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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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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殷烈進境結束之後, 已經是夕陽西下。

滾滾天雷逐漸遠去,烏雲散開,夕陽如同碎金一樣灑滿大地。

殷烈因其自身的修為實在是太低了, 再加上沒有仙長護持左右,更沒有準備什麽進鏡的法器, 所以他被天雷劈得不輕。

等到天道饋贈的靈氣全部鉆入身體,殷烈從地上爬起來想去救自己的大師姐,可是因為經脈承受不住浩海一般的天道饋贈,他直接昏迷了。

赫連雅一直護持在殷烈左右,但是也不敢過於靠近, 畢竟她的修為也實在捉襟見肘,稍有不慎就容易被天道給劈死。

等到進境的雷劫徹底退去之後, 赫連雅才喊著“小師弟”快速上前去查看人的狀態。

龍熙山上其他的弟子們都在遠處圍觀著, 見狀也全部都上前來, 幫助赫連雅把殷烈扶起來。

按照原劇情之中, 殷烈是在和自己的師尊纏纏綿綿, 然後在仙門大比的時候,在歷練場之中受了重傷, 師尊為了救他破壞了仙門大比的規矩,強行突破進入了歷練場也受了傷,悲憤交加之際,殷烈才會進境。

而作為一個天道之子, 迫切渴望力量的時候, 當然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又因為在仙門大比的歷練場之中,殷烈隨手薅一根草都是天材地寶, 在各種天材地寶的加持下,劇情裏面在這個節點中殷烈連進三境, 直接突破成了三境巔峰的修士。

一下子頂上旁人兩百年的修為,也一躍成為了各個宗門之中聲名大噪的天才弟子,連帶著赫連玉卿也跟著揚名整個修真界。

但是因為顧紅楓的計劃,導致殷烈渴求力量的心境提前,可是又沒有達到劇情當中的多種條件加持,因此殷烈只進了一境,還被劈了個半死。

無論別人怎麽一直叫他,仍然是昏睡不醒的狀態。

幾個弟子都已經急壞了,大師姐進入地底和大柳樹妖同歸於盡給他們爭取時間,如今不知所蹤。

二師兄在天雷滾滾而來之際,突然之間說感知到了大師姐和那樹妖的方位,跑去救人,誰都追不上。

現在小師兄又因為進境昏迷,只剩下一個三師姐赫連雅能夠拿主意。

可是赫連雅又能拿什麽主意呢?她從來就沒什麽主意。

在沒有被家裏驅逐的時候,她每天只知道跟在幾個姐姐的屁股後面,但大多時候都是被欺負的。

後來到了龍溪山上,大師姐不理會她,還偷偷地欺負她。師尊冷冰冰的,從不問人間事。

二師兄沈默寡言,整天陰沈沈的。就只有師尊後收的一個小師弟開朗活潑,不會欺負她,還會好好地叫她師姐,和她一起練劍,一起去山下的飯堂裏面吃東西。

因此赫連雅抱著昏迷的殷烈,跪在地上根本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

他們如果就這麽回了宗門……那大師姐和二師兄怎麽辦,可要是讓他們去救的話……他們哪有能力救人呢?

幸好在赫連雅兩難之際,永遠遲來的仙盟救援,終於到了。

來的人是仙盟的左盟尊長梁丘皇,眾人遠遠便能看到穿著仙盟尊長才會穿的描金法袍,以及一眾穿著弟子銀紋服制的仙盟弟子。

而這些人身後也跟著一群穿著其他各式的紋繡著其他宗門徽章的弟子們。

眾人禦劍而來,在赫連雅他們面前落地之後,赫連雅才發現,那些跟隨著仙盟後面的弟子們,竟然是之前先跑掉的那些大宗門的弟子。

那些被顧紅楓“自我犧牲”而拯救的大宗弟子們,並沒有在離開山裏之後急慌慌逃回自己的宗門。

而是在附近的城鎮之中,找到了同樣接了祛除這大柳樹妖任務的其他宗門弟子,借了通信玉牌向自己的宗門和仙盟之中傳信。

仙盟這才知道,一個五境的大柳樹妖的危險系數竟然這麽高,甚至還能夠躲避天罰。

於是派了一個七境的刀修過來,準備將大柳樹妖當柴給劈了,不納入仙門大比的任務範圍。

可是等到仙盟的這位七境的尊長過來一看,大柳樹妖已經不知所蹤。

整個山中,除了被天劫肆虐過後的滿目瘡痍,還有殘垣斷壁的村寨和一地幹癟的橫屍,只剩下幾個雜修宗門的弟子。

還有一個弟子剛剛進境,居然因為承受不住二境雷劫昏迷不醒,剩下的更是一群修為低微的慌腳雞。

跟在仙盟尊長後面的一位弟子上前來,正是之前的那個六合宗的帶隊弟子賀官州。

他已經好生地休整過了,吃過了門中送來的療傷丹藥,又換過了衣服,他現在看上去已經不覆之前的狼狽和虛弱。

俊挺的眉目在夕陽之下瑩潤生輝,堅定而正氣。

“請尊長迅速帶領諸位弟子在山中擴大搜尋範圍,那位替我們諸宗門弟子爭取時間,和大柳樹妖決戰的修士,說不定還活著!”

梁丘皇環視周遭,散出了神識向外探看,並沒有搜尋到任何的生命跡象。

因此直言道:“若是當真如你在路上所說,那位不知是哪位宗門的大師姐,為了給你們拖延時間,同那個妖物同歸於盡墜入地下,恐怕沒有生還的可能。”

賀官州聞言擡起頭,眼中盡是不甘和不願,不甘心就這樣放棄,也不願意就這樣相信那個女修真的死了。

他朝著梁丘t皇的方向單膝跪地,依舊執著地祈求道:“希望尊長能夠帶弟子們開陣搜尋……”

仙盟有專門搜尋人的陣法,名為追魂陣。

只要是在修真界的弟子們必然都在仙盟有所登記,這就像是凡人的身份和戶籍。

各大仙宗所有出生的子嗣,都會在仙盟登記,登記的時候會留下一抹微不可見的神識,在以後無論這位弟子是失蹤還是死亡,只需要利用這一抹神識,開陣便能見分曉。

只不過開陣需要耗費許多上品白靈,若不是宗門之中的大弟子,或者是宗門之中尊長一類了不得的人物,基本上就算是在歷練的途中死去了,屍骨無存,也只是歸於天地罷了。

大多情況下不會請求仙盟開陣。

賀官州的這個請求,讓梁丘皇忍不住皺了皺眉。

修真界的弟子千千萬萬,不過死了一個沒有大宗做後盾的雜修罷了,雖然自我犧牲的精神令人讚嘆,可這樣犧牲自我成全他人的品格,修真界也並不少見。

因此梁丘皇不僅不打算開陣,甚至打算打道回府,將這大柳樹妖的任務,徹底從仙門大比的任務之中去掉。

畢竟沒有人真的戰勝大柳樹妖,同歸於盡的弟子……也並沒有活著回來,自然沒有辦法拿到仙盟的印記。

在仙門大比的規則之中,雖然一個人的獲勝能夠帶著一隊雞犬升天,可如果真正完成任務的那個人死了,仙盟的印記也不會落在其他隊友的身上。

大家都知道這個規則,但是賀官州發現梁丘皇根本沒有找人的意思,咬咬牙雙膝跪地,從自己的袖口之中掏出了一些上品白靈。

“請尊長為那位女修開追魂陣!這是我等被她所救的弟子們一起湊出來的白靈!”

賀官州身後的其他弟子也齊齊跪地,其中距離賀官州最近的,正是也僥幸獲勝的同門師弟,那性情爆裂牙尖嘴利的小子,此刻也是一臉的悲切和祈求。

他們身邊跪著的,則是之前和顧紅楓他們有所交流的九耀宗弟子——李無憂。

恰巧梁丘皇確實能認出這幾個弟子都是大宗門的,九耀宗和六合宗在修真界之中確實地位不低。

作為仙盟的左宗盟尊長,梁丘皇不得不顧及這兩個宗門的弟子,低頭看了看那些白靈,知道這些弟子展出這些白靈有多麽不易。

修真界之中的靈石,分為灰、黃、紫、紅、白。

其中最高等的便是上品白靈,只有一些格外受宗門重視,或者幹脆就是宗主的親傳弟子,身邊才有可能帶著白靈。

因為這白靈基本上等同於護命的法器,在修士戰鬥途中靈力耗盡的時候,一顆白靈,就能將一個三境修士的靈氣補滿。

而現在這幾顆白靈,幾乎是這群弟子們的第二條命。

居然為了一個雜修的女修……用於生存希望渺茫的開陣追魂嗎?

梁丘皇本身並不是什麽惡人,修刀之人大多性情熾烈。

他是火靈根,性情直來直去,從不會拐彎抹角,只是覺得這件事情沒有必要。

修真路上要遇到非常多的艱難險阻,其中最難的,恐怕就是對人性的考驗。因為你可能會隨時隨地失去身邊親近的人。

生死道消甚至是魂飛魄散,在與天爭命的這個途中,任何意外都有可能發生。

如果一直因為這些事情困在原地,修為也只會止步不前。

這些修士到底還是太年輕,還不明白蒼生大道,走到最後只能是孤路。而你覺得自己需要感激的需要銘記的,都只是註定的因果罷了。

不過梁丘皇也並沒有殘忍地戳穿這一切,而是伸手接過了白靈,成全了這一眾弟子們還沒有被漫漫長生路澆滅的血性。

他只是淡淡地問這些弟子們:“你們確定要開追魂陣嗎?”

“我們確定!”賀官州率先回答。

其他的弟子們也紛紛附和。

梁丘皇點了點頭,擡手示意身後的仙盟弟子們擺陣。

赫連雅和其他的龍熙山弟子們也一直都聽著這面的動靜,聽到這位仙盟的尊長答應為他們的大師姐開追魂陣,簡直要喜極而泣。

他們拿不出白靈,供給這些弟子們開陣,只能稍微躲遠一些免得礙事。

而赫連雅懷中抱著自己的小師弟,看著那邊白衣飄然的仙盟弟子們,只覺得自己從未如此渴望過力量。

她仿佛又找回了那一天在對抗疫魔的時候,在悍然的天罰之下,她無比渴求力量的心境。

赫連雅攥緊了手指,只覺得一直未能突破的二境,也在隱隱動搖。

大概是因為她的心緒波動起伏太大,隱隱有突破之意,不遠處的梁丘皇有些驚訝地挑起眉朝著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龍熙山的弟子們倒是有趣,帶隊的大師姐為他人舍生忘死,剛剛在生死關頭進境了一個,這一會兒竟然又有一個境界搖擺。

而就在仙盟眾人已經站好了陣位,正準備祭出白靈開陣的時候,突然之間梁丘皇的動作一頓。

賀官州生怕仙盟的尊長不理會他們的請求,或是要臨陣反悔,立刻緊繃地看向了梁丘皇。

梁丘皇瞇著眼睛看向了村寨之中的一個方向,然後翻轉手掌,壓下了手中的白靈。

反手直接拋回給了賀官州:“用不上了。”

賀官州聽了之後心臟狠狠地一揪,隨即他就激動得差一點崩了自己一直穩重的性子,險些從地上跳起來。

他也看到了遠處的村寨之中,走出來了一個人。

那個人渾身狼狽不堪,弟子袍損破了好幾處,像一片碎片一樣掛在身上,濕淋淋的,渾身都是水。

看上去像是經歷了一場大戰之後,艱難存活的人。

讓賀官州還有他身後的一眾弟子們最激動的,並不是這個人的本身,而是他搖搖欲晃的腳步,他顫抖的雙臂之中抱著的那個人。

那個四肢垂落,長發曳地,看上去面孔蒼白,卻能感知到生機的女修——正是他們要開陣追魂的那個龍熙山的大師姐!

“他們沒死!”賀官州身邊的那個小師弟就沒有那麽穩重了,直接在地上蹦來蹦去,活像一只兔子精上身。

“他們竟然真的沒死太好了!”賀官州也顧不得什麽穩重,側過頭和九耀宗的那個李無憂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徑直朝著那邊跑過去。

——去迎接懷抱著顧紅楓的越重山。

越重山出現的這個時機非常巧妙,也在自己的身上稍微做了一些偽裝。

用地下水將兩個人的身上全都打濕,並且為兩個人的逃生準備好了天衣無縫的借口。

只是梁丘皇好歹是仙盟的左宗盟尊長,他看向那邊的方向,看到被眾人圍攏在中間的兩個狼狽不堪的弟子,迅速掃出了他們身上的修為。

梁丘皇忍不住瞇了一下眼睛,這種修為是怎麽在五境柳樹妖的能力之下逃生的?

不是說那柳樹妖甚至能夠躲避天罰嗎?

等到眾人簇擁著越重山,還有昏迷不醒的顧紅楓走到了梁丘皇身邊的時候,梁丘皇並沒有提出什麽異議,只是為兩個人探看過經脈之後。

嚴肅問道:“你們兩個人是如何從那柳樹妖的老巢之中逃生的?”

“不敢欺瞞尊長,我與師姐……是恰巧借我師弟進境的天道之勢,重擊了那柳樹妖,師姐本欲與它同歸於盡。”

越重山一張臉溫潤入骨,不緊不慢的語氣也十分令人信服。

他到底重活了那麽多世,撒謊騙個人對他來說很簡單。

“但是那柳樹妖吸取並且凈化了許多凡人和修士的精魂,師姐與那柳樹妖一起被天道劈中,雷霆貫體,反而借那妖丹絕處逢生。”

“還請尊長好好地為我師姐探查一番身體……”越重山跪坐在地上始終抱著顧紅楓,滿眼都是乞求。

梁丘皇在一眾弟子的祈求目光之下,不得不再次以靈力探入了這個女修的經脈。

確實尋到了一絲殘存的木靈,而且他發現這個女修竟然是一個雜靈根……雜靈根的經脈孱弱同凡人無異,這個女修的經脈明顯被強行拓寬過。

可是經脈之中又是空空蕩蕩,幹涸撕裂,確實非常符合這個修士說的……雷霆灌體絕處逢生。

也算是因禍得福。

因此梁丘皇將顧紅楓的狀況照實說出來,這些大宗門的弟子們全部都非常高興,越重山也勾了勾唇。

看來她的經脈之中沒有異樣,更沒有魔氣殘存,天魔種藏得很好。

連仙盟的尊長都探不出來的話,越重山就不需要暴露魔性,帶她t回魔域了。

越重山垂頭看向了顧紅楓,深深地吸出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真好,他們還可以繼續留在宗門之中,不必成為人人喊打的魔修。

而梁丘皇在確認了這兩個弟子確實是滅掉了大柳樹妖,自然也就認可了他們這一整隊的能力。

而那些被顧紅楓自我犧牲拯救的其他宗門弟子們,完全不可能和他們爭搶什麽仙盟的印章。

梁丘皇對著越重山,還有註意力全部都聚集到越重山他們身邊的赫連雅等人都點了點頭,對他們說:“待你們的師姐和師弟們全部都恢覆好了,來仙盟的左宗盟尋我,我為你們蓋印章。”

梁丘皇說完之後便要帶著弟子走,而這個時候越重山突然開口說:“尊長請留步。”

梁丘皇要跳上佩劍的腳步一頓,越重山微微撩開了一點顧紅楓殘破的衣袍,從她的腰側,貼在那裏的地方解下了一個儲物袋。

然後將儲物袋遞給梁丘皇說:“不僅是這個柳樹妖,這裏面是我們之前合力除掉的疫魔屍身,還請尊長過目並且記錄。”

“我與師弟師妹們已經無力再護送這疫魔屍身去仙盟,還請尊長幫我們直接帶過去。”

越重山說得不卑不亢,並沒有邀功討賞炫耀的意味。

可是在梁丘皇將那個儲物袋孱弱的陣法破開,看到裏面疫魔的屍體的時候,表情凝固一瞬,然後緊緊地皺起了眉。

在場中所有的弟子們也是陡然一靜。

這未免有些荒謬過頭了。

這一群……之前他們從未聽說過的龍熙山弟子,還是一群參差不齊的雜修,僥幸對付一個五境的大樹妖已經是天道垂憫。

這六境疫魔的屍體,他們又是從何得來?!

這一次就連梁丘皇也沒有辦法淡然應對,因為仙盟最近收到了非常多的大宗門傳信,說他們很多弟子在接受了六境疫魔的任務之後,憑空消失了。

這其中有幾個是宗主的親傳弟子,開陣追魂竟然都沒能追到,說明他們全部都已經灰飛煙滅了。

可是這讓很多大宗門弟子有去無回,乃至灰飛煙滅的六境疫魔,為何會被這幾個加在一起不夠高境弟子一劍的雜修弟子除掉?

事關其他大宗門弟子們失蹤的事情,梁丘皇也根本不敢輕易處置,原本他是打算折返回仙盟,記錄這一次樹妖的事情,如今看來確實不能放這幾位雜修弟子輕易離開了。

於是梁丘皇令仙盟弟子們明面上幫助實際上是以強勢的姿態,將這些雜修的弟子帶回仙盟,打算仔細徹查一番。

賀官州和其他宗門的弟子本來也想跟著,他們到底還記得顧紅楓救他們的恩情,生怕仙盟不能秉公處事。

倒是梁丘皇也並不在意他們跟著,一行人折返仙盟的時候,先醒過來的是殷烈,他一醒來就像一只被獵豹追到絕路的羚羊,一下子從仙舟上面跳起來,根本不知今夕是何夕,此時又處何地,眼睛都沒有聚焦,就要從仙舟上往下跳。

嘴裏含糊不清地念著:“大師姐,我大師姐呢!我要去救我的大師姐——”

有兩個仙盟的弟子過來扶他,也是壓住他不讓他亂動。

一方仙舟並不算太大,殷烈這樣上躥下跳的,仙舟都有一些輕微的搖晃。

但是這兩個仙盟的弟子,顯示摁不住一條發瘋的野狗。

最後還是在打坐的梁丘皇睜開眼睛,皺著眉對著殷烈的方向打出了一道術法。

清心醒神,從殷烈的眉心直接鉆入,瞬間蕩平了他所有的識海靈臺的濃霧。

“大師姐……”徹底清醒後的殷烈踉蹌了一下,脫力一樣地砰一聲跪在地上。

而他跪地的視角正好,他擡頭便看到盤膝坐在仙舟之上的越重山。

兩人對視一眼之後,殷烈又一次激動起來,喊了一聲“二師兄”,正要問大師姐,看到越重山膝蓋上枕著的人。

“大師姐!是大師姐嗎?!”殷烈哆哆嗦嗦地爬過去,一張俊美無儔的臉,抽搐得讓人看了都覺得心酸。

他在顧紅楓的身邊要伸手碰又不敢真的伸手碰的樣子,讓圍觀的人都有一點一言難盡。

可是這一種真摯的師兄弟之間的感情,其實在大宗門之中……是很少見的。

大家都是相互爭奪機緣,搶奪位置,哪怕是在宗門之中,哪怕是從一個家族裏面出來的姐妹,也未必真的是面和心和。

殷烈一雙手在半空之中亂揮,好像發了羊癲瘋一樣,始終不敢落到顧紅楓的頭頂。

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大師姐還活著。

這就好比他做了一場刻骨銘心的噩夢,醒過來之後卻發現他的父母還活著一樣。

殷烈又高又壯的一個大男人,雖然他在修真界弟子們當中的年歲算是很小的,可在凡間早就已經成年了。

他竟然沒忍住哭出了聲。

男主角嘛,就連哭也是那麽英俊逼人,哭聲也是那麽跌宕起伏低磁性感,就是有點好笑。

因為他一一一一了半天,像唱戲一樣,連個二都沒有。

原本嚴肅的仙舟,正在打坐的弟子們,包括梁丘皇,都被這魔音貫耳一般的哭聲搞得……忍俊不禁。

修真之人,首先要摒棄的東西,說白了便是七情六欲,所有的大能修者修到最後,其實無論是哪一道,愛恨和喜悅與憤怒都會變得模糊。

如同殷烈這般旺盛的情感,是他們這些修士之間已經非常少見的。

夕陽徹底沈入地面,黑夜卻是在一片忍笑之中降臨。

殷烈一哭,一直強撐著強忍著想要給弟子們做個樣子的赫連雅,也忍不住被帶哭了。

這兩個人的哭聲都挺特殊的,像是此起彼伏上演的二重奏,並沒有任何悲傷的氛圍,反倒是十分歡快。

而這種持續不斷的、像是摁了八百次還頑強在叫喚的鬧鈴一樣的恐怖聲音,終於把顧紅楓給鬧醒了。

她本來經脈非常的幹枯,沒有這麽快就醒來,是梁丘皇之前探入顧紅楓經脈的時候,給她留了一抹靈氣潤澤經脈。

顧紅楓醒過來的時候,感知到身體裏面這一抹不屬於她的炙熱靈力。不過她也有火靈根,很快這一抹靈力隨著她醒過來被體內的火靈根吸收。

顧紅楓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殷烈那一張放大而扭曲的俊臉。

因為離得實在是太近了,越重山一直都在推殷烈的肩膀,皺著眉說:“你離你師姐遠一點。”哭得臟死了。

但是殷烈就像一只情緒失控的大狗,越重山根本就推不動他。

於是顧紅楓醒過來就看到了這恐怖的一張臉,下意識地向後縮了一下。可是她是枕在越重山的腿上的,根本沒有地方可以縮。

然後顧紅楓自保的本能被激發,因為殷烈看著她醒過來又湊近了一點,張了張嘴剛要叫大師姐,在顧紅楓的視角之內殷烈好像要吃人——口水都要落到她臉上了,顧紅楓擡手呼了一巴掌。

“啪”的一聲,非常脆響。

殷烈的聲音和眼淚都戛然而止。

但是“呲”的一聲,先是眼淚汪汪的赫連雅沒能忍住。

而後整個仙舟之上的人都發出了一陣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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