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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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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燙

依舊是熟悉的味道, 溫慕寒眼眶驀地一熱,又生生將那股從鼻尖泛起的酸澀咽了回去。

耳垂綴著的耳環突然變得很沈,撕扯著皮肉, 有些疼。

化在舌尖的奶油很甜, 堵住嗓子眼的甜。

她突然生出了想拿起筆的念頭, 桌上擺放著的是剛剛買給夏塵的書, 溫慕寒翻開一看, 裏面的每一個字都變得熟悉起來, 身體的細胞開始激活。

那些盤根錯節的斑駁歲月終將穿過錚錚山巒,以一種全新的方式落在她面前。

餐廳裏有一塊很大的熒幕, 正播放著《駕長街》裏江斂最後和紀千闕醉酒訣別的畫面。

鏡頭對上他微紅的眼角, 發絲淩亂。

“那你告訴我該怎麽做?”佝著的背突然直起又垂下,語氣變為無奈,帶著一絲妥協, “你告訴我…該怎麽做啊。”

情緒的爆發瞬間將觀眾拉入那個場景中去。

一滴清淚從他的左眼角滑落, 砸在他青筋凸起的手臂上。

江斂像是被抽幹了全部的力氣,倒在涼亭的橫欄上。

手中的酒壺滑入湖中,散出漣漪來。

“明明, 我只想要颶風而已, 只想要駕長街罷了。”

“明明……”說到這兒,他沒有再說,徹底倒了下去, 手脫力地垂下。

像是醉了,又像是沒醉。

明明我只想要你在我身邊而已。

他無聲地呢喃著。

屏幕已經黑了,但溫慕寒心裏止不住地酸澀, 驀地生出一種再看一眼謝逍的沖動。

-

夜幕降臨,線條流暢的黑色賓利駛入這座豪華的私人莊園。

鏤空雕花的鐵門緩緩打開, 庭院中央的噴泉在通明的燈光中盡顯浪漫與高貴,羅馬風格的建築低調又奢華。

有個二代買下這裏專門做來做私人酒吧,來的都是貴圈裏的人。

謝逍到的時候,裏面的場子已經熱了起來,燈光詭譎迷離,映得酒杯裏的液體如琥珀一般,慢慢沈澱下去。

舞池裏一群人披著原始的裸/露的皇帝新衣的欲望,雙方彼此都知道今晚的最終目的是什麽,是肉/體上的欲驅動著他們的行為。

二樓是絕佳的位置,可以俯覽底下的一切。

光線渾濁,變化無常,謝逍踩著動感的音樂邁上二樓,他身上穿的還是白天的西裝,進了這個場子,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囂著燥,他脫下外套搭在手臂上,只留見白色的襯衫。

到了可以松懈束縛的時候,謝逍擡起手腕晃動幾下,右手松開白貝母袖扣,襯衫隨意地挽到袖口,露出手臂虬曲的青綠色脈絡,修長指間的紅寶石戒指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閃爍著幽光。

推門進去的時候,陸洋和傅翎早早地就到了,甚至等不及已經開始了賭牌。

陸洋本來還要多幾個圈子裏的人,被傅翎給阻止了,那些人又要喊些姑娘玩一些惡俗游戲,他不太適應。

見到人來了,陸洋擡起頭。

“阿逍,可把你給約來了,大忙人啊。”

“嗯。”

謝逍淡淡點頭,做進皮質軟沙發裏,懶慢地翹起二郎腿。

最近的確是有些忙,他的劇還在播,可娛樂圈裏的人已經找不到他了,他跟陳姐說不演戲的時候,陳姐還挽留過他,那些輿論謠言已經淡下去了,有很多導演看中了謝逍的實力準備談合作的事情。

那時的謝逍剛出院,臉色蒼白。

他低下頭輕嘲一聲:“當演員有什麽用,又保護不了我想保護的人。”

他把她給弄丟了。

陳姐很久沒說話,最終還是沒繼續勸他。

謝逍半隱退了,修養了一段時間後,開始學習工商管理,接手謝家的產業,沈佩雯對此是喜聞樂見的。

初生牛犢總歸是不被看好的,無論是董事會還是外面的人,但謝逍做到了讓他們心服口服,有些產業在他手裏反而越來越好。

“來來來,喝一杯。”陸洋張羅著。

謝逍端起酒杯,漫不經心地晃動著杯底的冰塊,往上輕擡,而後一飲而盡。

辛辣的液體滾過喉腔,刺激麻痹著心中跳動的慌張感,一股不知從哪而來的慌張。

“聽說你媽給你安排相親了?”傅翎放下酒杯,“還是譚家的那位千金。”

他點頭,靠向身後的沙發,姿態慵懶,寬肩窄腰的身形更加蠱惑人,偏偏生出幾分薄涼感,讓旁人望而卻步。

“沒去。”

“……”

聞言,陸洋豎了個大拇指。

“也就你了,敢得罪譚家。”

謝逍眉峰輕聳,不置可否。

酒過三巡,推杯換盞,面前的籌碼換來換去,花花綠綠看著晃眼,謝逍又點了根煙,起身朝欄桿走去,樓下舞池好不熱鬧。

有個男人興許是喝嗨了,站上桌子。

他瞇了瞇眼,有些眼熟,好像是陳家的二少陳風,頑劣得很。

謝逍肩骨下沈,雙臂搭上扶手,煙霧繚繞後露出一張冷硬矜貴的臉,像慵懶的獅子。

只見陳風不知從哪裏掏出來一大疊紅鈔,裝進噴槍裏開始朝空中撒錢,歡呼聲不斷。

一場紅色的“雨”。

陸洋停下動作,湊近傅翎輕聲說:“你說阿逍還惦記著溫慕寒嗎?”

傅翎沖他搖搖頭,“忘不了,刻在心口怎麽剜得出去。”

這個名字他都很少提起,怕勾起謝逍的回憶,畢竟謝逍當時躺在病床上的樣子讓他觸目難忘。

陸洋嘆了口氣,“怎麽兩個人好好在一起就這麽難呢。”

傅翎也跟著嘆了口氣,嘴裏也叼根煙點燃。

煙霧迷漫。

兩個人都太苦了,都身著單薄怎麽抱團取暖,事到如今,他也看淡了,不會再說些什麽,無論是放下還是拿起,就留給他們倆個去選擇吧。

他始終相信,只要有緣,繞了一圈還是會在一起。

-

溫慕寒到平蕪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她行動很快,回去跟梁佑庭說了下就收拾行李去機場了。

梁佑庭聽到她要回去的消息,沒有太多的驚訝,似乎是早就料想到的事情。

夜色深沈。

他送她到機場,擡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語氣溫柔。

“到了給我發信息,回去也不要想太多,”他聲音輕磁,輕笑一聲,“你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等我這邊的事情處理好,我也就回來了。”

“嗯,”溫慕寒點頭,“還沒來得及和小迪他們打招呼,不知道他明天會不會不開心?”

“夏塵今年不是高考嗎?等他考去平蕪會帶著小迪他們去的。”

她想想也是。

過往的人匆匆走過。

溫慕寒擡眸看向面前的梁佑庭,朝他張開手。

“嗯?”他眉微挑。

“抱一下。”

梁佑庭嘴角浮起一抹無奈的笑,上前一步將她攬進懷裏。

“我們倆還搞矯情這一套。”

溫慕寒頭貼著他的胸膛,手臂收緊。

“謝謝你啊,梁佑庭。”

梁佑庭輕拍她的背,笑著搖頭沒有說話。

她的背影消失在機場拐角處。

……

到平蕪的時候又是淩晨,想想起來也覺得好笑,似乎每一次回來都是這個時間點,城市沈睡的時間點,有人從一個城市來到另一個城市,沒有人知道。

給梁佑庭發完信息後,溫慕寒打車回了原來的那個家。

家裏很久沒人住了,更沒有打掃,其實她該去酒店將就一晚的,但她就想去看看謝逍,會不會在那裏。

到小區的時候,就剩門衛的燈還是亮著的,門衛大爺在裏面打著盹兒,廣播裏放著戲曲。

行李箱齒輪在路面劃出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突兀。

夜間的風有些涼,吹得頭頂樹葉響動,連帶著投在地面路燈的光也晃個不停。

每走一步,溫慕寒都在想,要是打開門,面對謝逍她該作何反應。

當初是她要離開的,現在也是不打一聲招呼回來的。

可是,她的想法沒有機會實現。

打開燈。

——家裏沒有人。

所有的家具都被白布遮蓋著,空氣裏有一種長時間空氣未流通的淡淡的黴味。

溫慕寒走進去,從鞋櫃裏拿出拖鞋換上。

拖著行李箱往裏走,卻瞥見客廳的沙發沒有被白布蓋著,也沒有灰塵,是有人坐過的痕跡。

她下意識地覺得是謝逍。

溫慕寒在客廳站了一兩分鐘,一種無力感朝她兜頭澆下。

真到跟前了,卻發現她害怕見到謝逍了。

拉著箱子來到自己的房間,按響一旁的開光,頭頂的吊燈亮了起來,她看著只覺得恍如隔世,明明離開才幾個月,卻好像已經過了很久。

墻上的時鐘指到二這個數字。

溫慕寒沒帶多少東西,從衣櫃裏翻出床單被套換上之後,拿上睡衣去盥洗室裏簡單洗漱了下就鉆進了被窩。

她本以為換了個環境會睡不著,可卻意外地很快進入了夢鄉。

謝逍打開門,其實他喝得很多,但腦子依舊很清醒。

照例,他都會來這間房裏坐坐。

就坐一會兒,心裏也能平靜一點,想溫慕寒的念頭也會紓解不少。

他按下客廳的燈,強烈的光刺得他眼睛快睜不開,好一會兒再緩過來。

只是垂下眼的功夫,謝逍看見了鞋櫃旁的鞋。

一瞬間,他眸光一顫,手止不住地顫抖。

是她回來了嗎?

他擡眸看向那扇房門,強烈的直覺告訴他溫慕寒在裏面。

謝逍往前急切的走了兩步,而後又停了下來,心中升起退怯之意。

不敢再賭了。

萬一又是夢呢。

酒一醒,發現又是一場空。

他坐回那張沙發,點燃一支煙。

吸了一口,只覺得苦澀,但麻痹神經卻格外好用。

謝逍看著這間房間,面前開始出現溫慕寒的身影。

沙發前,她說,謝逍,看個日出吧,你房間看日出的角度特別好。

餐桌上,她說,謝逍,你好好演。

也是她,在窗前說,謝逍,好難受啊,我困在裏面出不來了。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似乎他演戲之後,這件房間就很少回來了,僅有的回憶少得可憐。

他沒有去動那些東西,總想保持在溫慕寒在時的模樣。

可是溫慕寒,你能不能再可憐一次,再拉我一把啊。

煙抽了一根又一根,夜色沈了又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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