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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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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瞎眼睛曾祖母叫染布匠信到筆架山上看蘭寶寶們長得怎麽樣,染布匠信回來告訴瞎眼睛曾祖母一個奇怪的發現:白果樹上所有的蘭寶寶都躲進了一個用它們自己吐出來的絲編織而成的小窩裏,它們的小窩兒都有人的指頭大哩。瞎眼睛曾祖母問染布匠信,蘭寶寶的小窩兒有幾種顏色,染布匠信說有好多種顏色,反正她數來數去就是沒有數過來。瞎眼睛曾祖母說應該有七種顏色才對,彈花匠信問為什麽是七種顏色,瞎眼睛曾祖母感嘆地說:

“這可是玉皇大帝的七彩仙女下到凡間給白果園造福的呀!”

染布匠信把蘭寶寶織窩的事告訴了另外的小夥伴,很快,白果園人都到筆架山上看希奇。他們都看見了蘭寶寶們的小窩,卻一致認為,蘭寶寶們的小窩只有純白的一種顏色,就連彈花匠信和他們的老祖母也跟白果園其他人一樣,只肯承認蘭寶寶的小窩兒是純白的顏色。染布匠信當然爭不過太多的人,慶幸是瞎眼睛曾祖母完全和她站在一起。瞎眼睛曾祖母一手柱根拐杖,一手牽拉著染布匠信上了趟筆架山,她撫摸著白果樹上的蘭寶寶窩,一會兒說這個是紅色的,一會兒說那一個是紫色的,一會兒還說哪一個是黃色的,一會兒又說每一個蘭寶寶的小窩兒都是七彩相融,她一邊摸索著一邊問旁邊的染布匠信,以證實她的判斷。

染布匠信沒有想到瞎眼睛曾祖母竟然憑著一雙手摸索,就可以分辯出蘭寶寶小窩兒的顏色,而且跟自己看到的完全一致。她扯住瞎眼睛曾祖母的一只手驚叫道:

“你怎麽看都不要看一眼就可以說出蘭寶寶小窩兒的七種顏色呀?”

瞎眼睛曾祖母仍然一心一意撫摸著蘭寶寶的小窩兒,回答道:

“誰說我沒有看呀,觀世音菩薩在幫我看哩,菩薩還有什麽看不準的嗎?”

染布匠信更是好奇,又一次向瞎眼睛曾祖母提出來曾經問過多少回的老問題:

“曾祖母真能看見菩薩嗎?觀世音菩薩到底在哪呀,我們所有的人怎麽都沒有見到過呀?”

瞎眼睛曾祖母回答說:

“菩薩在天上,也在我的心裏哩,只有心誠又有佛緣的人才能看得見。”

染布匠信問道:

“我也心誠,怎麽就看不見你說的那個觀世音菩薩呀?還有,老祖母也和你一樣,天天都在菩薩面前燒香、磕頭、跪拜,老祖母怎麽也看不到菩薩呢?”

瞎眼睛曾祖母說:

“老祖母的緣份還沒有到呢,你嘛,還太小太小,不過,你能看得見蘭寶寶的小窩兒是五顏六色的,說明你的眼睛快趕上觀世音菩薩的眼睛了,一定是有佛緣的哩!”

這一路上,喜鵲兒總是跟在瞎眼睛曾祖母身邊不肯離去,它還爭寵似的站到老人家的肩膀上,小嘴兒對著她的耳朵眼說起了悄悄話,害得染布匠信心裏對它嫉妒死了。

此後,瞎眼睛曾祖母每天都要帶染布匠信去筆架山上看蘭寶寶的小窩兒,回家的路上,她和染布匠信必定要來到山坡上,看一看彈花匠信是不是在他種植了大白果果核的土地裏澆水施肥。彈花匠信長得也似他的外祖父種田佬忠一樣健力,人的個頭遠遠高於與他同齡的男孩子,力氣也足以和一般的大人相匹敵,最為奇特的是,他取水澆地時不用扁擔,而只是一雙手臂向左右叉開,雙手把兩桶水抓起來平舉著往前走。

瞎眼睛曾祖母和染布匠信守在地裏,看著彈花匠信提水澆地,有時,染布匠信會去追遂一只飛翔的蝴蝶,或者抓捕一只好看的蜻蜓,而瞎眼睛曾祖母則一邊數落著自己可愛極了的小曾孫,一邊手撚佛珠,口念咒語,同心中的觀世音菩薩交流。

第二年春天,染布匠信養殖的蘭寶寶鉆出了自己的小窩兒,它們不再是小毛毛蟲,都變成了七彩花蝴蝶,並開始在白果樹的嫩葉上下崽崽,生產完小崽崽以後的七彩花蝴蝶像它們的媽媽一樣飛走了不再回來。這些無以計數的小崽崽受了它們的媽媽的遺傳,白天不肯停歇地啃吃白果樹葉子,晚上趴在白果樹枝上睡大覺,被它們啃吃得只剩下光桿桿的葉莖會在黑夜裏重新生出嫩葉來並長得更鮮更綠。

到了秋天,蘭寶寶們長大了,它們也開始用肚子裏吐出的細絲兒為自己築窩。白果園人只看得見白果樹上純白的蘭寶寶窩,瞎眼睛曾祖母看到了在白果樹上閃亮發光的七彩寶珠,染布匠信還是只能看出小窩兒上的五種顏色。在蘭寶寶變成七彩花蝴蝶的時候,瞎眼睛曾祖母總是說這是牟藍七秀下凡,她們正在筆架山上跳舞。當七彩花蝴蝶飛走了不再回來時,瞎眼睛曾祖母堅持說這是牟藍七秀上了天庭,玉皇大帝要過生日了,王母娘娘催促她的寶貝女兒回到天庭給她們的父皇拜壽。

彈花匠信種下的大白果果核也在春天裏萌芽,經過他精心澆水施肥,萌芽生長成為健壯的小樹苗。瞎眼睛曾祖母依然每天都來守在山坡地裏看彈花匠信在地裏幹活,一邊念經誦佛。小樹苗在春天裏瘋長,春末的時候竟然開出來一樹樹五彩鮮花。這惹人喜愛的五彩鮮花是每一個白果園人都看得見的,他們都會問瞎眼睛曾祖母:

“白果樹怎麽會這麽快就開花,而且開出來的不是白果花,花朵兒比映山紅還要大,還有五種不同的顏色?”

瞎眼睛曾祖母總是笑融融地回答他們說:

“彈花匠信種下的不是白果樹,這是觀世音娘娘賜下的仙桃樹,樹上開出來的也不是白果花,而是仙桃花哩!現在開出了五彩仙桃花,夏天還會結出來五彩仙桃果,秋天一到,仙桃果就會開出五彩繽紛的雲朵兒!”

白果園人都圍著這五彩仙桃樹百般感嘆,他們對眼前看到的奇景和從瞎眼睛曾祖母口裏聽到的怪話感覺到不可思議。

到了夏天,瞎眼睛曾祖母的預言果真得到了證實,那半山坡上成片的小白果樹長得雖然矮小,五彩桃花雕謝了以後,真的結出了一個又一個碩大的果實,它們的形狀都酷似香甜美味的水蜜桃,只是有著單純翠綠的顏色而且厚硬的外皮,大家都等著瞎眼睛曾祖母到佛祖和觀世音娘娘面前求過卦之後好跟著品嘗這仙桃的新鮮,當然少不得有人會眼瞅著仙桃果流口水。瞎眼睛曾祖母守在仙桃樹園子裏,手撚佛珠,口念咒語,告誡所有的人說:

“這仙桃是不能吃的,吃進肚子裏會斷腸破肚;仙桃不能吃,卻可以穿,是王母娘娘的賜福哩!”

白果園人都覺得怪異:

仙桃不能吃卻能穿,這只怕是只有瞎眼睛曾祖母才想得出來的怪事!

當夜就有饞嘴的人趁著天黑,自個兒摸索到仙桃園裏偷摘了幾個仙桃,不管能不能吃,捧著仙桃猛啃了兩口,就吃下了半個大仙桃,那仙桃苦澀無比不說,吃仙桃的人當場就痛得雙手捂住肚子在地上亂翻亂滾,口吐鮮血不止。幸虧瞎眼睛曾祖母似是有一點預知,當夜沒有吃晚飯,一直跪在佛祖和觀世音菩薩面前磕拜,燒香,求褂,總算討得了觀世音娘娘的賜茶備用。待偷吃仙桃者的家人趕來求問時,瞎眼睛曾祖母立即送給那討來的賜茶,催著他回家救急,那人飲下賜茶後當即止住了吐血也止住了腹痛,總算是保全了性命。此後,白果園裏人人都知,仙桃果是絕對不能吃的,母親教誨剛能走路的孩子就會再三告誡他這個可怕的教訓。

瞎眼睛曾祖母的話一句沒錯,轉眼到了秋天,仙桃園裏青翠的桃果在太陽的曝曬下炸開了口,從仙桃的暴裂的嘴裏吐出來大朵大朵的白花,這些白花一朵朵都開得纏綿柔軟,像死了晴朗天空中的白雲。白果園人都圍著仙桃園稱奇,但他們眼裏的仙果花只是純潔的白色。瞎眼睛曾祖母一再說這仙果花分明是五彩繽紛的,這會兒,染布匠信看到的仙果花也同大家一樣只是雪白得可愛,只有彈花匠信驚奇地告訴瞎眼睛曾祖母、老祖母和染布匠信說:

他看見的仙果花也是五彩繽紛的。

白果園人完成了秋收以後,瞎眼睛曾祖母引領著染布匠信把筆架山上的蘭寶寶窩從白果樹上收撿回家,同時也引領著彈花匠信把仙桃樹園裏的仙果花收摘回家。

從此以後,瞎眼睛曾祖母除了每天必去白果樹底下看筆架山上的風景,聽白果河裏的滔滔水聲從不肯間斷外,一回到家裏就會一邊燒香、拜佛 念經,一邊教會染布匠信牽出蘭寶寶那七彩小窩上的絲頭兒,將細絲兒按照顏色的不同分理成一個個絲卷兒,同時還要教會彈花匠信將仙果花裏的種子彈出來。有時,她對如來佛祖和觀世音菩薩的跪拜就只能由染布匠信和彈花匠信的老祖母替代了。一家人往往會忙碌到雞鳴頭遍或者三更過後才肯上床歇息。

第二天,喜鵲兒的叫聲又早早把他們一家人都催起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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