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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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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冬

溫灼若:“……”

她怎麽不知道, 景在野居然還有這麽為他人著想的一面。

她在他心裏難道是……是這種覬覦他的形象嗎。

景在野看著溫灼若變幻莫測的表情,竟然悶笑了兩聲,伏在她身前的胸膛微微震動。

好一會兒, 他才保持了點距離,正聲問。

“晚飯去哪吃?”

溫灼若感覺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發自內心地感嘆景在野居然能這麽隨心所欲地切換狀態。

她現在都還心速過快。

溫灼若一聲不吭, 往電梯裏走。

剛要進去, 旁邊伸來一只手拉住她,她掙了下,沒掙脫, 擡起清亮的眸, 直勾勾地看著他。

景在野下意識握緊了一點她的手腕, 長眉微微擰起, 不確定地問。

“生氣了?”

溫灼若像是被點醒。

她居然在和景在野使小性子。

一般來說, 她只會在親近的人面前才會表現出脾氣不好的一面。

哪怕是有人冒犯了她, 她也會心平氣和地和那人講道理。

這樣不說話往前走, 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像是在和景在野鬧別扭。

她驚覺自己無意識的反應,把手從他掌心裏抽出,避開男人的目光:“沒生氣。你來的時候沒有吃晚飯嗎?”

景在野眉心舒展開來:“等你請我吃。”

溫灼若有點想和他唱反調:“你怎麽知道,我會請你吃?”

“手鏈, 我特意給你送來的, ”景在野背對著溫灼若進去,按下樓層,側臉隱約的笑意懶散, “一頓飯應該不過分?”

溫灼若也想起了這事, “那你想去哪吃?”

景在野沒回。

快到一層的時候,他才側頭, 眸子從她的手往上看,還是笑著,卻略顯深沈,“這個不急,我倒是更想知道,溫灼若——”

“你到底給多少人送過一樣的手鏈?”

溫灼若楞在了電梯外。

她沒想過景在野會提起這事,更奇怪他會記得,擡腿走了好幾步,沒底氣地回:“怎麽是一樣的手鏈?還是有地方不一樣的。就像你們倆的名字,總不一樣吧。”

“……”

“款式也有不同。”

她並沒有給很多人送過,只送過他和季時庭,可都是她畫出來的,難免有相似的地方。

從表面來看,這個問題似乎並不難回答。

可溫灼若覺得和前告白對象像聊天氣一樣聊這個問題,多少有些詭異。

磨蹭了許久,最後溫灼若實在招架不住景在野落在她身上就沒收回過的視線,才溫吞地說:“只送出過兩條。”

景在野收了笑,輕描淡寫地點頭。

“兩條。我一條,你前男友一條。”

溫灼若覺得他說的話有點奇怪。

明明應該看到了季時庭的名字,還偏偏要一口一個她前男友的叫著。

她回答完,景在野的背影都比之前挺的直了點,步子踏的也大了許多。

溫灼若才感覺到他好像有點生氣。

盡管從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什麽來。

溫灼若註視了他的背影一會兒,當做沒看見。

也加快了腳步。

兩人像是陷入了一種無聲的較量之中。

像兩個小學生。

需要步行五分鐘的路程,現在兩分鐘不到就看見了馬路亮堂的光。

最後快走完花園裏的小徑,到小區門口的時候,兩人還不分前後。

溫灼若莫名被激起了一點勝負心,正欲加快兩步,景在野卻單手拎住了她的後領,溫灼若的手在空中虛劃了兩下,卻沒走成功,擡頭迷茫地看著他。

景在野另一只手插在兜裏,看她還朝他眨了下眼,一下氣樂了:“一個勁沖什麽?溫灼若,和人告白要拿獨一無二的東西,你好好做過功課嗎。”

溫灼若沒占理,可聽他提起她那段往事,想到當時面對他時那些少女心事,被拿到明處,她也有些掛不住面子。

“沒做過功課,就是順路表個白。”

景在野被她一句“順路”弄的渾身僵硬,良久回不過神,心口像被刀刺了一下,傷口逐漸開始泛酸,窒悶發脹。

她送他的禮物並不是獨一無二。

溫灼若把後領從景在野手裏解救出來,邊整理衣領邊往前走。

理好了,她微微偏頭,卻沒看向他,“再說,我當時送什麽都沒區別吧,對你來說,反正也不重要。你現在問我這些來有什麽意義呢。”

她說完,走了好一會兒,才註意到自己的影子身邊沒影了。

夜深人靜。

溫灼若止步,慢慢垂下眼。

這樣的話說出來,她居然也久違的感覺到心酸,慢騰騰地轉過身,表情有些覆雜。

喬木高大,月光朦朧,樹的剪影在景在野身上流動,他的輪廓也朦朧,高挑的身材隨意站著都像是一幅畫。

風帶起窸窣的沙沙聲。他的臉也隨餘蔭忽明忽暗。

看不清他的神色。

溫灼若不知為何,心仿佛被輕揪了一下。

躊躇著,向他走去。

聒噪的蟬鳴聲逐漸消失。

溫灼若站在月練鋪滿的石子路上,雙腿纖白,雙手背在身後。

長發只用一條淺綠色絲帶圈起,明眸善睞,天生彎著一點弧度,白色上衣的衣袂隨風微揚,她表情有些不自在,可還是看向他。

“景在野,晚餐請你吃面,行不行?”

像是主動將這事揭過。

更像是奢侈的夢裏才會出現的場景。

景在野怔在當場。

自兩人間呼嘯而過的晚風,像心臟劇烈搏動的擂點。他有些不受控制地邁開腿,朝她走去。

等到順利來在她身邊,太多的話湧上心頭,他反而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良久。

他才動了動唇,略有些幹澀。

“好。什麽面?”

……

溫灼若註意到小區門口不遠的地方有一家環境不錯的面館。

下午坐車經過,她看到外玻璃上貼著的大海報。

整碗面條看起來色香味俱全,各色配菜也引得人食欲大動,只是當時裏面坐了太多人,她沒時間等,只能眼睜睜看車開過。

和景在野去到那家面館的時候,老板正忙的不可開交,菜勺都快炒出殘影來。

端菜的阿姨也抽不開身,但是笑容滿面的眺望了他們一眼:“你們要吃點什麽?”

溫灼若說我們先看看,就和景在野坐在了靠近墻壁菜單的座位,看完菜單她把手放在桌上,看著他問:“你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景在野掃了眼,語調隨意。

“都行。”

“那就隨便來了,”溫灼若要了兩碗牛肉面,然後說:“牛肉面似乎要加點辣才好吃,老板,就一份中辣,一份少辣吧。”

點完,就看到景在野看著她笑,意有所指似的:“我的事你好像還記得挺清楚。”

溫灼若:“我大學四年,績點都是全系第一。”

景在野半挑起眉,誇她:“真厲害。”

溫灼若於是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所以我記性比較好,距離我們去天文館那次也沒幾天,你不要誤會。”

“我沒誤會,”他笑:“你誤會什麽了。”

溫灼若:“……”

“年輕人,”店裏小廚房,端菜阿姨面露抱歉,抹著廚裙出來:“中辣的那碗你們要不要蔥,剛忘記問了,已經放了,不吃的話我再給你們挑出來。”

那份中辣的是溫灼若的,她平時也吃,但回答阿姨話之前特意問了景在野一句:“你那一碗要蔥嗎?”

“不要。”

溫灼若就擡頭說:“阿姨,中辣的蔥不用挑了,少辣的不要加蔥,麻煩啦。”

阿姨連連點頭。

沒過十分鐘,兩碗面就擺到了他們的桌子上。

不愧是附近客流量最多的面館。溫灼若看到熱氣騰騰的面條就覺得口舌生津,一口下去,牛肉質嫩爽口,香料和湯汁也搭配的十分鮮美。

唯一不那麽合適的就是中辣的程度有些超出她的預料。

“這家店的中辣好像和其他店的大辣差不多。”她喝了一口水,說完擡眼看對面的景在野。

景在野的面雖然是少辣,但他的現在的狀況比她來也不遑多讓,臉上此刻有兩道並不太明顯的紅。

溫灼若覺得景在野和臉紅這兩個字搭在一塊就有些違和,現在看到,遠比想象之中更甚,她不禁彎了下唇,把筷子放在碗上,“不能吃就別吃了,我去拿兩瓶牛奶,牛奶解辣。”

面館最裏面的櫃臺旁放著一臺冰櫃和一個冰箱,她習慣性拿了最常喝的牌子。

重新坐下來,溫灼若把牛奶給景在野,腦海裏忽地浮現出一張和藹的臉龐和那只溫暖卻因病枯瘦的手。

似乎有很久沒見過t方奶奶了。

看景在野接過去擰瓶蓋,溫灼若才有些懷念道:“我記得方奶奶以前就喜歡給你帶這個牌子的牛奶,她最近身體還好嗎?”

景在野手一頓,旋即拿起筷子,在碗裏齊了下,面色沈靜道:“奶奶過世了。”

溫灼若臉上的笑容消去的很快。

店裏的風扇風力不大,卻有些搖晃,像是馬上要掉下來,她後悔問了這個問題,“抱歉。”

耳邊是呼啦啦的聲響。

油鹽的味道縈繞在鼻間,面館前賣煎餅的老奶奶正拿著紅瓶往餅面上擠塗醬料,雙鬢如霜,笑眼溫暖。

“她現在說不定正在另一個世界開派對,”他說:“沒什麽不能提的。”

即使景在野這麽說了,可溫灼若還是察覺到了他情緒的轉變。

他大多數時候都是淡然無謂的,可眼裏也會噙著笑,像是習慣。

要是真釋懷了,不會是這種語氣。

也許是她主動提及了方奶奶逝世的事,匆匆結束這場對話,繼續吃面,溫灼若還有些忍不住去觀察景在野的表情,以至於再美味的面條都吃的索然無味。

她分神地想到,她去京市第一醫院時,方奶奶還拉著她的手,問她有沒有吃飯,有沒有地方住。

不知道方奶奶是怎麽離世的。

溫灼若放下木筷。

吃完面,溫灼若先推門出去。

景在野步伐散漫,走在她身後。

溫灼若看了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離學校熄燈還早:“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去?現在九點了。”

景在野遠遠看了眼掛在建築上的巨大時鐘,又轉而看向不遠處的繁華街道,許是視線收回尚且有些渙散落不到實處,微揚起唇的模樣有幾分落拓不羈。

“還早。”

溫灼若想著他這句還早是什麽意思,是還要在這逛一會兒的意思?

面館位於一條美食街中間。

兩側都有擺著小推車賣燒烤的小販。

沿途經過兼賣倉鼠的手機殼攤,小倉鼠胖嘟嘟地在籠子裏踩圈。

兩人這樣並肩走著,隔著一小段距離,到一條岔路口時,景在野拍了拍她的後肩,掀起眸子望向一處,男人的側臉看起來輪廓精致而完美。

“去那兒看看。”

溫灼若看向前路,以為他說的是套娃娃的地方,誰知景在野在走到套娃娃的攤的前方停下。

那是一個塗石膏娃娃的攤位。

她微微一楞,腦海微震。

攤位老板是個中年大叔,穿著藍貓T恤,身材發福,面相卻很好,喜氣洋洋的,“小夥子,坐下給你女朋友塗一個吧。”

溫灼若站在景在野背後沒有動,無數畫面在眼前時隱時現,心口似乎有什麽在慢慢發酵。

景在野掃過所有未上色的石膏,最後目光落在角落,老板眼睛尖,麻溜地給他拿了過來,讚道:“小夥子眼光真好!這狗的造型是我這裏面最威風凜凜的,是不是很像杜賓犬?”

青年輕且淡地應著。

攤子準備的塑料凳子很小一只,溫灼若坐過一次,只能勉強活動手腳。景在野坐上去,凳子如同過家家時用來觀賞用的迷你道具,他的短袖垂墜感很好,把凳身蓋住大半。

溫灼若看他要塗,最終也拿了一條凳子,搬來坐在他身邊。

上色並不難。

這只石膏娃娃的確很像杜賓犬,毛發顏色一致,面部也沒有什麽難度,沒花多長時間就上好了。

老板愉快地做成一單,把石膏娃娃打包成禮物的形狀放在盒子裏,“歡迎下次再來!”

走在路上。

溫灼若略微側首,透過禮盒上的塑料薄膜,看這只活靈活現的小杜賓,由衷道:“你塗的還挺好看的。”

人如潮湧。

外置的音響放著十年前風靡街道的情歌。

景在野忽然停下腳步。

在店鋪外霓虹招牌的燈光下,他臉上不斷滑過瑰麗的色彩,看向她的眼底卻像是一團化不開的墨色。

“我以前在荔城的公園裏,看到過一只祝我歲歲平安的石膏貓。”

溫灼若臉上的笑狠狠頓住。

心跳先是漏了幾拍,而後瘋了一樣地跳動,瞳孔因這劇烈的反應震顫,腳下也再走不出一步。

“怎麽了?”他像是沒發現她的異常。

溫灼若強自鎮定,一言不發。

走了半晌。

她才停下來,看向他,“沒。你說你看到了那只石膏娃娃,後來呢?”

“後來,帶出國了。陪了我很長一段時間。”

景在野收回視線,沈默良久,才緩慢說:“現在,在我房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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