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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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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待義姁把府中人一一看了個遍, 為有需要的幾個仆從開了方子,已是用飯的點了。

霍善力邀義姁和東方朔留下吃飯,霍去病自是不會掃他面子,也出言邀請他們一並吃了再走。

這頓吃的是小餛飩, 東方朔兩人都不曾嘗過。再聽霍善說生病了可以把藥做成餛飩餡煮著吃, 義姁更是凝神細聽。

這種吃法尋常人自是吃不起的,可如今請義姁過府治病的也有不少達官貴人, 若是碰上不願意吃藥的患者倒是可以試試這種吃法。

東方朔笑問:“這是你師父教你的吧?”

為了不叫霍善把這鍋扣到自己頭上, 東方朔這次決定來個先發制人, 先把鍋往李長生頭上套牢了。

東方朔還給義姁介紹起來,說李長生是個方士, 平時也幫左鄰右裏看個頭疼腦熱之類的毛病。這種紮根在鄉裏的醫家, 素來是最能想出這些個土辦法的。

霍善還沒想好怎麽答呢, 東方朔就把事情給坐實了。

他很有些瞠目結舌。

霍去病見兩人這般表現, 便知東方朔來這趟是想為難為難霍善。

不就是拿你的名頭畫了幾條蟲子嗎?這麽大個人竟還找上門和個三歲小孩計較。

既然你不樂意提你那便不提你了,以後真找著有用的東西也絕不提你。

霍去病對霍善說道:“確實是你師父做的好吃。”

霍善一聽親爹誇自己師父, 馬上忘了什麽推鍋不推鍋的。他馬上說道:“對吧,對吧, 您也這麽覺得是吧!師父做的最好吃!”

霍去病“嗯”地應了一聲, 說道:“以後我得多去吃幾回才行,只是怕這樣的話先生太辛苦了。”

霍善也是想經常見到霍去病的,馬上說道:“我和師弟會幫忙的,不辛苦!”他一個三歲大的小娃娃, 說起幫忙來一點都不害臊, 可見他是真的覺得自己起了極大的用處。

東方朔帶義姁離開後, 霍去病就把霍光找去叮囑他以後不要在霍善讓他整理的這些文稿或圖譜上面寫東方朔的名字。

霍光有些猶豫。

霍去病知道他這個弟弟性格非常謹慎,便與他透露了東方朔只是霍善師徒倆扯的虎皮。這些東西興許有一小部分是東方朔講的, 但肯定還是李長生傳授的居多。

李長生不想冒尖,那便不提出處好了。

雖不知李長生師承何處,但從霍去病與他們師兄妹的接觸和相處來看,他們師門必然不太簡單。否則怎麽會養出兩個這樣的人來?即便不提師承,李長生本人若是個尋常人物,東方朔又怎麽會和他成為朋友?

霍光很快被霍去病說服了。

原來是這樣!

霍去病想了想,又補充道:“有些不怎麽討人喜歡的事物,倒是可以提東方朔一嘴。”

像最近這個讓長安生魚膾突然滯銷的《寄生蟲圖譜》,就可以帶上東方朔的大名。

這絕對不是為了禍害東方朔,而是為了讓更多人知曉寄生蟲的危害。這種關乎廣大人民群眾健康問題的大事,東方朔充當一下宣傳大使怎麽了?

誰叫他的名頭那麽響亮!

霍去病叮囑霍光,下次有這樣的事還找東方朔掛名。

霍光:“………”

怎麽感覺這東方曼倩得罪他哥了?

東方朔,字曼倩,他自己取的。

曼,長的意思。

倩,姿容美好的意思。

曼倩加起來大意是這樣的:我這人啊,長得又高又帥。

能給自己取這種字的家夥自然是無懼於外面那些風風雨雨,送完義姁歸家後又優哉游哉去找酒喝,不知今晚又會宿在哪個酒家。

義姁回到府中,見她弟義縱又待在書房,便過去尋義縱說話。

朝堂中的事她不算特別懂,但也知道她弟現在做的事比較遭人恨。

想到東方朔來回路上的勸告,義姁坐到義縱身邊說道:“曼倩說,你凡事應當以陛下為重,陛下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

義縱道:“這我當然知道。”

其實他不願意遵從聖意?只是盜鑄之事殺了這麽多人還是無法了結,算緡錢收起來又阻礙重重,這兩樁要緊事沒能完成,陛下很快便會對他心生不喜。

他們這位陛下用人從不看出身,只看你有沒有用。

這是有好處的,好處是只要你有能力就能得到重用。

可壞處也非常明顯:你沒用了自然就把你一腳踢開。

一腳踢開還是看在你無功無過的份上,你要是敢把差事辦砸了,那就別想活了。

聽聞張湯最近提議實施告緡令,允許天下吏民告發自己身邊有沒有不按規定繳納算緡錢的。要是告發的情況屬實,告發者可以拿走算緡錢的一半!

便是義縱自己行事也酷烈至極,殺起人來從不手軟,也感覺這個告緡令有點過了頭。

倒不是他對那些逃避算緡錢的富戶豪強有什麽好感,他手頭可沒少沾這些人的血。而是他覺得這個告緡令會攪得人心惶惶,叫天下吏民皆無心生產,只想著相互告發。

可他看劉徹的意思,仿佛對張湯提出的告緡令很是滿意,正準備挑選適合的人手把它落實下去。

這算緡錢可真是收也難,不收也難。

義縱道:“阿姊莫要擔心,我會小心行事的。”

義姁見她弟心事重重的模樣,便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麽忙。

姐弟倆對坐嘆息。

另一邊,霍善還是早早躺上床呼呼大睡。

四個小老頭兒已經輪流帶他做了一趟任務,把跟診次數刷到了55/100。

新手任務儼然已經完成了一半有餘!

眼看離過年還有將近兩個月,李時珍他們愈發不急了,見霍善入夢後張仲景便問他要不要去南陽郡看看。

他們現在也漸漸覺出些興味來,張仲景他們想看看後來的醫家發展,李時珍他們又想看看前輩們的臨床實踐,雙方可謂是一拍即合,都決定帶著霍善慢慢看、慢慢學。

霍善顯然也很喜歡這種學法(玩法)。

南陽郡,他知道的,他爹的侯國冠軍縣和他的侯國朝陽縣都在那邊,據說相隔不到百裏。只比新豐縣到長安稍遠那麽一點!

他還太小,沒機會去朝陽縣看看,不知道劉徹封給自己的食邑縣到底長什麽樣。

霍善躍躍欲試:“會去朝陽縣嗎?”

張仲景這個南陽人算了算,搖頭道:“可能沒機會過去。”

目前他們還處於新手任務階段,能選擇的地點就他們生前去過的那些地方。

等等。

張仲景看了看自己路線圖上亮著的幾個地方,笑道:“若是我們到新野縣去,順著育水往下走一段路就是朝陽縣了,你真想去的話我們可以試試乘船過去。”

霍善積極響應:“乘船!”

他最喜歡坐船啦。

就是他年紀太小,他師父不常帶他坐船去別處。

既然霍善有興趣,張仲景便選了新野縣為落腳點。

建安九年的新野,還算風平浪靜,只是比之長沙城這樣的一郡治所還是有點寥落。

東漢末年的南陽算是一處相對安穩的地方,因為這地方是光武帝劉秀的故裏,劉秀登基後對同樣出自南陽的陰氏、來氏、鄧氏幾家人都頗為偏愛,東漢歷代皇帝出於對劉秀的尊崇自然也都對南陽這一塊優待至極。

漢末各地戰事頻繁、人口銳減,獨獨南陽一地仍是安居樂業,鮮少卷入殘酷的戰火之中。

像諸葛亮就曾自述“躬耕於南陽”。

這是個還能維持男耕女織安穩生活的安樂鄉。

東漢末年許多地方大抵是像建安詩人王粲寫的《七哀》那樣: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

王粲在詩中舉了這樣一個例子:道旁有個面黃肌瘦的婦人正把孩子扔到草叢裏,為什麽她那麽狠心拋棄自己的孩子?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能到哪裏去,與其看著孩子在自己面前活活餓死,還不如就這樣母子永訣。

這就是戰亂與饑荒帶來的慘況。

即便是相對安穩的南陽,情況其實也沒好到哪裏去。

能活著,但也只是能活著而已。

哪怕各路諸侯默契地不拿南陽當戰場,東漢末年接連不斷的天災卻不會輕易放過南陽。

俗話說大災之後必有大疫,連年天災不僅帶來了饑荒與極寒,也帶來了疫病。

就拿張仲景家裏人來舉例,張家一族兩百餘口人,建安以來不到十年已經死了三分之二,每十個必有七個是死於傷寒!

一個個親人、鄰裏的死亡讓是張仲景遍閱古籍悉心撰成《傷寒雜病論》,希望能讓世人不再因為傷寒而死去。

活著太難了。

霍善剛踏足新野縣的土地,就能感受到那種明顯有別於唐代長安、明代北京的蕭瑟。

連他們三百年前的新豐縣都比不過。

新豐縣非常熱鬧,各鄉吏民都安居樂業,連地裏長蟲了縣衙都要派人來知會一聲,提醒大夥要防止病蟲害。

生活在這樣的新豐縣,人們是非常有安全感的,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該怎麽活,對以後的日子也充滿盼頭。

張仲景沒帶霍善進新野縣,而是帶霍善前去育水渡頭乘船。

既然是去臨近的朝陽縣,倒是不用等大船,只消找艘乘漁家小船便好。

趕巧有輛小船停泊在渡頭前。

有個老漢在岸上收了鍋爐,正要登船。

張仲景上前問對方能不能載他們去朝陽縣。

對方聽張仲景也是南陽口音,笑呵呵地道:“上來吧,去朝陽那邊不過二十裏路,眼下還是順風走,要不了多久就到了。”

路確實不遠,都說“十裏一亭,十亭一鄉”,可見二十裏都不夠出鄉的。

那老漢健談得很,邊搖船邊與張仲景閑談,問張仲景是去探親還是訪友。

問完了又說起自己家的情況,說是他家裏人都死咯,沒想到自己被老伴嘮叨了半輩子,老來卻是清靜了。

兒女與孫輩也都沒活下來。

幸而他還有力氣搖船,且這幾年駐守的劉府君頗為寬厚,所以他倒是僥幸活了下來。

張仲景本已管不了生前諸事,此時聽著熟悉的鄉音,不免也生出幾分悵惘來。

寧為太平犬,莫為亂世人啊!

霍善是聽不懂這些嘆息的,他一早就跑到船頭,豎起耳朵聽老漢的劃槳聲與嘩啦啦的水聲,感覺風呼呼地從耳邊吹過,老快活了。

等他高高興興地吹夠了江風,才有空聽李時珍這個《三國演義》愛好者驚嘆:【這老漢說的劉府君,不會是劉備吧!】

霍善問劉備是誰。

李時珍就給他介紹了一下劉備。

建安年間,駐守新野,齊活了!

據說劉備就是在這期間三顧茅廬,收獲了諸葛亮這麽個千古良相!

三顧茅廬以後估摸著就是……常山趙子龍七進七出了。

想來目前劉備、趙雲、諸葛亮都在他們方圓百裏之內。

沒想到他們現在離三國名人這麽近啊!

霍善又沒讀過《三國演義》,哪裏能明白李時珍的激動心情,聽完李時珍的一連串介紹還是一知半解。

於是他“哦”了一聲就繼續興致勃勃地聽呼啦啦的風聲和嘩啦啦的水聲。

坐船真棒!

下次還想坐!

李時珍:“………”

你永遠猜不透小孩子的關註點到底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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