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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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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8 章

斷案這種事, 除了當堂招供,還得掌握證據。

有【禍從口出】輔佐,那個丈夫吐露了不少細節,足夠底下那些人拿下一幹從犯過來逐一盤問, 搜羅出了此人處心積慮謀劃如何殺死岳父的罪證。

這案子判得那叫一個幹脆利落, 眾人拍手叫好之餘,不免也有些納悶那丈夫怎麽到了堂上就來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照理說這種事不是該藏著掖著嗎?

還是在安陸縣那邊瞧過熱鬧的, 積極地給眾人分享起他們太守途經安陸縣時也曾讓那些巫家當庭吐露真言。

要不怎麽陛下會把個四歲小孩派來他們江夏郡當太守呢, 肯定是因為他們這位府君天生神異, 魑魅魍魎在他面前根本無法遁形!

這樣的傳言一傳開,來報官的人還真不少。

有些案情明晰的, 霍善經霍光他們梳理後三兩下就給判好了;偶爾碰上案情覆雜的, 霍善把【禍從口出】【心有靈犀】【明察秋毫】之類的一次性技能道具換著用, 也算是當堂體驗了這麽道具的用法。

比如蘇軾提供的這個【心有靈犀】, 效果和【禍從口出】正好相反,用上以後犯人哪怕不說話, 霍善也能知道對方心裏在想什麽。而他只要看上對方幾眼,就能知道對方藏著什麽壞心思, 或者把兇器以及贓物之類的東西藏在哪兒。

破案手到擒來!

霍善把這些道具都用熟練了, 便覺破案什麽的實在簡單得很,每次也都不急著道破真相,能走流程的都按流程走,充分鍛煉底下那些胥吏的辦事能力。

要是有誰辦事不盡心的, 或者拿人好處掩蓋真相的, 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這下子滿城上下都知道他們這位小太守到底有多厲害了, 尤其是那些習慣勾連胥吏搞欺下瞞上操作的富家大族更是從各自的“耳目”那裏知曉老一套已經行不通。

若是看這位新太守年紀小就想隨意蒙騙他,無異於癡人說夢!

許多心思浮動的人終究還是老實了, 連霍光他們派人下去收算緡錢都如數交上來,毫無《告緡令》的用武之地。

連司馬遷他們都忍不住聚在一起討論:地方工作這麽好搞的嗎?

司馬遷這個史官後人更是在心裏犯難:這個要怎麽寫?寫小太守堂上一坐,犯人統統主動招供,會不會顯得太諂媚了?簡直不是君子所為!

愁人吶。

還是去看看自己負責的蘿蔔地有沒有長出蘿蔔來。

聽霍善吹噓說這個蘿蔔又白又大,司馬遷心裏是不信的,不就是萊菔根嗎?能大到哪裏去?

出於想要親眼見證一下霍善吹沒吹牛的想法,司馬遷貢獻了自己住處屋前屋後的空地,前面種白菜,後面種蘿蔔,每天都要認真地去看上兩眼。

事實上不僅是他這邊,就連蘇武他們住處周圍的空地也全被征用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負責的菜畦!

想他們在長安時也是出身清貴的郎官,到了江夏郡卻是不僅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歸家後還要親自打理這半畝園圃,著實有點自討苦吃的感覺。

只是當園圃裏逐漸長出青青嫩苗,他們歸來時莫名也覺得白日裏忙忙碌碌的疲憊一下子散了大半。

入冬後,蘿蔔陸陸續續長成了。

霍善在隆冬之際順利吃上了一頓蘿蔔燉牛腩,蘿蔔吸飽了牛肉湯汁,吃著滋味十足,叫霍善決定開春去餵多多的牛,爭取讓江夏郡早日實現牛肉自由。

天氣越來越冷,李長生便安排了許多待在府中的事情給霍善幹,生怕他跑外頭把自己給凍壞了。霍善倒是不鬧騰,白天不能出去玩,他就晚上出去,對他來說也沒差。

只是隨著寒意漸深,凍壞手腳和耳朵的人越來越多,每逢初一十五的坐診日都有不少人來求藥。

即便霍善命人熬好大鍋湯藥施給凍傷的人,還是有不少人熬不過這個寒冬。對於這種天氣,尋常黔首只能在家裏關好門窗爭取能扛過去。

這日又逢上十五,霍善與李時珍他們坐診半日,有個樵夫前來求醫,仔細一看,他的指頭已經凍壞了,竟是直接斷成兩截。

霍善還是頭一次看到這樣斷下來的手指,有些愕然地拿著看了半天,找華佗過來商量,結果卻連華佗都說沒有辦法。

像這種徹底壞死的情況,比被砍斷要糟糕得多,神仙來了也接不上。

那樵夫本沒想著還能接上,只是局促地擡起手給霍善他們看,問霍善剩下的指頭會不會像這個手指一樣壞掉?他孩子才剛出生,還得靠他養家,他想保住剩下的手指。

霍善看了過去,只見樵夫手上長滿了凍瘡,瞧著又紅又腫,早已分辨不出本來面目。他說道:“你這情況得好好養著,不能再受凍了。”

樵夫沈默不語。

霍善知道他家中肯定不好過,要不是實在沒辦法,誰又會在手都凍到麻木的時候外出幹活。他給樵夫開好藥,叮囑他回去後要好好保暖。

樵夫把斷肢裹好塞進懷裏,拿著霍善贈的藥走了。

霍善轉頭看著黑沈沈的天色,知道恐怕又要下雪了。以前一下雪他就格外高興,現在不知怎地竟覺得下雪也不是那麽好。

霍去病第二天過來看兒子的時候,瞧見霍善一臉郁悶地坐在那兒不知在想什麽。

霍去病問過其他人,才知道霍善是見了別人的斷指心裏難過。

霍去病過去把霍善抱了起來,說道:“我帶你去看看他們家孩子,帶上些布匹糧食,讓他們能好好過冬。”

霍善把腦袋埋進霍去病頸窩裏,悶悶不樂地問:“可以嗎?”

霍去病道:“當然了,只要你知道他們家住哪就可以。”

霍善眼睛亮了起來:“我問過的,我知道在哪。”

霍去病道:“那我們這就過去。”

霍善立刻精神起來,跑去搬了許多東西到車上。霍去病沒讓別人駕車,而是帶著霍善一起駕著堆滿米糧布匹的車出了城。

霍善挨在他爹身邊,感覺身上暖融融的。他和霍去病嘀咕起來:“昨天我是想給他糧食的,但是他手指頭斷掉了,又拿著藥,拿不了別的東西。而且叔父跟我說,凡事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要是不能所有人都給,別人見只有他一個人有,好事也會變壞事。”

霍善不是很懂。

不過霍光他們行事自有一套章程,一般而言霍善都不會瞎指揮,霍光給他講道理他就聽。

這會兒他就把聽來的道理學給了霍去病。

霍去病從不考慮那麽多,他只是不想看到霍善沒精打采而已。

見霍善一臉的不高興,霍去病將他整個人裹在自己的披風裏,伸手摸著他的小腦袋說道:“等江夏郡在你的治理下富足起來,以後就不會再有人忍饑受凍。”

霍善道:“好!”

父子倆聊了一路,很快便抵達樵夫家。有人聽到動靜,好奇地探出頭來看看是誰來了,一下子看到後頭綴著的那群親衛。

不得了,是大人物來了!

不少人都呼喚屋裏的人一起來瞧熱鬧。

霍善跳下車,踩著地上的薄雪找到離得最近的人家問那樵夫具體住在哪兒。

一問才知道那樵夫是跟著他娘改嫁過來的,在這邊沒田沒地,他娘病故後就沒了容身之地。還是裏正看他可憐,才給他在西頭分了間茅屋住下。

最偏僻的那處屋舍就是他的了,他長大成人後倒也勤勉,已經築起了結實的夯土房,去年還娶了媳婦,看得那些討不著婆娘的懶漢眼熱得不行,有事沒事總想找他茬。

呸,人家姑娘又不是瞎了眼,難道還放著勤快體貼的好郎君不選,選他們這些好吃懶做的混賬?!

霍善想到了那截斷指,沒了一根手指,以後樵夫的日子怕是不會好過。

他又有些郁悶起來。

霍善跑去那處偏僻的農家小院外喊人。

年輕的樵夫夫妻倆正在屋裏湊一起看孩子,聽到外面的動靜後楞了一下,很快出來把柴扉打開。

看到雪地上立著的霍善父子倆,樵夫呆了呆,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還是他妻子在裏頭問“是不是又是那些家夥來搗亂”,樵夫才回過神來,結結巴巴地喊道:“府、府君!”

霍善道:“我給你送了些糧食和布匹過來,你接下來先養好手上的傷再琢磨別的。”

樵夫忙把霍善一行人領進屋。

樵夫妻子見到來的是平時便給他們義診和贈藥的霍善,身後甚至還跟著高大英朗的冠軍侯,頓時局促地想抱著孩子起身向霍善父子倆行禮。

霍善道:“坐著就好,不用起來。”

霍善也不嫌草墊簡陋,徑直坐到了散發著暖意的火爐旁看向婦人抱著的奶娃娃。

見小孩子瞧著還算康健,應當一直被父母悉心照顧著,霍善便沒說什麽了。

他讓人把東西放下,對夫妻二人說道:“你們今年先好好過冬,明年我有份差使安排給你們做,這些東西就當是預支給你們的工錢了。”

夫妻倆聽了霍善的話,忍不住眼含淚花,保證道:“府君有什麽需要我們做的,只管吩咐就好。”

霍善道:“明年我要種一種叫棉花的作物,到時候需要些踏實肯幹的人來負責,我覺得你們夫妻倆挺適合的。這種作物要是種成了,接下來幾年我們就能過個暖冬了。”

所有作物從引種到推廣都需要費不少功夫,霍善抵達江夏郡時已經入秋了,棉花便來不及種了。

明年開春後要做的就是棉花的引種、留種、推廣,事情還真不少,需要的人也不少,既然碰上了,霍善便準備把這對人品不錯的年輕夫婦給安排進去。

只要接下來幾年能做到李時珍所說的家家戶戶種上半畝桑麻以及棉花,想來足夠讓一家人冬天不至於受凍了。

樵夫雖沒聽說過棉花是什麽作物,可聽了霍善的話後還是心馳神往,當即表示只要霍善不嫌棄他缺了一指,等他把手養好後就去府衙幹活。

霍善把東西送到了,事情也安排妥當了,便沒再多留,與霍去病一起回城去。

回到府衙,霍善就找霍光他們過來圍爐開小會,順便挑些看起來放不過這個冬天的紅薯扔進爐膛裏烤。

主要是眼看又是一場大雪要下下來了,說不準有許多人熬不過這個冬天,所以得按照府衙裏造冊的鰥寡孤獨送些過冬用的布匹米糧下去。

還有家裏剛添了新生兒的也得送上一份,畢竟這種天氣孩子和母親都很容易生病,府衙得給她們送上一份保障。

哪怕不說什麽關懷老弱婦孺吧,人口增長也是重要考核指標之一啊!

這絕對是官府應該做的!

霍去病在旁說道:“人手不夠可以跟我說。”

連霍去病都開口了,霍光他們自然沒有異議。

眾人很快就把具體細則敲定好,紛紛回去加班加點把事情落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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