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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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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

陳雲州聽說了陳狀元還好好活在山上松了口氣。

雖然前塵往事與他無關, 但他到底占了原主的身體,總不能將原主做過的事撇得一幹二凈。要是原主殺了無辜的陳狀元,他以後還真不知如何面對陳狀元的親人朋友。

如今這狀況就很好。

陳雲州笑看著童敬和林欽懷二人:“原來如此, 我還一直擔心是自己濫殺了無辜。如果他日陳狀元想下山, 我請求二位不要阻攔。”

這兩個人明顯很維護他。

他現在在山下頂著陳狀元的身份生活, 對方不一定會答應讓陳狀元下山。

“少主安心, 那陳狀元在咱們山上有吃有喝,大家都還敬他一聲先生,他開心著呢, 才不想下山。”童敬哈哈大笑道。

陳雲州啞然失笑,想想也是在情理之中。

陳狀元就是因為生活太不如意, 對人性太過失望才想留在山上的。

青雲寨雖然都是一群土匪, 但看童良、阿南他們也不是那等嗜殺兇殘之輩, 聽童敬的口吻他們還很敬重讀書人。

在山上有吃有喝,沒什麽勾心鬥角,生活簡單,還受人尊敬, 對想避世的陳狀元來說,這不是理想的隱居之地嗎?

陳雲州想通之後點頭:“原來是這樣,是我多慮了。”

停頓了一下,他站了起來, 沖兩人躬身行禮:“此次守城, 多謝青雲寨相助。為表誠意,慶川官府願拿一塊地出來, 贈與青雲寨, 地點隨你們挑。”

陳雲州還是沒放過將他們引下山安居的打算。

落草為寇終究不是正道,現在天下大亂, 朝廷對地方的掌控力不足,沒功夫管他們,但這天下總有太平的一日,屆時官府定然容不得青雲寨作亂。

而且現在青雲寨的人只搶劫不殺人,但等他們這批人相繼老死之後,餘下的人呢?誰能保證他們還會堅持老一輩的“傳統”?

況且,不殺人搶劫就是對的嗎?

過往行商旅客也是人,興許人家某次運送的貨物就是其畢生的積蓄。

別人也有妻兒老小在家裏等著,靠他們走商賺錢回去養家糊口。

他們不殺伯仁,伯仁卻有可能因他們而死。

既然這些人是原主的親人朋友,陳雲州願意花費心力將他們拉回正途。他可以他們起家的銀錢,給他們土地,派人教他們種田,給他們辦族學,讓他們平穩地度過從山上到山下的這段生活,就當是償了占據原主身份的這份恩情。

童敬和林欽懷對視一眼:“少主以後都不打算回青雲寨了嗎?”

陳雲州的三觀都不允許他去做一個土匪。

但這些人對他確實又很好。

他認真地說:“對,我在慶川城中還有責任。”

一直沒說話的林欽懷忽然開口道:“少主是放心不下慶川百姓?”

不管有沒有慶川百姓,陳雲州都不可能回山當土匪啊。不過這倒是個好理由,也確實是陳雲州還留在慶川的重要原因。

陳雲州咳了一聲說道:“沒錯。葛家軍這次雖然敗走了,但保不齊哪一天又會卷土重來,我得留下組織慶川百姓保衛家園。”

陳雲州本以為他們會失望,哪曉得林欽懷聽了這話,竟老懷安慰地說:“少主長大了。聽說這陣子都是阿良和阿南那兩個小子在替少主練兵。那兩個小子性格跳脫,自己都只學了個皮毛,懂什麽練兵。”

“既然少主放心不下慶川百姓,那就讓老夫下山來幫少主練兵吧。”

陳雲州一口茶水差點噴了出來。

他本來還想誇童良不錯呢,哪曉得林欽懷會忽然話音一轉,將話題引到他自個兒身上。

正在陳雲州猶豫著要不要答應的時候,童良不幹了:“林叔,我也是從小跟著大哥熟讀兵書的,怎麽就不會練兵了?哼,這次慶川城能守住,多虧了我練的兵。大哥,你說是吧?”

童良確實幫了不少忙,陳雲州不能過河拆橋啊,當即點頭附和:“是啊,開戰前,我們慶川的都監帶兵跑了,軍中一片混亂,多虧了阿良和阿南。”

童良挺起胸口,得意地看著林欽懷。

林欽懷沒理他這種小孩子式的炫耀,微笑著說:“由我來練,我向少主保準,三個月,這批兵員必定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正面對上葛家軍也有一戰之力。”

這話真是讓人心動。

別的不提,就青雲寨這些土匪們的身手和箭術就令人嘆為觀止,若軍中將士能習得一二,戰鬥力定然比以前強不少。

陳雲州不知道林欽懷此舉是否別有目的,但這事對他,對慶川來說是大好事。葛淮安雖然退走了,但葛家軍的主力部隊還在,慶川的危機並沒有徹底解除,快速提高軍隊的作戰能力迫在眉睫。

如今有高人出手幫忙練兵,他何樂而不為?

陳雲州站起身,鄭重向林欽懷拱手道:“那慶川軍就交給林叔了,我代慶川百姓謝謝林叔。”

“少主言重了,急少主之所需乃是老夫應盡的責任。”林欽懷笑瞇瞇地說道。

這話讓陳雲州感覺壓力山大,他連忙擺手說:“林叔,以後你就是慶川軍的總教頭了,咱們彼此稱呼官職即可,你喚我陳大人,我喚你林教頭。”

還是別“少主少主”的叫了,叫得人心頭發麻。

林欽懷很好說話,痛快地答應了:“行,就依少……陳大人所言。老夫得回山上準備一下,三日後準時到慶川軍營報道。”

“好,那我恭候林叔大駕。”陳雲州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笑著說,“衙門還有事,那我就先回去了,等林叔、童叔下次來,再由我做東,好好陪你們喝一杯。”

“陳大人公務繁忙,老夫就不多留了,三日後見。”林欽懷笑著將陳雲州送出了門。

等他走後,童敬立即把林欽懷拉回房不滿地說:“不是,你下山跟著少主了,獨留我在山上幾個意思?老夥計,你不厚道啊!”

林欽懷甩開他的手,笑道:“老童,咱們的機會來了。少主不願回山上,也未必是件壞事。”

童敬一頭霧水,坐到他旁邊:“什麽意思?”

林欽懷老謀深算地說:“少主仁慈,心憂百姓,如今他所做的這些早超過了一個尋常知府應盡之責,這本是好事,但現在天下大亂,少主只想做個知府已是不可能了。”

童敬聞言一驚,瞪大眼看著他:“你……你的意思是?”

林欽懷淡定自若地反問:“朝廷昏庸,如今天下四分五裂,群雄逐鹿,老童為何我們不能是其中一員?”

他還真敢想,童敬倒吸了一口涼氣,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說:“只怕少主沒這個意思。你看剛才他連陳狀元的下落都打聽了,就是沒問他的身世。”

林欽懷輕輕一笑:“少主現在沒有,但以後呢?這昏庸的朝廷容不下我們,也容不下少主,他遲早會明白這點的。既然少主陰差陽錯占了慶川這塊地盤,還在這建立了巨大的威望,我們不順勢而為都t對不起老天爺賞賜的這麽好的機會。你不會還對龍椅上那位忠心耿耿吧?”

“怎麽會!”童敬冷哼,過了好一會兒又才說,“這等大事,你怎麽不捎上我?”

林欽懷微微一笑道:“少主失了憶,又跟咱們分開近三年,現在不了解咱們。咱們貿然都去投奔他,可能會讓他不適,還是先讓我探探路。你留在山上,少主不是要給咱們銀錢羽箭嗎?你都拿著。如今戰亂起,流民不少,你用這些錢招些心性不錯的培養。”

“現在少主到底還是慶川府的知府,明面上不宜增擴太多的兵員。況且,咱們留一支精銳的奇兵在外,以後再有大軍圍攻慶川城,咱們也不至於束手束腳,什麽都做不了。”

童敬想起這次他們來支援慶川只能派出百來號人,便覺得林欽懷說得有理。

他們現在這點人數,哪怕個個都是以一敵十的好手,但在幾萬大軍面前,又算得了什麽呢,確實得增員才能發揮更大的作用。

“還是老林你想得周到,我聽你的。”童敬說道。

***

陳雲州早就對青雲寨的來歷存疑,今日跟童敬、林欽懷的一番談話,愈發肯定了他心裏的這些猜測。

有哪個寨子紀律嚴明,一二十年說只搶劫不殺人就真的搶錢不殺人的?有哪個土匪窩人均神射手,十幾歲的少年都熟讀兵書的?

只是他怕走進他們的圈套,因此在兩個老狐貍面前是一句都沒敢提。

但這種不清不楚的狀態讓人心癢癢的。

於是出了客棧回府衙的路上,陳雲州就慢慢向童良套話:“對了,阿良,你總大哥大哥的叫我,我原來叫什麽名字啊?”

童良扭頭看他:“大哥,你怎麽連這個都忘了?你也叫陳雲州啊。你跟陳狀元可真有緣分,名字一樣,年齡還只差了一歲,可真是太巧了,你當時還想跟陳狀元結拜呢。你一直沒提起,我還以為你知道。”

陳雲州……

不是,這個名字爛大街了嗎?他怎麽一下子碰到兩個跟他同名字的人啊,幸虧沒搞個同年同月同日生,不然他都要懷疑這兩人是他異時空失散多年異父異母的親兄弟了。

他只能訕訕地笑道:“那還真是巧啊。”

童良樂呵呵地說:“確實巧,聽說大哥是因為在雲州出生的,所以才取名陳雲州。而陳狀元家,他這一輩正好是雲字輩,家裏就給他取了這個名字。”

陳雲州記得雲州是靠近西北的一個州府,距慶川府有上千裏之遙,那當初他們為何會千裏迢迢離開雲州到慶川府?

陳雲州故作訝異地說:“真沒想到我竟是在雲州出生的,雲州離咱們這兒很遠啊,當初咱們怎麽會搬到慶川府呢?要去也該去江南那等富庶之地啊。”

童良撓了撓頭說:“我也不知道,打有記憶開始咱們就住在山上了,林叔和我爹他們也沒提過這事。”

見從他口裏問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陳雲州只能自己摸索,現在唯一的線索就是他的名字來歷。

他詢問道:“那我跟陳狀元誰大一點啊?”

童良笑呵呵地說:“陳狀元比你大十個月,他是上一年年末生的。”

所以他現在比以前預想的還小差不多一歲,得,別人都是越活越年長,他倒好,越活越年輕了。

陳雲州都不知道怎麽吐槽好。

不過現在可以得出一個有用的線索,十九年前原主是在雲州出生的,其父母當時應該也在雲州才是。莫非他是雲州人氏,家裏遭遇了什麽重大變故,所以才會舉家搬遷到這裏?

而且原主父母既然會用雲州來給他命名,那雲州對他們家的意義應該很重大。

陳雲州覺得若想搞清楚,他可以派個人去雲州查查十九年前雲州發生過什麽大事,有沒有哪個家族在此後的一兩年時間內出事,肯定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線索。

只是陳雲州這個計劃還沒來得及實施就胎死腹中了。

因為臘月二十一這天,他們派去儀州打探消息的探子回來了。

儀州還沒陷落,消息比慶川府靈通許多。

十一月初的時候,西北的游牧民族北昌人趁著大燕內亂之際,率兵南下劫掠,連破五城,其中就包括了雲州。如今,雲州已經被北昌人占據,城中百姓逃的逃,死的死,所剩不多。

這情況,現在派人去雲州,只怕也打探不了什麽消息,一個不小心還要搭幾個人進去。

陳雲州只能作罷。

算了,左右是原主的身世,又不是他自己的,跟他有什麽關系呢?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他現在首先要考慮的是守好慶川,其他都不那麽重要。

陶建華看到這個消息恍然大悟:“難怪朝廷一直沒派兵支援我們,敢情是真的抽不出兵力啊。”

現如今這種情況,朝廷必是要將大部分的兵力守在西北和江南兩處重地,兩線作戰,壓力很大,無暇他顧。只有等緩過勁兒來後,才會有空處理橋州、興遠州、慶川府這些地方的動亂。

鄭深眉頭皺得很深很深:“北昌人兵強馬壯,驍勇善戰,西北軍節節敗退,這情況很不利啊。而且以往他們南下都是搶完就退回草原,這次竟駐紮在了西北數城中,若是借此繼續南下,深入朝廷腹地就糟糕。”

可不是,這次北昌人也有了占地為王的念頭,這對大燕朝廷來說可是個天大的壞消息。因為他們可以借助現在占據的城池,一步一步地往南往東推進。

陶建華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如今江南的動亂還未平息,西北又亂,朝廷的援軍肯定是指望不上了,那咱們的軍費還有希望拿到嗎?”

陳雲州輕輕搖頭,不怎麽抱希望:“恐怕難。”

朝廷本來就沒多少錢。

江南的戰爭持續了一年,至少也得花個幾百萬兩銀子。如今又要對抗北昌人,軍費開支還得往上長。

可與之對應的卻是朝廷稅收的急劇減少。

江南動蕩,連失數州,今年這些州府肯定是不能為朝廷提供稅收的。

下半年懷州、興遠州、橋州三地大部分地區淪陷,田賦也被葛家軍搶了,慶川府的田賦也沒來得及送去朝廷,這四州的田賦也沒指望。

這些加起來,朝廷今年恐怕要損失四分之一的收入。

收入減少,可開支卻在進一步擴大,朝廷上哪拿錢給他們?

陳雲州更擔憂另一點:“怕是明年的田賦還要增加。”

陶建華震驚了:“還加?這……現在已經很重了,今年風調雨順,咱們收了田賦,百姓所得餘糧已不多,若是再增加,他們豈不是相當於白種地了?”

陳雲州揉了揉眉心:“打仗要錢,不增加田賦從哪兒來?朝廷最主要的收入來源便是田賦,鹽稅、商稅所占比例極小。而且,明年征兵徭役負擔肯定也會進一步增加。”

不然戰場上損失的兵員從哪裏補?

還有輜重後勤運輸,這些活誰幹?

明年若是年經好也就罷了,再苦百姓都能活下去,但若哪個地方再遇天災,顆粒無收,淪為流民土匪甚至是投奔亂軍的百姓會更多。

這就是個惡性循環,但沒辦法,朝廷要平亂,要抵抗高昌人的侵略,那就必須得增兵加軍費,可錢不會憑空變出來,只能從百姓身上搜刮了。

陳雲州仿佛看到了大廈將傾的一幕。

如今就看大燕王朝的氣數盡沒盡了。

若是能天降紫微星,力挽狂瀾,這王朝還能如歷史上的唐宋之類的,在經歷劇變之後,由盛轉衰還能再喘息個幾十上百年,不然還真不好說。

經葛家軍一事,如今陳雲州對所謂的亂軍沒半點好感。

這些人燒殺搶掠,跟土匪沒什麽兩樣,相比之下,朝廷官兵簡直要好太多。

所以真要有個勝出,那還是希望朝廷能贏吧。

這些消息加重了陶建華、鄭深他們的危機感,兩人商量之後,決定還是將這個消息通知城中各官員。

早點清楚如今的局勢,就不會將希望寄托在朝廷身上了,大家也才能團結一心屯兵囤糧,齊心協力守衛慶川。

官員們得知西北五州陷落,更愁了,那尤勁松都快把胡子給揪完了。

興遠州、橋州都陷落了,相當於葛家軍已經包抄了慶川府的兩面,朝廷援軍遲遲不來,若是慶川西北方向的儀州再落入亂軍手中,慶川將面臨三面被包抄的局面,而且徹底斷絕於朝廷的來往,將被困在這一角。

因為慶川往南是大片的深山老林,穿過這些林子,再往前就到安南、真臘去了t。

這是最糟糕的情況。

為以防萬一,慶川府的官員和百姓都動了起來。

村民們紛紛返家,砍柴囤煤送入城中。

這個季節沒有什麽糧食作物,他們就將蔬菜切片曬幹做成幹菜或是腌制成鹹菜,空出來的地,全部都種上土豆。土豆的生長周期比較短,而且因為在地下生長,蟲害沒那麽嚴重,相對比較好管理,等到春天就可以收獲一批。

這樣萬一再被圍城,多少有點菜吃,能改善夥食不說,也能讓便秘不那麽嚴重。

城中的大夫帶著學徒上山進林采集藥物回來炮制,因為這次打仗城中的藥物已經基本上消耗光了。

工坊在城中重建起來,還留在城中的各商隊幫忙從河水縣運送鐵礦回來,工坊則一心打造兵器。

經過上一次的並肩作戰,如今慶川府幾乎可以說是上下一心,都在為備戰做準備。

但不管什麽時候,總會有些不和諧的聲音或是人。

這不,曹清明得知朝廷不會派兵來援後,震驚又後怕,竟然偷偷帶著家裏人跑了。

他剛跑路,喬昆就來告訴了陳雲州:“大人,要不要派人將他們全家帶回來?”

他們現在還沒出城,要抓回來很容易。

陳雲州不答反問:“他們家除了跑路,還做過什麽?”

喬昆搖頭:“沒有了,就是前陣子打仗的時候用古董家具換了些細軟,這次都帶走了。”

“那就算了,讓他們走吧。”想了想,陳雲州決定放曹清明一馬。

曹清明這人確實靠不住,但目前為止沒幹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也不像殷遜那樣鼓動幾百士兵跟他一起跑路。

他只是帶著家人和銀錢偷偷跑了。

雖不厚道,但人各有志,求生是人的本能,沒什麽好苛責的。

而且正好陳雲州也不知如何安置他更好。這人軟弱怕事又貪心,留著怕有朝一日變節壞事,可殺了吧,他目前這情況也罪不至死,如今走了倒不失為一樁好事,大家都不必為難了,也算是好聚好散。

喬昆有些意外。大人就是不放心才讓他安排人悄悄盯著曹清明,可現在怎麽就這麽輕易讓他跑了。

陳雲州看喬昆的神色就明白他在想什麽,輕輕搖了搖頭說:“現在這情況,沒有武力,帶著細軟跑路,你真覺得是好事嗎?”

喬昆一怔,是啊,現在亂兵四起,土匪山賊也多了。曹清明帶著一家老小還有錢出去,那不就是典型的肥羊嗎?他這簡直是就作死呀。

“大人英明,是小人狹隘了。”

曹清明到底是跟著大家一起守過城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大人大大方方地放他走,既彰顯了大人的大度和仁義,又清除了一個潛在的隱患,兩全其美。

至於曹清明一家以後會遭遇什麽,就不關他們的事了,畢竟這都是曹清明自己的選擇。

陳雲州見他領會了自己的用意,欣慰一笑,又問:“譚雄此人如何?”

譚雄是慶川府的一名醫官,醫術一般,但名聲不錯,當時要組織醫療小隊時,便將他派去給曹清明做了副手。

喬昆認真說道:“譚大夫為人不錯,醫療隊的許多工作都是他在主持。最近組織城中大夫、學徒進山采藥的便是他,他也身先士卒,帶著徒弟進山了,還沒有回來。”

陳雲州心裏有數了:“曹清明一家既然走了,將他家的宅子、田地收歸官府,你去將這事處理好,交給鄭先生。”

等喬昆應下出去後,陳雲州擬了一封任命書,讓譚雄接任了曹清明的職務,並讓他選拔一批上次做事手腳利索、記性好的女子編入醫療隊,傳授基本的護理藥理知識。

現在城中青壯年大多去當了兵,體力好身體好的女性也要用起來才行。

***

三天時間轉瞬即逝,林欽懷準時抵達軍營。

陳雲州放下手裏的活,親自去迎接他:“林教頭,如今士兵的訓練就交給你了。”

林欽懷含笑點頭:“陳大人不必如此客氣。唇亡齒寒,葛家軍走到一地,搶光一地,無惡不作,若慶川守不住,我們以後也危矣。陳大人,不知這營中如今有多少將士?”

陳雲州看向戴志明。

戴志明因作戰有功,被提拔為了慶川軍目前的統帥。

當然,這是他們內部的決定,朝廷那邊的任命還沒下來。

戴志明看陳雲州的態度便知道這位林教頭不簡單,也不敢擺架子,連忙恭敬地說:“回林教頭,總共有一萬六千人。”

聽到這話,林欽懷的目光看向了大營:“這麽多人,營中的場地怕是有些捉襟見肘吧。”

戴志明連忙點頭笑道:“林教頭說得沒錯。咱們這原是兩千人的營地,如今容納了一萬六千人,確實很擁擠,營房也不夠,大部分士兵都是回家住。不過我們已經決定拓寬營房了,很快就能將規模擴大好幾倍。”

林欽懷環顧了四周一圈說道:“這是城中,不遠處就是大街和房屋,即便是擴建怕也是有些擁擠。而且國有國法,軍有軍規,既是正式建制,那一切都應按照軍營中的標準來,十日一休可回家,平日住在軍營,訓練更方便,而且也可培養同袍情誼和默契。”

他說得很有道理。

陳雲州頷首:“那依林教頭所見,當如何安排?”

林欽懷道:“將這一萬六的兵力一分為二,一半留在這城中營地,一半搬到城外建營駐紮。一則緩解了城中營地太小的矛盾,二則外面的士兵可培訓野外作戰、斥候打探消息等能力,兩軍還可對練,彼此有競爭,方能更好地促使將士進步。”

這話確實有道理,有競爭才會有壓力。

他們現在時間緊迫,確實要給將士們增加一些壓力。

陳雲州笑道:“林教頭所言有理。我在城外有個莊子因戰爭遺棄了,但房屋都還在,而且面積很大,應該夠八千人居住吃飯,就將他們安置在那吧,也不用重新建營房了,只需簡單改造一下即可。”

莊子的面積一再擴大,最後已經有幾千人生活在莊子上,而且還是拖家帶口的。

現在要容納八千將士綽綽有餘,甚至還有現成的養豬場、菜地。

“如此甚好。”林欽懷高興地說,“既如此,城中這八千人就讓戴指揮使帶領,城外那八千人讓童良去吧。這小子缺乏歷練,像個皮猴子一樣,讓他也好好練練。”

陳雲州怔了怔,深深地看了林欽懷一眼,他拐了一圈借口什麽營房太小,真實目的其實是這個吧。

林欽懷面色淡然地任憑陳雲州打量。

沒錯,他就是要分化戴志明的兵權。

戴志明這人他了解過,才能只能說一般,只是趕上了好時候,遇到殷遜帶兵跑路,軍中無人可用,才被陳雲州重用。

現階段來看,他對陳雲州是忠心的,可以後呢?人總是會變的,而且依戴志明的才能,也當不起大軍的統帥。

慶川兵權不能掌握在一個人手中,哪怕陳雲州威望很高,但也要有制衡之道。

所以林欽懷一來就提出由童良接管一半的兵力。

童良不是慶川城裏的人,但在戰爭來臨時,他留在了城中,訓練將士,上陣殺敵,與慶川全城百姓一起抗擊亂軍,流過血和汗,在軍中有一定的威望和名氣。

慶川城中將士認可他。

而且戴志明也才當上這個統領沒多久,在軍中還沒有建立起,這時候將兵力分化是最好的時機。

因為對廣大的底下層將士來說,童良也好,戴志明也罷,都是帶領他們打退葛家軍的英雄,誰來做他們的將軍,士兵們都不會有意見。

他提的這個時機剛剛好。

陳雲州識破了林欽懷的意圖,猶豫片刻,最終答應了:“林教官說得很有道理,就這麽安排吧。”

他不是信任林欽懷,而是信任童良。

童良待他一片赤誠,少年人的心思簡單易懂,爽朗直白,為他甚至不惜留在岌岌可危的慶川城中冒險。

他理當回以相應的信任。

況且,童良在這次打退葛家軍的戰爭中也立下了汗馬功勞,封他一個將軍也是理所應當的事。

這是他該得的。

林欽懷目的達成,欣慰一笑:“陳大人,三個月,三個月後,老夫一定會讓你見到一個不一樣的慶川軍。”

看他這副自信滿滿的樣子,陳雲州高興的同時又想給他出點難題,便說:“我相信林教頭。不過在我看來,光會打仗不行,還要會種地養豬,自給自足才行,正好我那莊子上還有不少空地和豬圈,讓將士們閑暇之餘養些豬,種點蔬菜糧食吧。林教頭,咱們軍中能不能實現十天一肉的願望,就靠你們了t。”

這下輪到林欽懷笑不出來了:“陳大人,時間緊迫,這……”

“幾千人訓練之餘種個幾百畝地,養個幾百頭豬難嗎?”陳雲州拍了拍林欽懷的肩,“我相信林教頭可以教會他們這事的。”

養豬種菜可是革命先烈留下來的優良傳統,要繼續發揚廣大才對。

陳雲州可不光是想折騰林欽懷,看林欽懷的笑話,而是如果朝廷不給軍需,他們必須要自給自足,那將士也得種地,就當讓他們提前適應一下了。

本來心裏有點不爽的戴志明看著林欽懷那僵硬的臉,頓時樂了,心裏那點疙瘩也煙消雲散。

***

林欽懷練兵還真有兩下子。

他到軍營的後第一件事,先給士兵們分類,先從士兵中選取了一部分比較有射擊天賦的年輕士兵,組成騎射營,專門練箭術和騎術,人數不多,只有一千人,由他親自負責,安置在城外的莊子上。

餘下只有一萬五千人,分為兩部分,一部分留在城中,一部分留在城外。

這些士兵的訓練有所重合。

林欽懷制定出了兩頁的軍規,其中包括了整隊、集合、操練中的各項詳細規定,做不到會挨罰,若是一旬都合格沒受過懲罰的士兵,放假時會獎勵一斤糧食。

有賞有罰,紀律嚴明。

剛開始,還有些士兵散漫、拖拉,但在幾百個人操練遲到三息被罰跑二十圈後,其他的士兵都老實了許多。

整頓了紀律,接下來是體力訓練和武器訓練。

體力訓練主要是通過負重跑步、摔跤等來提高士兵的耐力和力量。一場戰鬥有時候一打就是整天,耐力不行可堅持不了多久。

林欽懷極重視這點,體力是作戰的基礎,他每天都會將士兵的潛能壓榨到極致,然後如此反覆。大冬天的,將士們每天訓練時身上的衣服濕了又幹,幹了又濕,每天訓練完,衣服都臭烘烘的。

武器訓練方面,他將這些人根據各自的身體素質不同分為好幾營,分別傳授刀劍矛槍斧棍棒等常見兵器的用法。

這兩方面逐漸小有成效後,林欽懷又給他們加了一項陣法操演,以訓練士兵協同作戰的能力。

因為時間太緊的緣故,這個春節,他們都只在除夕放了一天假,初一又開始繼續訓練。

經過林欽懷的訓練,這群臨時召集起來的民兵逐漸有了正規軍的樣子。

看到軍隊一天天的變化,陳雲州非常高興。

就在這時,他們遞上去的奏折也終於有了回音。

不出所料,朝廷果然沒有答應給他們撥銀子養兵。

但在聖旨中,朝廷對慶川府能守住慶川城還給了葛家軍重擊,消滅數萬葛家軍給與了高度的評價,因此對慶川府的官員大肆封賞。

光是封賞的聖旨就有十幾道,其中陳雲州的封賞最是豐厚。朝廷念他守衛慶川有功,特封為定遠侯,食邑千戶。

只是陳雲州,拿著這封聖旨卻高興不起來。

因為隨著這封聖旨一同到來的還有催他們上交去年田賦的命令。

朝廷命慶川府派人將田賦從儀州繞道送去西北的塞州,也就是目前西北大軍駐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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