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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伍拾章 晉江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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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伍拾章 晉江獨發

祁聿擡手把晉寧額前的一小綹發絲撥到她的耳後:“這幾日身子可覺著好些了麽?”

雖請了姜神醫的徒弟進宮替她醫治, 但畢竟晉寧年紀還小,且這些年總是身子不見好,他難免有些不放心。

晉寧公主彎了彎眉眼, 瓷白的臉龐盡顯喜悅:“晉寧好多了。”

祁聿望著她那雙神似她母親的桃花眼,喉嚨艱澀:“你不是在騙父皇,只為了哄父皇寬心吧?”

“晉寧才不會騙父皇呢。姜年姑姑給晉寧熬的藥都不怎麽苦,還微微有些甜呢。父皇, 晉寧可乖了,每日都有按時服藥。”

“是麽?晉寧都這麽說了,那父皇可得好好獎賞姜年姑姑才是。”

女兒肯好生喝藥不再推三阻四, 總歸是一樁好事,合該賞賜一番,往後人家做事才會做得更盡心盡力。

晉寧公主窩在他的懷中,聲音軟糯地道:“父皇您不知道, 姜年姑姑待晉寧可好了,她會講故事給晉寧聽, 還會陪晉寧一道玩耍, 還教晉寧讀書。有她陪著晉寧, 晉寧過得開心多了。”

乳娘和茜草姑姑雖說也待她極好,可她們總有些敬畏她, 她想要做什麽, 她們總苦勸個不停,巴不得她打消了念頭才好,縱然答應她做什麽, 也總吊著一顆心, 讓她暢快不起來,但姜年姑姑就很懂她, 把她當作一樣的人,並無任何尊卑之分。

祁聿聽完晉寧的一席話,命人去將姜年喚來回話。

他看了看頷首低眉的姜年,示意立在一旁的宮人退下,溫聲地道:“你把晉寧照顧得很好,朕甚是欣慰。”

姜年木著一張臉:“皇上過獎了。照顧公主,是民女應盡的本分。”

她自始至終一副不矜不伐,功成不居的態度。

“朕不清楚你進宮後聽聞了多少。”祁聿嘆了口氣,難掩眼底的悲痛,“朕只有晉寧這麽一個女兒,朕已痛失晉寧的母親,不能再讓晉寧有絲毫的閃失了。”

姜年僵冷著臉孔,恐被他瞧出什麽端倪來,將頭垂得越發低了一些。

事到如今,他仍不忘裝出一派深情模樣,殊不知昔日的種種恍若隔世。她早已不想再去追究當初誰對誰錯,只希望晉寧身體裏的毒素能盡數清除,早日痊愈。

“你照顧晉寧有功,趁朕今日在此,你想要什麽賞賜,盡管說罷。”

“民女什麽都不缺,民女謝過皇上。”

出了鳳鸞宮,祁聿上了步輦,扭頭朝殿門方向投去若有所思的一瞥:“韋嚴昌,你可覺著那姜氏有些古怪?”

韋公公是個人精,姜年雖是個區區小醫女,卻是齊王親自從藥谷請來的,他個當奴才的,怎敢在背後對齊王請來的貴客評頭論足,可皇上既說她有些古怪,應是瞧出些什麽來了,他總不好什麽都不回。

“奴婢愚鈍,還請皇上多提點奴婢幾句。”

“你可有覺著那姜氏待朕不同於旁人,總想著避開朕,不喜跟朕多說半字?”

在太後宮裏初見姜年的那一回,他就隱隱有這種感覺,後來的幾次,更是讓他堅信了他的推斷。

韋公公忙回道:“皇上說哪裏話。姜年姑姑是姜神醫的門下弟子,醫術雖高明,可她到底還是個平民百姓,而今有幸進宮見得天子,饒是再膽子大,也難免心生膽怯,此乃人之常情,皇上不必在意。”

祁聿摩挲著拇指上的玉扳指,微微頷首。

如此說來,倒也有些道理。

***

姜年深得晉寧公主的信任,服侍在側的茜草卻對她懷有幾分戒心。

先皇後病逝,只留下晉寧公主這麽一個女兒,先皇後死前更是央求她好生照料晉寧公主,教她如何放心得下。

吃食需要留心著些,湯藥方面也絕不能掉以輕心。

這日姜年熬了藥,茜草趁著姜年沒留意,悄悄藏過殘渣,待忙完手頭的事務,她尋了個不惹人註意的由頭去太醫院找陸世予。

她不懂醫術,想要知道補藥裏是否摻了旁的東西,唯有找醫者確認一下才行。

怕招人眼,她偷偷塞了些銀兩給太醫院的一個學童,求他去請陸世予出來,與陸世予找了個避人耳目之處說話。

“可是晉寧公主有什麽事麽?”

茜草搖了搖頭:“陸太醫放心,晉寧公主一切安好。”

陸世予松了口氣:“無事便好。”

茜草左右環顧,確定四下無人,從袖口中掏出一包東西,朝陸太醫面前遞了遞:“陸太醫,能否請您辨認一下,這藥裏可有什麽問題?”

她兀自記得當初和先皇後住入冷宮後,眾人皆認為先皇後失了聖寵,吃穿用度短缺不說,就連之前來請平安脈的金太醫也再不見蹤影,先皇後病著,她幾番求了侍衛去尋位太醫過來瞧瞧,卻無一位太醫肯過來,唯有陸世予一回京就來了冷宮看望先皇後。

先皇後雖死,她卻一直記著陸世予當年的恩情,何況先皇後和陸世予本就是遠房親戚,仔細算起來也算是表兄妹,兩人自小就交情不錯,在這宮裏,她只信任陸世予一人。

陸世予用指尖拈起藥物放到鼻尖下細細聞了聞,開口問道:“你是不是懷疑什麽?”

“先前奴婢伺候不周,都是奴婢疏忽,才會害得先皇後和晉寧公主接連出事。”

“這藥無毒,你放心用它便是。”陸世予垂眸望著她,感嘆道,“顏音妹妹知道有你這麽個忠心耿耿的丫鬟,一定會深感欣慰。”

茜草心中慟意難當,眼圈瞬時泛了紅。

確認藥材沒被人動過手腳,她不敢再多逗留,低聲謝過陸世予,匆匆離開了。

一路過來的途中,她心中的哀痛再也按捺不住,眼淚湧出眼眶直直掉落,她伸手抹去一些,霎時一串串淚水又簌簌落下,她怕被人瞧見,偷偷躲在假山後,索性哭了個痛快。

這一哭就哭了小半個時辰,回到鳳鸞宮的時候,淚是擦幹了,一雙眼睛卻紅腫得跟個核桃似的。

她踏進院內,蹲在廊下熬藥的姜年循聲望來,見她有些不對勁,忍不住問道:“你這是怎麽了?”

茜草不甚自在地閃避她的視線,低垂著頭,回了一句“奴婢無事”,便越過姜年,頂著她微怔的目光回了自己屋裏。

姜年以為她是在哪個宮裏受了委屈,想要追上去寬慰她幾句,礙於自己眼下的身份不便跟她相認,只得歇了心思不再理會此事。

到了次日,她特別留意過茜草,見她眼睛雖依然有些浮腫,卻不似前一日剛回來時那般神色悲愴,心裏多少松了口氣。

直到過了幾日她去太醫院,陸世予談完正事,思及前兩日茜草曾來找過他,橫豎眼下周圍無人,他便與姜年提起了茜草。

姜年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難怪我總覺著她對我有些敵意。”

她心裏總還記著她們自小就有的情分,如今眾人皆以為阮顏音已逝,她又是易容進的宮,為著不暴露身份不敢跟茜草相認,可茜草並不知曉她就是阮顏音,只以為她是從藥谷過來的女醫。

茜草待晉寧一片忠心,見了任何接近晉寧的人都會抱有戒心,是以每回見到姜年,茜草總沒什麽好臉色,對她防備得厲害。

姜年倒覺得此事有利無弊,有茜草護著晉寧,往後她離開皇宮也能走得安心些。

陸t世予見她不作聲,以為她心裏難過,溫聲開解道:“茜草一心護著晉寧公主,定然是不放心接近晉寧公主的任何一個人的,你剛進宮還沒多久,她又不知你的真實身份,自然沒法對你完全放心。”

“我亦是這般想的。”

“你不想尋個機會跟茜草相認麽?我看得出來,當年你死在了冷宮裏,茜草深感愧疚,總覺著是她護主不力的緣故,這三年來諒必她心裏也不好過。我尋思著你若是跟她道出實情,一能解開她的心結,二來有她在一旁幫你,豈不是兩全其美?”

姜年輕輕搖了搖頭:“此事幹系重大,我實在不希望太多的人知曉此事。瞞著她,其實也是為了保護她。”

平心而論,就連齊王和陸世予,若非當初必須得到他們的協助方能順利逃出皇宮,她其實也並不願意把他們倆牽扯進來,只是現如今已經把他們牽扯進來了,再多想也於事無補。

陸世予也明白她說得在理,宮裏不比旁的地方,一個不慎就是要掉腦袋的,遂不再多言此事,兩人又商談了幾句有關晉寧公主的病情,就此告別。

姜年回了鳳鸞宮,一進屋就聽見晉寧公主的啼哭聲,她心間一滯,加快了步子。

自她回宮後,她跟晉寧朝夕相處,晉寧身子雖弱,性情卻難得的好,她從未見晉寧掉過眼淚。

她走到晉寧公主面前蹲下,見她哭得眼淚漣漣,掏出帕子一邊替她拭淚一邊柔聲問她:“這是怎麽了,好好地怎麽就哭了?”

晉寧公主淚珠不斷,擡起漆黑的眼眸可憐兮兮地望著她:“姜年姑姑,娘親……娘親的畫像被……被弄臟了,都是晉寧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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