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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統消消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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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統消消樂(一)

尖叫, 瘋狂,躁動,拼命使眼色——

——你上!

——那你怎麽不上呢!

跟利益無關, 也不是自己犯事了, 主要是,人本能想把血腥拒之門外。

讓許煙杪說下去, 真的會血流成河的!

會死多少人?千把人?萬人?總、總不至於是十來萬人吧,哈、哈哈哈……

救命!!!

皇後殿下, 太子殿下,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不過,那一聲“快把那家夥打暈”喊的,許煙杪再聽不到就不禮貌了。

所以他楞了一下:【打暈誰?】

扭頭一看,發現自己的同僚們都在看丞相, 還有人大聲自語:“要把這些事捅給陛下——這是要捅破天啊!”

【哦!原來是要打暈丞相!】許煙杪恍然大悟。

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打暈丞相,但是官場老油子這麽做肯定有他們的道理吧!他剛進官場才幾年?閉嘴偷偷躲在角落裏慢慢學習就好了。

——官場老油子們, 好幾個趁許煙杪不註意, 倒了老大一盞茶水或者酒水, 偷偷喝一口, 壓壓驚。

好險!差一點就暴露了!

許煙杪突然表情一頓。

【等等——】

官場老油子一口茶水含在嘴巴裏,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努力控制面部表情, 不過心裏已經在慌了:

等什麽?!

難道許煙杪還是發現了不對?!

連老皇帝都下意識看了許煙杪一眼, 直接站起來,腦海裏迅速翻轉著穩定局面的辦法。

然後就聽許煙杪說:【梁主事一開始讓我坐角落裏, 不會是早知道這事,為了保護我吧……】

還好……

回過神來後, 老皇帝一手撐著桌子,發現自己竟有些手腳發軟。

禁不住罵了一句:“不省心的混小子!”

而許煙杪壓根沒發現自己隨意拋下的話差點引起滔天駭浪,反而是壓低聲音問梁瑞:“梁主事,你是不是早猜到這一出了?”

說時遲那時快,梁瑞猛地伸手把他的嘴巴一捂,將人腦袋壓低,小聲道:“別擡頭!小心被卷進去!”

許煙杪眼睛一亮:【果然!!!】

隨後,他就聽到梁瑞低聲告訴他:“我確實早早推斷出來了,緣由如今也不好說。你往裏面縮一縮,莫要被波及。”

這可把大學生感動壞了。

【梁主事,你真是個好人!】

像這樣的事也沒辦法跑,縮最裏面才是最安全的。

許煙杪聽到那些致仕官員還在鬧騰。一個兩個在開始的怔忪之後,慢慢恢覆了“理智”。

有目光狐疑的:“丞相何出此言?什麽叫‘會有人知道的’?我們何時做過什麽錯事大事?只怕是丞相在誣陷我等吧!”

有這時候還在諂媚拍馬的:“丞相明鑒遠慮,智慧過人,小人愚昧無知,雖不知己身犯了何錯,卻也願意迷途知返。還望丞相不記小人過,開導引領,讓我等早日悔過自新。小人定當牢記丞相教導,不敢再有一絲違逆心思。”

還有那急躁沖動的,倒打一耙:“竇青!莫以為我不知,你這個老奸巨猾的狡詐小人!定是想要陷害朝野忠良!你上告陛下!某也要告陛下,定讓他知你狼子野心!”

熱烘烘,亂糟糟,反正沒有一個人主動出來承認自己的錯誤。

竇丞相忍不住搖搖頭,嘆氣一聲:“我給過你們機會了。”

那第五寰宇一怔,突生不祥預感:“你說什麽?”

竇丞相袖子一甩,對著一處方位行了個大禮:“臣——”

“竇青!恭迎聖駕!”



隨著他話音落下,室內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沈默。

一幹致仕官員臉色僵了僵,好幾個呼吸後,才有人慢慢扭頭,脖頸僵硬得仿佛是生銹的車輪子。

他們的視野中慢慢映出一道身影,對方挺拔地站著,被燈火籠在暗處,一張臉上看不清神情,只那身上實質性的殺氣,刺得他們如針紮皮膚。

“陛——”

有人想努力保留最後一絲體面,然而極大的恐懼感瞬間沖刷全身,兩腿一哆嗦,膝蓋“砰——”地直撞地面。

老皇帝看也不看他們,面上平靜如水,走到房室中間,上下看了一眼那把剝羊皮的刀:“這刀不錯。”

刀身雪亮,一大攤羊血幹涸黏附其上,只叫人觸目驚心。

有人腦海中條件反射回想起剛才剝羊皮的畫面——

捆著三條腿,從前腿剝開到肩頸,從後腿剝開到臀尾,一張完美的羊皮……一張完美的人皮……

別說致仕官員了,就算自知沒有犯事的京官,也霍然失去了說話的勇氣。

但是,有一道聲音非常響亮:【怎麽了怎麽了!怎麽突然安靜得那麽厲害?】

【可惡,被梁主事按著腦袋,我什麽也看不到啊!系統文字有描述也沒有看現場來得刺激!】

【還有那些致仕官員,他們怎麽也不說話了?不會是真的被抓住什麽把柄了吧——那剛才怎麽那麽硬氣?】

老皇帝瞥了角落裏那個被迫埋著頭,明明一動不動,沒聽心聲也不知道他如此躁動不安的某只一眼,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膽子都沒比貓大多少,還敢看現場?看個殺羊都能扭過頭去,這點膽兒還想看殺人?

你自己心聲那句話怎麽說來著?哦!人菜癮還大!

嘖。

竇丞相站起身,老皇帝走過來,一屁股坐在主位上,手裏還拎著那把剝皮刀。

面色是平靜的,然而眉目間盤桓著的戾氣,徑直映在那血跡斑斑的刀身上。

老皇帝的目光挨個打量著這群膽大包天的人,怒極反笑:“方才似乎有人說要上告朕,丞相狼子野心?朕如今就在這兒,誰要告?”

剛才吵鬧的致仕官員此刻卻一個字都不敢說,只是低著頭,雙腿都在打顫。

顫得最明顯的是張前知府。一個被黑暗籠罩的未來直接鋪在他面前,差點化身尖叫雞——

他在陛下面前用黃金做馬籠頭,白銀做馬頭飾?!

他在陛下面前炫耀自己的花園有多少珍貴的綠植?!

陛下還說對他的花園感興趣?!

他還對陛下不敬,表現得特別不耐煩?!

張前知府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腦漿子在嘩嘩地響了。

他這是有幾個腦袋啊——敢這麽對陛下說話!

偏偏,老皇帝就點了他:“張友是吧?”

——被皇帝連名帶姓地叫,並不算辱人。

但是,算是嚇人:“你來說說,你有什麽冤情?”

現在所有人的目光放在張前知府身上了。

張前知府往前移動了好大一步,情真意切地說:“陛下,臣無冤情。”

——所謂“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哪怕是沒有官身的人,面對皇帝也可以自稱“臣”。

張前知府緊接著,不知道是在裝傻,還是在申冤,又道:“然而臣也不知道丞相為何如此咄咄逼人,陛下明鑒!臣確實不曾為非作歹,兇淫放恣啊!”

老皇帝又問了好幾個人,都是差不多的說辭。

“既然如此。”他轉動指骨上的翠玉扳指,緩緩開口:“那就一個個來吧。”

一個個來什麽?

有人磕磕絆絆地問:“陛下的意思是……”

老皇帝:“朕平日太放縱你們了,竟然如此,今日索性連京官帶致仕官員,一同留在丞相府裏,錦衣衛一個一個查過去,什麽時候查完,什麽時候放人。”

“可是公務……”

“無妨,讓人快馬加鞭從京師送來。”

“吃飯睡覺……”

“糧食和水自有專人送來,被褥直接鋪地上,此處也寬敞,睡得下二三百人。上茅房會有錦衣衛遞痰盂進來,用完再遞出去。還有什麽疑問,一並問了吧。”

再無人敢出聲。

便連許煙杪的心聲,也許久不曾聽聞了。

月亮隱藏在厚厚的雲層中,輕微的光線冷颼颼灑落下來,映得窗紙也好似泛著陰冷。

“丞相八十大壽,請了八桌人便從最末一桌開始。”

老皇帝伸手,竇丞相遞上一份名單。

老皇帝低頭,平靜地念:“蘇子光,天統十四年進士第三人,於天統二十九年因身體不適,奏乞致仕。官任詹事府左春坊左諭德。”

蘇子光心思重重地走出來行禮:“臣在此。”

老皇t帝點點頭:“坐吧。等錦衣衛。”

蘇子光懵了一下。

等錦衣衛查……這得查至少好幾個月吧?竇青那廝共請了京官及致仕官員三十二人,就算五百錦衣衛全部出動,也得查三個月。

陛下你玩真的啊?!

桌上兩支蠟燭搖晃著黃色火苗,老皇帝冷冷地說:“朕知道你們在想什麽。你們無非是想,全都查一遍,勞心勞力,沒有數月進行不下來。但沒關系,三個月,五個月,朕耗得起!朕今天就要讓天下人知道,致仕官員回了家鄉,絕不是讓他們回去作威作福的!”

當然,如果許煙杪願意說一下你們的事呢,你們就能提前放松下來——哦,也有可能提前人頭落地。但如果他不願意,你們就老老實實在這裏睡三五個月大通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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