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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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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糾結

(修)

三年後。

昭王魏越率兵攻破玉都,慶帝下詔禪位。至此,綿延百年、歷經十餘代的大慶終於成了史書上的一個代號,這片土地上又有了新的代號——盛。

重建從來都比破壞要難得多,昭王、不、昭武皇帝這幾個月可算是深刻地體會了一把“打天下容易,治天下難”。他瞧著各地上書請求撥款的折子,臉上神色陰郁得緊:錢、錢、錢……他自個兒打天下的銀子都是靠得妻子的娘家人,哪來的多餘?本想著打下玉都之後能緩一緩,結果前朝的國庫空得跟耗子舔過似的、一個子兒都沒給他留!

魏越拇指按在太陽穴上轉了轉,正煩躁著,一旁侍候的王息突然上前了幾步,輕聲道:“陛下,曲將軍求見。”

他登基時日不長,卻已經歷了數撥刺殺。這些刺客一旦被抓住立刻便會自盡,魏越故意將人放跑了幾次,讓曲邵順著線索去追捕,想來這會兒是有結果了。

思及此處,魏越眉頭倏地一展,仿佛擺脫了什麽一般,將手裏的折子往禦案上一丟,站起身來,也不傳話了,直接沖外面揚聲道:“快進來!”

話音剛落,外面便走進來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壯漢,因著甲胄在身,他只曲了一膝,半跪道:“臣幸不辱命。”

魏越往下走了幾步,笑拍了拍他的肩,讚了一句,“做得不錯。”不待曲邵謝恩,便一面往外走,一面接著道,“帶朕過去瞧瞧,朕倒要親自問問他們。”

說這話時,他語帶笑意、連臉上的表情都甚為舒緩,倒不像去審犯人,而是要去友人家做客一般,只是這柔和的態度卻讓人莫名得背生寒意。曲邵咋舌——這幾日,他家陛下怕是被奏折逼急了。

兩人走出去幾步,王息才急忙地跟了上去,他臉上的神色略帶糾結,最後還是悄聲問了一句,“陛下,皇後娘娘哪兒,可是要遣人知會一聲兒?”

魏越的腳步一頓,臉上真真切切地露出了些笑來,“今兒是十五?朕這幾日都過糊塗了……連這事都忘了。”說著,又轉頭對曲邵道,“把人送到刑部,讓湯郅審審罷,看能不能問出一二來,朕便不過去了。”他這話說得幹脆利落,絲毫沒有出爾反爾的心虛感。

將曲邵打發下去,魏越再度拿起折子來,卻沒有先前那般不耐,臉上甚至帶出些笑來。

……

將近正申,魏越擡眼看了看天色,將手中的折子一合。

自己一寸寸打下的土地總是格外珍惜,是以開國皇帝也多是勤政之人,魏越自然也不例外,內侍們早已習慣了魏越處理政事到晚間,此刻竟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但能爬上大內總管的王息可不像這些小內侍們這般沒眼色,一瞧見魏越這動作,立刻朝一旁小內侍扔了個眼神,示意他們上前收拾禦案上,他自個兒則是掐著嗓子高聲道:“擺駕長樂宮——”

新朝著實缺錢,修葺皇城的錢財自然是沒有的,各座宮殿的模樣與前朝一般無二、連用途也未有大變。只是這長樂宮,在前朝卻並非皇後的宮殿,而是文正年間一寵妃的住處。王息琢磨著,陛下這般安排,大約是因長樂宮離著陛下的寢殿最近。

王息雖是擔著大內總管的名頭,其實算不得昭武帝的心腹,在昭武帝跟前伺候滿打滿算也堪夠半年。不過,依著他這半年看著的光景,這帝後二人的關系啊……可是耐人尋味得很……

還未等他往更深了想,就聽著昭武帝漫不經心地問了句,“皇後這幾日,都在做什麽?”

王息忙收斂思緒,畢恭畢敬地回道:“回稟陛下,皇後娘娘這幾天多在長樂宮中習琴,眾妃晨間請安後,常召方才人留殿。得了閑暇,也偶去衛貴妃宮中坐坐。”

剛剛立朝那會兒,陛下日日宿在皇後寢殿,後宮美人不少,可在昭武帝這兒,幾乎都成了擺設,一眾宮人都難免驚異。可從上月開始,昭武帝便只初一、十五兩日留宿長樂宮,除了這兩日外,從不踏足長樂宮中一刻。宮中伺候的人慣會捧高踩低,可王息可不敢因此看輕這位皇後娘娘——

沒見著即便是這情形,後宮那麽些美人依舊擺設麽?

王息雖不知帝後二人之間到底是什麽個情形,但照這個勢頭下去,約莫得是昭武帝先低頭。畢竟他這些日子在昭武帝身邊伺候著,皇帝一日間“漫不經心”地問起皇後情形能有三五回,每日回寢殿,都特意帶著人繞路經過長樂宮;反觀皇後娘娘那,吃吃喝喝彈彈琴,倒是悠閑得緊。

昭武帝可不知道自己指的這個總管在想些什麽,他聽到皇後又去衛貴妃處,不由沈默了下來。衛貴妃的兒子今年兩歲多些,粉雕玉琢頗為可愛,很得喬書喜歡。

喬喬她很喜歡小孩子,不單是衛貴妃的兒子,還有他的其它子女,便是她身邊伺候的人,若是年紀小些都是頗得優待。

想到每次完事兒之後,自己看著喬喬飲下的那漆黑的藥汁……魏越心中像被什麽攥住一般,泛著隱痛。

腦中的聲音冷靜而又清醒,朝局不穩,他決不能有一個帶有前朝皇室血脈的嫡子。可心中卻隱隱生出些期盼,她生出的孩子……定然是可愛又乖巧,極得人喜歡的。

兩種思緒在腦中爭鬥著,最後的結果便是夜裏他要得格外得狠。

等一切事了,宮人照常將藥端了過來,喬書正待伸手去接,魏越卻一手攬住她,一手將藥接了過來。然後,穩穩地端住了藥碗不動了。

喬書:……

她臉上一點驚訝也沒有,只有深深的無奈。魏越都這般幹了大半年了,她便是想驚訝都驚訝不起來了。喬書都能猜著魏越接下來會幹什麽了,或者一個手抖、將藥碗扣到地上,或者一臉苦大仇深地盯著她喝下去、然後捏著她的下顎親上來。若是後一種,少不得要擦槍走火地再來一回。

喬書今日實在是被他折騰得夠嗆,實在沒什麽再來一回的興致,暗暗希望他今日能將藥碗扣到地上。

似乎是端得久了,魏越的手臂微微顫了顫,褐色的藥汁表面上漾起了一絲波紋。

喬書松了口氣,看來今天是選扔碗了……她朝那宮女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過會兒再煎一副藥來。

只是預料之中的脆響卻遲遲沒傳來,只有藥碗放在托盤上的輕輕一聲,旋即她整個人被魏越圈進了懷裏。耳邊傳來魏越嘶啞的聲音,“喬喬,咱們不喝了、以後都不喝了……”

呼出的熱氣掃過耳邊,喬書有些不適地偏了偏頭,還未等她想出這話的深意,就聽魏越繼續道:“咱們要個孩子罷。”

喬書一驚,腦中閃過種種猜測。不過她這些年人在後院,對外頭的消息來源僅限書信,竟一時沒有想出什麽頭緒。無論怎麽看,若是她有了孩子,對魏越一絲好處都無,僅有一堆麻煩罷了。不過,當下這種情形卻由不得她細想,她當機立斷地放軟了聲音,柔和道:“陛下的孩子,都是妾的孩子。”

她自覺這話說得沒甚毛病,作為嫡母,她總是當得起這些孩子的一句“母親”或者“母後”的。只是她這話剛說完,側頸卻被人一口咬住,魏越下口有點重,大約是破皮了。這點小傷對喬書來說著實無關痛癢,但她覺得莫名其妙得很,這好端端的,咬她做什麽?

“你倒是大度!”魏越冷哼了一聲,但瞧著那往外滲血的牙印,到底是心疼了,俯身將傷口處得血跡舔去,又低聲道,“以後莫要將朕往外推了……朕……”

喬書呼吸一摒,以為他會說出什麽威脅來,卻聽他委屈道:“朕……不樂意……”

喬書:……

請問您貴庚啊?

她正腹誹著,又聽魏越帶著幾分質問道:“這些日子,想朕了沒有?”

……說實話,她這段時間吃吃喝喝,還不用強做溫柔,自在得緊,倒是把魏越拋在腦後了。不過,她還不至於這麽傻地說實話,眨了眨眼,點頭道:“妾自然是時時刻刻念著陛下的。”

魏越聽得這話,卻臉色一沈,擡手就去捏喬書的鼻子,“小沒良心的。”顯然是看出喬書說得只是場面話罷了。

憋了一陣兒氣,喬書臉上泛起淺淡的紅暈。魏越見狀,忙松了手,強作的怒氣早已消失無蹤,眼中只餘下心疼。

——他覺得自個兒約莫是栽了……

其實早早便有察覺了,他明明對女人纏磨最為不耐,卻在她勸說自己“雨露均沾”的時候生出怒氣來。接連賭氣兩個月,他本想真的像喬書說得那般“雨露均沾”,可看著以前鐘愛的美人,他腦中卻總現出喬書的面容來,莫說寵幸了,便是多待一刻都覺得煩悶。

他想著,只要喬書托人帶一句軟話來,他便回去。可這小沒良心的,真就把他拋在腦後,自己吃吃玩玩去了……這些日子,他過得煎熬難耐,可另一個人確實輕松愜意,這讓早已習慣了對方溫柔體貼的魏越不忿之餘,也隱隱生出個認知來:自個兒在喬書心中,怕是沒有想的那般重要。

看著喬書頸側的傷口,魏越舔了舔唇,卻沒什麽悒郁之情:不心悅又如何?天下都能奪來,何況是一個女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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