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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狁步進鶴歸院時, 就見廊下臺階涼如水,卻有個人身子縮成小小的一團,抱著衣物, 臉枕著t膝蓋, 不知是不是等得久了, 因此累睡著了。

謝狁皺起眉頭,走到李化吉面前, 用手背去貼她的臉,果然不出所料,玉頰泛著涼意。

他便轉了腕骨,輕輕地將李化吉拍醒:“李化吉。”

李化吉睜著朦朧的睡眼醒來,因為意識尚未回籠,故而還顯得有幾分呆楞, 一雙桃花眼霧裏看花般望著他, 顯出幾分嬌憨來, 半晌, 才慢慢喚他:“郎君。”

謝狁頷首,意思是聽到了, 又道:“怎麽不在自己的屋裏等著?”

李化吉想, 等在自己屋裏, 哪有等在這兒顯得有誠心。

她道:“郎君回來得遲, 我唯恐與郎君錯過, 才候在這兒的。”

謝狁皺眉:“也不怕著涼。”

李化吉搖搖頭, 耳墜反射著燭光, 熠熠生輝:“我穿得多, 不怕著涼。”

她手裏拎起那件裏衣,遞給謝狁:“郎君試試。”

謝狁有些意外:“做得這樣快?”

等撐開了裏衣, 才知道原來沒有做好,只是有個樣子罷了。

李化吉道:“估摸著裁了,但縫制時免不了要吃布料,所以想先讓郎君試試,也好早做調整。”

謝狁就瞥了眼李化吉。

她前後態度變化明顯,謝狁不信她不是無事願登三寶殿的人,他慢條斯理把裏衣折疊好,遞到李化吉手裏:“先回去沐浴,等我片刻。”

這是今晚要睡她的意思了。

也行,睡她總比什麽都不做,幹躺在她身邊好。

李化吉保持微笑,冷靜地接過裏衣。

李化吉回了自己的屋裏,將裏衣放下,先去凈房沐浴,結果等脫了衣物時她才發現月事來了。

李化吉舒了口氣,愉快地沐浴完,用上月事帶,穿好衣服出來。

謝狁已在他的院子裏沐浴完,正在試那件裏衣。

他的手臂線條極其漂亮,堅實有力卻不顯粗獷,可以輕輕松松把李化吉抱起來,完全是一個武生的胳膊,卻偏偏長在了文人的身上。

李化吉收回視線,走上前去,心無旁騖地檢查他的尺寸,謝狁見她看得認真,道:“若是有錯,就是那夜我沒叫你量仔細。”

他挽著她的手:“好了,幫我把衣服脫了罷。”

李化吉聞言,馬上道:“我來月事了。”

謝狁沒說話,就看著她。

李化吉斟酌著詞:“女兒家來月事容易弄臟被子,再者來月事時我總是不大舒坦,怕打擾郎君安睡。”

謝狁沒聽說過來月事身子也會不舒坦,他道:“是嗎?”

這聲落到李化吉耳裏,總覺得是謝狁不信的意思,於是解釋道:“女人家來月事是不能碰涼水的,但窮苦人家,忌諱不了這個,我又總是累著,所以每回來月事,總是痛得睡不著。”

謝狁道:“無妨。”

李化吉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謝狁卻又道:“夫妻之間總要同房睡的,你揀個時間將這裏收拾番,我會叫人把我的東西搬過來。”

這竟然是要與她同住的意思。

李化吉楞住了,只覺是挨了個晴天霹靂,她一想到往後日日夜夜要與謝狁相對,簡直暗無寧日。

李化吉僵著臉,道:“郎君從前不是想與我分房睡嗎?怎麽突然改了主意。”

謝狁道:“誰知道呢,我竟然與你睡得挺習慣。”

李化吉因為這話難免想起謝五郎告訴她的事,那只慘死的兔子,曾經也被謝狁親昵地握在手上盤著,卻因為‘背叛’最後還是死在了親愛的主人手裏。

現在,她就是那只兔子嗎?

李化吉不想前功盡棄,低著頭,掩飾著神色躺進了拔步床內側,謝狁熄滅了燈火。

李化吉一睡下,就感覺落到了謝狁的懷裏。

她在掙紮與如何掙紮之間猶豫半晌,終於還是道:“郎君,來月事時最好正躺著,如若這般側躺在你的懷裏,恐怕被子會臟。”

謝狁皺眉:“這麽麻煩。”

是啊,來月事的女人就是麻煩,你要是嫌棄趕緊回到你的院子裏去。

但謝狁沒有再說話,只是松開了抱著李化吉的手。

李化吉立刻逃出升天般,挪出他的懷抱,靜靜地吸進自由清新的空氣。

黑暗中謝狁的聲音更為清晰:“明日請個大夫來瞧一瞧。”

李化吉不是很願意看大夫,但謝狁顯然不是與她商量:“等我回來要看藥方,還要看到你喝剩的藥渣。”

好像一開始就知道她不情願一樣,謝狁的手慢慢撫上李化吉的小腹,撫得她毛骨悚然。

“化吉,我們該有孩子了。”

盡管早知自己是孕育謝狁孩子的容器,可李化吉聽到這話,還是覺得恐怖,她難以想象從她的肚子裏爬出一個與謝狁眉眼相似的孩子,究竟是多麽詭異的一件事。

她結結巴巴道:“我覺得這樣的事,順其自然最好。”

謝狁道:“總是要生的,早些生對你也好,況且,你今晚這般殷勤,我以為是你已經想通了,原來不是嗎?”

這話叫李化吉難接,幾乎堵死了她所有的退路,李化吉只好道:“嗯。我很高興昨晚郎君肯帶我去博望樓,參加宴席,我……我會努力做好一個賢惠的娘子。”

謝狁道:“知道了。”

沒人再說話,床帳內靜靜的,只有兩道呼吸聲相纏,李化吉心煩意亂到想要踹被子,可是想到謝狁就在身旁,她又硬生生地忍了下來。

她雙眼瞪在黑夜裏,一直沒睡著,到了後半夜,小腹果然慢慢脹痛起來,到了某一刻,又發展成了劇烈的疼痛,就好像孫猴子在她的肚子裏大鬧天宮,翻江倒海。

李化吉疼出身冷汗,只能慢慢側過身,弓起身子,用膝蓋抵住腹部。謝狁覺淺,這輕微的動靜還是很快將他吵醒了,他道:“開始痛了?”

李化吉嗚了聲。

謝狁道:“痛不會叫人?”

燈重新亮起來,謝狁半支著身子,看到李化吉兩眼淚汪汪地窩在被褥裏,可見是疼很了,就連眼裏也多了少見的柔軟。

謝狁原本還想罵她幾句,自己的小日子記不住,偏要跑去臺階上坐著等他,她不痛誰痛?

可看她那麽可憐的模樣,謝狁到底沒有說出口。

他道:“有什麽可以疏解你的疼痛?與我說,我替你去拿。”

半夜被吵醒,他語氣溫和,沒有半分的惱意,李化吉意外之餘,琢磨了會兒,還是開了口:“我要湯婆子。”

謝狁就出去了,不一時就拿了個湯婆子回來,遞給李化吉,李化吉迫不及待地接過,貼到只穿了裏衣的肚子上。

謝狁看得直皺眉,只覺胡來:“不怕燙傷?”

他要把湯婆子拿回來,李化吉卻緊緊護著:“只有熱東西貼著肚子,肚子才會覺得舒服。”

謝狁皺眉。

謝狁掀開被子,不由分說把湯婆子奪了過來,放到一旁的矮幾上。李化吉一楞,委屈地把被子掖好,以免過多著涼。

謝狁重新躺下:“我懷裏熱,你抱著我也是一樣的。”

李化吉不依:“不能側躺著睡,要把被子弄臟的。”

“臟了就臟了,府裏不缺漿洗的婢女。”他閉著眼眸,顯然是困極累極,也不等李化吉回答,就扯過她摟進懷裏。

他的懷抱果然是熱的,體溫剛剛好,不必擔心會被燙傷。

謝狁道:“睡罷。”

李化吉怎麽可能睡得安穩,時睡時醒,斷斷續續地做了不少噩夢,都是夢到自己成了兔子,因為逃不出謝狁的魔爪,於是慘死在他的刀下。

次日,謝狁一起,李化吉就醒了。

這一次謝狁也沒叫李化吉起身伺候,而是邊自己穿衣邊與她道:“別忘了請大夫。”

李化吉不情不願:“記得了。”

謝狁道:“你讓婢女把屋子清理下,今晚我就要搬進來。”

李化吉猶豫了許久,到底也只回了個悶悶的‘嗯’。

謝狁習慣給個巴掌再賞個甜棗,見李化吉興致不高,就知道她必然是不情願的,只是礙於他的威勢,才不得不答應。

但無妨,他總有辦法叫她情願,於是道:“等殺了岳父岳母的山匪死了,我帶你回山陰祭掃他們的墓地。”

李化吉幾乎以為聽錯了:“朝廷打算剿匪了?”

謝狁道:“是我決定要剿匪,不過首個地點不是山陰,你還要略等一等。”

李化吉激動起來,山陰縣縣長是個閑散公子,從不到任,手下的人自然不肯盡心辦事,對於剿匪這般兇險的事自然更不上心,如此,山陰的山匪才這般猖獗。

她還以為永遠都等不來殺害父母的血仇被繩之以法的一天。

李化吉不住道:“沒關系,t能殺了他們就好,能殺了他們就好。”

謝狁目光微頓:“你放心。今日我把謝靈留給你,你不必去福壽堂請安,無論那邊怎麽喚你,記住了,你都不必去。”

縱然李化吉還在激動,可也不妨礙她聽到這話時,心裏咯噔了幾許。

她並不知道謝道清病得古怪,卻記得謝夫人的盤問,也記得博望樓時,那些婦人們說起文官的厭惡。

“我們的郎君在外拼死保家衛國,他們卻想著如何斷我們的糧草,害死大晉的好兒郎,當真可惡至極。”

“大司馬以軍功令行賞罰,說句不敬的話,這也是你我郎君應得的,但就因為他們的兒郎豁不出性命,掙不了這個軍功,他們就眼熱,也想要像終止科舉一樣,終止軍功,憑什麽?難道你我的郎君的命就不是命?活該拼死拼活卻什麽都沒有?若真要如此,我是頭個不情願的。”

如此,幾下一結合,李化吉就知道了,謝狁昨夜在博望樓設宴,是要徹底收攏心腹,對付以王相為首的文臣。

怪不得好端端的,他要去剿匪。

李化吉才剛起的那點感激立刻就散了,相反深切地擔心起另一件事來。

若謝狁當真在這紛爭中取得勝利,李逢祥該怎麽辦?她這個僅剩的與李逢祥相依為命的親人,難不成真的只有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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