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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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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雪

回到病房的時候,許從音已經睡著,只剩一站昏黃的燈發出贏弱的光,通透了床頭玻璃花瓶裏的茉莉白玫。

溫慕寒才想起還有信息還沒看。

[牧:發來一張照片。]

她點開一看,看著有些熟悉,貌似對方也在這兒,而且離自己不遠。

[牧:笙,這裏的藍花楹很美。]

[牧:今天天氣不錯,拍了很多好看的照片,有時間一同分享與你。]

[牧:最近讀了一本書,裏面有一句話我很喜歡,想來你應該也會喜歡。]

[牧:“只求我身體裏還能感受到這般隱晦而炙熱的烈火,它即是我,即是生機盎然的我,我一心只想感謝人生容許我得以燃燒。”]*

牧是溫慕寒在網上認識的朋友,兩人因為《人生的枷鎖》持有同樣的看法而相識,慢慢了解中發現對方身上的某種特質都很相似。

比如習慣性記錄,他喜歡用鏡頭記錄,她則喜歡用筆。

比如看文學,兩人都喜歡博爾赫斯,阿多尼斯,瓦爾澤……

他們似乎都是理想主義者,但加繆說過,理想主義者的反義詞,是心裏沒有愛的人。

昏黃的燈光落在她頭頂,襯得她身形更加瘦削單薄,肩頭的發尾掃落下來,輕輕掃過脖頸,有些癢,溫慕寒纖長的睫毛起伏著,手指挪到左側撥動了靜音鍵。

隨即敲著鍵盤回覆他的消息。

她跟牧最好的交流狀態就是時而的分享欲,不必得到及時的回應,這樣的挺好的,雙方都不會覺得有負擔,呈現一種最舒服的狀態。

[我很喜歡。]

溫慕寒從相冊裏選了一張圖片發過去,[最近剛寫的一首詩,感覺不太對。]

她不指望牧能秒回,發完就放下手機,起身替許從音掖了掖被子,傾身關掉床頭燈回到一旁的沙發歇下了。

第二天許從音重新檢查一下,確定沒事就出院了。

三天很快過去,她又重新生龍活虎,溫慕寒趕忙將壁紙換了回來。

那首詩也得到了回覆。

牧說,你寫的愛情似乎只是身處之外的東西,只是將你所看到的,所讀到的感受表達出來,沒切實體會到的就好似一具空殼。

或許,你可以嘗試一下,哪怕只是為了某個瞬間。

就像你寫作,也是一個高潮的瞬間支撐你寫完這本書。

溫慕寒收到這條信息時,是在晚上離開圖書館回寢室的路上。

她在香樟樹下盯著那句話看了很久。

牧說的沒錯,自從她開始嘗試寫作,無論是散文,詩詞,還是小說,撇去那些華麗的詞藻來看,似乎並不能真正留下些什麽。

這有悖於溫慕寒當初選擇文學的初衷,文字的力量該是救贖和拯救,那些虛無縹緲的文字不該只是書頁上的字,它更應該刻在人的心上。

許從音也說過,清冷一般伴隨著破碎感,會讓人產生憐惜,但溫慕寒不一樣,她是自由不羈的,不會被任何東西給羈絆住,讓人想要接近卻又望而生畏,所以她身上缺了點情感性共情。

共情分為兩種,情感性共情和認知性共情,她擁有後者,只是覺得在別人受到情緒的波動時應該有所表示,但她沒有辦法在情感上去體會別人的感受,純粹是認知的驅動讓她去做些什麽。

這就導致,她寫的故事裏,男女主只是為了既定的故事線而走向結局,而不是角色本身,因為她無法賦予他們濃烈的情感,只有寡淡如水,跟她的人一樣。

溫慕寒想,或許她得去嘗試一下戀愛了。

-

“慕寶,我在小紅書刷到這家美甲工作室,是國內的小姐姐開的誒。”

“我們等會兒去吧,我看中了這個款式,等會兒讓她幫我做個延長。”

今天下午沒有課,許從音吃完飯就打算拉著溫慕寒去做美甲。

自從許從音做了一次本地的歐美美甲,差點被醜哭之後,發誓以後一定找國人開的店。

她提前加了對方的微信預約好,地圖上查了地址離得不遠,兩個人就沒有開車,打車去了。

店藏在公寓樓裏,找了半天也找到。

到的時候已經兩點。

溫慕寒推開玻璃門,擡眸的瞬間看見了沙發上的謝逍。

他懶懶地倚在沙發上,白t配上黑色棒球服,脖子上掛著頭戴式耳機,後剃發應該是剛剪過,瞧著很是鋒利,黑色牛仔褲搭著最新款的板鞋包裹著兩條大長腿,縮在狹窄的空間顯得有些委屈。

男生似乎在打游戲,手機橫臥在手上,聽到開門的聲響,謝逍緩緩擡眼,同樣看見了進來的溫慕寒。

他眉骨稍挑,頗有些意外。

後面跟著的許從音自然也註意到了男生,唇勾起,喲了一聲,“還挺巧嘛,謝大帥哥。”

“是挺巧。”謝逍眼神極快地瞥了她一眼,又頗有興味地看向溫慕寒,輕笑一聲。

溫慕寒沖他點頭頷首。

“謝逍~”嬌柔的女聲傳來。

聽到這柔情似水的聲音許從音連忙抖肩,將身上的雞皮疙瘩哆嗦下來。

順著聲音望過去,是一個身材很好的美女。

洛城的深秋已然變得有些冷,她卻穿著吊帶短裙,搭配淺棕色絨面靴,一頭亞麻棕色長發披散在一邊,臉上的妝化得很精致,很好看。

許從音眼睛都亮了,忍不住感嘆,“我靠,美女,好了我想我可以接受她的聲音了,好甜好米。”

“我渴了,能幫我買杯咖啡嗎?”女生杏眼撲閃著,無法讓人拒絕的語氣。

聽到這話,許從音湊到溫慕寒耳邊,切了聲,“這小子好福氣啊,談的個個都是大美女。”

溫慕寒莞爾一笑,“這樣才般配嘛,要不然你又要說鮮花插在牛糞上。”

“也對,俊男靚女好歹養眼,”許從音點頭認可,“慕寶,哪天你也給我騙個帥哥回來讓我飽飽眼福。”

“……”她沈默幾秒,有些無奈嘆道,“好好好,趕緊做吧。”

每次做個美甲都不知道得要多久。

美甲師小姐姐起身迎接她們,“是你們在微信上跟我說的是吧,剛忙好,帶圖片了嗎?”

往裏走的時候,沙發上的謝逍正好起身,“行。”

錯身離開的時候,溫慕寒在他身上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貌似是女香。

橘子和橙花糅雜在一起,散發出被陽光烘烤過的清甜茉莉香。

許從音拉著溫慕寒,晃著手機,“帶了帶了,我選了幾個等會發給你,你幫我看一下。”

美甲師小姐姐點頭微笑,招呼她們坐到正確的位置上,“好,你們先坐這兒。”

門上門鈴一響,玻璃門又重新閡上。

兩人成功落座,溫慕寒坐在中間,就在那個漂亮女生的右邊。

她本來不想做的,只是陪許從音來,但賴不住她難纏。

“你不做等我,我會有愧疚感的,你就做一個吧,我請你。”

於是乎,溫慕寒妥協了。

美甲師問她想要做什麽款式,她抿了抿唇,輕聲說,“就純色吧。”

“好。”說著就轉身去拿身後的色板遞給她,“來小姐姐,你選一下顏色。”

許從音嚷嚷著說要給她選款式,被溫慕寒給婉拒了,她將色板還給美甲師,微笑,“米白色就好。”

她真的不太喜歡做美甲,做了就會忍不住摳,摳完了指甲又會變得很軟,敲鍵盤不太順。

店裏點了diptyque的香薰,氣流熏著走馬燈像旋轉木馬般悠悠轉動著,燃燒後屋子裏滿是微酸的漿果味和淡淡的青草味。

cd機放著比伯acoustic版的《intentions》,吉他斷音的聲音很是明顯。

身旁的小姐姐似乎在跟人聊天,鍵盤敲得飛起,時不時來個語音,“謝逍,我要白巧摩卡哦,加冰哦。”

右邊的許從音放了甄嬛傳在看,還跟對面的美甲師聊起劇情來。

溫慕寒不太想看手機,垂眸看著美甲師的動作。

“小姐姐,你的甲型和甲床真讓人羨慕不來,而且你皮膚還白,做什麽都好看。“美甲師小姐姐忍不住誇她。

”謝謝啊。“溫慕寒不免羞澀,朝她微笑。

聽到這話,沈雨菲頭從手機裏擡起來,不動聲色地瞥了這邊一眼,目光從被誇過的手移到溫慕寒身上。

女孩穿的很簡單,藍灰雜色針織開衫,下半身穿了一條淺藍色微喇褲,腳踩小白鞋,第一眼的感覺是幹凈。

她紮了個半馬尾,有碎發散下來,襯得她眉目更加溫柔。

驀地,沈雨菲瞇起眼睛,看著她束起頭發的那個發圈。

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裏看見過。

她秀眉輕蹙,扯了扯唇角,又重新去玩自己的手機了。

謝逍回來的很快,手裏拎著兩個大袋子。

沈雨菲瞧見,驚呼,“你怎麽買了這麽多?”

他掃了一眼溫慕寒瘦削的背影,桃花眼微翹。

“見者有份。”

“哇哦,謝大少今天出血了嘛。”

許從音擡起頭,調侃著。

其餘人也是紛紛道謝,沈雨菲對面的那個美甲師揶揄,“小姐姐,你男朋友對你好好啊,還這麽有耐心。”

沈雨菲面色一紅,擡手掩住揚起的嘴角,“哎呀,還不是男朋友啦。”

她之前也聽說過謝逍對談戀愛不上心,但那些女生還是很願意,這張臉拉出去多能打啊。

從今天看來,又肯陪自己做美甲,喊他去跑腿也是情願的,那是不是自己對於他來說,是特別的。

許從音在旁邊白眼快翻上天。

這就感動了?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哦她忘了,對於謝逍來說,不正常,這都算小刀剌屁股了。

於是,謝逍給每個人都發了一杯,最後給溫慕寒,其餘人都是直接放在桌子上,獨獨到了溫慕寒,傾身遞了過來,他身上淡淡的清香混著男性荷爾蒙籠罩過來,將她周身的光給擋住。

湊得近了,他衛衣上的繩子甚至能貼上她的臉。

她下意識地往後一躲,眉間升起無措,瞧見謝逍將咖啡放在她右手邊連忙拒絕,“麻煩你了,但是我不喝咖啡,請拿回去吧。”

更何況,她不喝冰的。

“或者你女朋友可以多喝一杯。”溫慕寒看向沈雨菲。

沈雨菲見兩人這麽近的距離,心裏有些不爽,但面上沒表現出來,笑著說,“你就拿著吧,要是實在不喝到時候扔掉就行了,就一杯咖啡。“

”送出來的東西可沒有拿回來的道理。“謝逍起身,註意到了她的發圈,懶懨懨地開口。

”是啊。“沈雨菲轉了轉右耳的愛馬仕耳環,一臉的你不要太不識好歹。

“那謝謝了。”

溫慕寒深吸一口氣,沒吭聲了。

“沒事,待會兒我喝。”

謝逍走後,許從音湊過來小聲說道。

“好。”她抿唇,點頭。

溫慕寒的本意就是怕浪費,與其這樣不如不接受。

放在桌面的手機蹦出一條微信。

[4.435km/s:不是咖啡。]

溫慕寒瞥了眼沒回,對方又發來一條。

[4.435km/s:你可以試一下。]

鎖屏,當沒看見,卻在手抽回的時候碰到了杯壁。

——是熱的。

她能聽到她們杯中冰塊碰撞的細碎聲響,所以只有這杯是熱的?

可謝逍怎麽知道,她不喝冷飲。

溫慕寒心尖一顫,越發覺得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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