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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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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

京城, 早朝上,一片肅穆。

頭發斑白,臉上的肉松松垮垮長滿了老人斑的嘉衡帝端坐於龍椅之上, 冕冠輕垂, 一句話都沒說, 卻壓得底下的群臣喘不過氣來。

原因無他, 楚家軍伐龔鑫失敗了,還丟了兩城。

消息傳回京中,皇帝震怒, 底下的群臣一個個噤若寒蟬。

兵部尚書急火攻心,病倒了, 連夜請了禦醫去府上, 聽說現在還沒醒過來。

兵部侍郎胡潛只恨自己年紀不夠大, 身體不夠差。

他心裏叫苦不疊,瞥了一眼斜前方的戶部尚書,硬著頭皮說:“皇上,楚家軍糧草供應已斷兩月, 如今軍中將士一日只能食一頓,兵器更是半年未曾更換,磨損嚴重,有些切瓜都難。”

這可不能怪他們的將士不拼命啊, 實在是吃不飽, 武器也壞了不少,拿什麽去打?

戶部尚書富國祥狠狠瞪了胡潛一眼, 跪下道:“皇上, 戶部去年嚴重超支,如今已是入不敷出。整個戶部上下已兩月未發薪俸, 戶部上下不少官吏家中已揭不開鍋,只能靠典當度日。能用的銀錢,戶部皆已撥去了工部。”

這可不是他們戶部貪昧了,實在是沒錢了,兵器折損沒有更換這事更怪不了他,要找就找工部去吧。

工部尚書晉峰見球踢到了自己面前,連忙老淚縱橫地訴苦:“皇上,工部去年總共獲得戶部撥款兩百四十萬兩銀子,其中三十萬用於建造皇陵,築造司、鹽鐵司、花綱司、水利司等共用款項六十萬兩。餘下的一百四十萬兩銀子全用在了軍器司。”

“共計打造大刀三萬把,弓六千,箭二十萬支,長矛八千,各類戰車、馬車一千四百輛……去年十二月直今打造的一萬二千把大刀,弓三千,箭八萬皆已奉命送搶塞州。自三月起,戶部已不曾撥過銀錢,如今工部各坊的鐵、桑木、拓木、牛筋等皆已告罄。”

這可不是他們工部不幹活,實在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材料只有那麽多,戶部遲遲不撥款,他們也沒辦法。

嘉衡帝見這些臣子一個個推諉,暴怒:“這麽說,倒是朕的錯了!”

底下大臣們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隨著戰事失利,皇上的脾氣是越來越暴躁了,傻子才會在這時候當出頭鳥呢。

見無人說話,嘉衡帝惱怒到了極點,開始點名:“富國祥,你說此事如何解決?胡潛,晉峰,不若你二人去江南替了楚弢?”

這哪是要讓他們去替楚弢啊,這是暗示他們再不想辦法解決,就送他們去江南送死。

三人瑟瑟發抖。

富國祥連忙表示:t“皇上,如今已是五月,很快就會進入秋季,糧食豐收,屆時虧空就會補充……至於現在,微臣提議,不若向京中官員、勳貴、富商借錢,籌備軍費,待得戰事平定,國泰民安,戶部再償還這筆錢。戶部可打借條,約定償還的時間和利息。”

至於到時候戶部還有沒有錢,能不能還得起,那就不關他的事了,反正現在先將鍋甩出去。

晉峰也連忙說道:“皇上,聽聞東駝嶺發現了一處新的鐵礦,工部會再召集一批役卒前去開采,盡快為楚家軍提供武器。”

胡潛苦笑,戶部工部倒是可以糊弄糊弄,但他們兵部難啊。

別以為他不知道,這兩個老狐貍現在就是在拖。

他們在皇上面前說得好聽,可大家都不是傻子,誰會輕易借一筆不知什麽時候才能收回來的銀錢?所以這借錢肯定是雷聲大雨點小起不了什麽作用的。

戶部沒搞到錢,工部那邊也別指望有什麽進展了,最後戰敗的後果還是他們兵部來承擔。

他很心累,卻也只能表態:“皇上,兵部會盡快再發出征兵令,再招募一批兵員趕赴江南,保持我們在兵力上的優勢。”

嘉衡帝面色稍緩,咳了一聲:“諸位愛卿最好說到做到,若是三個月內,楚家軍再拿不下那龔賊,朕唯你們是問。”

現在嘉衡帝最厭惡的龔鑫,一個亂臣賊子,竟敢稱帝,置大燕於何地?若不將這亂賊鏟除,那些亂黨有樣學樣,安能有大燕在?

幾人松了口氣的同時又忍不住擔憂。這一關暫時是過了,但等三月之後呢?

三月內楚家軍在江南的戰事若再不取得進展,只怕他們這些人都要遭殃。

就在殿內的氣氛陷入凝滯時,吏部尚書虞文淵站了出來,拱手道:“皇上,吏部昨日收到了一份喜報,因太晚,宮門已關,微臣未來得及向皇上稟告。”

“哦,什麽喜報?”嘉衡帝興致缺缺地揉了揉眉心。

他的身體越發地差了,就上朝這麽一會兒功夫,便覺疲憊不堪,也沒功夫聽這些大臣扯皮。

虞文淵將一封奏折舉在頭頂上方,恭敬地說:“皇上,慶川知府陳雲州收覆了興遠州,殲滅葛家軍三萬餘人,生擒葛家軍左路軍統帥,也是葛鎮江的堂弟葛淮安。”

其餘大臣聽到這個消息,震驚之後,趕緊向嘉衡帝道喜:“恭喜皇上,天佑我大燕。”

“皇上聖明,區區亂臣賊子作亂,不足為懼,相信大軍定會盡快平亂,收覆各州。”

……

朝廷上的氣氛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

嘉衡帝也非常高興,無他,吃敗仗太多了,這驟然出現如此大一個喜訊,誰能不高興?

他翻開陳雲州的奏折看完,目光落到胡潛身上:“這陳雲州很不錯,一個文官出身,如今也不過二十歲出頭,卻能以一府之力收回興遠,爾等不汗顏嗎?”

這話說得大臣們都低下了頭部。

胡潛連忙說道:“皇上,陳知府三元及第,乃是開朝以來,最年輕的狀元郎,唯二的三元及第者,才華橫溢,豈是微臣等凡夫俗子所能及的?”

眾人無語地看著他,你一個堂堂的三品大員,拍個區區五品知府的馬屁,也不怕跌份。

不過大家換位思考一下,若自己是胡潛,只怕也會如此,只要能讓皇上高興,拍拍馬屁又何妨?

嘉衡帝瞥了胡潛一記:“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陳雲州上奏說,這次慶川損失慘重,傷亡一萬多人,希望朝廷能給些這些陣亡將士一些撫恤,諸位愛卿怎麽看?”

富國祥心裏咯噔了一下,得,這慶川又來要錢了。

一個將士五兩銀子的撫恤金,那加起來也得小一百萬兩銀子了,戶部現在上哪兒拿去?

更何況,一旦開了這個口子,那下次慶川再要錢怎麽辦?

他連忙說道:“皇上,慶川軍民驍勇善戰,臣等佩服,只是值此艱難時刻,國庫實在是湊不出銀子,況且慶川府去年的田賦便沒上繳。皇上,不若將這部分糧食留給慶川做撫恤所用。”

嘉衡帝捏著奏折,點點頭:“富愛卿言之有理。”

富國祥松了口氣,但很快他就高興不起來,因為皇帝又說。

“慶川方面,請求朝廷支援他們一部分兵器,現在他們用的都是慶川府以前留下的殘兵斷器,以及繳獲敵軍的武器,還有一部分是城中百姓將家裏的鐵鍋、鋤頭、砍刀等熔了鍛造所得。”

要完撫恤又要武器,這個陳雲州胃口不小啊。

富國祥跟晉峰對視一眼。

兩人不是傻子,這個慶川府肯定有貓膩,沒有兵器怎麽可能兩次打退葛家軍,殲敵五六萬,還從葛家軍手中奪回興遠州。

只怕慶川府在偷偷開采鐵礦,鍛造兵器。

晉峰求之不得,不然這重擔又要壓到他們工部頭上,現如今這亂局,只要能盡快平亂,將高昌人打回漠北,有些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

他站出來說:“皇上,慶川上下能抗擊葛家軍,收回興遠實屬不易,只是如今江南和西北戰事吃緊,工部實無餘力鍛造兵器。早年工部在興遠州北部的長平縣發現過一處鐵礦,但因這處鐵礦雜質含量比較高,且距京城甚遠,因此沒有開采。”

“微臣提議朝廷可特許慶川府開采此礦,鍛造兵器,消滅葛家軍,收回橋、懷二州,與楚家軍匯合,解江南之困。”

這提議實在是太大膽了。

當即就有不少臣子反對,其中以大理寺少卿徐匯反應最是激烈:“皇上,不可,鹽鐵豈能容人私營,萬不可開此先河。”

“是啊,鐵器乃是國之重器,一個小小州府怎可私開鐵礦,不妥!”

“皇上,微臣記得,當初陳雲州在京城時,晉尚書對其頗為賞識,今日晉尚書將此等大權都放給陳雲州,很難讓微臣不懷疑晉尚書的用心。”

……

晉峰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劉慶,你他娘的少血口噴人,老子與那陳雲州只聊過兩次,何來關系不錯一說?我這都是為了大燕,如今國難當頭,特許他開礦鑄鐵又如何?等得他日平定亂軍,將其召回京中就是。”

說白了嘛,既然這陳雲州這麽好用,又不用他們出兵器就能打勝仗,為何不用?

富國祥也是這個意思:“是啊,皇上,晉尚書所言極是,特事特辦,如今情況緊急,況且長平縣那礦也不怎麽好,不若讓慶川軍開采即是,也好早日解了亂軍之困。”

他也覺得讓慶川軍打仗挺好的,又不問他要糧草輜重,能省多少銀錢。

不像西北軍、楚家軍,天天都催糧草,催撫恤,催軍餉,催得他頭大。

“皇上,不可,微臣最近幾日聽到京中有些傳言,這慶川軍已擴大到了快十萬人,一個小小的州府擴員如此之多,很難不讓人懷疑其居心!”徐匯連忙反對。

禮部侍郎牛開元也站出來道:“皇上,微臣也聽到了一些風聲,據說陳雲州抓住了葛淮安,向葛家軍勒索了二十萬兩銀子。國庫如此艱難,他們明明有錢,卻向朝廷要錢,其心可誅,皇上當心養虎為患啊!”

“是啊,皇上,微臣也聽說了,其實儀州也落入了陳雲州的手中。當心此人乃是第二個葛鎮江!”

……

後面這些話就有些誅心了,讓本來還想替陳雲州說話的富國祥等人都不敢開口了。

嘉衡帝的臉色也由晴轉陰:“徐愛卿,此事可當真?”

徐匯連忙表示:“皇上,好像是前陣子京城來了一隊從南邊來的流民,這事是從他們口中傳出的。正所謂無風不起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況且,楚將軍帶兵十餘載,驍勇善戰,尚且不敵,那慶川府不過一偏遠落後的州府,一州僅有兩千衛兵,如何能力抗葛家軍?”

“微臣有理由懷疑,陳雲州可能早就投靠了葛家軍,故意跟亂軍裏應外合,騙取朝廷的銀錢!”

牛開元連忙跟上:“大人,微臣私以為徐大人所言有理。前年,慶川府在田賦一事就多有推諉,去年更是借口被搶,一粒都未曾上繳。若是被搶了,他們要養數萬兵員,跟葛家軍作戰,何來的糧草兵器?奏折上所言,要麽是虛誇業績,要麽是早已跟亂軍勾結。”

這話雖是猜測,但卻有一定的合理性。

楚家軍都奈何不了亂軍,一個區區的知府卻能守住慶川,並打退敵軍,收回興遠,未免也太可笑了。

嘉衡帝顯然也信了這番說辭,重重將奏折摔在地上:“混賬東西,朕給你們榮華富貴,給你們高官厚祿,你們就是這麽回報朕的?”

眼看他動了t真怒,大臣們腦門都快貼到地上了,就連剛才跳得最歡的徐匯都不吭聲了。

還是胡潛站出來打破店中凝重的氣氛:“皇上,此乃徐大人的一家之言,並無確切證據,依微臣之見,不若派人走一遭慶川。”

虞文淵今天上奏本來是為了博皇帝開心,誰知會弄成這樣子。

他也連忙補救:“是啊,皇上,正好陳雲州請朝廷任命新的興遠知府,接管興遠,不若派人去看看。這葛家軍當初就被楚將軍打得節節敗退,不得已退走懷州,勢力應該很弱,因此讓陳雲州撿了個漏。”

這分析也有一定的道理,同是亂軍,也有強弱之分。

嘉衡帝面色稍霽:“那依虞愛卿所見,派誰擔任興遠知府一職最合適?”

本來能有個外放的機會,對那些考中了進士卻還一直不受重用,等著授官又或是丟到窮困縣歷練的低級官員來說,是個不錯的差事。

但現在慶川情況不明,萬一陳雲州真的跟葛家軍勾結了,那去就是送人頭的。

虞文淵肯定不能安排自己人去,他正琢磨,大殿外面一耳聰目明的年輕官員站出來道:“皇上,微臣願意前往興遠州,為皇上分憂解勞。”

嘉衡帝擡頭望去,示意大太監劉安去將人帶上來。

很快劉安就將年輕人叫到了前面。

嘉衡帝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在哪個衙門當差?”

年輕人約莫二十來歲,長得斯文有禮。

他跪在殿內說道:“回皇上,微臣太仆寺主簿錢清榮。”

“姓錢?你跟博遠侯什麽關系?”嘉衡帝問道。

博遠侯連忙站出來說:“回皇上,是微臣那不成器的長子。”

嘉衡帝很滿意,錢清榮這身份去了興遠也不用擔心被陳雲州給收買,他定然會如實將慶川的情況上報。

“不錯,虎父無犬子,博遠侯你有個好兒子。傳朕旨意,任命錢清榮為興遠知府,即日上任,不得耽擱!”

早朝後,嘉衡帝又特意將錢清榮留下囑咐了幾句,讓他去了興遠,盡快摸清楚慶川的情況,及早匯報給朝廷。

***

拿下了興遠,收回了儀州,打退了葛家軍,陳雲州發現自己的擁護值並沒有長多少,兩個月了,才不到二十萬,要湊齊兩百萬,猴年馬月去了。

他懷疑這是因為他沒在興遠州亮過相,興遠百姓、儀州百姓的擁護值都跑到了林欽懷和盧照身上去了。

這怎麽行?

好不容易攻打下兩個地方,結果他這半點好處都沒撈到。

在確定葛家軍全部退回了懷州、橋州後,陳雲州決定去興遠一趟。

朝廷的官員恐怕還得一個月後才能到達,在此期間,興遠城中百業待興,有些惠民、利民的舉措也該及早布置下去。

首先當務之急就是在興遠州推廣紅薯。

現在才五月份,這時候種下一批紅薯,還能趕得上。

將慶川事務都交給陶建華和鄭深後,陳雲州帶著柯九,拉了十幾車紅薯,前往興遠。

林欽懷見到他如釋重負,自從仗打完之後,他在城中就不知道該幹什麽了,如今看到陳雲州就跟見了救星一樣。

陳雲州被他這反應逗笑了:“此戰辛苦林叔了。召集興遠城官員議事吧,我有事情要跟大家說。”

興遠城中目前只有幾名低級官員,最要緊的職務還都是慶川這邊的人擔任著。

陳雲州將他們叫過來:“我已上書朝廷,說明了慶川,想來最遲下個月,朝廷就會派新的知府大人過來,這段時間還要辛苦諸位管理好興遠州。”

眾人連忙說不敢當。

陳雲州又道:“一會兒將城中百姓召集起來,我帶了一些紅薯過來,發給大家,教大家種植之法,紅薯產量更高,而且對土壤、水分的要求要低很多,山地都可種植。”

林欽懷聽到這話高興不已,連忙去安排,還讓發紅薯的人告訴他們,這是陳大人親自從幾百裏外送過來給他們的。

這法子果然奏效了。

到了傍晚,陳雲州就看到自己的擁護值嗖嗖地往上長,每次都是兩三點的加。

滿意地關上了系統,陳雲州跟林欽懷、童良、崔弦等用過飯後談起了接下來的規劃:“林叔,童良跟我回去,你留在興遠如何?我擔心新來的興遠知府會跟孫崎嶸那廝一樣,為免興遠再陷落,咱們必須得在慶川留個人。童良阿東他們太年輕了。”

此舉正合了林欽懷的意。

他辛辛苦苦拿下興遠,可不是為朝廷做嫁衣裳的。

他笑著說:“好,慶川的兵都練得差不多了,少了我,也還有童敬在,新兵讓他練即可。大人放心,我會守住興遠的。”

“如此就有勞林叔了。”陳雲州舉杯敬他,然後接著說,“下午,崔弦將最近統計的名冊給我看了,如今興遠城中只有四萬多百姓,人實在是太少了,不少房屋閑置。林叔,人口興,城才能興,我建議可向托拖家帶口,家世清白者半贈半送城中的閑置房屋,以盡快增加城中人口。”

不光是城裏,興遠州都應該發布吸引流民、災民的措施。

被葛家軍占據半年多,興遠州的人口總計減少了五十多萬。一半逃往其他州府尋求生路,一半是被葛家軍殺了。

興遠州原本也只有兩百來萬人,這下人口一下子減少了四分之一,可不是個小數目。

林欽懷知道,征兵養兵首先就得需要人,沒有人何來的興盛一說。

他讚許地說:“大人說得是。如今新任知府還沒來,大人暫代知府之職,興遠上下聽大人的,大人盡管吩咐。”

陳雲州算是看明白了,除了打仗,林欽懷就想當個甩手掌櫃。

罷了,不為難他了。

陳雲州轉頭跟崔弦認真商議了起來,邊喝邊聊,一直聊到夜深,最後還是童良受不了崔弦一直霸占著陳雲州,將陳雲州給拉走了。

次日,陳雲州就代興遠知府發布了一系列的通知。

第一是興遠本地陣亡將士、百姓的撫恤,興遠城中四間屋子的房子或是四畝地,任選其一。

第二是招募人口,歡迎外州府百姓前往興遠定居,若是選擇居住在城內,可半價購得一座房屋,二十年內不得買賣,若是住在城外,每一口人可獲兩畝田地的租種權,前五年免租,只需繳納朝廷規定的田賦即可。

第三,本地百姓沒有房子的,可優先購買城中的閑置房屋,只需付四成的價格。房屋面積太小想置換的,打六折,但二十年內不得買賣。

此外,興遠全州百姓,今年田賦減兩成。

第四,鼓勵興遠百姓種植棉麻等作物,慶川府會全部按照市價收購。

……

官府的告示張貼出來後,立即在全城引起了轟動效應。

因為這些幾乎惠及了興遠州每一個百姓。

僅僅一天時間,便讓陳雲州的擁護值上漲了二十萬,這還是因為興遠城中只有幾萬百姓,城外偏遠一些的地方都沒聽到消息。

但隨著知府衙門的告示張貼下去,陳雲州可以預料,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他的擁護值都蹭蹭蹭地往上長。

除了擁護值開始狂漲,好消息還一個接一個。

夏喜民的商隊回來了,途徑興遠,知道慶川拿下興遠後,他沒再繞路,直接從興遠城中經過。

陳雲州看著他們帶回來的三千匹良馬,佩服得五體投地:“夏員外,你真是太厲害了。”

這麽多馬,排隊都有幾百米長,在這亂世能買到馬,還將馬順利運回來,可不容易。

夏喜民哈哈大笑:“多虧了幾個朋友幫忙。對了,大人,如今興遠收了回來,北邊的路是暢通無阻的,我有些朋友很喜歡咱們慶川的布料、鏡子等物,大人可否派兵去興遠北部清楚匪患,保證商路暢通?”

現在興遠、慶川、儀州都很安全,但去年戰亂發生後,興遠和北邊的沖州交界處,多了不少土匪。這次他們這麽大的隊伍回來都遭遇了兩撥土匪,好在自己這邊人多,不少人都有一定的武力值,不然還真要陰溝裏翻船。

但這並不是每支商隊都能有他們這個規模的。

長此以往,小商隊根本不敢往南走。

陳雲州一聽還有這種事情,當即保證道:“沒問題,夏員外所言甚有道理,回頭我便安排人去剿匪。”

不光是要剿匪,而且還要宣傳三州的太平。

現在的傳播速度太慢了,等百姓口口相傳,那得後年馬月去了,只能自己出擊。

陳雲州將這個任務交給了童良。讓他帶一隊人馬去北邊剿匪,並在附近的村落張貼官府的告示,嚴厲打擊土匪t,土匪自願下山的可入冊編入良民中,安生種地做買賣都可,冥頑不靈的,直接殺了。

此外,他們還派了一支百人小隊,駐紮在兩地商路的必經之處,為進入興遠的商隊保駕護航,此外,還給各商隊發放興遠、儀州兩地的招募百姓公告。

這些商隊頭一次碰到這麽熱心的官府,感激之餘,自然也願意幫他們將這些招募的公告在途徑的鎮子、城裏發放。

於是錢清榮還沒到興遠便先看到了興遠官府發出來的公告。

彼時,他剛進入沖州,距沖州城都還有兩百多裏,到興遠城更是有五六百裏。

這麽遠,他竟然都能收到興遠官府發的告示,錢清榮好奇極了,指著張貼在客棧櫃臺上的紙詢問掌櫃的:“沖州怎會有這張告示?”

掌櫃的一遍撥弄著算盤珠子,一邊跟他閑聊:“這是我一個常客送過來的,說讓我放在櫃臺上,若是看到流民,就告訴對方。”

“真有告示上說的這麽好嗎?”錢清榮挑眉問道。

掌櫃的聳了聳肩:“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不過我那熟客說,他們的商隊從定州路過興遠往北時,遇到了土匪,興遠官府滅了土匪,還護送了他們一程。他感動極了,這一路上,走到哪兒都給人發這種紙。”

“我也是頭一次聽說還有這樣的官府,這位客官你說稀奇不稀奇?”

錢清榮點頭:“確實稀奇,我活了二十幾歲也是第一次聽說這樣奇怪的事。”

掌櫃的嘆道:“應該是真的,我那熟客都在我這客棧住過一二十回了,若不是真的,他不會如此賣力地給對方發告示。哎,現在世道艱難,處處不太平,若都能像這興遠官府就好了。要不是離得太遠了,我都想去興遠了。”

這年月,掙錢能比全家老小的小命更安全嗎?

“掌櫃的說的是,這興遠聽起來是真不錯。”錢清榮附和道。

掌櫃的擡頭笑道:“公子這是打算去哪兒啊?現在定州、懷州、橋州不能去。亂軍在攻打定州,恐怕要不了多久定州就要陷落了,懷州、橋州也在亂軍的控制下,聽說那些人哦,名義上是兵,實際上跟土匪沒兩樣,看到好的就搶。”

錢清榮含笑說道:“多謝掌櫃提醒,那我去興遠州看看,就不叨擾掌櫃的算賬了。”

謝過掌櫃,錢清榮帶著小廝阿元上了樓。

一進客房,阿元就迫不及待地說:“公子,您說那個興遠州真有這麽玄乎嗎?您都還沒上任呢。”

錢清榮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笑道:“應該是陳雲州做的吧。哎,真是沒想到,當初那個書呆子竟也能變成這樣有趣,真是識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

他跟陳雲州是同屆考生,兩人都考中了。但一個是風光無限的狀元郎,一個落在榜單倒數。

阿元卻很愁:“公子,您還笑得出來。他把收買人心的活都幹了,您去興遠州怎麽辦?還有減田賦這事,他這樣擅作主張,回頭您怎麽向朝廷交代?依小的,這人就是不安好心。”

現在全京城的人誰不知道戶部缺銀子啊。

年初那會兒,皇上還下令讓朝中大臣,京中勳貴,富戶募捐銀子打高昌人,最後弄了五十多萬兩銀子,皇上大發雷霆。

他們走的時候,戶部尚書富大人又出來以戶部的名義借銀子,還說一年給一成的利息,可寫借條,也不知道能借多少銀子。

戶部都窮成這樣了,肯定不會減免興遠州的田賦。

可他家大人還沒到,興遠州就發布了減稅的告示。陳雲州倒是當了好人,可他家大人呢?

回頭不認賬,興遠州的百姓肯定怨聲載道,可減免吧,朝廷這裏怎麽交代?

錢清榮伸出手指將他的眉毛提了起來,往兩邊拉:“多大點事啊,怎麽愁得跟個小老頭似的?你家公子都不擔心,你怕什麽?”

阿元無奈嘆氣,公子也不知怎麽想的,好好的京官不做,非要跑來這勞什子興遠。

第二天,錢清榮帶著阿元繼續啟程。

一天後,他們遇到了一支商隊,說是去慶川的,錢清榮便跟著商隊一塊兒出發。

這支商隊說是去慶川買便宜布料的。

去年亂軍還沒去慶川的時候,他們商隊經常往慶川跑,慶川的布料、茶葉、鏡子等都物美價廉,非常受歡迎。只可惜後面發生了戰亂,他們不敢再過去了,如今聽說慶川、興遠都太平了,他們才又敢去。

錢清榮有意打聽陳雲州的消息,可惜這商人也沒見過陳雲州,但他說陳雲州在慶川、在廬陽的名聲特別好。

錢清榮這下肯定了,陳雲州應該沒背叛朝廷,跟葛家軍沆瀣一氣。

只是這些人口中的陳雲州跟他曾經所見過的那個狀元郎相去甚遠。

四年前,他雖跟陳狀元沒多少交際,但同一屆的考生,多少遠遠打過照面,也聽說過對方的很多事跡。他記得那狀元郎就是個書呆子,才華是有的,但性子執拗,說話直爽,身上還有股迂腐勁兒。

跟現在這位在慶川、興遠都混得風生水起,聲名在外的陳雲州完全不同。

難道遭遇一場挫折就能讓人發生如此大的改變嗎?

等他們的隊伍走到沖州、定州、興遠三州交界的地方時,遇到的百姓更多了。不少拖家帶口,攜帶著所有家當,明顯是去投奔興遠的。

這其中很多是定州出逃的百姓,皆是受那紙告示所惑。

及至進入興遠,他們就看到了傳說中那一隊為過來商旅“保駕護航”的軍隊。

對方見到他們這一百多人的隊伍,立即下來先盤查了他們的身份,確定不是土匪流寇才放行,然後還根據這些流民的情況,指引他們去哪個地方比較好。

一家幾口都是青壯年,身體好的,他就讓人去儀州。要是身體不大好的,就安排去附近幾個縣。

錢清榮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這一趟興遠之行,還真是讓他長了不少見識。

他借口自己想去興遠城定居,繼續跟著商隊南下。

三日後,錢清榮進入了興遠城。

興遠城墻上還殘留著幹涸的血跡,似乎在訴說著那場戰事的艱辛。這一路上,他已經了解清楚了興遠這一仗的全部經過。

陳雲州的人馬能拿下興遠真的很不容易。

進入城中,城裏井然有序,街道上人、流如織,百姓們臉上都洋溢著歡快的笑容,他們的眼中綻放著一種名叫“希望”的光。

興遠城的百姓的安全感比之沖州都更強,這完全不像是一個剛經歷過戰亂的城池。

粗粗轉了一圈,錢清榮帶著阿元去了知府衙門,拿出敕牒和告身,亮明了身份。

衙役見新大老爺來了,連忙去通知林欽懷。

林欽懷急忙從軍營中趕了回來,見新的知府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頓時松了口氣,跟這種年輕的官員打交道總比來個陰險狡詐的老狐貍好。

他笑著上前拱手道:“下官見過錢大人。”

“林將軍免禮,陳大人已經為你們請功了,只是朝廷最近太忙,過陣子,將軍的正式任命應該就下來了。”錢清榮笑呵呵地說。

確認陳雲州並沒有勾結葛家軍後,等他上書了朝廷,朝廷肯定會對這些人嘉獎的。

林欽懷壓根兒不在意朝廷這點嘉獎,笑著說:“謝皇上隆恩。錢大人舟車勞頓,辛苦了吧,下官帶您進去看看院子,晚上給您接風洗塵。”

錢清榮攔住了他:“不急,我在路上聽說陳大人在此,我想先去拜見陳大人,畢竟我們也是同年,如今都在南邊為官,如此緣分,理當慶祝一番。”

林欽懷的眼神變得有些微妙:“錢大人也是嘉衡八年的進士?”

錢清榮笑呵呵地點頭:“對,不過當時陳大人三元及第,才驚四座。我就不行了,勉勉強強夠掛在末尾。”

林欽懷收回先前的話,這他娘的還不如來只老狐貍呢!

這人一見到少主就會識破少主的身份,怕是不能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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