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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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鬼面人在他面前摘下了面具, 那面具之下是一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
與此同時，承影劍劍身紫電雷鳴，劍身錚錚作響, 蘊著磅礴之力, 如星流霆擊，仿佛下一秒魔氣便能將整片天地震碎。
姜忱眉頭皺起, 碎焰頃刻之間從他手上脫手，直刺向鬼面人的眉心。
這一招能使所有化形之人恢覆真容，然鬼面人的容顏卻未有絲毫改變。
鬼面人輕笑了一聲, 雙指卡住劍身，碎焰便息了劍意, 乖巧落到了他手心。
他細細端詳落於手中這把似閃著萬千璀璨的劍, 面上露出了些回憶之色：“多少年沒見過它這副完好無損的模樣了。”
從與他一同墜落於誅仙臺後，他的碎焰便成了一把毫無光澤的素劍。
卻就在他低頭這一剎那, 又一枚暗針擦著火花朝他胸口刺來。
鬼面人擡袖打落，看向姜忱：“就那麽想要我命, 你就不好奇，我為何和你長得一模一樣嗎？”
“先讓你茍延殘喘, 再知道也不遲。”姜忱眼中閃過寒光。
無數暗針覆而又朝鬼面人襲來。
鬼面人擊落一地暗針，悠悠道：“何必如此恨我，我乃你的前世,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縱觀隔了一世，你我心中所想的, 卻依舊是一致的。”
鬼面人的眼神清明，不管這一世的軌跡如何變化, 他最終所求，都唯有一事，這也是他執棋布局多年，終為今日的原因。
“胡說八道些什麽？”姜忱眉頭皺的更緊了。
鬼面人卻揮開袖擺，一副水鏡出現在姜忱面前。
“你好好一看。”
姜忱不耐擡了眼，水鏡中紛呈疊放的竟是他的一生。
仔細一看卻又是似是而非。
鏡中少年的人生走向與他大致相同，但經歷卻大相徑庭。
姜忱本是沒興趣繼續觀摩一個不一樣的自己的一生。
直到他看到水鏡中的場景轉到水月天星，在那密密麻麻的魔潮下，少年企圖以天生魔骨之軀鎮壓承影劍，誰料最終卻因為從未修魔，魔脈空虛，受承影劍反噬而失敗。
姜忱的瞳孔在一瞬間猛的後縮，他看到林清悅為平息魔潮，抽出靈核以自爆的方式與承影劍魚死網破。
水鏡被鬼面人掐滅。
“我將你關於魔塹數年，以魔氣充盈你的魔脈，以皮肉之苦磨煉你的意志，以鬥爭鍛造你的魔骨。”
“你以身鎮壓承影，此次定不會再敗。”
鬼面人的話如魔音灌耳，久久不息。
姜忱胸口一陣抽痛，猛然從回憶中抽離出來。
他的視線移到手中那把破劍，細細摩挲。
鬼面人同他說，這把破劍能解開他身上魔脈的封印，令他重回不滅之境，亦能將他身上魔骨喚醒。
他若想鎮壓承影劍，必須解開這些封印，從而變成一位徹徹底底的魔頭。
此劍入心，他就要與師姐背道而馳了。
*
“當真就沒有一絲辦法了嗎？”
林清悅想，面前這位的根骨資質可算是萬年難遇之奇葩了，她上哪再去找一個身懷魔骨之人去鎮住承影劍。
青年靠在冰棺上：“倒是還有一個方法，只是我也只是聽過，並不知道有沒有用。”
“你先說說看。”林清悅道。
“以修士靈核自爆之力去摧毀承影劍。”
林清悅一楞。
“我也只是聽說，畢竟仙路漫漫，靈核乃是修士之根基，誰都舍不得一試……”
達到一定修為的修士靈核自爆確能造成驚天動地之勢，然靈核若自爆，靈脈也會隨之衰竭而亡，修士會因此修為盡失，淪為庶人。
林清悅心情覆雜從墓室走出。
此時外頭的場景比之方才更加混亂。
承影劍的t魔氣聚成一條黑柱直達天穹之上，而天邊紅黃交溶之處扭曲而出一方巨大的黑洞，洞內正在不斷朝外掉落新的魔物。
水月天星中的魔物似像是被一股莫名之力所牽，發了躁，接連不斷朝頂層湧來。
只見面前密密匝匝的魔物奇異詭秘的相互勾連著，如一片喧囂的浪潮，在慶賀承影劍的新生與異界的即將開啟。
修士們也感受到了這股莫名的力量，來到頂層一探，這群初出茅廬的弟子第一回出世，便碰上如此驚險的一幕。
魔物實力不弱，修士的出現令它們更加狂躁，時不時就有修為偏弱的修士成為魔物的盤中之餐。
數量與實力上的雙重差距下，整片天地淪為魔獸單方面的屠殺，化作了一片修羅地獄。
林清悅當即祭出破冰神劍，霎那間，神劍旋轉升空，刺目之光令人眼前生暈，繼而漫天下起了片片霜花，霜花落地如刀刃插入魔物要害之處，暫緩了魔物的喧囂。
霜野寒江，依她僅剩的靈力而言，她還能用三次，三次之後便無計可施。
這時，林清悅忽感背後一涼，劍不在身側，她擡掌去擋。
來人將她掌中的靈力化開，繼而扯了扯她的袖子。
“師姐，是我。”
姜忱清潤好聽的聲音響起。
林清悅聽到來人是姜忱，收了攻擊。
姜忱看到她，心中騰地升起一陣不切實際的希冀。
“師姐，我們走吧。”
“走，現在還能去哪？”林清悅很是不解道。
“出去。”
姜忱的眼眸微微閃動，耐心的等待著林清悅的答覆。
“水月天星的結界已經被關閉了，”林清悅直接便道：“我們出不去了。”
“不，”姜忱抓住了她的手：“師姐，我可以強行打開結界……”
林清悅甩開了他的手。
“打開結界，魔潮流出，外界那些沒有術法之人該如何應對？”
“管他們作何，”姜忱忽然重了語氣：“不過一群螻蟻，死了便死了。”
林清悅給了他一巴掌。
姜忱低著頭，微微顫動的長睫將他已是晦暗一片的眼神遮擋。
林清悅不再與他多言。
姜忱的這一打岔反而讓她看清了自己內心所想，心中方才那股猶豫掙紮一瞬之間消失了幹凈，只剩下了一個信念，那便是不能讓承影劍出世。
修為散盡又如何，反正她前世又不是沒經歷過。
林清悅是個說幹就幹半分不會拖泥帶水之人，是以她當即朝承影劍而去。
姜忱忽然意識到了不好，他死死拽住林清悅的手：“師姐，你要做什麽？”
林清悅試著甩開，卻發現姜忱這會抓的真的太牢了，她根本無法甩開。
她有些不耐煩的擡頭，正欲斥責，卻在看到姜忱那雙泛著水光的眼時將話吞進了口中。
“怎麽又哭了？”
姜忱想到水鏡中林清悅所做，他用盡平生力氣去抓緊林清悅，都快將她手上的皮刮了下來。
“天下人就這般重要嗎？”
姜忱很小的時候就被父母拋棄，流落魔塹，受盡欺辱。
後來被鬼面人帶到地下鬥獸場，地下鬥獸場奉行弱肉強食，勝者為王，贏者可以隨意折磨輸者。
善惡是非對他而言向來沒有任何概念。
他不能理解水鏡中林清悅自爆靈核一事，更不願讓林清悅這一世也走向這一條路。
但林清悅將他攥的發白的手一個一個掰開。
“天下共生，強者守弱。”
這是林清悅初踏上修途時，妙法教她的第一句話。
妙法說她承天地之華，擁有超越常人的資質，享了別人未曾享的天成，日後便也要擔負超越常人的責任。
少時林清悅以為，總不過是下山降妖除魔，再不濟便是像大師兄那般自請去禺山守仙魔屏障。
卻不想，到今日才徹底明白師尊所言。
姜忱望著林清悅堅決的背影，在原地楞怔了幾秒，隨即頗有些手忙腳亂的將那把破劍從儲物囊中掏了出來。
他才不管什麽天下人，他只不想讓師姐受到傷害。
他毫不猶豫擡手一刺，劍身頃刻之間沒入心脈。
師姐護天下人，他護師姐一人。
霎那間，鮮血回流，姜忱體內的魔氣似泱泱山火，經風一吹，呈燎原之勢，帶來無窮無盡的力量。
他的額心若影若現出現了一塊魔印。
林清悅踏向承影劍封印之處，她緩緩引劍訣入體，讓靈脈高速運轉起來，此時，她的靈核已如燒紅的鐵一般積蓄著不可窮竭之力。
只待她一靠近承影劍，她便會捏碎自己的靈核，從而激發能使天塌地陷之勢。
只是還未等她接近承影劍，承影劍忽嗡的一聲劍鳴，刺破長霄，激起沙飛似箭，疾風沖石。
一時天地變色，風吹的林清悅纖白的衣袍獵獵作響，她擡起衣袖略微擋住風沙。
卻在一瞬之間的功夫，承影劍自行脫鞘，繼而朝著遠處茫茫滄原飛掠而去。
姜忱伸手穩穩接住。
承影劍帶出的巨大的力量將其方圓一裏之地的魔獸與修士震飛在地，以姜忱為圓心控出了一塊巨大的空地。
眾人被這力量震的四仰八叉，連魔獸都暫停了對他們的攻擊，齊齊望向空地最中心的姜忱。
那少年半跪在地，雙手將劍束縛在地，握住劍柄如玉蔥蘢般的手爆出了道道青筋。
承影劍不停的顫動，帶動少年的手也不停抖動。
少年似在極力壓制手上的劍，他的發帶在劍氣的吹動下隨風揚起，頭發松松垮垮的落在一旁，縈繞在少年身側的魔氣映襯著他額間緋紅的魔印，上挑的桃花眼猩紅一片，顯得妖冶卻又蝶麗。
姜忱體內的魔力在與承影劍的魔力在做無聲的對抗。
承影劍浩渺的魔氣正在不斷的侵蝕他的心脈，摧毀他的意志，令他痛不欲生。
林清悅停了欲捏碎靈核的手，在紛雜混亂的飛沙中，她飛速掠過呆楞住的魔潮與修士，輕功一點落到了姜忱面前。
她近忽是震驚的看著姜忱額上的魔印。
能將承影劍從劍鞘中喚出，能鎮壓住承影劍……
天生魔骨之人！
此時不遠之處的高坡上，鬼面人迎風獨立，因為現場極度混亂，並未有人註意到他。
他默默註視姜忱與承影劍的搏鬥。
勝負已定。
那些年他對姜忱的磨煉果然沒有白費。
承影劍在姜忱的手中不再動彈，它身上的魔氣開始漸漸消散。
直到看到姜忱徹底征服了承影劍。
那橫亙在他心頭無數日夜所愧所悔之事，終究被他逆轉，塵埃落定。
遠處蒼茫的魔潮中央，姜忱緩緩將透著魔氣的承影劍拔出。
他隨即以劍指天，天穹那不斷旋轉的黑洞停止了轉動，繼而開始朝著反方向轉動。
承影劍能打開異界之通路，亦能號令萬魔。
水月天星中的魔物得了承影劍的指令如被吸盤吸住一般，朝天穹中的黑洞紛紛湧去，直到最後一個魔物消失於世，黑洞才停止了旋轉，緩緩關閉。
世界重歸於平靜，林清悅的內心卻起了大風大浪。
姜忱此時似用盡了全身的氣力，頹然跪倒在地，他身上那白凈如洗的道袍浸透在泥水之中，沾滿了泥汙。
林清悅從未見過姜忱如此頹喪的模樣，在她印象裏，姜忱是有潔癖，身上的衣物向來一塵不染的。
“是魔，看他額間的魔印，還是個修為不低的魔！”身邊有修士開始叫喚了起來。
“竟還穿著玄天宗弟子服，玄天宗堂堂五宗之首，竟是讓魔給混了進去！”
“叫什麽叫，方才可是他鎮壓住了承影劍，”秦霜方才被一只魔擒住，那魔壓住她，一排利齒都已經卡住了她大動脈時，忽然被黑洞吸走，她這才免於一難，是以此時姜忱對她而言，就是救命恩人。
這邊的聲響過大，姜忱覺得吵，擡頭一瞥，內鉤外翹的桃花眼裏滿是兇戾。
那幾名叫囂的修士見他瞪過來，都息了聲音，朝後退了一步。
此舉帶動不少修士往後退去。
他們此行遭了太多刺激，見了太多猙獰可怖的魔族，見著姜忱如今這副模樣，挑釁之人少，害怕之人更多。
後撤之人中甚至有不少玄天宗弟子。
唯獨林清悅不退不避，定定瞧著姜忱。
姜忱知道林清悅就在他身前，可他不敢去看林清悅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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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面人在他面前摘下了面具, 那面具之下是一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
與此同時，承影劍劍身紫電雷鳴，劍身錚錚作響, 蘊著磅礴之力, 如星流霆擊，仿佛下一秒魔氣便能將整片天地震碎。
姜忱眉頭皺起, 碎焰頃刻之間從他手上脫手，直刺向鬼面人的眉心。
這一招能使所有化形之人恢覆真容，然鬼面人的容顏卻未有絲毫改變。
鬼面人輕笑了一聲, 雙指卡住劍身，碎焰便息了劍意, 乖巧落到了他手心。
他細細端詳落於手中這把似閃著萬千璀璨的劍, 面上露出了些回憶之色：“多少年沒見過它這副完好無損的模樣了。”
從與他一同墜落於誅仙臺後，他的碎焰便成了一把毫無光澤的素劍。
卻就在他低頭這一剎那, 又一枚暗針擦著火花朝他胸口刺來。
鬼面人擡袖打落，看向姜忱：“就那麽想要我命, 你就不好奇，我為何和你長得一模一樣嗎？”
“先讓你茍延殘喘, 再知道也不遲。”姜忱眼中閃過寒光。
無數暗針覆而又朝鬼面人襲來。
鬼面人擊落一地暗針，悠悠道：“何必如此恨我，我乃你的前世,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縱觀隔了一世，你我心中所想的, 卻依舊是一致的。”
鬼面人的眼神清明，不管這一世的軌跡如何變化, 他最終所求，都唯有一事，這也是他執棋布局多年，終為今日的原因。
“胡說八道些什麽？”姜忱眉頭皺的更緊了。
鬼面人卻揮開袖擺，一副水鏡出現在姜忱面前。
“你好好一看。”
姜忱不耐擡了眼，水鏡中紛呈疊放的竟是他的一生。
仔細一看卻又是似是而非。
鏡中少年的人生走向與他大致相同，但經歷卻大相徑庭。
姜忱本是沒興趣繼續觀摩一個不一樣的自己的一生。
直到他看到水鏡中的場景轉到水月天星，在那密密麻麻的魔潮下，少年企圖以天生魔骨之軀鎮壓承影劍，誰料最終卻因為從未修魔，魔脈空虛，受承影劍反噬而失敗。
姜忱的瞳孔在一瞬間猛的後縮，他看到林清悅為平息魔潮，抽出靈核以自爆的方式與承影劍魚死網破。
水鏡被鬼面人掐滅。
“我將你關於魔塹數年，以魔氣充盈你的魔脈，以皮肉之苦磨煉你的意志，以鬥爭鍛造你的魔骨。”
“你以身鎮壓承影，此次定不會再敗。”
鬼面人的話如魔音灌耳，久久不息。
姜忱胸口一陣抽痛，猛然從回憶中抽離出來。
他的視線移到手中那把破劍，細細摩挲。
鬼面人同他說，這把破劍能解開他身上魔脈的封印，令他重回不滅之境，亦能將他身上魔骨喚醒。
他若想鎮壓承影劍，必須解開這些封印，從而變成一位徹徹底底的魔頭。
此劍入心，他就要與師姐背道而馳了。
*
“當真就沒有一絲辦法了嗎？”
林清悅想，面前這位的根骨資質可算是萬年難遇之奇葩了，她上哪再去找一個身懷魔骨之人去鎮住承影劍。
青年靠在冰棺上：“倒是還有一個方法，只是我也只是聽過，並不知道有沒有用。”
“你先說說看。”林清悅道。
“以修士靈核自爆之力去摧毀承影劍。”
林清悅一楞。
“我也只是聽說，畢竟仙路漫漫，靈核乃是修士之根基，誰都舍不得一試……”
達到一定修為的修士靈核自爆確能造成驚天動地之勢，然靈核若自爆，靈脈也會隨之衰竭而亡，修士會因此修為盡失，淪為庶人。
林清悅心情覆雜從墓室走出。
此時外頭的場景比之方才更加混亂。
承影劍的t魔氣聚成一條黑柱直達天穹之上，而天邊紅黃交溶之處扭曲而出一方巨大的黑洞，洞內正在不斷朝外掉落新的魔物。
水月天星中的魔物似像是被一股莫名之力所牽，發了躁，接連不斷朝頂層湧來。
只見面前密密匝匝的魔物奇異詭秘的相互勾連著，如一片喧囂的浪潮，在慶賀承影劍的新生與異界的即將開啟。
修士們也感受到了這股莫名的力量，來到頂層一探，這群初出茅廬的弟子第一回出世，便碰上如此驚險的一幕。
魔物實力不弱，修士的出現令它們更加狂躁，時不時就有修為偏弱的修士成為魔物的盤中之餐。
數量與實力上的雙重差距下，整片天地淪為魔獸單方面的屠殺，化作了一片修羅地獄。
林清悅當即祭出破冰神劍，霎那間，神劍旋轉升空，刺目之光令人眼前生暈，繼而漫天下起了片片霜花，霜花落地如刀刃插入魔物要害之處，暫緩了魔物的喧囂。
霜野寒江，依她僅剩的靈力而言，她還能用三次，三次之後便無計可施。
這時，林清悅忽感背後一涼，劍不在身側，她擡掌去擋。
來人將她掌中的靈力化開，繼而扯了扯她的袖子。
“師姐，是我。”
姜忱清潤好聽的聲音響起。
林清悅聽到來人是姜忱，收了攻擊。
姜忱看到她，心中騰地升起一陣不切實際的希冀。
“師姐，我們走吧。”
“走，現在還能去哪？”林清悅很是不解道。
“出去。”
姜忱的眼眸微微閃動，耐心的等待著林清悅的答覆。
“水月天星的結界已經被關閉了，”林清悅直接便道：“我們出不去了。”
“不，”姜忱抓住了她的手：“師姐，我可以強行打開結界……”
林清悅甩開了他的手。
“打開結界，魔潮流出，外界那些沒有術法之人該如何應對？”
“管他們作何，”姜忱忽然重了語氣：“不過一群螻蟻，死了便死了。”
林清悅給了他一巴掌。
姜忱低著頭，微微顫動的長睫將他已是晦暗一片的眼神遮擋。
林清悅不再與他多言。
姜忱的這一打岔反而讓她看清了自己內心所想，心中方才那股猶豫掙紮一瞬之間消失了幹凈，只剩下了一個信念，那便是不能讓承影劍出世。
修為散盡又如何，反正她前世又不是沒經歷過。
林清悅是個說幹就幹半分不會拖泥帶水之人，是以她當即朝承影劍而去。
姜忱忽然意識到了不好，他死死拽住林清悅的手：“師姐，你要做什麽？”
林清悅試著甩開，卻發現姜忱這會抓的真的太牢了，她根本無法甩開。
她有些不耐煩的擡頭，正欲斥責，卻在看到姜忱那雙泛著水光的眼時將話吞進了口中。
“怎麽又哭了？”
姜忱想到水鏡中林清悅所做，他用盡平生力氣去抓緊林清悅，都快將她手上的皮刮了下來。
“天下人就這般重要嗎？”
姜忱很小的時候就被父母拋棄，流落魔塹，受盡欺辱。
後來被鬼面人帶到地下鬥獸場，地下鬥獸場奉行弱肉強食，勝者為王，贏者可以隨意折磨輸者。
善惡是非對他而言向來沒有任何概念。
他不能理解水鏡中林清悅自爆靈核一事，更不願讓林清悅這一世也走向這一條路。
但林清悅將他攥的發白的手一個一個掰開。
“天下共生，強者守弱。”
這是林清悅初踏上修途時，妙法教她的第一句話。
妙法說她承天地之華，擁有超越常人的資質，享了別人未曾享的天成，日後便也要擔負超越常人的責任。
少時林清悅以為，總不過是下山降妖除魔，再不濟便是像大師兄那般自請去禺山守仙魔屏障。
卻不想，到今日才徹底明白師尊所言。
姜忱望著林清悅堅決的背影，在原地楞怔了幾秒，隨即頗有些手忙腳亂的將那把破劍從儲物囊中掏了出來。
他才不管什麽天下人，他只不想讓師姐受到傷害。
他毫不猶豫擡手一刺，劍身頃刻之間沒入心脈。
師姐護天下人，他護師姐一人。
霎那間，鮮血回流，姜忱體內的魔氣似泱泱山火，經風一吹，呈燎原之勢，帶來無窮無盡的力量。
他的額心若影若現出現了一塊魔印。
林清悅踏向承影劍封印之處，她緩緩引劍訣入體，讓靈脈高速運轉起來，此時，她的靈核已如燒紅的鐵一般積蓄著不可窮竭之力。
只待她一靠近承影劍，她便會捏碎自己的靈核，從而激發能使天塌地陷之勢。
只是還未等她接近承影劍，承影劍忽嗡的一聲劍鳴，刺破長霄，激起沙飛似箭，疾風沖石。
一時天地變色，風吹的林清悅纖白的衣袍獵獵作響，她擡起衣袖略微擋住風沙。
卻在一瞬之間的功夫，承影劍自行脫鞘，繼而朝著遠處茫茫滄原飛掠而去。
姜忱伸手穩穩接住。
承影劍帶出的巨大的力量將其方圓一裏之地的魔獸與修士震飛在地，以姜忱為圓心控出了一塊巨大的空地。
眾人被這力量震的四仰八叉，連魔獸都暫停了對他們的攻擊，齊齊望向空地最中心的姜忱。
那少年半跪在地，雙手將劍束縛在地，握住劍柄如玉蔥蘢般的手爆出了道道青筋。
承影劍不停的顫動，帶動少年的手也不停抖動。
少年似在極力壓制手上的劍，他的發帶在劍氣的吹動下隨風揚起，頭發松松垮垮的落在一旁，縈繞在少年身側的魔氣映襯著他額間緋紅的魔印，上挑的桃花眼猩紅一片，顯得妖冶卻又蝶麗。
姜忱體內的魔力在與承影劍的魔力在做無聲的對抗。
承影劍浩渺的魔氣正在不斷的侵蝕他的心脈，摧毀他的意志，令他痛不欲生。
林清悅停了欲捏碎靈核的手，在紛雜混亂的飛沙中，她飛速掠過呆楞住的魔潮與修士，輕功一點落到了姜忱面前。
她近忽是震驚的看著姜忱額上的魔印。
能將承影劍從劍鞘中喚出，能鎮壓住承影劍……
天生魔骨之人！
此時不遠之處的高坡上，鬼面人迎風獨立，因為現場極度混亂，並未有人註意到他。
他默默註視姜忱與承影劍的搏鬥。
勝負已定。
那些年他對姜忱的磨煉果然沒有白費。
承影劍在姜忱的手中不再動彈，它身上的魔氣開始漸漸消散。
直到看到姜忱徹底征服了承影劍。
那橫亙在他心頭無數日夜所愧所悔之事，終究被他逆轉，塵埃落定。
遠處蒼茫的魔潮中央，姜忱緩緩將透著魔氣的承影劍拔出。
他隨即以劍指天，天穹那不斷旋轉的黑洞停止了轉動，繼而開始朝著反方向轉動。
承影劍能打開異界之通路，亦能號令萬魔。
水月天星中的魔物得了承影劍的指令如被吸盤吸住一般，朝天穹中的黑洞紛紛湧去，直到最後一個魔物消失於世，黑洞才停止了旋轉，緩緩關閉。
世界重歸於平靜，林清悅的內心卻起了大風大浪。
姜忱此時似用盡了全身的氣力，頹然跪倒在地，他身上那白凈如洗的道袍浸透在泥水之中，沾滿了泥汙。
林清悅從未見過姜忱如此頹喪的模樣，在她印象裏，姜忱是有潔癖，身上的衣物向來一塵不染的。
“是魔，看他額間的魔印，還是個修為不低的魔！”身邊有修士開始叫喚了起來。
“竟還穿著玄天宗弟子服，玄天宗堂堂五宗之首，竟是讓魔給混了進去！”
“叫什麽叫，方才可是他鎮壓住了承影劍，”秦霜方才被一只魔擒住，那魔壓住她，一排利齒都已經卡住了她大動脈時，忽然被黑洞吸走，她這才免於一難，是以此時姜忱對她而言，就是救命恩人。
這邊的聲響過大，姜忱覺得吵，擡頭一瞥，內鉤外翹的桃花眼裏滿是兇戾。
那幾名叫囂的修士見他瞪過來，都息了聲音，朝後退了一步。
此舉帶動不少修士往後退去。
他們此行遭了太多刺激，見了太多猙獰可怖的魔族，見著姜忱如今這副模樣，挑釁之人少，害怕之人更多。
後撤之人中甚至有不少玄天宗弟子。
唯獨林清悅不退不避，定定瞧著姜忱。
姜忱知道林清悅就在他身前，可他不敢去看林清悅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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