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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捌拾肆章 晉江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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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捌拾肆章 晉江獨發

少頃, 急促淩亂的腳步聲越發近了,姜年透過珠簾望去,依稀可看到一個黑影朝這邊走來。

姜年心跳如擂鼓, 緊捏住手中的護身符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微擡起手指欲要將藥粉撒出,下一刻卻聽到來人喚出她的名字:“阿年。”

聲音低沈醇厚,無端讓人從中聽出一點纏綿悱惻的意味。

姜年的手停在半空中, 心上懸著的那塊石頭緩緩落地,她一時百感交集,怔怔地喊了聲:“阿言!”

珠簾被人掀起, 珠子相互碰撞發出聲響,來人快步走近前來,姜年鼻尖一酸,想也不想就撲進祁言的懷裏, 祁言微楞了一下,隨即便收攏手臂, 將她擁得更緊了些。

更多的腳步聲湧了進來, 兩人對周遭的動靜恍若未覺, 擁抱著彼此不願松開。

燭火大亮,祁言垂眸凝視著被他抱在懷裏的姜年, 火光映在他的眼中, 像鋪開漫天星子的夜幕。

岑公公推著坐著輪椅的祁聿步入殿內。

無論是嘉福寺遭到刺客行刺,還是今夜逼宮一戰,阿音危急狀況下唯一信賴的人、眼裏唯一能看見的人, 都只有九弟。

祁聿緩緩闔上眼皮, 胸腔被無盡的痛楚和絕望填滿。

相擁的兩人終於回過神來,姜年輕輕推開祁言:“你怎麽來了?太後那邊……”

他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 忙回道:“你放心,崔國公已被我們拿下,太後孤掌難鳴,不足為患。”

她細細將他打量了一遍,他的衣服灰撲撲的,上面還有斑斑血跡:“你……沒有受傷罷?”

“不曾,我一切安好。”他的視線順著她的目光落回到自己身上,微微一笑,“放心,那是別人的血。”

阮顏兮將抱在懷裏的晉寧放在地上,問出心中的疑惑:“皇上,還有九弟,是預料到今晚會有事麽?”

“正是。那日六哥和阿年在嘉福寺遇到刺客,太後應是一直沒等到刺客回去覆命直覺不妙,當夜就八百裏加急將消息送去崔國公那邊。”

姜年抿著唇沒有出聲。

太後那人心腸狠毒,但她亦不得不承認,太後心思縝密,有著旁人沒有的魄力。

刺殺不成,便放手一搏舉兵篡位,換做是崔國公,也未必能像太後這般有膽識。

祁言朗聲道:“太後沒料想的是,她八百裏加急送去的密信會被我們的人中途攔截住,我們由此提前得知了她的計劃。”

姜年想起那日在嘉福寺,她和晉寧被護衛攔在屋門外,說是祁聿和祁言在裏頭議事,她們等了許久,祁言才從屋裏出來。

“所以那日你們在嘉福寺商議了好久,其實是知曉了太後的計劃後,你們在想對策應對局面,是麽?”

祁聿擡眼看著姜年:“是,我們就將計就計。這些年來,崔國公明面上一直沒有做下過任何錯事,私下裏早已蠢蠢欲動。想要鏟除崔家,我們還缺少一個理由。”

既然太後忍不住要動手了,他們便順水推舟,索性遂了太後的心思。崔家主動送上門的理由,不好好利用一番簡直對不起太後,如此,他們方能一勞永逸地將整個崔家和崔家背後關系清除幹凈。

是以那日攔截了那封密信後,又原封不動地任由密信被人送到崔國公的手中。

姜年:“所以你們由著他們實施逼宮計劃,其實只是為了送他這麽個理由。”

祁言頷首道:“正是如此。當時六哥受了重傷,一來的確不宜於移動,二來我們雖提前得知了他們的計劃,卻也需要時間去布局。當然,最重要的是我們還得讓太後覺得她有足夠的時間準備妥當。”

祁聿本就受了傷,在嘉福寺養傷一段時日暫時不回宮,一切看似最合情合理不過,太後能趁此期間布置好一切,卻又不至於因祁聿遲遲不回宮起了疑心。

“崔國公得了太後派人送過去的密信後,果真孤註一擲了,是麽?”

祁言和祁聿皆點頭稱是。

姜年欲言又止,想要說出口的話t最終化成一道嘆息。

崔國公和太後,他們的利益被牢牢捆綁在一起,一容俱容一損俱損,如今太後判斷有誤,崔國公自不必說,連帶著國公府上上下下都會跟著被降罪,只怕是不能善了了。

姜年忽而又想起一事:“宮裏新來的那些宮人宮女又是哪邊的人?”

若說那些人不是太後安插的人,他們被撥來鳳鸞宮的時間實在太過湊巧,由不得她猜疑,可若果真如此,今夜崔國公帶兵入宮謀逆,又怎會計劃失敗?

祁聿淡然一笑:“承乾宮裏短了一對翡翠手鐲,其實是我們這邊的人將手鐲拿走的,為的就是讓太後能借著徹查的名頭將每個宮裏的宮人都換一批。”

太後素來自詡聰慧過人,好容易有這麽個主動送上門來的機會,她又豈會甘心白白放過?

“如我們所料,太後的確趁著這個由頭換了宮裏的下人,殊不知我們又暗中將那些人掉了包,最後送來鳳鸞宮當差的宮人其實都是我們這邊安插的人,他們個個武功高強,若真發生了什麽事,他們定是有足夠的能力護住你們。”

姜年面上閃過一抹了然。

難怪那日她去太醫院拿藥,那兩個站在廊下的宮女見她要離開鳳鸞宮,立時就跟了上來,她推說不用她們跟著,她們仍是寸步不離地緊跟在她的後頭,如今細細想來,那兩個宮女跟著她,主要是擔心她在途中出什麽事。

“為何不早些跟我們透個底?”

祁聿看著她的眼睛,眼簾之下的瞳仁潛藏著洶湧的情緒:“因為怕你會憂心。”

***

祁言和祁聿事先做足了功夫,一步步誘使太後入局,太後自作聰明,和崔國公輸得一敗塗地。

那日在嘉福寺,太後派了刺客行刺阿音,若非他剛好也在,阿音一人定抵擋不過那幾個身手了得的刺客。

後來,太後賊心不死,更是勾結崔家意圖逼宮,幸虧九弟出手相助,與他聯手擊敗了太後和崔國公的陰謀。

崔家已得到了該有的下場,他該放心了,可他每每想起在嘉福寺的那一夜,以及後來崔國公帶兵湧入皇宮試圖逼他退位,他仍禁不住感到後怕。

他並不是怕死,當初的奪嫡之戰他都熬過來了,他還有什麽好怕的?

可他卻怕他死後,阿音和晉寧會落到太後和崔家的手中,阿音和晉寧會落到何種境地,他根本不敢去細想。

從前他就沒能護住她們母女倆,若不是他納崔以馨為嬪妃,讓太後起了不該有的心思,阿音也不會中//毒,晉寧也不會生來體弱纏綿病榻多年。

一報還一報,眼下太後也在承受著同樣的苦楚,崔以馨也因殘害太後的罪名被他打入了冷宮,而崔家,則落到抄家滅族、死無葬身之地的結局。

祁聿的雙手逐漸收緊。

此次他能扳倒崔家,九弟功不可沒。

他生性薄涼,但這麽多年來,他是真心把九弟當作自己的嫡親弟弟,可就是這個被他認作嫡親弟弟的九弟,從他手中奪走了他的摯愛,偏偏阿音與九弟兩情相悅,他貴為一國之君又如何,倘若他真對九弟做了什麽,阿音這輩子都不會再原諒他了。阿音的性子他最是清楚,縱然將九弟除去,阿音也不會願意再回到他身邊來了。

他該恨九弟麽?

或許他最該恨的,是他自己!

“早些年我意欲奪嫡,你主動說要幫我,那時候我曾問過你,你為何願意幫我,你跟我說,你願成人之美。”

祁聿拄著拐杖一步步走近,在祁言面前站定,狹長的眼睛稍稍瞇起,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顫音,“你願意幫我,其實是為了她麽?”

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誰,不言而明。

祁言迎上他淩厲的目光,未置一詞。

沈默良久,他徐徐啟唇:“六哥既是已經知道了,為何還要來問我?”

證實了心中所想,祁聿一時說不出心裏是何滋味。

先前他就該猜到的,只是他不願去深思,寧願當個睜眼瞎。

“那你如今為何又願出手幫我?”祁聿視線越過他,落在了放在書案上的那一疊疊奏折上。

“九弟,你一早就得知了崔國公意圖逼宮將我從那把龍椅上拉下來,鷸蚌相爭,你完全可以漁翁得利,待此事一過,這天下便是你的了!”

九弟離千萬人之上那位置只差臨門一腳,換做任何一個人,又怎會不動心?

“阿年她不喜歡待在宮裏。”

姜年厭惡這座皇宮,她好容易才逃出宮重獲自由,他又怎舍得將她困在這深而幽寂的宮墻裏,永世都走不出去。

***

自那日被皇上打入冷宮後,崔以馨已在冷宮裏待了一個月的光景。

她自小就是被人捧著慣著長大的,進宮這幾年,除卻太後偶然會嘴上數落她幾句,哪個敢給她氣受,是以她現在的處境一落千丈,連個身份最低下的奴才也敢怠慢她,叫她如何受得了這委屈?

宮人進了禦書房,上前稟道:“皇上,崔氏在冷宮裏鬧得厲害,非嚷著說要見您一面。”

祁聿眸中閃過一抹不耐,淡聲道:“由著她鬧去。”

報信的宮人有些為難地看了岑公公一眼,遲疑地道:“崔氏罵得實在難聽,若一味放任下去,奴婢怕會汙了皇上的清譽。”

祁聿合上折子,將折子推到一邊。

他來到冷宮,身側站著岑公公,一院子的宮人撲通一聲跪下,臉上惶恐不安。

還未進屋,就聽得崔以馨在屋裏厲聲喝道:“本宮一介貴妃,太後的親侄女,崔國公的女兒,大皇子的生母,憑什麽住這勞什子冷宮,識相些的就趕緊放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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