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065

關燈
065

柯九一路上偷偷看了軍師好幾眼, 等回到衙門,他忍不住問陳雲州:“大人,他怎麽突然變啞巴了?先前大人都不怎麽搭理他, 他還一個人說個不停。”

陳雲州扯了扯嘴角:“可能是想通了。好吃好喝的伺候著, 他要去哪兒都不用管。”

這城裏唯一必須要保密的地方就是火、藥工坊, 但那裏是封閉式管理, 沒陳雲州的手令就連陶建華、鄭深都不能進去,就更別提軍師這個外人了。

至於城中其他地方,隨便他逛, 也好讓他看看什麽叫民心所向。

將軍師送回衙門後,陳雲州轉身就去了軍營。

今天軍營中在進行武器操練, 各營將士手持武器, 一招一式整齊劃一, 充滿了力量,看起來氣勢極強。

陳雲州站一旁安靜地看著,直到林欽懷發現了他:“大人可是t過來檢驗的?我讓他們給您演練一下?”

“不必了,林教頭將他們訓練得很不錯。”陳雲州看得出來, 這些人已經初步完成了從農民到軍人的轉換,有了軍人的氣質。

這一切都多虧了林教頭,所以說術業有專攻,專業的事還是得交給專業的人。

他收回落在校武場上的目光, 對林欽懷道:“我今日是來找你的, 咱們去營房中談談。”

“大人請。”林欽懷將陳雲州請進營房,親自倒上茶水, 這才問道, “大人找我何事?”

陳雲州背著手說:“橋州知府吳炎大人死的時候,我許下過諾言, 要收回橋州。”

聞言,林欽懷有些不讚同:“大人打算攻打橋州?恕我直言,現在時機還未到。慶川城距橋州三百多裏,我們只有一萬多兵力,兵員太過分散,敵我力量懸殊太大,這不是明智之舉。”

陳雲州笑了笑:“林教頭說得是。我沒想過現在就攻打橋州。現在咱們的將士訓練之所以這麽刻苦,在於他們心目中有個信念,那就是守衛慶川,守護自己的家園,但要攻打橋州呢?那是別人的家園,他們還會如在慶川這般賣力嗎?”

“今天葛家軍左路軍的軍師袁樺過來勸降。他讓我想起了葛家軍當初揭竿而起,應者數萬的盛況,那是因為葛家軍提出了‘天子不仁,今日起事,賦役寬減,百姓生路’這個口號順應了江南災民的心願。”

“朝廷這些年屢次加田賦,百姓已是苦不堪言,後又遇洪災,民不聊生,他們迫切地希望有人能給他們一條生路,讓他們能夠活下去。”

“這是葛鎮江最初能成功的重要原因之一。但這個口號有很大的局限性,‘賦役寬減,百姓生路’的前提是安定,但葛鎮江還未在江南站穩腳跟就被朝廷打得節節敗退,只能逃一路搶一路。這既有客觀原因,但也葛家軍中多烏合之眾,軍紀不嚴,沒有統一堅定的思想信念有關。”

“有信念的軍隊,哪怕是餓死,哪怕是將皮靴都煮來吃了,也不會拿老百姓一針一線,這才能夠人心所向,無堅不摧!”

林教頭皺眉:“真的有這樣的軍隊嗎?”

陳雲州笑著說:“現在沒有,但我們要打造這樣的軍隊,否則若有朝一日我們不敵只能戰略性轉移,缺衣少食的時候,是不是也會淪為跟葛家軍一樣的貨色?我想林教頭也不希望自己帶出來的兵最後變成這樣子吧?”

林教頭明白了,陳雲州今天來說這麽多,就是為了這個。

他直接開口問道:“大人可是有什麽好法子?”

陳雲州說出自己的計劃:“以後除了軍事訓練,每日將士們新增一個時辰的思想教育課程。從教大家識字開始,然後背熟一條條信念,口號,我們慶川軍要以保護天下百姓,讓百姓人人有田耕,有衣穿為己任。具體的內容,大家商議後再定下來。”

林教頭點頭:“可以。”他也覺得應該給將士灌輸忠誠於陳雲州的思想。

這支軍隊是慶川軍的基石,若基礎不穩,以後很可能會出問題。

這個談妥後,陳雲州又說:“還有一件事,現在慶川府人口減了不少,有不少地空了出來。我打算在慶川城外周圍劃分出幾片土地交給慶川軍種,農時他們耕種,閑時訓練。當然,這也不讓他們白幹活兒,種子農具等都由官府出,收成的兩成平分給他們。”

“為鼓勵他們種地的積極性,可將土地平均分配給每個營,以營為單位耕種。種得好,收成多的,那就多勞多得。這部分糧食是他們在軍餉以外的額外收入。”

陳雲州這麽做的目的有兩個,一是增加慶川的糧食儲備,種得多收成才多,現在缺人手,軍隊的人也可利用起來,種地收割都是力氣活,尤其是搶收的時候其辛苦程度並不比訓練輕松,可以達到訓練種糧兩不誤。

二來也是希望他們不要忘本,他們基本上都是農民出身,下地幹活,方能體會農民的不易,有了同理心,才不容易走歪。

林教頭驚訝地看著陳雲州道:“大人可真是奇思妙想,也好,我相信他們很樂意。”

左右都是幹活,還能多得兩成收入,誰不願意?想當初,他們在鄉下種地時,刨除掉種子、農具等成本的投入,一年下來還不一定能拿兩成呢,如今天天有人管飯,還發餉銀讓他們掙額外的收入,也就陳雲州這麽大方了。

陳雲州心說,他這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啊,這可都是先烈們玩剩下的。

但他現在是個“失憶”人士,這種話不能說。

陳雲州咳了一聲說:“既然林教頭沒有意見,那這事就這麽定了吧。”

商討完之後,陳雲州離開了軍營。

他打開系統,好一陣子沒看,擁護值又漲了一大截,已經一百六十多萬了。

小助手看他終於出現了,忙不疊地說;【宿主,這麽多擁護值,你還兌換嗎?我跟你說,第三層貨架有驚喜哦。】

陳雲州先前沒換是因為打仗沒時間,後來果樹種植培育和瓜果培育,對目前的慶川來說不是那麽必須,他就沒動。

今天之所以打開系統是因為他有個想法:【可以抽個改良印刷術的圖紙嗎?】

小助手:【……】

【宿主,你直接讓我給你作弊得了。】

陳雲州見被它識破,索性也不辯解了,直接講條件:【我原價兌換《果樹的嫁接培育技術》和《吃瓜指南》,你送我改良印刷術的技術。】

到時候可以印一些冊子,到處宣傳,軍中將士一人一本。

小助手:【宿主,這個機器生產取代人工就行了,你開啟第三層貨架就會有答案。】

陳雲州挑眉,對第三層貨架更好奇了:【這樣啊,那既然沒贈品,就還是按咱們先前的老規矩,打九折吧。】

小助手……

摳不死你,這麽多的擁護值,還是個死摳門。

抱怨歸抱怨,但它還真怕自己不打折,陳雲州這個死摳門就不兌換了。

陳雲州是它見過最積極又最不積極的宿主,明明有大把的擁護值,他就是不肯兌換,還時不時地講價,摳摳搜搜的,半點都不大方。

【宿主,三十萬加四十萬擁護值,總共七十萬,打九折六十三萬,兌換了哦。】

陳雲州點頭:【換吧。】

他也想看看第三層貨架上到底有什麽。

小助手生怕陳雲州反悔似的,趕緊幹脆利落地扣除了擁護值。

擁護值一扣,兩本書都落到了陳雲州手裏。

陳雲州收起書,查看被小助手說得神乎其神的三層貨架。

第三層貨架上只有三樣物品,分別是:《酸/堿性底吹轉爐煉鋼法》、《疫病論》、《蒸汽機詳解》。

都是好東西,比第二層更誘人!

陳雲州目光落到了最後的《蒸汽機詳解》上,前面兩本書的內容還要猜一猜,但最後這本不用說,肯定是蒸汽機的制造利用方法,詳解意味著照著書就能制造出蒸汽機。

蒸汽機可是劃時代的發明,人類由此進入了機器大工業時代,機器生產取代手工勞動,效率大大提高。比如現在的紡紗機、脫粒機、打米磨面機等等都可用蒸汽機帶動從而提高生產效率。

不過東西是好,但這兌換值也太高了。

從第二層開始,陳雲州就隱約意識到小助手這個貨架上的東西會一層比一層貴得多,所以他一直不怎麽花擁護值,畢竟攢這玩意兒不容易。

但他怎麽都沒想到第三層最低都以百萬擁護值計了。

《酸/堿性底吹轉爐煉鋼法》需要一百萬擁護值,《疫病論》需要兩百萬擁護值,《蒸汽機詳解》需要四百萬擁護值。

而且要從頭開始,一項一項兌換,只有解鎖了前一項,才能兌換後面的,不然哪怕擁護值很多也兌換不了最後一項。

見陳雲州看著貨架不說話,小助手得瑟地說:【宿主,我沒騙你吧,這可都是好東西。】

陳雲州翻了個白眼送它:【你也沒說這麽貴。】

小助手嘿嘿笑:【宿主你現在也兌換得起第一個啦,友情提示,第三層貨架上的東西概不打折哦,這個我也做不了主的。】

陳雲州:【我看你是不把我榨幹不甘心。】

陳雲州都懷疑這家夥是比照著他的擁護值來的。若是t兌換了《酸/堿性底吹轉爐煉鋼法》,他就只剩幾千擁護值了。

但不得不換。

先不提想要兌換《蒸汽機詳解》必須得兌換煉鋼法,就是《酸/堿性底吹轉爐煉鋼法》對現在的慶川也非常有用,因為現在慶川對鋼鐵的需求量非常大,幾萬人的兵器可都需要鋼鐵鑄造。

而且鋼鐵是工業的骨骼,想要進入工業時代,那煉鋼法的提高勢在必行。

這本書能幫他們慶川的鋼鐵業少走不少彎路。

換是要換的,只是:【說好開啟第三層貨架就有的印刷術呢?】

小助手裝死不吭聲。

陳雲州挑眉,這家夥還跟他玩這套,他就不信治不了它。

【看來我這一百萬擁護值只能放在角落裏生灰了,本來還想今天就將《酸/堿性底吹轉爐煉鋼法》給兌換了的。】

小助手立馬冒了出來:【宿主,你到底怎麽樣才肯兌換嘛?這個真的不能打折。】

陳雲州:【不能打折可以送贈品吧,就送個改良印刷術給我就成了。】

小助手弱弱地說:【宿主,定向兌換要十萬擁護值的,你現在還有一百零二萬擁護值,可以開啟定向兌換。】

陳雲州為難地說:【那兌換《酸/堿性底吹轉爐煉鋼法》又要差一大截了,如今慶川府的百姓都被我擼了一遍又一遍了,這也不知猴年馬月才能湊齊一百萬。小助手,咱們也合作過這麽多次了,你看我什麽時候讓你操過心,你總得給點優惠吧?要不就兩萬換本印刷術?】

小助手有點眼饞百萬擁護值,終於松了口:【行吧。】

話音一落,陳雲州的擁護值就徹底清零了,兩本書也送到了他手裏。

小助手高興地說:【宿主要繼續加油哦。我得去龍傲天那邊盯一陣子,要是我不在,你就多喊我兩聲。】

陳雲州故意說:【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小助手,竟喜歡看那隨時隨地發情的種馬龍傲天,莫非你也要去做他們play的一環!】

小助手連忙否認:【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原來那女人是龍傲天仇人的女人,兩人鬧掰,女人和龍傲天的好兄弟給龍傲天戴了一頂綠帽子。龍傲天已經絕情棄愛,奮發圖強了。】

陳雲州……

【太狗血了,然後呢?】

陳雲州喊了兩聲小助手都沒回音。

嘖嘖,真是個現實的小助手,看他這沒有油水可撈跑得比誰都快。

沒八卦成,陳雲州只好翻看了一下《酸/堿性底吹轉爐煉鋼法》。

酸性底吹轉爐煉鋼法指將空氣由酸性爐襯的轉爐爐底吹入鐵水以氧化其中的雜質元素並發生大量的熱,借以煉成鋼水的轉爐煉鋼方法。

堿性底吹轉爐煉鋼法采用白雲石高溫燒成的熟料,混合焦油做成堿性的耐火磚爐襯,冶煉過程中吹入空氣並加入生石灰。這樣被氧化的磷與石灰結合起來,殘留於渣內而不返回鋼內,脫磷問題因此得以解決。①

這個辦法能夠大規模生產液態鋼,從而加快冶煉速度。

這本小冊子裏詳細講解了其具體過程,照著操作就可以。

陳雲州立即命人將喬昆叫來,把這丟給了他:“將煉鋼設備更改一下,以後照著這上面的方式煉鋼。”

“是,大人。”喬昆小心接過,識趣地沒問這冊子的來歷。

等喬昆走後,陳雲州翻開了《果樹的嫁接培育技術》和《吃瓜指南》。

這兩本雖然比煉鋼法要便宜很多,但卻更厚。

陳雲州見過鄉下的農民嫁接果樹,很多都是在初春的時候將枝條鋸斷,然後取一截需要嫁接的果樹枝椏用塑料包裹綁在鋸面旁邊即可,過陣子這根枝椏重新發芽就可以了。

不過書上將塑料薄膜換成了糯米紙。

除了嫁接,書上還講了授粉、梳果、施肥、病蟲害防治等等,非常詳盡。最後還講了如何育苗,如何剪枝,可以說是一本種植果樹的百科全書。

吃飽了就要吃好,實現水果自由能大大提高幸福感。而且水果還能做成各種果幹、蜜餞之類的,冬天賣到北方肯定受歡迎,因為冬季北方的蔬菜就只有提前囤的大蔥、白菜,還有鹹菜腌菜之類的。

這時候能吃上幾片果幹幸福感不知能提高多少倍。

可惜現在戰亂,不然這還真是一門發財的好路子。

至於《吃瓜指南》也非常有用,上面講述了冬瓜、西瓜、甜瓜、哈密瓜、越瓜、葫蘆、南瓜、黃瓜、絲瓜等瓜類的種植儲存技術,還有吃法,以及種子優良改造的法子。

可惜南瓜現在還沒傳進中原,不然金燦燦的南瓜可以放好幾個月,也可以作為糧食的補充。

這其中陳雲州最感興趣的還是西瓜,誰能拒絕夏天裏那一牙冰西瓜呢?

這兩本陳雲州讓鄭深拿去印刷,然後每個縣發兩本,讓各縣推廣普及。這些瓜果除了個別,大部分都是可以種在屋前檐下,不占土地,還可做食物的補充。

***

軍師從城外回來後,就一直將自己關在屋裏,連晚飯都沒吃。

他是個聰明人,他知道陳雲州昨天帶他去私塾就是為了動搖他的信念,反過來想要策反他。

對方既然想讓他倒戈,那必定還會有其他動靜。

可哪曉得早上起來吃過飯,伺候的下人卻表示:“袁先生,我家大人公務繁忙,因此命小的來伺候袁先生,小的名叫馮至。先生若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小的。”

軍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要策反他嗎?怎麽就這麽把他給晾著了?現在這時候不應該好吃好喝供著他,生怕怠慢了他,還要在他面前許以重利嗎?

他有點生氣都想扭頭走人,幹脆回去得了。回了葛家軍,誰不敬他一聲軍師?何必在慶川府受這等窩囊氣,可想想他又不甘心。

這就跟個姑娘遇到渣男是一樣的道理。

起初渣男甜言蜜語,殷勤備至,但沒多久,他就消失無蹤了,這樣的落差任誰也咽不下這口氣。

軍師板著臉問:“這麽說,我去哪兒他也不管了?”

怎麽感覺怨念好深啊。馮至連忙陪笑:“袁先生哪裏的話,您是客人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你若是要出門,小的這就安排人備車。”

軍師站起身,背著手往外走:“不用車,我就隨便逛逛。”

馮至聞言連忙跟了上去:“聽說先生第一次來慶川城,小的給您帶路吧。”

軍師沒有反對。

幾人來到大街上。

慶川城的街道上人來人往,小攤小販叫賣聲絡繹不絕,過來的行人臉上都洋溢著歡樂的笑容。

這讓軍師想起元宵節懷州街上的情況。

元宵佳節大燕有賞花燈的習俗,這是個很隆重的節日。

去年,葛家軍占領了懷州,為表慶祝,官府特意搞了一條街的花燈,流光溢彩,美不勝收,弄得非常隆重,比之在江南也不差。

可是元宵節那天,去賞花燈的除了葛家軍幾乎見不到幾個平民百姓,女子更是鳳毛麟角。

連這樣的勝景懷州百姓都不願意出來,更別提平日裏了。他們見了葛家軍就根老鼠見了貓一樣,眼神裏滿是恐懼,小心極了,能避的遠遠都會避開。

再次見過這樣正常的市井生活,他才能體會到兩地百姓對官府的態度差距有多大。

可現在葛鎮江他們絲毫沒意識到這樣下去遲早會出大問題的。

軍師心事重重,沿著熱鬧的大街向前,走著走著街道兩旁擺攤的人逐漸少了。軍師詫異地擡頭,只見斜前方前幾個站如松的士兵手持長矛守在門口,大門上方寫著“軍營”二字。

營中隱約傳來吼叫聲,氣勢如虹。

見他望著軍營的方向出神,馮至連忙笑道:“袁先生可是想進去看看?”

軍師有些詫異:“這地方我也能進去看看?”

照理來說軍事重地,應該防備著他才對。

馮至笑瞇瞇地說:“我家大人說了,袁先生是貴客,只要這城中官員能去的地方,大人您都能去。”

軍師……

他才覺得陳雲州冷落他,不把他當回事,結果對方又給他來這一出。

深吸一口氣,他說:“那我就進去看看。”

馮至連忙上前跟守在大營門口的衛兵交涉了一番,又拿出陳雲州特批的條子,然後弓著腰,做了個請的手勢,邀請軍師。

軍師踏入軍營就感覺到了一股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校武場中,幾千士兵只著短打在用力揮舞著t武器,神采奕奕。

不過最讓他意外的是校武場四周墻壁上張貼的一行行大字:為慶川而戰、今日不流汗,他日就要流血、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服穿、不拿百姓一針一線、各州百姓都是我們的兄弟姐妹……

每個口號都簡單易懂,讀起來也朗朗上口。

除了這些,校武場最前面還有幾行大字,左邊是紅色的:服從指揮,刻苦訓練,誠實守信,友愛團結;右邊是黑色的:不賭不嫖、戒酒戒躁、不收賄賂、不得鬥毆!

這些看起來都很新,墨跡都還很黑。

軍師問馮至:“這是最近才貼上去的吧?”

“昨晚弄的,大部分小子連這些字都不認識呢,還得專門教他們每個字怎麽念,是什麽意思!”林欽懷站在他身後,笑著說道。

軍師回頭見林欽懷有些意外:“您是慶川軍的統帥?”

林欽懷擺手:“我不是,我是總教頭,鄙人姓林。你是葛家軍的軍師袁先生吧,昨天大人向我提起過你。正是因為見了你,大人才想起這些,讓我張貼起來,每日還要抽出一個時辰教這些士兵文化課,背這些口號軍規。”

軍師感覺心上又被紮了一刀。

他訕訕地說:“是嗎?”

林欽懷看著校武場中精氣神十足的慶川軍,自豪地說:“我才訓練他們不到兩個月,兩個月前他們都還是只會拿鋤頭的農夫。袁先生,你覺得我們慶川軍比之你們葛家軍如何?”

這還用比嗎?

葛家軍只要打勝仗,占地盤,能弄回來更多的物資就行了。至於其他方面,葛鎮江自己都是江湖草莽出身,江湖習氣重,信奉武力值,並不註重思想和紀律。

但他不甘心就這麽被林欽懷牽著走,笑道:“慶川軍自是最好,陳大人也很好。可惜就是生不逢時,就怕哪一日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啊。”

這是暗指朝廷不仁,現在用得著陳雲州還會容他。但等朝廷平亂後,只怕朝廷是不樂意看到慶川府百姓只知陳雲州而不知朝廷的。

林欽懷巋然不動,笑瞇瞇地說:“可若是這鳥大得能偷天換日呢?”

軍師心頭一震,吃驚地看著林欽懷。

林欽懷臉上依舊掛著笑,眼神卻飽含深意。

軍師了然,是啊,天下大亂,各地烽煙四起,群雄逐鹿,有能者居之!

慶川雖偏居一隅,但上下齊心,有兵有糧,還有火、藥這等大殺器,為何要屈居人下?還是葛鎮江這等莽夫!

“袁先生,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是成就千古賢名,還是背負一世罵名,只在一念之間。”

丟下這句攪亂人心的話,林欽懷就大步走進了校武場。

軍師……

你們慶川上下是不是都有毛病,說話總是說到一半就跑,這是人幹的事嗎?

軍師在慶川呆了三天,除了第一天,後面兩天都沒見到過陳雲州,一問不是審案去了,就是去城外查看春耕的情況了,總之就是不見人,讓他心裏憋了一肚子的話都無處可說。

最後軍師實在呆不下去了,提出告辭。

等他走的時候,陳雲州才匆匆露面:“袁先生,最近實在太忙,招待不周,還請海涵,先生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我在這祝先生一路順風!”

軍師……

這就完了嗎?不是要策反他的嗎?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就沒見過這樣的。他們每次要招降某個官員,無不許以高官厚祿,金錢美人,可這陳雲州倒好,半文錢的禮物都沒有,更別提其他承諾了。

軍師終究還是要面子的人,見陳雲州沒一點挽留他的意思,勉強笑了笑,拱手道別:“這陣子叨擾了,感謝陳大人的招待,告辭,後會有期。”

說完就利索地上了馬車。

等馬車走遠,柯九撓了撓頭說:“大人,這個軍師好像在生氣,這是為何?”

鄭深哈哈大笑道:“他生你家大人的氣呢。”

柯九更搞不懂了。他家大人好吃好喝供著,這人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回到衙門,沒了外人,鄭深對陳雲州說:“我看這個袁先生似乎很想留下,大人為何不爭取?”

陳雲州輕笑:“上趕著不是買賣,咱們越主動啊,這人越拿喬,就得晾著他。而且咱們慶川府也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收的,他想投效我們,將他在慶川府曾犯下的孽債一筆勾銷,那也得有所表現才行。”

“他是個聰明人,知道該怎麽表現自己的誠意。沒有誠意,口空無憑,我憑什麽相信他?”

鄭深一想也是,這個軍師曾帶兵攻打慶川,造成慶川兩萬多好兒郎戰死。雖然他不是主因,但他也是劊子手之一,想要投效他們慶川,那至少也得遞點投名狀才行。

不然誰知道這人是真投效還是葛家軍的探子?多面細作又不是沒有。

只有付出了代價,他才無路可退,沒法回葛家軍。

***

葛鎮江兄弟看著軍師空手而歸,立即意識到這事失敗了。

葛淮安怒氣沖沖:“這個陳雲州不識好歹,大哥都親筆寫信去招降他了,他竟然還拿喬。”

軍師苦笑著拱手道:“大將軍,是屬下無能。”

葛鎮江倒沒動怒,指了指椅子,讓軍師坐下,然後問道:“具體什麽情況,你與我們說說。”

軍師將自己在慶川城三天的見聞如實說了一遍,只是略去了私塾和軍營中的兩場對話,最後他氣憤地表示:“這個陳雲州,滑頭得很,既不明確拒絕,也不肯開口答應,還天天避著我,分明是忌憚咱們葛家軍,又不願跟咱們葛家軍鬧翻。”

葛淮安冷哼:“這人莫不是看朝廷的援軍遲遲不到,所以打算當墻頭草。”

“那可未必,興許是待價而沽呢!”韓子坤故意跟葛淮安唱對臺戲。

葛淮安不服氣:“大哥開出的條件已是極好了,這人未免太不知足了。若咱們也有火、藥早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拿下慶川了。大哥,我有一計,咱們不若安排人向朝廷透露這個消息,屆時朝廷肯定會下令讓他將火、藥的配方上貢,咱們再派人半路攔截就是。”

韓子坤冷笑:“二哥,你這是打算把朝廷的大軍都招過來嗎?”

眼看兩人又要吵起來,葛鎮江連忙阻止了他們,然後看向袁樺:“軍師,你怎麽看?”

軍師沈吟數息道:“這事有些冒險,若咱們拿到手倒是罷了,但若是沒有,讓這東西落入了朝廷的手裏,將對咱們極其不利。除非有萬全的把握,否則屬下還是覺得不宜冒險的好。”

葛鎮江點頭:“軍師說得也有一定的道理,還是先不要冒險的好。”

最好還是他們趕在朝廷知道之前,拿下火、藥的配方,再將知情人全部除掉,這樣他們就握有一樣大殺器了。

他定了調,葛淮安和韓子坤也不爭了。

這時候軍師又說:“大將軍,如今咱們已占據三州大部分地區,是時候約束整頓軍紀了。這次屬下去慶川,發現慶川的百姓極為擁護慶川知府,陳雲州在慶川極為得人心,屬下認為,咱們也該學他這點,若想長治久安,就得約束部下。”

葛鎮江還沒發話,韓子坤就開懟了:“軍師,我說你怎麽還改不了婦人之仁?不就殺幾個不聽話的刁民,多大點事?你看現在無論是懷州,還是興遠、橋州的百姓,哪個不對咱們服服帖帖的?”

“難不成你還要為了幾個刁民處罰跟著咱們出生入死的兄弟不成?要這樣,以後誰還願意替咱們賣命?”

這下連葛淮安都沒反對他。

一時間廳堂內寂靜無聲,氣氛有些尷尬,還是葛鎮江站出來解了圍:“軍師說得也有一定的道理。子坤、淮安,你們要約束手底下的人,不得濫殺無辜,想殺人上戰場。”

可這樣的話終歸不是軍令,不是軍規軍紀,有什麽約束力呢?

軍師沈默不語。

韓子坤不情不願地點點頭:“知道了,大將軍。對了,我手底下那些弟兄們閑了兩個多月了,手癢得很,大哥,不如讓我帶兵去把那儀州也拿下吧。到時候徹底切斷了慶川與朝廷的聯系通道,慶川孤零零地夾在角落裏,不降也得降了。這就叫不戰而……軍師,叫什麽來著?”

“不戰而t屈人之兵!”軍師補充。

韓子坤一拍額頭:“對,就這個意思。”

葛淮安不甘人後,連忙站出來表示:“大將軍,我們左路軍也願去攻打儀州,合圍慶川府。”

他急於表現,但上次就讓他表現砸了。

葛鎮江考慮一番說道:“子坤這提議很不錯,屆時只剩慶川府孤單一州只能任咱們宰割。左路軍攻打慶川失利,先休整一段時間,招兵買馬,補足兵員。這次就讓右路軍去吧。”

他得平衡手底下的兩路大軍,各給一次機會,公平才能服眾,這也是上位者的平衡之道。

韓子坤欣喜若狂,高興地拱手說:“是,大將軍,末將誓在麥黃之前拿下儀州!”

南方麥子成熟是在四月下旬到五月中旬之間。

現在已進入了二月,大軍整頓出征,也得花一段時間,所以右路軍估摸著要到二月底中下旬才能正式進軍儀州。

韓子坤這是發誓要在三個月以內拿下儀州。

韓子坤自信滿滿,立下了軍令狀就趕緊走了,葛淮安和軍師也一道離開了葛鎮江的府邸。

等人走後,葛鎮江下令:“讓衛九來見我。”

衛九就是跟著軍師一道去慶川的那位手下。

***

軍師回到自己在懷州的府邸,休息了幾日,直到聽說韓子坤已回了興遠州點兵,他才召來一個不起眼的下人問道:“牛飛,你家裏人都逃去了慶川吧!”

牛飛是個粗壯的漢子,臉上有一道疤,是被一名葛家軍給打的。

當時若不是軍師阻止,他已經被對方打死了。

後來他就一直在軍師的府上做下人。

聽到這話,牛飛點頭:“是的,小的親人當初都逃災去了慶川,小的沒走,本想將家裏弄好了,就去將他們接回來,誰知道……”

去年吳炎大人將一些死去或是逃走的災民的土地分給了他們。

他種了自家六畝地,又租了十幾畝,本想著有個好收成,就將家裏人接回來,誰知道秋收後亂軍來了,他攢的上千斤糧食也全被搶了,甚至連小命都差點也丟了。

“你還認識跟你一樣遭遇的人嗎?”軍師又問。

牛飛苦笑:“軍師,這樣的人多了去,小的有好幾個老鄉親戚都是這情況。”

軍師拿出一封信,遞給他:“找個信得過的,城外的,悄悄送給慶川知府,能做到嗎?”

牛飛楞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著軍師。

幾息後,他反應過來,熱淚盈眶,當即就跪下猛磕頭:“小人能,小人保證,一定將信送到,絕不會牽連到軍師。”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