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33章 清晨,太陽稍稍露出頭。……

關燈
第33章 清晨,太陽稍稍露出頭。……

清晨,太陽稍稍露出頭。

一縷晨光照在遠處的土山上,給高原地區添了幾分不一樣的色彩。

外頭偶爾傳來幾聲狗叫。

何媛蜷了蜷身子,模糊揉眼。

孫立昆還在睡著,衣服也是昨天那套,屋裏還存著一絲酒氣,儼然昨天喝大了。

何媛掀開著簾子往外瞅,院子裏還沒人,她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又掖緊被子瞇了會兒。

孫立昆起來的時候沒叫醒何媛,拿了身換洗衣裳出門。

“立昆,起那麽早?”

孫立昆點頭,問:“媽,我去洗個澡,家裏有熱水嗎?”

孫母把掃帚放下,去看了眼:“還剩點,不夠我再給你燒。”

“行,上午你去那姑娘家的時候喊著我。”孫立昆邊說,邊往木屋那頭走。

孫母笑著,連聲應他,她本以為孫立昆忘了這件事,原本還想提醒一下,見他還記得,頓時放松了些許,她心裏清楚,孫立昆這次回來,多半是為了立山,只要他惦記著這個家,立山的婚事就都沒那麽難了。

推開門,何媛已經穿好衣服端坐著了。

孫立昆甩了甩頭上的水,隨手拿起幹毛巾上擦頭。

“傻坐什麽?怎麽不出去?”

何媛迷迷瞪瞪看他:“不知道你去哪了,自己不好意思出去...”

孫立昆低笑一聲:“有這麽別扭?我媽說什麽了?”

“沒有,大娘挺好說話的。”

孫立昆沒再問什麽,跟她說:“我上午要出去一趟,家裏應該就你和立山兩人,你自己在房間寫作業就行,不用管他,他一般都不出屋子。”

“你去哪?中午回來嗎?”

孫立昆頓了一下,隨即手上又繼續擦著:“回。”

何媛點點頭,起身準備去衛生間,孫立昆見她手上拿著紙,忽然問:“知道在哪嗎?”

“...又不是小孩,昨天也去過了。”

孫立昆鼻子“哼”出個音,從床上撈了件沖鋒衣套在外頭。

早飯後,孫父孫母匆匆忙忙喊上說媒的大嬸一起去,媒婆可謂是欣喜若狂,嘴角都咧到耳後根了,也不知跟前跑後能拿多少媒婆費。

孫立昆去了趟集市,雖然對這門親事不太看好,但該有的禮數還是要到位。

姑娘叫張琴,模樣看起來不差,年齡比立山大了一歲,今年剛滿二十一,人也挺懂事利索的,一直在前屋端茶倒水。

但女方父母就沒那麽好說話了,見到孫立昆後,二老的表情更加阿諛諂媚。

孫母之前跟女方家打過招呼,說是家裏只有孫立昆能做主,彩禮的事要等大兒子回來才能商量。

張父扯著大嗓門,對閨女吼:“小琴,這丫頭死哪去了,快點給立山大哥倒水!”

孫立昆淡淡笑著:“叔,不用忙乎,我今天就是替立山來拜訪二老的,有什麽想說的或者有什麽想法,直接跟我講就成,我爸年紀大了,也沒法天天為這事奔波。”

張父幹笑了兩聲,心裏那點心思被戳破了,有些尷尬。

但張母扯了扯嘴角,較著一股勁,說的直白:“立昆啊,我知道你是覺得彩禮不合適,但大娘就這一個好閨女,嫁給你們孫家了,立山是一點都不吃虧的,更何況整個鄉裏,也只有小琴願意給你們老孫家當兒媳了。”

孫母聽這話有些不高興,但礙於面子,她沒說的太難聽:“張大嫂,你這話說的刻意了,立山雖然性子悶點,不怎麽說話,但確實是個好孩子,跟其他小夥子沒什麽不一樣,嫁到我們家來,你就一百個放心吧!”

這邊結婚一般都比較早,孫立山這個年紀算是正好的,但孫母擔心越往後拖,對兒子就越不利,所以才這麽著急要定下這門親事。

孫立昆蹙著眉,沒開口,他對聽這些空話沒什麽興趣,他也理解女方父母,畢竟是自己養大的孩子,三十萬或許不多,但也只是針對有條件的家庭,在這小山村裏,著實有些誇張了。

孫立山的自閉癥是天生的,除了孤僻,不喜歡跟人溝通交流,其他都沒什麽,生活上也完全可以自理,但也正是因為在小山村,鄰裏鄰居才會沒事聚在一起說說東家長西家短的。

聽了兩個多小時,也沒什麽頭緒。

孫立昆實在不擅長談這些事,趁著兩家父母各自溝通時,起身到院子裏抽煙。

叫張琴的姑娘正在水池邊上洗菜,見身後豎著影子,才扭過頭來看。

張琴直起腰,規規矩矩的笑著喊人。

孫立昆點點頭,讓她繼續,瞥了眼手上的煙,又朝院子外站了站。

等他折身回來時,姑娘還在洗著,滿滿一盆薺菜。

孫立昆停住腳,忽然開口:“小琴,見過立山嗎?”

張琴先是楞怔幾秒,隨後笑道:“見過呀,十五的時候沈大娘帶我去過你們家!”

孫立昆想她口中的沈大娘是誰,片刻後,才記起是說媒的人。

“那你對立山感覺怎麽樣?”

張琴笑得有些靦腆:“其實我覺得還好,在屋裏他先不跟我說話,我只能自言自語,後來我摸了下他的風箏,他才對我有點反映。”

孫立山沒事就喜歡自己制作風箏,也沒人教他,都自己瞎琢磨,倒是有模有樣的。

孫立昆笑一聲:“立山還是願意說話的,時間長了就好。”

張琴愉悅地回他:“不是啊,立山跟我說話了,雖然都是我問他答,但也沒有不理我啊,而且我覺得他挺可愛的。”

孫立昆臉上帶著點愕然,有些意外,看來這姑娘還是有兩下的。

“你能這麽想就好,放心吧,爸媽也不是不講理的,你嫁進來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張琴羞怯的點點頭。

姑娘是個好姑娘,就是父母有些強勢,但也沒什麽辦法,畢竟這小地方,一直以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好在,過日子的是姑娘,應該不是什麽問題。

孫立昆沒再進去,一直等到太陽仰高掛著,才見兩家父母出來。

場面看起來還算和諧。

張琴父母笑著送客,說著選個日子一起吃飯。

孫母嘴上笑著說好,轉身卻是皺著張臉,路上一直不停地叨叨。

孫父聽的心煩:“快行了吧你,消停一會。”

等快回到自家院子,才扯著脖子說了句:“我消停一會,別人就騎到咱家脖子上了,你要有錢,直接掏出來二十萬,別只會對我嚷嚷。”

孫正雄擠著眉頭:“你喊這麽大聲做什麽,生怕別人聽不見。”

孫母偏頭看了眼孫立昆,見他沒什麽反應,徑直走回屋子,心裏怒火再也憋不住。

她轉身對上孫正雄,拉他到廚房,攤開手罵他:“養的兒子也幫不上什麽忙,往後你自己親兒子過日子還得指望別人臉色,我看你老孫家以後要是沒人傳宗接代可別怪著我。”

孫正雄壓低聲音,嘆了口氣,才回她:“你少說幾句,這種話以後別再講了,什麽親的養的,都是一樣的。”

孫母往前邁了幾步,剛想開口,就瞥見門外一閃而過的人影。

何媛剛從大門進來,離老遠就聽到廚房地爭吵聲,湊近聽才知道是孫父孫母,緣由大概也猜到了,但她不想這個時候撞見孫母,屬實尷尬,所以先離開一步。

回到屋子,就見床上的男人倚靠在床頭墻面上,兩手墊在腦後。

孫立昆擡眼:“去哪了?”

何媛把門帶上,實話實說:“外頭挺熱鬧的,轉了轉,正好回來的時候在廚房看見大娘他們了。”

“嗯。”

孫立昆起身,站在櫃子前,把行李包拿出來,摸索了一會兒,轉身出去了。

何媛見他情緒不太好,就沒追趕著去問,這種事,她插不了口,也沒有資格插口。

傍晚時分,天邊讓染上一層紅暈。

院子外的幾戶人家也紛紛散場,各自回家照顧著老人小孩。

不一會兒。

只剩下隱隱約約的暮色和漸漸透著寒氣的北風。

何媛把書收起來,活動著脖子,起身掀開窗簾,放眼院子。

孫母在收拾桌子。

她趕忙出去幫著一起:“大娘,我來幫你。”

她想給孫母留個好印象。

孫母沒什麽心情,淡淡開口:“你那幹哥哥呢?怎麽一下午沒見到人影。”

何媛臉上的笑僵了一瞬。

片刻後。

她回:“可能有事出去了吧,應該一會就到了。”

孫母沒搭理她,轉身對屋子裏喊:“孫正雄,叫你兒子出來吃飯,不來就不給他送進屋子了!”

孫父佝僂著身子進了孫立山房間。

半響,父子倆才出來。

一桌子死氣沈沈,何媛也不敢主動開口,只求著孫立昆能快點回來。

孫立山還是安安靜靜地吃飯,不說話,不擡頭,只扒著自己的碗。

孫母也不知道是沒處撒火了,還是故意的,對著孫立山說:“還有心情吃呢!天天待在屋子裏不出來,你能和屋子過一輩子嗎?看我和你爹走了後你一個人怎麽辦,你哥以後也不會回來,你又討不著媳婦,難不成準備打光棍一輩子?”

孫正雄把筷子甩在桌子上,吼了一聲:“你又發什麽神經,對著孩子瞎說什麽!”

“我說什麽了,都是事實,以後你大兒子在外面過的好了,還會回來嗎?”

空氣靜默了會兒。

半響。

孫立山臉上終於帶了點情緒,靜靜開口:“...我哥不是那樣的人。”

孫母也不顧何媛坐著,又或許就是說給她聽。

“你還把自己當個寶啊,以後誰還會記得你這個弟弟!”

何媛低著頭,嘴上鼓動,感到索然無味。

她挺為孫立昆不值,下午他出去的時候,何媛瞥見他帶走的是銀行卡,不用說,也能猜到是去銀行了。

何媛苦笑一聲,驟然覺得來這就是個錯誤。

孫立昆進門時,桌子上靜的詭異,

一頓飯,看似平和的結束。

夜晚,何媛在屋裏收拾包,把書全部塞進去。

孫立昆躺在床上,吐了口煙,問她:“功課都完成了嗎?”

“嗯。”

屋子很靜,像一潭死水。

孫立昆忽地掐掉煙,坐起身,踏上鞋出去了。

“媽。”他敲門。

沒多久,孫父敞開門,讓他進來。

孫母淡淡笑著:“立昆啊,怎麽還沒睡?”

孫立昆倚在桌子上:“嗯,跟你們說聲,我們明天就回了。”

孫正雄張了張口,話沒出來,又咽了下去。

孫母臉上帶著訝異:“這麽快啊,這不才待兩天?”

“來回都要四天了,何媛還要上課,我那邊忙,也不能請太長的假。”

孫母正彎腰鋪著被子,呢喃說著:“對你這個半路妹妹還真是不一樣……”

黑夜很冷,刺在骨子裏那種。

孫母坐在床上:“老張家把彩禮降到了二十萬,說是不能再讓步了。”

孫立昆點燃一根煙,立在窗沿邊上,看著漆黑的夜。

“就這樣吧。姑娘我看了,挺好的,本來情況也特殊。”

孫母抱著手,垂下頭,繼續說:“你爸連二十萬也拿不出來,前兩年翻修屋子,又在東邊補了間房...”

外面還掛著半截月亮。

孫立昆收回視線,轉過身來,突然覺得這個家像個空殼,只有表面,沒有內裏,又或者換句話來說,他從來就沒有真正走進過這個家。

他從褲子後面裏掏出張卡,遞給孫母,喉嚨一陣苦澀:“媽,二十萬我現在拿不出來,這裏面有七萬,你先用著。”

孫立昆手上的七萬,還是買房前特意留下的,如果不是為了這件事,他也不用向銀行借了。

孫母盯著孫立昆送過來的卡,片刻,接了過來。

”這錢,算是爸跟你借的...“孫正雄杵在櫃子旁,突然開口。

孫母訕訕笑著,往前走幾步,拍了拍孫正雄:“瞧瞧你,一家人哪能說兩家話啊!”

孫父沒搭理她,默了會兒,繼續對孫立昆說:“我跟你媽手裏還有點養老的,以後別往家裏打了,好好過自己的日子,老大不小了,也該考慮考慮自己了。”

孫立昆吐了口煙,沒猶豫:“嗯。”

孫母剛想張口,就見孫正雄狠厲地瞪著她,不敢再出聲了。

孫立昆走到門口,突然回過身:“媽,何媛要比你想的好多了,她還是個姑娘,以後就別再說這樣的話了。”

話落。

孫立昆頭也不回地甩上門出去了。

院子外呼嘯的風,放縱地吹著臉皮。

昏暗的山莊裏,只留下了孤獨殘寂的夜。

一地煙頭。

孫立昆沒回自己的屋,站在前院裏枯敗的白楊樹下,一根接著一根抽。

天微微透點亮,何媛做了個夢,猛地睜開眼。

她偏頭看了眼,孫立昆依然沒回來。

她套上外套,起身下床。

外面灰白一片,她放慢腳步輕聲過去,眼前的男人的背影下,何媛依稀能看到滄桑,落魄,以及隱忍。

她輕輕踏著步子,弓起腰,把手中的沖鋒衣披到男人的背上。

孫立昆轉頭,深邃的眸子先是一陣寒意。

待回過神後,眉眼又清淺笑開。

“怎麽醒了?”

“你怎麽沒睡?”

孫立昆從石凳子上起身,手扶上脖子轉了圈:“才出來沒多會兒。”

他沒看何媛的眼睛。

但何媛知道,他說謊了。

她望著不遠處帶點晨光的山,忽然發現,上次見到山時,還是在貴州,在盧城那麽多年,她早已忘了原來的生活。

她能記起來的,就只有孫立昆。

“我們幾點走?”

“七點多吧。”

何媛看他:“那快了。”

孫立昆聲音很輕:“想走了?”

緘默了會兒。

她回:“想回家了。”

孫立昆偏過頭來,嘴角忽地一笑:“那現在走?”

“可以嗎?”

男人已經朝院子方向邁開步子:“走。”

何媛想說,大家都沒醒,如果不留聲就走了,會不會不太好?

但她沒說。

因為,她也想無拘無束,放縱一次。

還是來時那條路,不過這次似乎換了種心情,她確定,身旁的男人會和她成為真正的家人。

但,要再等等。

等到可以毫無保留,無所顧慮說出口的那天。

何媛突然出聲:“你把卡給大娘了?”

“嗯。”

何媛點點頭。

片刻後。

男人沈著聲,向她解釋:“…何媛無論怎麽樣,她曾經養過我,而我眼下能報答的,也就僅剩這個了。”

因為,往後他會很少再回來。

何媛懂,也不會去介意,他沒有必要向她解釋。

小時候,他和東子經常惹事,每次闖了禍,就溜回去找孫正雄,先是被打一頓,被指著鼻子罵,然後孫正雄在心甘情願的上門賠禮道歉。

他還記得每次耍玩回去,孫母都會把最大的青稞餅留給他。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對這些小事記得這麽清楚,明明微不足道,又不足掛齒。

又或許,人只有在徹底失去時,才會記起曾經最真摯的那份美好。

朝霞穿過縷縷薄霧。

沒多會兒,又爬到山峰上頭。

道路上只剩兩只身影,無意間擦著胳膊,步履不停的往車站趕。

再回頭。

已是過往。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