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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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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冬

幽暗的環境裏, 墻角都是潮濕的,一中的校服在大雨中格外醒目。

曾白瑛和高明科下班回來,看見男生把女生困在墻角說話, 這樣的事他們已經見怪不怪,因為學校就在家附近,這小巷弄常有老師和小情侶出沒。

滿臉不耐煩的高臨星夾著傘, 跟在他們背後, 快走過時店面時忽然急剎車,掉頭三兩步沖過去。

“姐,是你嗎!?”

曾白瑛驚疑不定地朝旁邊檐下看去。

男生懷裏的女生擡起頭, 和她家若若長得一模一樣, 她頭發微散, 唇色紅艷, 連白皙修長的脖子都被蹭紅了, 看到他們一行人, 她的臉頰騰一下紅的徹底, 下意識借男生的身體擋住自己。

“媽媽。”

曾白瑛連忙看向堵著溫灼若的人,竟然也是熟人。

……

場面有些混亂。

曾白瑛初看到兩人身上穿著的校服,恍惚以為溫灼若還在讀高中,而她是撞破了自家孩子談對象的家長。

可邁步過去, 她才想起若若已經研二了。

談戀愛是正常的, 放暑假一起穿著校服來學校追憶往事,也許是情侶之間的浪漫。

意識到這裏,曾白瑛也不好說什麽, 只說了句來了這兒怎麽不去屋裏坐坐, 就邀請了景在野去家裏做客。

怕溫灼若還沈浸在被撞破的羞澀中,曾白瑛又打發她去隔壁買瓶醬油回來。

今天接二連三的沖擊, 也讓溫灼若大腦有些停止運轉,她也的確需要時間緩沖一下。

回到家後,她把醬油放進廚房。

曾白瑛說一句她動一下。

客廳還算寬敞,高明科在調電視臺,偶爾從電視櫃裏傳出幾句臺詞和綜藝的搞笑音效,沙發在最中央的位置,溫灼若坐在最左邊,高臨星坐在中間打游戲,景在野坐在最右。

曾白瑛炒了幾個家常菜出來,擺上桌,笑著說:“今天沒買多少菜,幸好昨天買的羊肉還有不少,拿來涮最好,這蘸料是我最近搗鼓出來的,若若,你們看看好不好吃。”

她把一個個小料碟放在座位面前,裏面飄著一層薄薄的紅油,配料很香。

溫灼若起身慢,到她坐過去的時候餐桌上就只剩了一個位置。

她坐在了景在野旁邊。

大家都落座了,曾白瑛也解下廚裙上了座,笑著說:“小景啊,你什麽時候到的荔城,我怎麽沒聽若若提起過?”

在從雜貨鋪到家的這段路裏,曾白瑛已經和高明科還有高臨星都介紹了景在野,她對他的初始印象不錯,所以看到他和溫灼若在談,她還是比較滿意的。

溫灼若聽到景在野說:“剛回。”

曾白瑛:“難怪,那你家在荔城哪?”

景在野說了一個地名。

不是之前住的那棟別墅,而是一中附近的一個小區名。

“那離得很近,你有空常來玩。”

“嗯。”

高明科聽著,剛一擡手,景在野就習以為常地舉杯,和他碰了下,這一套動作流暢地讓他心裏有些驚訝,看來眼前的年輕人對於應酬已經很嫻熟,“我是臨星的爸爸,跟白瑛叫你小景介意嗎?”

景在野回:“不介意。”

溫灼若吃著飯,曾白瑛問了她兩句今天腿走路痛不痛,她說不痛,曾白瑛就又問回景在野,思索道:“隔壁小區好像不便宜,你們家是做什麽的?”

景在野沈默了下,說:“父親做的小本生意,業務雜,母親是越劇演員。”

肯定不是一般的小作坊,不然哪來的實力送孩子出國又創業的。

曾白瑛就以為景在野家是開廠的。

後來才知道,他說的小本生意,指的是最近在荔城風頭正盛的新中式小區。

做的很雜,是指分公司涉及了很多行業。

彼時曾白瑛對景在野的家庭情況也滿意了,她其實有些忐忑,太高怕溫灼若以後受欺負,太低也怕她受委屈。

門當戶對最好。

曾白瑛決定辦律所的心更堅定了,以後要溫遠山有了老婆,她也能成為溫灼若的底氣。

高臨星在樓下看到景在野那麽親密地抱著他姐,心裏就一陣不痛快,尤其是這個男人還長得比他高,模樣也不差,一通比較下來,他有些灰心喪氣。

現在飯桌上,媽看起來也對景在野這麽滿意,他的敵意一下就外露了,和溫灼若說:“姐,你看媽,跟查戶口一樣。”

“……”

溫灼若提醒高臨星坐正,“吃你的。”

高臨星悶道:“姐,我跟你說,男人長這麽帥的沒一個是好t東西,你可別被騙了,你長這麽好看,剛分手就慢慢選嘛。”

“……”

他一直壓低聲音說,可曾白瑛耳朵尖,聽到了,“懂不懂禮貌?高臨星,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再胡說八道一句,你那架無人機就給你收了!”

“憑什麽!那是我的生日禮物,”高臨星急了,“再說我都答應教導主任運動會的時候拿過去攝像了,你不能動它!”

景在野沒把小孩的話放心上,饒有興致地擡眼:“你喜歡玩無人機?”

溫灼若也對高臨星的這一愛好有些意外,“上個月的生日禮物嗎?”

高臨星回的溫灼若:“是啊。”

曾白瑛拿他沒辦法:“自從他看到他們學校有個男孩子早操的時候被校領導叫去用無人機攝像,就一直說要,後來就讓他自己選了一個。”

高臨星故作高深的說:“我那架無人機,雖然只有個簡單的GPS,沒有羅盤,只能做簡單的避障,畫質一般,防抖性能也一般,但勝在性價比在同價位是最高的,而且以後我會賺錢換更好的。”

景在野笑著拋下一句:“黑烏mini3?”

“我靠,牛,”高臨星驚到了,“你怎麽知道我無人機的型號?”

“姐,你連這個都告訴他了?”

這話好像她已經和景在野親密無間,溫灼若趕緊說:“沒有,我也才知道。”

景在野慢聲說:“我做這個。”

高臨星眼裏已經有些東西不一樣了,“你賣無人機?創業就是這一塊嗎?”

景在野說:“目前準確的說是研發,生產線還在建。”

“明天送你一架。”他這一下給高臨星砸的昏頭轉向,溫灼若看著景在野最後三個字出來,高臨星眼睛都發綠光了。

“隨你挑。”

“真的嗎?”高臨星興奮轉頭:“姐,這個帥哥姓什麽來著?”

溫灼若噎了一下,“景。”

“景哥!謝謝景哥!”

溫灼若:“……”

高臨星興奮地要命,甩下筷子就跑,高明科叫他:“先把飯吃完。”又對景在野說:“這東西太貴重了,星星還只是個孩子。”

高臨星找了手機出來,高喊:“我不是孩子了,我馬上就上高中了!”

見他直接開始做功課挑起來,溫灼若也不能再逃避了,從那個擁抱之後,第一次和景在野說話:“你有什麽想要的生日禮物嗎?”

景在野看著她:“你要送我?”

溫灼若點頭。

星星喜歡,最近競賽又得了獎,她遲早也要獎勵他些東西,但景在野送的會比她專業的多,不如讓他先送,她再一次還禮給他。

“你有什麽想要的嗎?”她問:“能力範圍內我會送最好的。”

景在野盯了她兩秒,忽然浮現了一絲笑意。

“你說我想要什麽?”

他的目光赤裸裸,絲毫不加掩飾,仿佛從前的風輕雲淡都是偽裝,溫灼若的心跳快了半拍。

沒有立刻回答。

飯後。

曾白瑛和高明科都有午睡的習慣,下午還要上班,因此也只在客廳裏坐了會兒,就進去休息。

高臨星初中抓的嚴,他有些偏科,暑假報了補習班,一會兒也要上課。

他還想留下來和景在野討論自己喜歡的機型,雖然景在野隨便說個比較專業的詞,他都要去搜一下什麽意思,但也樂此不疲。

曾白瑛三令五申,最後以要沒收新機子為要挾,才讓高臨星回了房。

把他帶走的時候,曾白瑛還瞧了眼黑乎乎的天,朝景在野說:“別著急著走啊,一會兒我們上班開車送你回去,外邊雨大,別感冒了。”

景在野也沒打算這麽快走,順理成章地留下。

曾白瑛便把各處的燈都滅了,客廳也關了一個開關,那燈靠近高臨星的屋,光太亮了會從門縫裏鉆進去。

溫灼若沒有回自己的房間。

來者是客,總不好把景在野一個人丟這裏。

但她緊張。

所有臥室的門都被關上,靠著陽臺的客廳仿佛成了一個封閉空間,在她在一中讀書那會兒,家裏就安上了隔音門,後來又進行了升級,潮濕綿密的雨滴潑灑在窗戶上,卻安靜地聽不到一點聲響。

一片寂然中,她只能感受到景在野的存在。

他的呼吸,眼神,細微的動作,都像通過她的感官在她身邊放大了無數倍。

紋絲不動地坐了許久,溫灼若率先受不住這樣悸動的氛圍,站起來說:“我去打杯水,你要喝熱的還是冷的?”

景在野說:“冷的。”

溫灼若走出一段距離,就覺得那種壓迫感消失了,哪怕冰箱和飲水機的地方沒有開燈,但她卻有了一點安全感。

她拿了紙杯開始接水。

剛接好一杯,小腹處就多了兩條肌肉結實的胳膊。

溫灼若眼睫顫了下。

男人堅硬寬厚的胸膛隔著一層薄布貼著她的背,熱量也滲透過她的衣服,溫在皮膚上,像是從他的心口散發出來的。

景在野從身後抱著她。

不是樓下那種令人窒息的抱法,是很溫情,甚至有點繾綣的抱法。

他的頭還是放在她的頸間,說話的時候,唇息噴灑在她臉頰旁,熱的她有點戰栗,低沈的嗓音也似含著微小電流,聽得人耳根發麻。

“在樓下為什麽不推開我。”

溫灼若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她甚至握不穩一杯水。

景在野抽出一條胳膊,帶著她的手,把水放在了冰箱上。

然後將她翻了個面。

溫灼若感到呼吸困難,他的手順勢落在她的腰後,另一只手將她的手拉到了他的腰上。

讓她抓著他腰間的衣服。

“你……幹什麽?”

景在野察覺到她的聲音在抖,目光微凝,可一旦嘗到了點甜頭,那些壓抑的情愫就如同找到了打開的閥門,爭先恐後地在血液裏喧囂。

但想要觸碰她的欲望最終還是被抑制住。

自從在春和嶺再見到她的那刻起,他的神經就不斷游走在理智和潰散之間,越來越緊繃,不知道哪天就會斷裂。

溫灼若感覺到景在野眸光深暗,腰上摟她更緊,後頸被捧高,他的拇指壓住她的唇。

她整個人都緊緊貼著他。

周圍的溫度在上升。

景在野看著指腹下那抹柔軟的紅轉白,又漸漸浮現惑人的血色,她這樣任他動作,他幾乎難以克制狠狠吻下去的念頭。

可還不是時候。

他試圖將這份隱晦的欲遮住,讓語氣盡量不暴露太多,盡量用尋常的語調,壓低著的氣音深沈,熱意撩動她的耳垂。

“溫灼若,給個機會麽?”

溫灼若完全懵住了,心跳快的不能自已,好似馬上要跳出喉嚨,手緊緊抓著他的衣服。

沈默橫亙。

她看著他,眼眶漸熱,卻沒能說出一個字。

……

曾白瑛等人午休完出來,卻都沒看見景在野。

溫灼若抱著抱枕,臉深深地埋著,說:“他有事,先走了。”

幾人沒覺得不對,也相繼出門。

家裏只剩她一個。

溫灼若去浴室洗了一個熱水澡,然後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她剛剛差一點就說了好。

在景在野抱住她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這輩子都逃不開了,沒回答的那段時間裏,她腦海裏閃過的都是景在野這些日子裏表現出來的異常。

走馬觀花一般,讓她深陷在自責、驚訝,又心悸的情緒當中。

原來,她曾經得到過少年景在野的喜歡。

只是世事弄人。

溫灼若只要想到,在人人自危的高三,她專心致志地在寫一套又一套的卷子,一點點從身體裏剝去對景在野的喜歡,而他頻繁被叫去辦公室,那些流言蜚語,異樣的打量雪花一樣湧現,真正的原因卻被瞞的很好。

心臟就隱隱作痛。

她當真一點都沒有被影響到。

如果那時候景在野第一時間和她坦白,溫灼若想,她會猶豫不決,會怪自己仿徨反覆,會開心,會難過,但最後還是會選擇接受他。

事實證明,就算過了很多年,她的心依舊會為他跳動。

那她也會和他一起承擔來自老師的壓力,承擔閑言碎語,承擔愛慕者的挑釁。

但景在野自己扛下來了。

最後的結局卻是,孤身異國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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