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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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林秒十一點洗好澡躺床上, 心裏壓著事翻來覆去睡不著，她想起來看會書，看不進。
再瞄一眼時間, 已經十二點多。
口有些渴，出門找水喝。
在廚房接了半杯溫水，林秒捧起杯子小口喝著, 一擡頭，與客廳落地窗前聽見動靜的男人目光相接，靳修雲靜靜凝視著, 眉目平和。
客廳未開燈, 他又穿一身黑, 出來時沒註意到，再細看, 他指間還夾著煙, 一抹猩紅忽明忽滅。
棱角分明的臉一半陷入黑暗，一半被霓虹奪去, 藍色眼眸聚著窗外夜色，冷清無霜。
她竟從裏面看出幾分孤寂。
林秒呆滯片刻，輕聲問：“還沒睡呢？”
她習慣早睡早起, 但偶爾睡了一覺醒來會看見書房透出亮光, 有好幾晚, 她不知道他幾點入睡, 但好像常常熬夜。
窗戶開著, 靳修雲目光移動，不明不白應一句：“嗯, 下雨了。”
林秒順著他視線看去，外面果然稀稀拉拉下著雨, 雨線在五顏六色中穿梭。
這兩天氣溫高，沒能成雪。
靳修雲重新看她，溫聲問：“睡一覺了？”
也算同居一陣，林秒作息他摸得差不多，十點，最晚十一點次臥一定會熄燈，然後再也沒有動靜，作息規律飲食健康，她好像與很多年輕人不同。
有天發消息問他能不能用健身房，後來每個周末或者閑暇時她又多了個去處，那臺跑步機她現在用得已經比他頻繁。
林秒搖搖頭，聲音有些啞，“沒有，睡不著。”
她略一猶豫，走到他身邊，面向整面落地窗，捧著杯子看外面世界。
靳修雲摁滅煙頭丟入旁邊垃圾桶，也轉了身。
高樓層視野極佳，遠處建築浮在雨幕中，若隱若現，宛若海市蜃樓，觸不可及。
攏上雨夜的霓虹變得朦朧，模糊映照在一高一矮的兩個人影上。
靜默無言。
他垂下眸，女孩穿著寬松棉質居家服，看著嬌小，但該有的都有，從他視線往下，曲線玲瓏有致。
而此刻那張白凈小巧的臉寫滿憂愁，嘴巴緊緊抿著，一副心事重重模樣。
他想起晚上領獎時那雙通紅無辜的眼，心內閃過情緒。
靳修雲心一起，問出口：“為什麽睡不著？”
她沒回答，反而仰起頭來反問：“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你問。”
“當初，為什麽答應這樁婚事。”
靳修雲凝視她幾秒，眼瞼半斂。
他忽然後悔滅掉那支煙。
為什麽......
他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前面二十多年經歷太多，忽然想換種活法，正好這一段姻緣送上門，恰到好處地解決他目前所有困局。
婚姻是送過來的意外，也是他的選擇。
再究其細節，可能緣於那份送到他面前的詳細簡歷，幹凈明亮的證件照與人生經歷，可以讓他免去諸多疲憊交涉。
他渴求純粹，而她純凈至極。
良久，醇厚嗓音在靜寂空間響起，“因為現實與理想。”
太過高度概括，林秒自然不能理解，她見他沒有往下說的想法，收回眼，重新望向窗外。
“那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嫁給你嗎？”
知道。
她目視遠方，聲音空洞，“我爸爸奶奶希望我嫁，他們看上你們家的權和勢，他們拿捏著你爺爺隨口而出的承諾，也拿捏著與我的稀薄血脈，我可以拒絕......”
林秒忽然低低笑出聲，“我還沒談過戀愛呢，連男生的手都沒牽過，現在成已婚婦女了，以後直接二婚。”
她沒察覺自己說多，只是開了這個頭難以再停，這些話連方如曼都不曾傾訴。
“但我心軟，我拒絕不了，我以為答應了會更好，可是沒有。”
他們依舊一如既往沒關心她過得好不好，過得舒服不舒服，開心不開心。
“所以我又後悔自己不夠堅定，要是當初我不管不顧直接拒絕，我就不會嫁給你了。”
林秒陷入思考，靜立不動。
想快點出國，想逃離這一切。
雨停了，霧氣卻越來越濃。
好一會，林秒後知後覺自己失態，抹了抹眼角，努力擠出笑容，裝作開玩笑，“你看，我們多有緣呀，茫茫人海中相遇，你放心吧，這段時間我會好好配合的。”
“哎呀，水都涼了。”她微笑著，“我去睡覺了，你也早點休息，晚安。”
“晚安。”
女孩離開，靳修雲重新燃了支煙，煙霧飄進風裏，融著水汽下墜，墜入底端。
......
第二天雨停，天氣陰沈。
早上起來林秒有點不自然，但靳修雲一如常態地表情淡漠，她閉閉眼，手動刪除昨晚沖動記憶，那些話實在過於感性。
鐘姨早上做的生滾瘦肉粥，剛從竈臺上端下來，飄香四溢，林秒有些驚喜。
北方多吃面食饅頭與米飯，她不挑食，但格外懷念這些具有嶺南特色的吃食。
林秒急急用勺子舀了口，沒把握好溫度，被燙得直吐舌頭，鐘姨笑她：“慢點慢點，不著急吃。”
靳修雲擡起頭，瞧見她收不住的滑稽模樣，唇角忍不住扯開一絲弧度。
真燙到舌頭，火辣辣的疼，林秒含了口溫水降溫，反覆吞咽幾口才重新去喝粥。
喝下第一口，直沖鐘姨比大拇指，“好好味啊！”
鐘姨從來試菜那天就知道眼前這個小太太是南城人，眼下同樣用粵語回：“好味就食多啲，仲有好多。”
“嗯，多謝鐘姨。”
林秒問鐘姨是哪裏人，鐘姨說她老家在南城邊上一個小縣城，林秒又驚到，“我細個嗰陣成日去嗰邊玩，我好鍾意呢個地方。”
鐘姨說到家鄉起了勁，倆人一來一回旁若無人聊起來。
被當成空氣的男人不言一語，放慢手裏動作。
他接觸的南方人大多僅限於江浙滬一帶，吳儂軟語聽得挺多，但這樣地道的粵語是第一次聽見，不免新奇。
女孩子獨特的腔調柔軟細膩，起伏的聲調似在彈奏樂曲，讓人感覺清脆舒適。
靳修雲掀開眸子望去，林秒神態飛舞雙手舉到空氣裏比劃，那些他一句聽不懂的話從她嘴裏滔滔不絕蹦出。
充滿活力，與昨晚委屈欲泣的小姑娘天差地別。
他聽了一會，倆人依舊沒有停下的趨勢。
靳修雲輕放下勺子，去臥室換衣服。
再出來時林秒已經乖乖在吃飯，見他換好衣服，疑惑問：“現在就回老宅嗎？”
這樣一對比，普通話顯得黯淡平常。
“我今天有事，明天回，明天下午三點，李叔來接你。”
“好。”
晚上不見他回來，林秒一個人吃完晚飯，再舒服霸占整個客廳。
林陽平發消息問過年什麽安排，林秒說初三回去。
林陽平：【怎麽不初二回？】
初二，外嫁的女子回家拜年的傳統日子，林秒不太在乎這些，靳修雲可能也安排了其他事情，說實話昨天他說要陪她回去她已足夠震驚，他本可以不做這些，但卻給足她臉面。
林陽平又發：【三是單，不吉利，你們要不初二回要不初四回。】
林秒想了想，這句估計是董晴拿著林陽平手機發的，林陽平沒這個膽對自己這個女婿說不。
這一次她站靳修雲這邊，【已經安排好，初三回。】
林陽平：【行行行，那就初三，爸爸等你們回來。】
看來手機已交回主人手裏。
她等了一會不再有消息，退出微信。
......
昨晚三四點才睡，晚上睡得早，第二天醒得也早。
吃早餐時問鐘姨他是不是已經出門，鐘姨說人家一晚上沒回來。
一直到下午三點都沒看見人，李叔來接她，為他解釋：“靳總昨晚有應酬沒能回，早上怕吵醒你，直接回老宅去了。”
林秒驚訝：“應酬一晚上啊？”大年二十九居然也得應酬這麽久？
“可不是。”李叔心疼開口，“雖說靳總尋常不必看人眼色，但上面總有比他大的人物，年紀大了愛拿喬，靳總不就得陪著？”
“官場商場盤根錯節，又因著靳老爺子那層關系靳總身上擔了許多擔子，今早我瞧著人出來眼睛都紅完。”
“哎喲，昨晚還下雨，這幾天天氣這樣糟糕，可不把人累壞。”
最近天氣不好確實影響心情，林秒心底嘆一聲，中榮那麽大一個集團他一個人管怎麽可能不辛苦，她就算是個陌生人也能理解。
車子駛入西山，稀稀拉拉的凍雨停了，厚重雲層壓低，晚間估計該下起雪。
管家張叔迎到門口，接過她的小包，和煦笑道：“太太可算到了。”
進屋才發現除了靳修雲一家人都在，林秒微窘，她分明可以早點過來，偏偏他讓三點去接。
打完招呼，靳若若跑來抱她腿，甜甜喊人：“舅媽你來啦！”
小女孩討人喜歡，林秒彎腰把人抱進懷裏，坐到靳微旁邊。
靳若若問：“舅媽你有糖嗎？”
林秒一楞：“糖？”
“嗯，舅舅每次都給我帶糖的！”
她更懵了。
靳微笑著解釋：“家裏就這一個小孩，修雲把她寵上天，每回都拿糖哄人。”
林秒明白了，低頭對小女孩說：“舅媽今天沒帶，明天給若若兩顆好不好？”
“好耶！”
一邊靳宏城出聲：“昨晚那臭小子又出去了？今天除夕還忙什麽工作！”
語氣有些嚴肅，林秒斟酌了會，替他說：“不好推掉，他知道分寸的，爺爺您不用擔心。”
“現在還在上面睡著，他知道什麽分寸。”
林秒溫柔笑：“在家裏當然睡得香一些。”
不知哪裏撫了老虎的毛，靳宏城哼了聲，不再追究，“你上去看看。”
林秒怔了怔。
看什麽？看靳修雲醒沒醒？
看看倒是沒問題，可她不知道哪間是他房間呀......
靳微接受到她求救目光，抿著笑說：“是了，秒秒還沒上去過呢，修雲房間在樓梯右手邊第一間，一上去就是。”
林秒感激道謝，阿姨體貼送來蜂蜜水，說可以緩解宿醉，讓她送上去。
上了樓，又在門口停留半分鐘，最終輕敲了敲門，推開。
窗簾緊閉，遮天蔽日感撲面而來，打開的門讓光放肆闖入。
房間不算大，裝修與客廳一致，低調奢華，正中一張兩米寬的床，床上人影起伏，看著還在熟睡。
她轉身欲走，人醒了，睜眼朝她看來。
林秒頓時僵在門口，“你醒了？”
“嗯。”沈睡過後的嗓音啞到極致，靳修雲開燈，半靠在床頭，瞇了瞇眼，自然而然問：“幾點了？”
聲音裏疲倦未散，林秒說話也不自覺放柔，“快四點。”
“唔。”
剛睡醒的男人是另一個模樣，如同不知事嬰兒，柔軟沒有攻擊性。
他懶倦靠著半邊身，眼神混沌，居家服敞開兩粒扣，精致鎖骨一覽無遺。
光線幽暗，空氣裏淡淡酒氣夾雜原本清淺香薰，暈染成不知名暧昧氣息。
林秒想起方如曼給她看的一些女性向視頻，臉在昏暗裏緩緩發熱。
她手裏還拿著蜂蜜水，進退不得，“......我能進去嗎？”
靳修雲看見蜂蜜水，挑了下眉算是應允。
林秒盡量目不斜視走到床頭櫃邊，“阿姨說喝點能緩解宿醉。”
“謝謝。”
林秒放好水，盯著眼前小燈看，再問：“我今晚睡哪啊......”
來的路上才意識到這個問題，家裏肯定有其他房間，可是爺爺在，他們該不會要扮演恩愛夫妻吧？
真要睡同一間房，她有點無法想象。
靳修雲看清女孩的猶豫，出聲說：“你睡這裏。”
林秒看他，“那你呢？”
“我也睡這裏。”
“......”
“你放心，互相尊重，我不會越界。”靳修雲聲音逐漸恢覆如常，正顏道：“分開睡老爺子會多想，而且家裏人多嘴雜，有些事不必傳出去，抱歉。”
“嗯，我理解的。”
她不傳統，但始終認為性這件事應當發生在愛的基礎上，現在說明白也就沒什麽，他應當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她心安下來。
“那你再休息會，開飯了我再來叫你。”
“好。”
......
下樓和靳若若玩了會，六點，廚房裏梁明偉說準備可以吃年夜飯。
靳家只有靳微姐弟倆，林秒知道靳微是養女，但靳家從沒把她當養女，資產股份她該有的都有。
不過靳微丈夫梁明偉存在感很低，她兩次來靳家與他都只是打個照面，連話都沒能說上，她印象裏梁明偉帶著副黑框眼鏡，斯文幹凈，外表像個單純的IT男。
靳微平常不住西山，想來梁明偉並不是入贅，但靳若若跟著姓靳這一點在這樣的家庭關系裏顯得有些微妙。
而且她覺得梁明偉似乎自動自覺把自己放在低位，坐在一起說話從不插嘴，沈默得像個背景墻。
林秒應好，把小女孩抱上桌，準備上去叫人，剛走兩步人家自己下來了。
他換了身衣服，姿態略松懶，額前碎發耷拉著，不太像那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上位者，倒像一個在家裏全身輕松的不羈少年，傲氣個性。
林秒慢慢收回目光。
靳若若喊聲又甜又響亮，“舅舅！”
靳修雲應了聲，來飯桌。
長方型飯桌，靳宏城坐在主位，一邊是靳微一家三口，一邊是靳修雲小兩口，靳宏城左右看看，十分滿意，“開飯！”
靳家沒有食不語的習慣，吃過幾口，靳微說：“今年咱們家多了秒秒，明偉為這個除夕從早忙到晚就怕怠慢，秒秒你多吃點。”
梁明偉也朝她笑：“聽說秒秒是南方人，我還特地跟阿姨學了道湯，說起來你們南方的湯真是覆雜。”
林秒道謝，“辛苦姐夫了，湯很好喝。”
“多吃點，我瞧著你們女娃一個個都瘦，等會瘦出毛病。”靳宏城說完斥靳修雲，“傻著幹嘛，給你媳婦夾菜。”
林秒：“......”
靳修雲言聽計從，給林秒夾了塊雞肉，等她吃完又夾一塊魚肉，連續三四回，靳宏城終於不再盯著。
對面靳若若見狀撒嬌，“舅舅，若若也想吃肉肉。”
倆人坐斜對角，位置不便，靳修雲說：“自己動手。”
靳若若嘟起嘴巴：“舅媽怎麽不用自己動手？”
童言稚語讓飯桌樂起來，當然，除了林秒一個例外，她害羞得臉通紅。
靳宏城哈哈笑：“你跟你舅媽能一樣嗎？”
靳若若歪著頭不服，“哪裏不一樣？若若和舅媽都是舅舅喜歡的人，是舅舅的寶貝。”
小女孩偏偏還要追問：“是吧舅舅？”
男人倒是始終沈靜，只在瞥見身邊人逐漸泛粉的耳垂時露出幾絲情緒，微笑應：“是。”
並夾了塊肉越過整張飯桌放進小姑娘碗裏，他怕靳若若再說下去有人吃不下飯。
靳若若果然滿意啃起她的肉，不再說話。
一頓年夜飯吃了一個多小時，一家人移步到客廳。
靳修雲沒走，就坐在她邊上陪著，林秒和爺爺說話，他時不時插一兩句，氛圍融洽。
但靳若若待不住，探頭小心問靳修雲：“舅舅，我想放煙花。”
西山林木多，逢年過節從不放大型煙花，靳若若懂事這一兩年才準備一點小型煙花。
家裏人少，去年是靳修雲陪著放的。
他望向身邊乖巧不語的女孩，眼眸微轉，“讓舅媽陪你。”
靳若若期盼眼神給到林秒，林秒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今年靳宏城心情好，也跟著出去，於是全家出動來到別墅前的小草坪。
張叔搬出一個大箱子，靳若若小身子趴著挑挑揀揀，挑到她喜歡的一個蝴蝶樣式的小煙花，“舅媽，我要放這個！”
林秒小時候沒放過多少煙花，也沒機會放，上了大學跟方如曼她們跨年才放過幾次仙女棒。
她不敢點，張叔接了這個活。
小蝴蝶是火樹銀花，煙火綻放那一刻靳若若捂著耳朵撲進她懷裏。
“舅媽！好漂亮啊！”
林秒也看得驚了，色彩斑斕的煙花肆意燃燒，璀璨奪目，一分鐘變換形態，初始像流星，中段火星子劈裏啪啦，嚇得林秒趕緊抱著靳若若躲遠。
靳宏城四個大人跟是跟出來，但只在後面看著。
林秒中間回頭看過，可毫無征兆對上某道視線，又立即扭正臉，不敢再看。
放完靳若若嚷著再來一遍，連續放完兩個張叔又拿過來仙女棒，靳若若一開始還有點害怕，玩到後面笑得真像個小仙女。
靳宏城看著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向來嚴肅的臉一直掛著溫和笑意，“兩個小孩。”
靳微說：“秒秒今年才二十出頭，可不是小孩。”
靳修雲雙手插進褲兜，身形放松，目光專凝。
靳宏城忽然感嘆，“咱們家總算又多一個人。”
一聲嘆息，幾縷愁思。
老頭子面向靳修雲，板起臉：“什麽時候要個小孩，你也老大不小了，再拖拖到什麽時候？”
靳修雲垂下眼眸，顯然對這個話題沒什麽興趣，“家裏有若若還不夠您玩？”
“若若是若若，你的是你的，怎麽能一樣！你管別人說什麽？你多大人了？”
“再說。”男人唇邊揚起的弧度徹底放下，態度冷冷。
靳宏城生氣，“你說的什麽話，你們還能一輩子不要孩子不成！”
靳微在中間緩和，“爺爺，秒秒還小，我看這件事急不來。”
梁明偉配合妻子說話，“是啊，爺爺，慢慢來。”
靳宏城用鼻子哼氣，可最終到底什麽都沒說，背起手往回走了。
前面放得差不多的兩個女孩也玩累，一群人進屋。
靳若若靳微抱了，林秒走在靳修雲旁邊，想起來什麽，拉拉他衣角。
靳修雲偏頭看過來，林秒示意他靠近，他傾過身，距離只剩兩個拳頭。
太近，旁人看來這幅場景純純的親密愛侶說悄悄話，她滯了下，幾瞬後恢覆，壓下聲音說：“你們家有給壓歲錢的習慣吧？”
靳修雲沒想到她說這個，反應好幾秒，“準備了？”
林秒看見男人眼裏不加掩藏的驚訝，嘀咕道：“我好歹......也算長輩。”
靳修雲笑了聲，他確實驚訝，像爺爺說的她不過還是個孩子，難為心細記得給若若準備壓歲錢。
她接著說：“我給若若準備了一個，只是......只是我不知道給多少合適。”
昨晚林陽平發消息問初幾回她才想起來這些過年習俗，她們那邊結了婚就要開始給紅包壓歲錢，當時她還遺憾了好久以後不能再收紅包，想她年紀輕輕還沒掙錢就要往外給，親戚家的小孩加起來十來個，又是一筆大支出。
不過跟靳若若比南城小孩實在太好打發，這個才是大頭。
他昨晚到現在一直沒出現，給多少成了大問題。
靳修雲明白，先問：“你準備了多少？”
林秒舉了個手指頭，沒什麽底氣，“一千，一千夠嗎？”
她知道不夠，可是多的真沒有了，她還是個窮學生啊......
林秒眨了眨眼，投過去可憐眼神，希望他能看懂。
壓歲錢麽他應該也要分擔一半的，怎麽能全是舅媽出呢。
靳修雲看到那雙狗狗眼一眨一眨，什麽都懂了，嘴角勾起，“知道了，我來給。”
林秒進屋後假裝去廁所，實則是要找包裏的紅包袋，她白天特地去買的。
可走一圈發現包不見了，問張叔，張叔說靳宏城早早就吩咐拿上靳修雲臥室去。
“......”所以她壓根不用問靳修雲今晚睡哪，老爺子一開始已經安排好。
林秒又上了樓，找到紅包下來，再偷偷塞進靳修雲手裏，細聲細語：“喏，這是一千。”
紅包袋質感厚重，設計別致，燙金紋樣細膩，顯然是用心挑選。
靳修雲接過，往裏加了一張紙，林秒問那是什麽，他輕描淡寫：“國貿中心一個商鋪。”
“......”
他塞回來，林秒指自己：“我給啊？”
靳修雲挑眉，“不是你給誰給？”
“......”她覺得今晚噎住的次數實在有點多了。
林秒沖靳微懷裏快要睡著的小女孩招招手，小女孩立即跑過來。
她把人抱起坐在膝上，把紅包給她，溫柔說：“若若，新年快樂，舅舅舅媽給你壓歲錢，希望你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地長大。”
若若懂事得很，仰起頭狠狠在她臉頰親了口，“謝謝舅媽。”
吧唧一聲格外響亮，惹得旁邊男人投來視線。
靳微順勢也要給她兩個紅包，“秒秒，歡迎你來到靳家，新年快樂，這是我和爺爺一點心意。”
林秒驚訝，不敢收，轉頭看靳修雲，他點頭後才接過，“謝謝爺爺，姐姐姐夫，新年快樂。”
十點半，倆人一前一後進房間，林秒心裏有事，關註點沒在即將同房這件事上，她想了想，把兩個大紅包給他，“這個要不你收著吧。”
靳修雲往衣帽間走，沒給什麽反應，“給你你拿就是。”
“可......”
紅包袋很輕，也許又跟那張紙一樣，隨隨便便是嚇人的金額。
她缺錢，但無功不受祿。
幾次相處下來她能感覺到爺爺和靳微真心把她當家人，但她心中並不坦蕩，這個紅包也就收得燙手。
靳修雲很快出來，把一張卡放至床頭櫃，聲線清冽無波：“壓歲錢。”
？？？
林秒有些懵，“壓歲錢？”
“嗯，我給你的。”
“這是？”
他說：“工資卡。”
“啊？”
“總裁的職務工資，卡裏每年會打入一筆年薪。”
林秒完全傻了。
總裁......年薪......每年......
等她反應過來浴室已響起淅淅瀝瀝水聲，男人背影透過磨砂玻璃映出模糊形狀，寬肩窄腰翹臀......
林秒腦子一轟，臉漲紅。
現在有比紅包更燙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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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未開燈, 他又穿一身黑, 出來時沒註意到，再細看, 他指間還夾著煙, 一抹猩紅忽明忽滅。
棱角分明的臉一半陷入黑暗，一半被霓虹奪去, 藍色眼眸聚著窗外夜色，冷清無霜。
她竟從裏面看出幾分孤寂。
林秒呆滯片刻，輕聲問：“還沒睡呢？”
她習慣早睡早起, 但偶爾睡了一覺醒來會看見書房透出亮光, 有好幾晚, 她不知道他幾點入睡, 但好像常常熬夜。
窗戶開著, 靳修雲目光移動，不明不白應一句：“嗯, 下雨了。”
林秒順著他視線看去，外面果然稀稀拉拉下著雨, 雨線在五顏六色中穿梭。
這兩天氣溫高，沒能成雪。
靳修雲重新看她，溫聲問：“睡一覺了？”
也算同居一陣，林秒作息他摸得差不多，十點，最晚十一點次臥一定會熄燈，然後再也沒有動靜，作息規律飲食健康，她好像與很多年輕人不同。
有天發消息問他能不能用健身房，後來每個周末或者閑暇時她又多了個去處，那臺跑步機她現在用得已經比他頻繁。
林秒搖搖頭，聲音有些啞，“沒有，睡不著。”
她略一猶豫，走到他身邊，面向整面落地窗，捧著杯子看外面世界。
靳修雲摁滅煙頭丟入旁邊垃圾桶，也轉了身。
高樓層視野極佳，遠處建築浮在雨幕中，若隱若現，宛若海市蜃樓，觸不可及。
攏上雨夜的霓虹變得朦朧，模糊映照在一高一矮的兩個人影上。
靜默無言。
他垂下眸，女孩穿著寬松棉質居家服，看著嬌小，但該有的都有，從他視線往下，曲線玲瓏有致。
而此刻那張白凈小巧的臉寫滿憂愁，嘴巴緊緊抿著，一副心事重重模樣。
他想起晚上領獎時那雙通紅無辜的眼，心內閃過情緒。
靳修雲心一起，問出口：“為什麽睡不著？”
她沒回答，反而仰起頭來反問：“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你問。”
“當初，為什麽答應這樁婚事。”
靳修雲凝視她幾秒，眼瞼半斂。
他忽然後悔滅掉那支煙。
為什麽......
他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前面二十多年經歷太多，忽然想換種活法，正好這一段姻緣送上門，恰到好處地解決他目前所有困局。
婚姻是送過來的意外，也是他的選擇。
再究其細節，可能緣於那份送到他面前的詳細簡歷，幹凈明亮的證件照與人生經歷，可以讓他免去諸多疲憊交涉。
他渴求純粹，而她純凈至極。
良久，醇厚嗓音在靜寂空間響起，“因為現實與理想。”
太過高度概括，林秒自然不能理解，她見他沒有往下說的想法，收回眼，重新望向窗外。
“那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嫁給你嗎？”
知道。
她目視遠方，聲音空洞，“我爸爸奶奶希望我嫁，他們看上你們家的權和勢，他們拿捏著你爺爺隨口而出的承諾，也拿捏著與我的稀薄血脈，我可以拒絕......”
林秒忽然低低笑出聲，“我還沒談過戀愛呢，連男生的手都沒牽過，現在成已婚婦女了，以後直接二婚。”
她沒察覺自己說多，只是開了這個頭難以再停，這些話連方如曼都不曾傾訴。
“但我心軟，我拒絕不了，我以為答應了會更好，可是沒有。”
他們依舊一如既往沒關心她過得好不好，過得舒服不舒服，開心不開心。
“所以我又後悔自己不夠堅定，要是當初我不管不顧直接拒絕，我就不會嫁給你了。”
林秒陷入思考，靜立不動。
想快點出國，想逃離這一切。
雨停了，霧氣卻越來越濃。
好一會，林秒後知後覺自己失態，抹了抹眼角，努力擠出笑容，裝作開玩笑，“你看，我們多有緣呀，茫茫人海中相遇，你放心吧，這段時間我會好好配合的。”
“哎呀，水都涼了。”她微笑著，“我去睡覺了，你也早點休息，晚安。”
“晚安。”
女孩離開，靳修雲重新燃了支煙，煙霧飄進風裏，融著水汽下墜，墜入底端。
......
第二天雨停，天氣陰沈。
早上起來林秒有點不自然，但靳修雲一如常態地表情淡漠，她閉閉眼，手動刪除昨晚沖動記憶，那些話實在過於感性。
鐘姨早上做的生滾瘦肉粥，剛從竈臺上端下來，飄香四溢，林秒有些驚喜。
北方多吃面食饅頭與米飯，她不挑食，但格外懷念這些具有嶺南特色的吃食。
林秒急急用勺子舀了口，沒把握好溫度，被燙得直吐舌頭，鐘姨笑她：“慢點慢點，不著急吃。”
靳修雲擡起頭，瞧見她收不住的滑稽模樣，唇角忍不住扯開一絲弧度。
真燙到舌頭，火辣辣的疼，林秒含了口溫水降溫，反覆吞咽幾口才重新去喝粥。
喝下第一口，直沖鐘姨比大拇指，“好好味啊！”
鐘姨從來試菜那天就知道眼前這個小太太是南城人，眼下同樣用粵語回：“好味就食多啲，仲有好多。”
“嗯，多謝鐘姨。”
林秒問鐘姨是哪裏人，鐘姨說她老家在南城邊上一個小縣城，林秒又驚到，“我細個嗰陣成日去嗰邊玩，我好鍾意呢個地方。”
鐘姨說到家鄉起了勁，倆人一來一回旁若無人聊起來。
被當成空氣的男人不言一語，放慢手裏動作。
他接觸的南方人大多僅限於江浙滬一帶，吳儂軟語聽得挺多，但這樣地道的粵語是第一次聽見，不免新奇。
女孩子獨特的腔調柔軟細膩，起伏的聲調似在彈奏樂曲，讓人感覺清脆舒適。
靳修雲掀開眸子望去，林秒神態飛舞雙手舉到空氣裏比劃，那些他一句聽不懂的話從她嘴裏滔滔不絕蹦出。
充滿活力，與昨晚委屈欲泣的小姑娘天差地別。
他聽了一會，倆人依舊沒有停下的趨勢。
靳修雲輕放下勺子，去臥室換衣服。
再出來時林秒已經乖乖在吃飯，見他換好衣服，疑惑問：“現在就回老宅嗎？”
這樣一對比，普通話顯得黯淡平常。
“我今天有事，明天回，明天下午三點，李叔來接你。”
“好。”
晚上不見他回來，林秒一個人吃完晚飯，再舒服霸占整個客廳。
林陽平發消息問過年什麽安排，林秒說初三回去。
林陽平：【怎麽不初二回？】
初二，外嫁的女子回家拜年的傳統日子，林秒不太在乎這些，靳修雲可能也安排了其他事情，說實話昨天他說要陪她回去她已足夠震驚，他本可以不做這些，但卻給足她臉面。
林陽平又發：【三是單，不吉利，你們要不初二回要不初四回。】
林秒想了想，這句估計是董晴拿著林陽平手機發的，林陽平沒這個膽對自己這個女婿說不。
這一次她站靳修雲這邊，【已經安排好，初三回。】
林陽平：【行行行，那就初三，爸爸等你們回來。】
看來手機已交回主人手裏。
她等了一會不再有消息，退出微信。
......
昨晚三四點才睡，晚上睡得早，第二天醒得也早。
吃早餐時問鐘姨他是不是已經出門，鐘姨說人家一晚上沒回來。
一直到下午三點都沒看見人，李叔來接她，為他解釋：“靳總昨晚有應酬沒能回，早上怕吵醒你，直接回老宅去了。”
林秒驚訝：“應酬一晚上啊？”大年二十九居然也得應酬這麽久？
“可不是。”李叔心疼開口，“雖說靳總尋常不必看人眼色，但上面總有比他大的人物，年紀大了愛拿喬，靳總不就得陪著？”
“官場商場盤根錯節，又因著靳老爺子那層關系靳總身上擔了許多擔子，今早我瞧著人出來眼睛都紅完。”
“哎喲，昨晚還下雨，這幾天天氣這樣糟糕，可不把人累壞。”
最近天氣不好確實影響心情，林秒心底嘆一聲，中榮那麽大一個集團他一個人管怎麽可能不辛苦，她就算是個陌生人也能理解。
車子駛入西山，稀稀拉拉的凍雨停了，厚重雲層壓低，晚間估計該下起雪。
管家張叔迎到門口，接過她的小包，和煦笑道：“太太可算到了。”
進屋才發現除了靳修雲一家人都在，林秒微窘，她分明可以早點過來，偏偏他讓三點去接。
打完招呼，靳若若跑來抱她腿，甜甜喊人：“舅媽你來啦！”
小女孩討人喜歡，林秒彎腰把人抱進懷裏，坐到靳微旁邊。
靳若若問：“舅媽你有糖嗎？”
林秒一楞：“糖？”
“嗯，舅舅每次都給我帶糖的！”
她更懵了。
靳微笑著解釋：“家裏就這一個小孩，修雲把她寵上天，每回都拿糖哄人。”
林秒明白了，低頭對小女孩說：“舅媽今天沒帶，明天給若若兩顆好不好？”
“好耶！”
一邊靳宏城出聲：“昨晚那臭小子又出去了？今天除夕還忙什麽工作！”
語氣有些嚴肅，林秒斟酌了會，替他說：“不好推掉，他知道分寸的，爺爺您不用擔心。”
“現在還在上面睡著，他知道什麽分寸。”
林秒溫柔笑：“在家裏當然睡得香一些。”
不知哪裏撫了老虎的毛，靳宏城哼了聲，不再追究，“你上去看看。”
林秒怔了怔。
看什麽？看靳修雲醒沒醒？
看看倒是沒問題，可她不知道哪間是他房間呀......
靳微接受到她求救目光，抿著笑說：“是了，秒秒還沒上去過呢，修雲房間在樓梯右手邊第一間，一上去就是。”
林秒感激道謝，阿姨體貼送來蜂蜜水，說可以緩解宿醉，讓她送上去。
上了樓，又在門口停留半分鐘，最終輕敲了敲門，推開。
窗簾緊閉，遮天蔽日感撲面而來，打開的門讓光放肆闖入。
房間不算大，裝修與客廳一致，低調奢華，正中一張兩米寬的床，床上人影起伏，看著還在熟睡。
她轉身欲走，人醒了，睜眼朝她看來。
林秒頓時僵在門口，“你醒了？”
“嗯。”沈睡過後的嗓音啞到極致，靳修雲開燈，半靠在床頭，瞇了瞇眼，自然而然問：“幾點了？”
聲音裏疲倦未散，林秒說話也不自覺放柔，“快四點。”
“唔。”
剛睡醒的男人是另一個模樣，如同不知事嬰兒，柔軟沒有攻擊性。
他懶倦靠著半邊身，眼神混沌，居家服敞開兩粒扣，精致鎖骨一覽無遺。
光線幽暗，空氣裏淡淡酒氣夾雜原本清淺香薰，暈染成不知名暧昧氣息。
林秒想起方如曼給她看的一些女性向視頻，臉在昏暗裏緩緩發熱。
她手裏還拿著蜂蜜水，進退不得，“......我能進去嗎？”
靳修雲看見蜂蜜水，挑了下眉算是應允。
林秒盡量目不斜視走到床頭櫃邊，“阿姨說喝點能緩解宿醉。”
“謝謝。”
林秒放好水，盯著眼前小燈看，再問：“我今晚睡哪啊......”
來的路上才意識到這個問題，家裏肯定有其他房間，可是爺爺在，他們該不會要扮演恩愛夫妻吧？
真要睡同一間房，她有點無法想象。
靳修雲看清女孩的猶豫，出聲說：“你睡這裏。”
林秒看他，“那你呢？”
“我也睡這裏。”
“......”
“你放心，互相尊重，我不會越界。”靳修雲聲音逐漸恢覆如常，正顏道：“分開睡老爺子會多想，而且家裏人多嘴雜，有些事不必傳出去，抱歉。”
“嗯，我理解的。”
她不傳統，但始終認為性這件事應當發生在愛的基礎上，現在說明白也就沒什麽，他應當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她心安下來。
“那你再休息會，開飯了我再來叫你。”
“好。”
......
下樓和靳若若玩了會，六點，廚房裏梁明偉說準備可以吃年夜飯。
靳家只有靳微姐弟倆，林秒知道靳微是養女，但靳家從沒把她當養女，資產股份她該有的都有。
不過靳微丈夫梁明偉存在感很低，她兩次來靳家與他都只是打個照面，連話都沒能說上，她印象裏梁明偉帶著副黑框眼鏡，斯文幹凈，外表像個單純的IT男。
靳微平常不住西山，想來梁明偉並不是入贅，但靳若若跟著姓靳這一點在這樣的家庭關系裏顯得有些微妙。
而且她覺得梁明偉似乎自動自覺把自己放在低位，坐在一起說話從不插嘴，沈默得像個背景墻。
林秒應好，把小女孩抱上桌，準備上去叫人，剛走兩步人家自己下來了。
他換了身衣服，姿態略松懶，額前碎發耷拉著，不太像那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上位者，倒像一個在家裏全身輕松的不羈少年，傲氣個性。
林秒慢慢收回目光。
靳若若喊聲又甜又響亮，“舅舅！”
靳修雲應了聲，來飯桌。
長方型飯桌，靳宏城坐在主位，一邊是靳微一家三口，一邊是靳修雲小兩口，靳宏城左右看看，十分滿意，“開飯！”
靳家沒有食不語的習慣，吃過幾口，靳微說：“今年咱們家多了秒秒，明偉為這個除夕從早忙到晚就怕怠慢，秒秒你多吃點。”
梁明偉也朝她笑：“聽說秒秒是南方人，我還特地跟阿姨學了道湯，說起來你們南方的湯真是覆雜。”
林秒道謝，“辛苦姐夫了，湯很好喝。”
“多吃點，我瞧著你們女娃一個個都瘦，等會瘦出毛病。”靳宏城說完斥靳修雲，“傻著幹嘛，給你媳婦夾菜。”
林秒：“......”
靳修雲言聽計從，給林秒夾了塊雞肉，等她吃完又夾一塊魚肉，連續三四回，靳宏城終於不再盯著。
對面靳若若見狀撒嬌，“舅舅，若若也想吃肉肉。”
倆人坐斜對角，位置不便，靳修雲說：“自己動手。”
靳若若嘟起嘴巴：“舅媽怎麽不用自己動手？”
童言稚語讓飯桌樂起來，當然，除了林秒一個例外，她害羞得臉通紅。
靳宏城哈哈笑：“你跟你舅媽能一樣嗎？”
靳若若歪著頭不服，“哪裏不一樣？若若和舅媽都是舅舅喜歡的人，是舅舅的寶貝。”
小女孩偏偏還要追問：“是吧舅舅？”
男人倒是始終沈靜，只在瞥見身邊人逐漸泛粉的耳垂時露出幾絲情緒，微笑應：“是。”
並夾了塊肉越過整張飯桌放進小姑娘碗裏，他怕靳若若再說下去有人吃不下飯。
靳若若果然滿意啃起她的肉，不再說話。
一頓年夜飯吃了一個多小時，一家人移步到客廳。
靳修雲沒走，就坐在她邊上陪著，林秒和爺爺說話，他時不時插一兩句，氛圍融洽。
但靳若若待不住，探頭小心問靳修雲：“舅舅，我想放煙花。”
西山林木多，逢年過節從不放大型煙花，靳若若懂事這一兩年才準備一點小型煙花。
家裏人少，去年是靳修雲陪著放的。
他望向身邊乖巧不語的女孩，眼眸微轉，“讓舅媽陪你。”
靳若若期盼眼神給到林秒，林秒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今年靳宏城心情好，也跟著出去，於是全家出動來到別墅前的小草坪。
張叔搬出一個大箱子，靳若若小身子趴著挑挑揀揀，挑到她喜歡的一個蝴蝶樣式的小煙花，“舅媽，我要放這個！”
林秒小時候沒放過多少煙花，也沒機會放，上了大學跟方如曼她們跨年才放過幾次仙女棒。
她不敢點，張叔接了這個活。
小蝴蝶是火樹銀花，煙火綻放那一刻靳若若捂著耳朵撲進她懷裏。
“舅媽！好漂亮啊！”
林秒也看得驚了，色彩斑斕的煙花肆意燃燒，璀璨奪目，一分鐘變換形態，初始像流星，中段火星子劈裏啪啦，嚇得林秒趕緊抱著靳若若躲遠。
靳宏城四個大人跟是跟出來，但只在後面看著。
林秒中間回頭看過，可毫無征兆對上某道視線，又立即扭正臉，不敢再看。
放完靳若若嚷著再來一遍，連續放完兩個張叔又拿過來仙女棒，靳若若一開始還有點害怕，玩到後面笑得真像個小仙女。
靳宏城看著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向來嚴肅的臉一直掛著溫和笑意，“兩個小孩。”
靳微說：“秒秒今年才二十出頭，可不是小孩。”
靳修雲雙手插進褲兜，身形放松，目光專凝。
靳宏城忽然感嘆，“咱們家總算又多一個人。”
一聲嘆息，幾縷愁思。
老頭子面向靳修雲，板起臉：“什麽時候要個小孩，你也老大不小了，再拖拖到什麽時候？”
靳修雲垂下眼眸，顯然對這個話題沒什麽興趣，“家裏有若若還不夠您玩？”
“若若是若若，你的是你的，怎麽能一樣！你管別人說什麽？你多大人了？”
“再說。”男人唇邊揚起的弧度徹底放下，態度冷冷。
靳宏城生氣，“你說的什麽話，你們還能一輩子不要孩子不成！”
靳微在中間緩和，“爺爺，秒秒還小，我看這件事急不來。”
梁明偉配合妻子說話，“是啊，爺爺，慢慢來。”
靳宏城用鼻子哼氣，可最終到底什麽都沒說，背起手往回走了。
前面放得差不多的兩個女孩也玩累，一群人進屋。
靳若若靳微抱了，林秒走在靳修雲旁邊，想起來什麽，拉拉他衣角。
靳修雲偏頭看過來，林秒示意他靠近，他傾過身，距離只剩兩個拳頭。
太近，旁人看來這幅場景純純的親密愛侶說悄悄話，她滯了下，幾瞬後恢覆，壓下聲音說：“你們家有給壓歲錢的習慣吧？”
靳修雲沒想到她說這個，反應好幾秒，“準備了？”
林秒看見男人眼裏不加掩藏的驚訝，嘀咕道：“我好歹......也算長輩。”
靳修雲笑了聲，他確實驚訝，像爺爺說的她不過還是個孩子，難為心細記得給若若準備壓歲錢。
她接著說：“我給若若準備了一個，只是......只是我不知道給多少合適。”
昨晚林陽平發消息問初幾回她才想起來這些過年習俗，她們那邊結了婚就要開始給紅包壓歲錢，當時她還遺憾了好久以後不能再收紅包，想她年紀輕輕還沒掙錢就要往外給，親戚家的小孩加起來十來個，又是一筆大支出。
不過跟靳若若比南城小孩實在太好打發，這個才是大頭。
他昨晚到現在一直沒出現，給多少成了大問題。
靳修雲明白，先問：“你準備了多少？”
林秒舉了個手指頭，沒什麽底氣，“一千，一千夠嗎？”
她知道不夠，可是多的真沒有了，她還是個窮學生啊......
林秒眨了眨眼，投過去可憐眼神，希望他能看懂。
壓歲錢麽他應該也要分擔一半的，怎麽能全是舅媽出呢。
靳修雲看到那雙狗狗眼一眨一眨，什麽都懂了，嘴角勾起，“知道了，我來給。”
林秒進屋後假裝去廁所，實則是要找包裏的紅包袋，她白天特地去買的。
可走一圈發現包不見了，問張叔，張叔說靳宏城早早就吩咐拿上靳修雲臥室去。
“......”所以她壓根不用問靳修雲今晚睡哪，老爺子一開始已經安排好。
林秒又上了樓，找到紅包下來，再偷偷塞進靳修雲手裏，細聲細語：“喏，這是一千。”
紅包袋質感厚重，設計別致，燙金紋樣細膩，顯然是用心挑選。
靳修雲接過，往裏加了一張紙，林秒問那是什麽，他輕描淡寫：“國貿中心一個商鋪。”
“......”
他塞回來，林秒指自己：“我給啊？”
靳修雲挑眉，“不是你給誰給？”
“......”她覺得今晚噎住的次數實在有點多了。
林秒沖靳微懷裏快要睡著的小女孩招招手，小女孩立即跑過來。
她把人抱起坐在膝上，把紅包給她，溫柔說：“若若，新年快樂，舅舅舅媽給你壓歲錢，希望你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地長大。”
若若懂事得很，仰起頭狠狠在她臉頰親了口，“謝謝舅媽。”
吧唧一聲格外響亮，惹得旁邊男人投來視線。
靳微順勢也要給她兩個紅包，“秒秒，歡迎你來到靳家，新年快樂，這是我和爺爺一點心意。”
林秒驚訝，不敢收，轉頭看靳修雲，他點頭後才接過，“謝謝爺爺，姐姐姐夫，新年快樂。”
十點半，倆人一前一後進房間，林秒心裏有事，關註點沒在即將同房這件事上，她想了想，把兩個大紅包給他，“這個要不你收著吧。”
靳修雲往衣帽間走，沒給什麽反應，“給你你拿就是。”
“可......”
紅包袋很輕，也許又跟那張紙一樣，隨隨便便是嚇人的金額。
她缺錢，但無功不受祿。
幾次相處下來她能感覺到爺爺和靳微真心把她當家人，但她心中並不坦蕩，這個紅包也就收得燙手。
靳修雲很快出來，把一張卡放至床頭櫃，聲線清冽無波：“壓歲錢。”
？？？
林秒有些懵，“壓歲錢？”
“嗯，我給你的。”
“這是？”
他說：“工資卡。”
“啊？”
“總裁的職務工資，卡裏每年會打入一筆年薪。”
林秒完全傻了。
總裁......年薪......每年......
等她反應過來浴室已響起淅淅瀝瀝水聲，男人背影透過磨砂玻璃映出模糊形狀，寬肩窄腰翹臀......
林秒腦子一轟，臉漲紅。
現在有比紅包更燙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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