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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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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今天廬陽縣門口格外熱鬧。

從中午開始, 陸陸續續來了不少馬車,每輛馬車上都堆著高高的麻袋,沈甸甸的, 馬兒拉起來都極為吃力。

一波馬車過去, 不一會兒又來一隊。

聞訊過來的百姓看得目不暇接。

“這麽多車, 上面都是糧食吧?”

“不是糧食還能是什麽?這些肯定是陳大人從慶川給咱們買回來的糧, 這下咱們廬陽不缺糧了。”

“本來就不是那麽缺,還不是那些黑心商人肆意漲價,多虧有了陳大人, 不然這次咱們都得被扒掉一層皮。”

“可不是,陳大人真是咱們廬陽縣的福星啊。”

“哎呀, 聽說冉家糧鋪的稻谷降了, 我二哥他們還準備去買, 不行,我得趕緊去叫住他們,這糧食肯定還會降,幹嘛買那黑心肝冉家的。”

……

“阿嚏, 阿嚏……”

陳雲州連打了幾個噴嚏,他揉了揉鼻子,還以為是自己要感冒了,誰知擁護值忽然暴漲了一波。

擁護值不會無緣無故暴漲, 肯定是有什麽事發生。

陳雲州叫來柯九:“你出去打聽打聽, 外頭發生了什麽事?”

柯九樂了:“大人神機妙算。小的正準備稟告您呢,計劃成了, 今天咱們縣突然來了好幾支車隊, 烏壓壓的,帶了一堆糧食, 老百姓們可高興了。冉家鋪子今天降價一百五十文一鬥,忽悠老百姓,說什麽再不買就要漲價,這下看他們怎麽漲。”

陳雲州挑眉:“來得挺快嘛。估計這只是第一波,明後天應該還會有車隊來。咱們縣只有三家客棧,可容不下這麽多客商,這樣,柯九,你帶幾個人去街上尋尋,看誰家有空餘的宅子,借來用幾天,打掃幹凈,回頭住不上客棧的糧商就免費安排在這些空宅子中。”

不然要實在沒地方住,糧價又垮了,搞不好這些人掉頭就走,還怎麽跟冉奎他們打價格戰。

柯九接下了任務,帶著人出去尋找相對寬敞一些的宅子。

***

冉奎幾人很快也都接到了消息,臉都黑了。

張員外、鄒員外四人趕緊跑到他家商量對策:“冉兄,現在慶川來了那麽多糧商,咱們的糧根本就賣不出去。剛派人去問過了,整整一上午,你那鋪子就賣出了八鬥稻谷,這麽下去,那些糧食可都要砸咱們自己手裏。我家的糧倉可都已經堆滿了。”

這波糧要是不能賣出去大部分,就只能砸他們手裏。

天氣轉暖,那些窮得叮當響的百姓寧可天天吃水煮白菜、挖野菜也舍不得買糧食吃。

等到秋天,新一季的糧食上市,到時候市面上就更不缺糧了。

除非是又遇到去年那樣的幹旱或是洪災,糧食大幅減產,不然這些糧食要砸他們手裏幾年。稻谷放的時間太久,不能做種,口感也會變差。而且還可能發潮或是被老鼠吃掉,損失一部分。

這就等於越放越不值錢。

冉奎眉頭緊鎖,焦急地在屋裏踱來踱去,許久,他停下腳步,按著額頭道:“現在只有一個法子,趕在這些糧商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快速將手裏的糧食出了,能出多少出多少。咱們另外弄幾個糧鋪,打著小糧商的旗號對外售糧。”

因為瘋狂漲價一事,現在全縣的百姓都不怎麽待見他們,他們幾家的名頭不好使,好在他們店鋪多,手底下的夥計也多,可以套個假皮賣糧。

梁員外讚成:“冉兄這主意不錯,現在咱們必須趕在這些慶川商人反應過來之前盡快出一波糧食。鋪子開起來,咱們再派些人去坊間傳這事拉客。”

其他三人現在都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沒什麽好主意,聽他們倆說覺得挺有道理,就答應了。

五家都行動了起來。

當天下午,縣裏便開了一個賈家糧鋪,專門售賣稻谷,一鬥只要一百文,市價最低,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有些老百姓怕價格會漲,還是拿著布袋去買了一些。

這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陳雲州的耳朵裏。

陳雲州好笑:“賈家……生怕大家不知道這個鋪子是假的?”

前陣子因為糧價,陳雲州已經摸清了全縣有哪些是產糧儲糧大戶,這裏面可沒姓賈的。一看就知道這是冉奎他們的手筆,他們倒是敏銳又狡猾。

可陳雲州要是能讓他們這麽輕易就將糧食給賣出去了,他的名字倒過來寫。

他對柯九說:“這樣,你們換個便裝,拉幾輛馬車,在上面放幾個裝滿沙子的大麻袋,然後拉去三家客棧門口晃一晃,再派幾個人去客棧附近問一問價格,將這事透露給慶川商人。”

這活柯九熟,他樂顛顛地說:“是,小的這就去。”

***

經過兩天的辛苦跋涉,慶川商賈總算是到了廬陽。

進城後,他們先找客棧落腳,安頓好糧食和馬兒,準備休息半天,明日再琢磨賣糧的事。

可就在這時,他們聽到了一個吆喝聲。

“九哥,你這車上裝的啥呢?”

柯九笑呵呵地說:“都是糧食。那個賈家的鋪子降價了,一百文錢一鬥,我趕緊買了一些回去,咱們村裏好幾十戶缺糧呢。”

伍永福雙手揣在袖子裏,蹲在馬路邊,驚訝地說:“這麽便宜?昨天不還三百二十文一鬥嗎?”

柯九停了下來:“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今天上午冉家糧鋪就降到一百五十文錢一鬥了t,這下午又有一家小糧鋪降價,雖然還是比以前貴了三十五文,可我想著總比大老遠去慶川買糧更劃算吧。”

伍永福撇嘴:“那你就不擔心這糧食還降價啊?我看你買貴了,這糧食肯定還要降價。我可是聽說了,冉員外他們囤了上萬石糧食,現在又有這麽多慶川的商人帶著糧食過來,這稻谷後面的價格肯定還會降。”

哪個老百姓不希望糧食降價呢?

路過的百姓一聽這話紛紛附和:“是啊,一百文一鬥也太貴了,肯定會降回十幾天以前。”

“小兄弟,你買得急了吧,虧大了。”

柯九臉色大變,訥訥地說:“那我……我拿回去退給他們成不成?”

那肯定不行啊。

最後柯九只能哭喪著臉,垂頭喪氣地走了……去下一家客棧繼續他的表演。

而客棧裏剛安頓下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的慶川糧商都傻眼了。

不是說三百多文一鬥,非常缺糧的嗎?怎麽一天的功夫就降到一百文了?

他們在慶川都要賣七十文錢一鬥的稻谷,在廬陽賣一百文一鬥,刨掉路上的開支、損耗等等,根本賺不了錢,搞不好還要貼點錢進去。

這不是白忙活一場嗎?

第一批到廬陽的慶川商人都是比較敏銳的那種,眼看賺不了錢,他們也顧不得休息了,趕緊支攤賣糧,九十文一鬥。

雖然會虧點錢,但也比帶回慶川賣七十文強。

現在這形勢,他們已經不想著能賺多少了,只求少虧一些。

但他們這副舉動更是印證了先前哪些百姓的猜測。

糧價的連續跳水,讓還沒下手買糧的百姓都慶幸不已。他們生怕買貴了,一聽降價反而更不買了,都在觀望,指望著糧價再降一波。

於是冉奎他們搞出來的“賈家糧鋪”剛開了個張就遇冷了,完全賣不動。

冉奎氣得在家直跺腳,一晚上都沒睡著。

第二天,他們下了狠心,讓賈家糧鋪一口氣降到十幾天前的六十五文。這麽低的價格,慶川的商人肯定不敢跟他們打價格戰了吧?

計劃很好,但總是趕不上變化。

因為上午,一支百來輛車的大商隊駛入了廬陽。

除了將田賦運往慶川外,廬陽人還沒看到過這麽龐大的運糧隊伍,紛紛奔走相告來看熱鬧。

如此多的糧食運入廬陽縣,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糧價肯定還要跌,所以賈家糧鋪這新鮮出爐的價格突然之間就變得毫無吸引力了。

全縣的百姓都去城門口看熱鬧了,哪還有心思去買賈家的糧食。

本想著能回點本,少虧一些,不要將糧食都砸自己手裏的冉奎五人都傻眼了。

五個人坐在一起,氣氛異常沈悶,都沒有人說話。

許久,陳員外抱著頭,沮喪地說:“完了,完了,都完了……”

張員外暴躁地看著冉奎和梁員外:“你們倆拿個主意啊。這事是你們倆發起的,我們可都是聽了你們的,為了支持你們,現在搞成這樣子,至少得虧好幾千貫錢。冉員外、梁員外,你們倆家大業大不怕,咱們家底薄,要是這些糧食都砸自己手裏,我們……我們後面就得賣家產度日了。”

他們這些年攢下的現錢全部投了進去,還找親朋借了些錢。

冉奎心裏本就窩了一肚子的火,現在聽張員外質問自己,也惱了:“做買賣本來有虧有盈。現在要虧錢了你怪我和梁兄,那前些年我和梁兄帶著你賺錢的時候,你怎麽不怪我們?不想著將賺的錢分給我們呢?”

“你……”張員外被他這番話堵得臉紅脖子粗,騰地站了起來,“什麽叫你帶我們賺錢?不就放貸嗎?這誰不會,還用你教?姓冉的……”

梁員外趕緊上前擋在二人中間勸和:“都是自家兄弟,少說兩句。現在這種情況是我們大家都不願意看到的,正因為如此,我們才需要同心協力度過難關,切不可先起了內訌,讓人看了笑話!”

哼!

張員外冷哼一聲,別過頭,不搭理冉奎。

冉奎坐回了位置上,也不吭聲。

一直沈默的鄒員外希冀地望著梁員外:“梁兄有什麽法子嗎?”

梁員外面帶微笑,冷靜地說:“大家不要急。這些慶川來的商賈,沒有倉庫,那麽多的糧露天放著也不安全,而且他們人多,天天住客棧,吃飯,養馬,哪一樣不花錢?他們耗不過我們的,要不了幾天就會回去,所以大家不用急,這廬陽縣的糧食價格最終還是我們說了算。”

冉奎擡頭:“還是梁兄冷靜。有些人就是沈不住氣,他們這些慶川商人再厲害能鬥得過咱們這地頭蛇嗎?我就跟他杠上了,看看誰先扛不住!”

最後幾人一致決定繼續讓“賈家小鋪”以六十五文一鬥的價格賣糧。

只是一離開冉家,上了馬車,張員外就吩咐隨從:“去通知鋪子上,咱們的稻谷按六十文一鬥售賣。”

隨從大驚:“老爺,這樣咱們會虧錢,而且剛才您跟冉員外他們不是說好了嗎?保持六十五文的價格。”

“蠢貨,說好,誰跟他們說好了?”張老爺暴躁地說,“現在糧多,買糧的人少,最後肯定有一部分糧食砸自己手裏,咱們再不降價早點賣出去,以後只能丟在倉庫裏發黴。”

這個時候誰還講什麽兄弟義氣。

隨從點頭,討好地說:“還是老爺英明。”

另一邊,梁員外上車後就揉著額頭,板著臉,再也沒有先前的從容淡定。

隨從給他倒了一杯茶:“老爺,您別急,就像您說的,那些慶川商人遲早會走的,最後這廬陽的糧價還是咱們說了算。”

梁員外譏笑:“彼此之間已經有了嫌隙,哪還可能繼續統一價格,搞不好這會兒他們都在琢磨著怎麽將自己的糧多賣些出去,以後這聚會不參加也罷。”

他們這脆弱的同盟已經名存實亡。

隨從驚了,蹙著眉頭問:“老爺,那咱們也要跟上嗎?”

梁員外搖頭:“去衙門。現在百姓都在觀望,降價也很難將糧食賣出去,去找陳縣令。”

縣衙握著大筆的錢,能拿下這一單,就能出不少糧。

而且現在百姓極為信服這位陳大人,只要他一句話,百姓就不會再觀望,才可能將糧賣出去。單純的降價,除非是降到二三十文甚至更低的價格,不然只降個幾文錢,根本賣不出去。

隨從一臉崇拜:“還是老爺有辦法。”

可惜,他們去了縣衙卻吃了個閉門羹。

衙役告訴他們,陳大人不在。

梁員外不死心說道:“那鄭大人呢?我想見見他,可以嗎?”

衙役去通報,隨後將他們帶了進去。

見面後,鄭深客氣地問:“梁員外來衙門有事嗎?”

梁員外站起身,拱手作揖,先道歉:“鄭大人,是在下目光短淺,見利忘義,導致廬陽糧食價格大漲,這都是在下的錯,在下已經深刻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請大人原諒。”

鄭深笑瞇瞇地說:“梁員外言重了,你也不過是在商言商,何錯之有?”

梁員外苦笑:“大人還是不肯原諒在下,在下理解,犯了錯哪能上下嘴皮子一碰就過去了。為表誠意,在下願拿出三千石稻谷作為種子,發給全縣缺種子的百姓。”

三千石!

哪怕在漲價之前,這也是要花近兩千貫錢才能買到。

這也是衙門以前準備借糧的上限,因為衙門就只有那麽多錢。

如今梁員外一口氣無償拿出這麽多的糧食,那再也不用擔心會有一部分百姓借不到低息種子了。

雖然心動,但鄭深還是沒有一口答應,而是笑著說:“梁員外有心了,低息貸種子給貧苦百姓是陳大人的意思,此事還得看陳大人的安排。”

經過這一出,鄭深已經對陳雲州的手段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他不知道陳雲州下一步還有沒有其他的計劃。

為了避免無意中壞了陳雲州的計劃,所以他不會擅自做主。

梁員外沒想到會被拒絕,吃驚的同時也更加確信,自己這做法沒錯。

這個陳雲州狀元出身,年輕有為,手段老練,才來廬陽不過一個月就將衙門上下收得服服帖帖的,以他為尊,假以時日,必成大器,花三千石不好賣的糧食修覆跟他的關系,值!

於是他笑著說:“鄭大人考慮得甚是,那此事就有勞鄭大人轉告陳大人。在下會將三千石好糧提前準備好,官府可隨時派人來t取。”

伸手不打笑臉人,他的態度這麽謙卑客氣,鄭深也禮貌地說:“多謝梁員外仗義疏財,我會將此事轉告陳大人。”

出了衙門,隨從震驚地看著梁員外:“老爺,您不是說要把糧便宜賣給衙門嗎?”

梁員外臉上帶笑:“老爺我改變主意了。這位陳大人出身、心機、謀略樣樣不缺,將來定能位極人臣,花一兩千貫錢提前跟他交好,值。”

“還是老爺英明。”隨從笑呵呵地恭維道。

***

夏喜民的隊伍總算是進了城。

這麽長的車隊,柯九都驚得不輕。

他奉陳雲州的命,帶了衙役在門口接慶川來的商賈,將他們安置到借來的閑置房屋中,以免這些人到了廬陽無處可去。

這些閑置的房子都不是特別大,沒有哪一座能容下這麽大的一支隊伍。

伍永福為難地看著柯九:“九哥,這咋整?把他們帶去哪個院子啊?”

柯九想了想說:“把他們帶去平安路上那相鄰的兩個宅子擠一擠吧。這樣,我親自帶他們過去,你去稟告大人。”

實在是夏喜民這人的身份比較特殊。

哪怕是在慶川,他也是數得上號的大商人,不少官宦對他都極為客氣。

***

陳雲州在百草坡看玻璃的進度。

昨天那一爐子沒做成功,也不能說完全沒成功。是劉春父子沒經驗,未能將玻璃整平,最後弄成了一個籃球大小的不規則圓疙瘩。

陳雲州抱著這疙瘩仔細觀察了一遍,然後又一寸一寸地摸過,最後笑著說:“不錯,這確實是玻璃材質,咱們已經成功了一半,下次只要趁著玻璃溶液還未冷卻之時給它們定形即可。不過這塊玻璃的透明度差了點,裏面雜質比較多。下一爐,沙子先撿一遍,將樹枝、泥土、石子等雜質通通挑出來,再用水淘洗三遍。“

馬小雲記下他的吩咐,然後帶著幾個女子去處理沙子,劉春父子則清理窯爐,為第二鍋做準備。

陳雲州出了門轉到地邊,紅薯長勢良好,比昨天有高了一點點。

最近擁護值暴漲,陳雲州今天又用一萬擁護值兌換了十斤紅薯一塊兒交給付艷,讓她種在了旁邊。十五斤的種子,沒法種滿這四十公頃的土地,但留著種足夠了,陳雲州打算總共就兌換這麽多了。

剩下的擁護值,還要拿來抽獎,兌換玉米等種子,早點開啟第二層貨架。

轉了一圈回到工坊,陳雲州就看到了伍永福。

他挑了挑眉:“你不是在城門口接慶川來的商賈嗎?”

伍永福嘿嘿笑道:“大人,剛才來了一百輛車的車隊,聽說是慶川的大商人夏喜民來了。九哥讓小的過來稟告您。”

“大商人,多大?”陳雲州上次只在慶川呆了幾天,沒聽過這號人物。

伍永福撓了撓頭說:“小的也不清楚,聽說在慶川特別有錢。”

慶川特別有錢,那肯定是比冉奎之流富裕得多。

一百輛車也不過裝一千多石糧食罷了,按照慶川七百文一石的價格算,也就一千貫錢左右。這筆錢對夏喜民這樣的大商人來說應該算不了什麽,實在犯不著親自跑一趟。

而且他這點伎倆能騙過一些小商賈,理應騙不過這位精明的大商人才對。他怎麽會摻和進這個熱鬧中,還親自押車?

不過他帶這麽多糧食來對廬陽是個好事。

陳雲州笑著說:“知道了。”

對方若是有其他目的,遲早會主動找上門來的。

陳雲州已經兌換了玻璃制造鏡子的方法,這相對制造玻璃而言要簡單很多,最簡單的便是在玻璃的一面貼賞黑紙,這種方法簡單但效果不是特別好。還有一種簡單的法子,可以在玻璃的一面塗上銀漆粉,即可做成鏡子。

當然,系統也給了其他幾種效果更好的辦法。但都需要化學物品,現有的條件很難辦到,陳雲州覺得塗銀漆粉即可。

但現在他急著用鏡子,在背後貼一張純黑的紙也可。

萬事俱備,就等著劉春父子制造出玻璃了。

有了前面的失敗經驗,劉春父子今天的動作嫻熟多了,傍晚的時候總算是有驚無險地制造出了三塊巴掌大的玻璃,雖然還不是特別平整,但也可以將就用。

陳雲州帶著這三塊玻璃回了衙門。

發現他不在衙門的這一天,城裏多了好幾個財神爺。

“梁員外既然給了,那咱們收下就是。他可以挽回名聲,我們可以白得三千石稻谷,何樂而不為?”陳雲州笑著說道。

鄭深點頭:“下官也是這麽覺得的。回頭發種子的時候,咱們給百姓說一聲就是,也算是為梁員外正名了。不過,陳大人,那咱們還要百姓還嗎?”

陳雲州詫異地看著他:“當然要還。鄭大人,三千石可不夠,餘下的難道要咱們衙門自掏腰包嗎?”

第一次免費給了,明年若是還有人缺種子,你給不給?免費那這種子誰出?低息貸款,嘗過免費的甜頭,誰還願意花錢?而且見有便宜可占,那些原本不缺種子的也會跑來領,本來一件利民的好事,最後搞得一團糟。

所以必須有借有還,還要規定相應的利息。

“至於這三千石糧食,等秋收之後,百姓還了糧咱們就用這些糧食征集百姓修路。凡是來修路的,一天可領到兩斤稻谷,再在路上立個貢獻碑,記下梁員外捐了三千石稻谷修路。”

賬目也一清二楚了,回頭即便上面查,他們也是幹幹凈凈的。

而且自己不用掏錢就能把路修好,陳雲州喜歡。他看廬陽到慶川的路非常不順眼,走一次就再也不想走第二次了。

鄭深沒想到陳雲州這麽快就為這三千石糧食安排了一條極為合適的處理方案,讚道:“還是陳大人有法子,那明日下官派人去梁員外家拉走這批糧食,並讓他簽個捐獻的契書,說明清楚這筆糧食最終的去向。”

陳雲州笑道:“鄭大人做事妥帖,此事有勞你了。”

***

梁員外也是個幹脆人,一旦下了決定,哪怕心在滴血,他還是痛痛快快地簽訂了契書,捐贈三千石糧食暫借給百姓做種子,秋收後這筆糧食連本帶息由官府收回,用作修路的資金。

有了這筆糧,官府立即通知各村的村民進城領種子。

於是廬陽縣城熱鬧了起來,大街上都是趕著牛車、推著小推車、挑著籮筐的百姓,絡繹不絕,一個個空手而來,滿載而歸。

糧食是直接從梁家的倉庫中發的。

冉奎四人得知這個消息後,開始還以為梁員外背叛了他們將糧食低價賣給了官府,結果卻聽說,他把糧白送給了官府,四個人震驚得話都講不出來,更別提去找梁員外興師問罪了。

陳員外喪氣地說:“他這麽搞,咱們的糧食更賣不出去了,他圖什麽啊?”

張員外氣得直磨牙:“好個梁員外,昨天還說得好好的,大家一條心,統一六十五文賣糧,結果他倒好,直接將大批的糧食送人。”

鄒員外沒吭聲。其實他們幾個都沒底氣去質問梁員外,昨天分開後,大家都想出各種法子賣糧,降價就是手段,現在他們都降到了五十多文一鬥。

冉奎氣得重重一拍桌子:“這個梁員外,坑死我們了。以後老子再也不信他了。”

陳員外嘆了口氣:“如今大街上都對梁員外讚不絕口,要不,咱們也捐贈點糧食給官府?”

梁員外是他們中最聰明的,陳員外腦子沒那麽靈活,但也知道跟著梁員外走應該錯不了。

冉奎這個死摳門連糞坑裏的一枚銅錢都要撿,你讓他給官府送糧,那不等於剜他的心嗎?他怒瞪著陳員外:“你能送多少?送個幾十石,人家縣太爺能看得上嗎?送個幾百幾千石,你不心疼?”

這倒是,送個幾十百來石還行。

要是像梁員外那樣一口氣送出三千石,他們是真舍不得。

陳員外被懟得無話可說,訕訕地閉上了嘴。

冉奎見無人再說話,一句話定了調:“他不賣,咱們慢慢賣就是,人總是要吃飯的,大不了咱們賣便宜點,總是能收回一點本。”

話是這麽說,但大家都擔心自己的糧食賣不出去,回去後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降價。

這讓慶川來的商賈都傻了眼,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廬陽的糧價已經降到了五十文一鬥,比慶川都還低,而且還有人白送,這讓他們怎麽做買賣?

夏喜民聽到這個消息後,挑了t挑眉:“白送三千石?被人捷足先登了,咱們這點糧突然就拿不出手了啊。”

隨行的唐管事笑道:“老爺說笑了,千裏送鵝毛禮輕情意重。老爺大老遠親自押送這批糧食過來,送給陳大人,陳大人必會領您這份情。”

但夏喜民可不喜歡當第二,被人壓下去。

他要做就要做最好。

畢竟有了最好的那個,誰還能看到第二呢?

他豪氣地對唐管事說:“派人去統計一下,咱們慶川這兩天來的商賈都帶了多少糧,統計完以後,一百文錢一鬥,我們夏家全部給他們收了。”

唐管事拱手道:“是。他們能碰上老爺,真是他們的福氣。”

若非老爺出手,這些商賈恐怕是要將褲子都賠光了。

不一會兒,他便將統計好的數據報給了夏喜民:“老爺,總共有兩千二百石,加上咱們自己帶來的一千二百石,一共是三千四百石糧食。”

“就這點?”夏喜民相當不滿意,這跟第二沒差多少。

唐管事笑著說:“小的就知道老爺會嫌少,已經派人在城門口守著,若還有咱們慶川的商賈運糧過來,一並拿下。”

夏喜民非常滿意:“做得不錯。”

到了下午,夏喜民湊夠了五千石糧食,他覺得差不多了,起身帶著唐管事去了縣衙。

陳雲州正在擺弄鏡子,聽說夏喜民來了,有些意外:“挺快的嘛,請他進來,讓鄭大人也過來,聽聽他說些什麽。”

很快,夏喜民就到了。

陳雲州打量了他一番。這人長著一張儒雅的臉,氣度沈穩,若非知道他是個商人,陳雲州會以為他是個讀書人,他身上有種文人的氣質。

“在下夏喜民見過陳大人,鄭大人。”

陳雲州笑著說:“夏員外請坐。”

落座後,夏喜民稍微寒暄了兩句便道明了來意:“在下今日來衙門,是想捐獻五千石糧食給貴縣。”

陳雲州和鄭深對視一眼,眼底都有著濃濃的不解。

咋回事?這幾天財神爺也光顧得太頻繁了吧。

梁員外捐贈糧食還可以理解,可這夏喜民為何要這麽做?

非親非故的,而且他只帶了一百輛車過來,根本沒有五千石糧食,那其他的糧食只能是買來的。

陳雲州訝異地望著夏喜民:“夏員外將慶川商人的糧都買了?”

夏喜民送糧食肯定是想跟官府交好,那就不可能去買冉奎他們的糧食。

夏喜民拱手道:“陳大人真是料事如神,沒錯。在下本想給大人送些糧食,無奈時間太倉促,帶來的不多,正好他們帶的糧食賣不出去,我便以一百文錢每鬥的價格給他們買了,也好讓他們回去對家裏有個交代。”

陳雲州有些明白夏喜民為何在慶川名聲那麽好,有那麽大的影響力了。

這人做事確實大氣妥帖,將這些小商人的處境都考慮到了。這些商賈本以為這次要虧得血本無歸了,現在被夏喜民以一百文的價格收購了他們手裏的糧食,回去他們即便是虧也虧不了多少,不會動了筋骨。那以後還不得對夏喜民感恩戴德。

但這可不是小錢,五千石糧食,夏喜民應該花了五千貫左右。

陳雲州笑道:“夏員外仁義,只是無功不受祿,你的心意我們領了,但糧食不能收。”

夏喜民嘆了口氣:“這筆糧食陳大人受得起。在下聽聞廬陽縣糧價居高不下,便派了人打聽,發現買糧造勢的是大人手下的柯九等人,便猜到了一二。在下帶這些糧食本就是打算送給大人的,即便沒有在下,大人也能輕松解決廬陽的糧食危機,我這只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還請大人莫要嫌棄。”

他先說了自己原本的打算,然後又道:“十年前,在下一友人去世,臨終前托付我照顧其遺孤,誰料五年前我那侄女出門踏青卻不見了蹤影,知府衙門派出幾百人尋了三天三夜都沒找到。這五年來,在下一直在派人尋找她的蹤跡,始終沒找到人,直到大人破獲了富泉莊園的案子,在下才知道了她的去向。”

“在下沒保護好她,有負友人之托,多虧大人破獲此案,幫我那可憐的侄女報了仇。這些糧食是答謝,請大人切莫推辭。”

陳雲州恍然大悟,他就說嘛,天上怎麽可能掉餡餅。

這個夏喜民倒是個重情重義的漢子。

陳雲州有些欽佩他的為人,說道:“既如此,那就多謝夏員外了。這筆厚禮,在下收了,但不能白收,就當是我買的,至於錢……用這一物抵如何?夏員外看看這東西能賣多少錢。”

陳雲州將一面巴掌大的小鏡子遞給了夏喜民。

這面鏡子鑲嵌在一塊木盒中,背面貼了一張黑色的紙,這樣既能固定住黑紙,又能固定住鏡子,以防鏡子不小心磕碰或是摔地上碎裂了。

作為一名老道的商人,夏喜民接過鏡子看了一眼便意識到了這裏面蘊含的巨大商機:“這是何物?從何而來?還有嗎?”

陳雲州笑著說:“我們廬陽自己做的,叫玻璃鏡子,目前數量很少,但過陣子會增加產量。”

夏喜民是個聰明人,合上鏡子說:“此物甚好,大人原是打算將這鏡子賣給慶川商人的吧,讓他們不至於虧本跑一趟,倒是我壞了大人的好事。”

陳雲州確實有這個打算。

玻璃鏡子現在還是個稀罕物,價格自然是不低,廬陽太小了,而且百姓很窮,多少人連種子都沒有,就更別提買鏡子了。

所以他本是打算將鏡子推廣給這批糧食商人。

這些商人拿回去,轉手賣了就能掙錢,既能彌補一些他們的損失,又能快速將玻璃鏡子推廣開來,引得更多的商賈到廬陽買鏡子,一舉兩得。

只是沒想到半路殺出個夏喜民。

不過夏喜民為人仗義大氣,品行很不錯,而且其實力雄厚,遠超那些小商家。

陳雲州笑著承認:“壞事倒談不上,能跟夏員外合作更好。”

夏喜民摩挲著光滑的鏡面,少許豎起食指:“若只有一個在下能賣出成千上萬貫錢。但若能大量生產,十貫錢一個,在下可將鏡子賣的富庶的京城、江南地區。”

鏡子小易攜帶,而且鑲嵌在木盒中之後,也不容易碎裂。這樣一來,運輸成本低了許多,一輛馬車就可拉幾千上萬個鏡子,利潤更高。

這個價格陳雲州非常滿意,微笑道:“那我們廬陽鏡子就交給夏員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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