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

我在黑暗中踏步，走向他所處的那片光亮之中，可是我每走一步，腳下的黑暗就擴散一步，我急了，哭著跑了起來，卻好像永遠跑不到終點，他反而離我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

“慕澄，你不要離開我，不要……”

我跪坐在地上哭喊起來，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身影越來越小卻無能為力，最後化作黑暗中的一個小亮點直至不見。

希望就像一只五彩繽紛的肥皂泡，突然在眼前破滅。

突地覺得什麽都完了，什麽都已遠遠地把我遺棄，只有在我僵硬的腦子裏，畫過一個悲催的問號而已。

恍惚間，這片黑暗又分裂出別的色彩，像一塊塊碎片一樣拼在了一塊，拼湊成另一副畫面，所有外界的事物也都是絕望而悲傷的：上面是黑壓壓的天色；下面是重濁烏黑的海水；遠處是陰暗無光的沙堆，還有一陣陣挖土機掘土的聲音。

剛才的一切都是夢嗎？我現在是醒過來了？

我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一切是那麽真實。偌大的集團貯立在我眼前。

“小浠，那不是夢。”眼睛突地被人從身後捂起來。

“這才是夢。”

伴隨著身後那道低沈的聲音，我在黑暗中聽見眾人的驚呼聲。

耳邊是呼嘯的風，像是一個龐大的物體高速運轉著與我擦身而過，隨後“砰”的一聲巨響，什麽東西的落地聲？人們的驚叫聲越來越聲嘶力竭，快刺破我的耳膜。明明那麽吵，我卻還是能清晰地聽見某種粘稠的液體滴落在地上的聲音，“啪嗒”，“啪嗒”，每一聲都準確無誤地擊中在人腦中最緊繃的神經上，令人抓狂。覆蓋著我眼睛的那雙手也因之猛地一顫。

發生什麽了？他們都在叫喚些什麽？為什麽我什麽都不知道？

心裏的不安與好奇促使著我去掰開眼前的那雙手，身後的人掙紮著再度用力，我也越發用力地去掰，最後他似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被我撇開了手，而後整個人重重地仰後摔去。

我瞪大了眼睛朝身後望去，刺眼的紅毫無預兆地闖入視線。

是血！一大片的血！

血泊之上的是，一個躺在地上的男人。

那是…張慕澄……

突如其來的信息接收讓我不可置信，大腦已經失去指揮自己行動的能力，木頭一般地站在動彈不得，我想喊叫出聲，卻連喉嚨也不受控制了，只顧得顫抖。像放幻燈片一樣，腦中又迅速閃過許多陌生的記憶，最後與眼前血腥的一幕重合起來。

反應過來後即是尖叫，要震破心臟的尖叫。明明無法接受，眼睛卻整個被吸附在那片血色一般，瞪大著眼直直看著他胸口上巨大的血窟窿，殘忍而源源不斷地給大腦運輸這一血腥的畫面。

“小浠，這才是夢，快醒過來，快醒過來……”

血泊中的男人顫抖著向我伸出手，沾滿鮮血。

像外世的召喚一般，我又陷入一片黑暗，張慕澄的聲音四面八方地傳來。

快醒過來…

快醒過來……

我哭著從夢中驚醒，在寬闊的床榻上縮成一團。

明明知道是夢，可回想起來還是後怕，夢裏面的場景那麽真實，那麽可怕。

我在慌亂中給張慕澄打了無數個電話，每一個都是未接，發出去的短信像石沈大海一樣再收不到回音。

床頭是張慕澄前兩天送我的書，翻開，扉頁上印著聖經的一句——“我所見日光下的一切，都是虛空，都是捕風”。

在手機屏幕的亮光下每個字都透著光，像昭示著什麽真理。

再翻，是他飄逸的字跡，我默念著他的句子，心裏也響起他的聲音。

“小浠，重新開始吧，跟過去所有的一切告別，包括我。

我將換一種方式去陪伴你，當你身陷黑暗的時候，我會再度出現，所以別害怕，不管發生什麽，我會陪你一起面對，但我又堅定地相信，你能夠一個人勇敢地走下去，不再會有那麽一天。

所以，在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不要感到傷心，這封信的名稱不叫結束，而是新生，屬於那個活潑開朗吳若浠嶄新生活的開始，在未來的某天，會有另一個張慕澄，甚至是很多很多個張慕澄來取代我的存在，會有人愛你的，會有人無時無刻陪伴你，支持你的，只不過這個人不再是我，嗯……我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叫什麽名字，但我肯定，那個人正以最好的光貌一步一步地走向你，所以，小浠，答應我，你要做好準備，接納一切美好新生的準備。

小浠，我很抱歉我曾引誘著你讓我們的感情出現了偏差，我很抱歉我的暫時離開會引起你的困擾，我很抱歉很抱歉……

對你要說的抱歉太多了，但是偏偏在最該譴責自己的時候，我還是寫下了這句話——

小浠，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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