁邊，還有人踮著腳尖在裴少宇身後做剪刀手，給他豎起“兔耳朵”。
“班長，我們也一起拍照吧！”女同學這邊則跑過來詢問蘇雨眠，挽住蘇雨眠的手臂，和她親熱地站在一起。
受歡迎的裴少宇和班長蘇雨眠身邊的同學越聚越多。
施曉茗也沒想到會是這種場面，她的手機屏幕都裝不下這麽多人了，只能往後退，嘗試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讓手機屏幕可以裝得下這群高中生。
“長得高的同學站後面，前面的同學可以蹲下來一點。”施曉茗指揮起他們的站位。
裴雲生在她指揮的時候，站在旁邊替她舉著手機，方便她時不時回來看一看手機屏幕能否裝下他們。
施曉茗回到裴雲生的身邊，俯身靠近他。
淡淡梨花香撲進他的懷裏，裴雲生垂眸註視著她，從她好看的眉眼到小巧精致的鼻子，最後定格在她的桃色唇瓣上，頓了頓，又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
施曉茗一無所覺，伸手握住裴雲生的手腕，調整手機的高度和位置，連續按下快門。
“叔叔和姐姐要一起來拍嗎？我們讓隔壁班同學幫忙拍照啊。”其中一個高中生揚聲，詢問拿著手機給他們拍照的施曉茗和裴雲生。
裴雲生皺了皺眉。
施曉茗把手機遞給隔壁班同學，轉頭去看裴雲生，本來還想揶揄他的年齡差，畢竟她以前也和他開過玩笑，但他從來不在意，這會兒卻見他露出了覆雜的表情。
“怎麽啦？不高興？”施曉茗跟裴雲生一起往裴少宇那班同學方向走去。
裴雲生：“沒有不高興。對他來說，我確實是叔叔。”
施曉茗伸手勾住裴雲生的手指，順勢牽住他的手，將他拉到自己的身邊，和同學們站在一起。
“沒關系啊，反正人以後都會變老。”她說。
負責拍照的同學在比“三二一”的手勢，讓他們一起喊“茄子”。
一片不整齊、尾音稀稀拉拉的“三二一茄子”、“多來幾張”裏，裴雲生聽到她用一種理所當然，又漫不經心的語氣說：
“你陪我變老，或者我陪你到老。
“我們總會一直在一起的，不是嗎？”
裴雲生低頭看著身邊的施曉茗，心臟好像塌陷下去一塊。
他牽著她的手，指節碰到她的婚戒。
她曾經說過，這是要戴一輩子的婚戒。
施曉茗盯著前面的手機鏡頭，不太自在，條件反射就要擺那張僵硬的撲克臉，聽到空氣中傳來他溫和帶笑的聲音：
“是啊。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照片定格，兩個大人站在角落。
他溫柔地註視著她，她紅著耳朵看鏡頭，笑彎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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