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鬼和小師妹
關燈
小
中
大
劍鬼和小師妹
宋溫涼再度醒來之時, 是在一間幽暗的房子裏。
這房間很簡陋，地是黃泥地，桌子也是普通木材, 沒有雕花，上面放著幾組茶杯，沒有茶蓋。
唯有她身下的床很柔軟，床帳上有幾個小的琉璃瓶子吊著, 不知道原本是做什麽的。
宋溫涼盯了片刻，有光亮起, 原來是裝螢火蟲的。
這玩意不新奇，但出現在這種地方就很奇怪，像是荒蕪世界中出現了精致的城池，故而她看了許久。
宋溫涼並不知道抱一宗眾人找她已經找瘋了, 也不知道謝倦早懷疑到了辜無眠身上, 因而修仙者同入魔者的矛盾越發加深了。
雖不知，可落雨訣讓她有了一種風雨欲來的預感。
她走到窗邊，本來是想合攏, 看到外面黑沈沈的天頓住，看到院內正在同人聊天的人更是怔住了。
那劍鬼正同一老婆婆交談，聲音和緩，一問一答, 不厭其煩。
無燈的院落, 天色昏暗，樹影在微光下也變得迷離。
“怎麽會出這樣的事。”老人家看起來很嘆息, “這富貴人家本就規矩多, 我知道大根你心性高，眼界也歷練地廣了。可說到底終究是咱們高攀了人家……”
宋溫涼趴在窗戶邊聽了許久, 終於聽出個大概來。
這劍鬼好像娶妻了，他娘子是富貴人家的姑娘，但他老丈人家看不上他，所以要棒打鴛鴦。
宋溫涼心裏如遭雷劈。
娶妻了？
他娶妻了？
那……
宋溫涼不禁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那珠串，珠串中的話……她以為……她以為……
是她意會錯了嗎？
那當初山門前，他為何尋她？
宋溫涼心慌起來，揪住了自己衣角，無意識地緊攥。
老人講完，朝窗戶看了一眼。
宋溫涼刷地躲到了墻邊，冰冷的墻面讓她滾燙的眼眶和臉頰降了降溫，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
她覺得自己現在的行為，有點像師兄師姐們說的‘狐貍精’。
這可如何使得？她以後難道要挨師兄師姐們的罵不成？那她以前罵別人的話，豈不是要加倍按在她身上了。
宋溫涼不願意。
辜無眠扯了慌，送老人離開，只說人還睡著。
回了房間，月影還未爬上墻頭，屋內漆黑，這對修士是不影響的，因而他一眼看到了站在中央的宋溫涼。
他腳步一頓，又若無其事地上前，將桌上的油燈點燃，邊挑著燃燒的芯邊隨意道：“醒了？可餓了？”
宋溫涼站在原地，看昏暗的光將他照的越發俊秀。
她心裏覺得天地顛覆。
氣急了，方才明白師尊以前教的人面獸心一詞竟如此貼切人間人。
辜無眠等不到她的話，自顧自將食盒打開，將飯菜擺到桌子上。
沒有聲音的屋內，一舉一動都拘謹。
菜色好看，香氣也足。
宋溫涼不想吃。
辜無眠道：“是你最喜歡的□□，我特地選了不瘦不肥的一只兔子給你做的。”
他做的？
宋溫涼目光放到了那盤兔肉上，對劍鬼的了解又加深了一點。
辜無眠將碗筷擺放好，這才擡頭看她，眼睛是笑著的，道：“怎麽還不過來？”
宋溫涼撞進他的眸子裏，上前一步，又懊惱停了下來。
她昂起頭給自己打氣，捏了訣，眼神也堅定起來，道：“你帶我來此，是何用意？”
辜無眠唇邊笑淡了淡，眼角傷痕處不由自主地抽搐兩下，他轉頭避開她的目光，道：“再不吃就涼了，阿涼。”
他眉宇有疼痛閃過，讓宋溫涼心軟，可一想起剛剛院落內的話，她站在原地，勢不就範。
“你……我不餓。”她抿唇道。
緊繃的氣氛，因此緩和些許。
辜無眠道：“不餓也吃些吧。”
他走上前，推著她的肩膀，讓她坐在凳子上。
宋溫涼手裏被塞了筷子。
不好說她從前是否習慣了這樣，因而一下子就握住了。
辜無眠做她對面給她夾菜，言語不容拒絕，道：“先吃，吃完我們再說。”
他聲音溫柔，宋溫涼沒辦法拒絕，上了他的當。
吃完後，她訝然見到了翻臉無情的辜無眠。
辜無眠收拾著餐具。
宋溫涼在他耳邊不知多少次再度問道：“你說了我們吃完再談，我吃了，可你怎麽不說話了。”
眼見她開始憤怒。
辜無眠道：“吃飽了嗎？”
宋溫涼閉了嘴，決不回答他這麽沒用的話，她豎起眉毛道：“你不說，那我就回宗門了。”
師尊他們肯定在找她了。
辜無眠只低頭收拾著碗筷。
宋溫涼在原地繞著他踱步，見他不理她，氣憤轉身往外走。
走到門檻上傳來他的聲音。
“今日夜晚，阿涼，不如先從這裏休息一下。”
宋溫涼停住腳步，轉頭道：“修士何懼月色披肩？”
又往前走。
“啪嗒。”
外門闔上了。
宋溫涼脊背寒毛豎了豎，回頭看向院內。
辜無眠持劍，月下臉色越白，仿佛骨色，屹立院內，眸色沈沈，看著她道：“如此著急，回去找你的師尊謝倦嗎？”
危險的氣息讓宋溫涼有些炸毛。
他根本不聽她說話，捉了她的手腕就往屋內走。
宋溫涼踉蹌兩步，忽然想起什麽，道：“我沒恢覆記憶，我不記得你！你是不是誤會了！”
辜無眠腳步一頓，低頭看她，道：“誤會？有何誤會？”
說罷手一攬，宋溫涼就被抱過門檻去了。
宋溫涼蹬了蹬腿，反被他壓制在懷抱中。
她反應越發，他壓制越大。
宋溫涼立刻放棄了掙紮，果見他也頓了頓。
“我真的不記得你了！是我的鐲子！我的鐲子是落雨訣做的，裏面有關於你的信！”
辜無眠壓她在床上咬住牙冠。
床鋪柔軟，宋溫涼並沒有覺得不適，如果不是他放在她腰間的手往下移去，宋溫涼說不得半點不會反抗……本來她就沒有反抗。
辜無眠卻看到她瞪著靈秀的眼看著他，眼眶有些泛紅，心裏覺得——大抵是嚇得。
可她從前從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他，那雙眼總是親昵的，縱使生氣，也並不含真。
宋溫涼覺得這劍鬼實在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她的淚珠還沒醞釀，反倒是他先落了淚。
看著很淒慘的模樣。
宋溫涼傻了。
她的憤怒一時卡殼，道：“你……你哭什麽？！”
辜無眠將頭埋在她脖領，帶著顫音道：“疼。”
宋溫涼想起手串中記載的本命劍，天道現在被魔氣沖擊，很多時候顧不上她，葉落雨乃方外人，所以她的手串得以留下，並被她看到。
“是……本命劍……嗎？”她遲疑問。
辜無眠頓了頓，他呼出的熱氣熏染地宋溫涼側了側腦袋，可耳朵卻紅了起來。沙啞的聲音，可憐兮兮地道：“阿涼，我疼。”
宋溫涼推拒的手從二人懷中艱難抽出一只，放在他的脊背上摸索，重覆問了一句。
辜無眠低低地應了一聲。
靈氣湧入他的體內，讓辜無眠打了個哆嗦。
後來，月色昏暗，窗外樹枝還擋住了一半的月亮，使得屋內越發迷離。簡潔的木床發出吱呀吱呀的規律聲音，靈力中斷，嚷著疼的人咬著手下人的耳朵尖，換成了緊繃的後鼻音。
宋溫涼稀裏糊塗地應承了許多東西。包括但不僅限於叛出師門，跟在他身邊，不許生氣……等等。
晨曦出現的時候，宋溫涼終於從床上跑下來，斷然不認賬了，要回宗門。
辜無眠努力一個晚上，險些死在牡丹花下，聞言深吸了一口氣，道：“你素來言而有信，怎麽能做這樣的事呢？阿涼。”
宋溫涼抖著腿，眼眶通紅，耳尖也紅，整個人都紅成了煮熟的大蝦，看著穿鞋襪的人往後退，道：“是你……你……”
辜無眠驟然起身，道：“我怎麽？你是不是答應我了？”
宋溫涼道：“我沒有！”
辜無眠往前邁步，耷拉著眼，好言好語，藏起陰翳，道：“你現在走了，豈非食言而肥。”
宋溫涼垂下腦袋，捂住了自己耳朵。
辜無眠目光軟了軟，走到她身前，把她的手拿下來，側著頭瞧她神情，瞧見後卻是一楞。
他想過或許是憤怒、恨、痛恨，但沒想過她面上的神情是委屈。
這讓心腸黑了一半的人有些無措。
而眼前人開口，那無措就化作了愕然。
宋溫涼含淚怒道：“你這樣花心之人還娶妻？！看上你的人真是瞎了眼！”
頓了頓，罵自己吼道：“我瞎了眼！”
辜無眠被她懟了這樣一番話，著實摸不著頭腦。他疑怒道：“宋溫涼，你別給我裝瘋賣傻……”
話落兜頭被砸了杯冷茶。
他噎住。
因哄騙人生米煮再度成熟飯，心裏還虛著，抱頭不敢還手，往旁邊躲去。
有村人敲門，見得屋內情形紛紛驚住，左右拉開，勸起二人來。
宋溫涼見到來人後就尷尬羞恥地放下了木頭凳子。
被推上前的李嫂子抹汗道：“阿暖這……這力氣……甚……好。”
甚好又是什麽鬼，辜無眠從人群中側眸去看她。
這人不面對他時，瞬間又是鐘靈毓秀的模樣了，如何讓人不心寒。
宋溫涼聽眾人叫她不由得有些訝然，擡了擡頭，看向辜無眠，辜無眠被昨晚那老婆婆連推帶搡地嚷出去了，說是要替她出氣。
可宋溫涼看的出，老婆婆對他不錯，手裏拿著拐棍，偏拿肉體凡胎揍人。
“你們認識我？”
這聲阿暖顯然是叫的她。
眾人早聽辜無眠編了一通事故，得知她失憶了，故而憐憫，同她一一說來。
宋溫涼始知，原來劍鬼娶的大戶人家的小姐是她。
她旋即笑了，竟半點生氣也沒有了，看的眾人驚奇。
眾人問了原由，遞於辜無眠那邊，那邊是何場景不知。
人散了，辜無眠晚些時候拿著糖葫蘆來給她賠罪。
叫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到宋溫涼是因此委屈流淚。
“你當真一點也不記得我了？”
他看她舔著糖葫蘆，有些澀然問道。
宋溫涼頓了頓，道：“一月前，抱一宗門前是你，我記得。”
辜無眠對她無了奈何。
“你不生氣？”
宋溫涼奇怪道：“我生完了呀。”
剛剛不就生了一通氣。
辜無眠抿抿唇，梗的喉嚨疼，道：“不是為這個，昨晚，你不生氣？我以為，我以為……”
宋溫涼耳尖紅了紅，卻見他支支吾吾，遂好奇問道：“你以為什麽？”
辜無眠啞然道：“我以為你……你不要我了。”
宋溫涼覺得他跟傳聞一點也不像了。
她輕聲道：“我只是忘了你，你告訴我就好了啊。”
辜無眠道：“那我一個月前叫你走你怎麽不走？”
“那時我混亂著，根本不知道你是誰。”宋溫涼沈默許久，又道：“我現在也不能跟你走。我不想叛出師門。”
早在蘭安鎮辜無眠就被她這想法紮透了心，所以他長了記性，跳過了這問題。
他開口道：“你師尊對你很重要。”
宋溫涼點了點頭。
辜無眠盯著她道：“倘若我與他……”
宋溫涼一瞬間明白了他想問什麽，她截斷道：“師尊重要，之醒也重要。”
辜無眠道：“一定要選。”
宋溫涼抿了抿唇，道：“你一定要站在魔氣那邊嗎？”
辜無眠感到好笑般笑了笑，道：“難道還站在天道這邊嗎？”
他斂了笑，湊近她，道：“天道對你的束縛並不那麽嚴重，是嗎？阿涼。”
除卻失憶，她遠沒有葉落雨時那般嚴重。
宋溫涼道：“可魔氣對你的影響很深。”
辜無眠道：“總歸魔氣不會讓我忘了你。”
二人在魔氣與天道的問題上誰都說服不了誰，甚至宋溫涼，還要回宗門。
但她的舉動，卻安撫了躁動不安的辜無眠。
辜無眠確定她是沒有記憶的。
但她很樂於跟著手串中的內容回憶跟他的相處，她擁抱她的姿勢與從前一般無二。那雙靈動的眼，又染上糖稀，掛在了辜無眠的身上，緩和了他傷痕累累的心。
二人又廝混了兩天，宋溫涼同他告辭，要回山門。
還在高高興興做小孩木馬的辜無眠唇邊的笑驟然僵住。
宋溫涼在他身旁唉聲嘆氣道：“修士要有後代就是很艱難啊，我覺得我很努力了。”
辜無眠不接她的話茬，轉過身去繼續雕木馬。
宋溫涼趴到了他的肩膀上，湊到了他的耳朵邊上，道：“可是就算沒有記憶我也不會拒絕之醒，我喜歡之醒，天知地知，神鬼也知。”
這倒是真的。
辜無眠簡直想象不到她是怎麽在沒有記憶的情況下……這般依戀他的。但依戀是真，他被輕而易舉地安撫了。
那些宋溫涼疑似拋棄他的時刻，辜無眠自己也反思了一段。
然後得出結論——謝倦這個老家夥就是該死。
他是不敢同宋溫涼這樣說的，內心裏想起來就罵罵人罷了。
宋溫涼側側腦袋，摸了摸自己發髻，道：“之醒，頭發又亂了。”
辜無眠道：“一會兒給你梳。”
見他回話，宋溫涼挨近他的腦袋，道：“我得回去，我答應了大師兄要下山平亂救人的。”
修士爭鬥，凡間百姓受亂。
辜無眠道：“我同你一起，也可以下山平亂。”
宋溫涼道：“可之醒你魔氣太重了，跟你待在一起我會入魔的，而且……”
辜無眠道：“而且什麽？”
宋溫涼沒敢說——而且，夜裏魔氣最濃的時候，她曾見他伸手，不受控制地要結果她。
想來也不會有人能理解宋溫涼對辜無眠的信任。
這信任太盲目，盲目到讓人不敢置信。
魔氣跟天道不合，宋溫涼亦擔憂自己會對他下手。
宋溫涼磨了辜無眠許久，亦不見他松口，她開始打起了歪心思。
可見雖無記憶，但一些事情終究是留有痕跡的。
沒等她歪心思打起，蘭安鎮有人遞了話來，說白無咎來了消息，要他親自回去一趟。
白無咎曾孤身回到監仙閣，後無蹤跡，今來了消息，辜無眠難免分了分神。
終究朋友一場。
雖不曾結拜金蘭，但約好為彼此收屍，總不好毀諾。
因而宋溫涼才得以回了宗門。
誰料，世事無常，監仙閣的討伐未來的及起兵，反被群魔誅滅。
至此，天道籠罩在眾人頭頂持續萬年的陰霾得以現於天地間。
眾仙之死的故事一經傳唱，使得未入魔之人成為異類。
＊
監仙閣內，滿身鮮血的宋長安和魏蟬衣等人依次站立，看著辜無眠上前，按照白無咎傳來的消息，將無字天書付之一炬。
靈氣在滔天的魔氣下像無骨的蚯蚓一樣掙紮，最終慘叫一聲，將一切鋪陳於天際。
先是人間動蕩，瘟疫橫行，而眾修士取靈氣修道，以庇護百姓。
然，修仙者命數終有盡，逐漸的不再以救世救民為根本。
眾人爭奪靈氣，反制人間動蕩。
一修士開辟鴻蒙，整頓修真界不正之風，最終飛升，給眾人帶來新的道路。
隨著修真界飛升之人愈多，三千大道逐漸成型。
有了道的規整，凡間百姓生活過得好了許多，眾人紛紛許願，信仰三千大道，而修士為追求飛升，亦十分信仰三千大道。
這三千大道便於人心中磨礪，終於形成天道。
飛升之人帶走了天地靈氣，使得天道根基遲遲不能穩固，人間也遲遲難以安定。
這時，有大能斬邪飛升，見人間眾生困於囹圄，心不忍，遂獻祭己身以穩固天道。
天道穩固，因果有報，眾人終於安穩下來。
但這天道不知何時，竟生了自己的意志。它有意無意吸收著死去修士的道，來穩固天道。可修士死去，必有怨恨，因此更加助長了天道的人性。
天道欲剝離其人性，穩固其天性。
因而它選擇增長自己三千大道的穩固，來壓制人性。其後它故意降福祉與靈氣於天賦異稟之人，引其飛升獻祭。
獻祭之人知天道人性重，則惡念重，乃是自願獻祭。
可雖為自願，臨到身亡，心中怎能無有一絲怨言？
其怨念落下，反將天道因果劈出了一條縫隙來。
最終滋生出了魔氣，引得除魔窟降世。
而三弦女就是由魔氣中降世，因而生來不受天道所縛。
眾人一同封印除魔窟，天道降功績，有得有能之人紛紛飛升。
實則再度反哺了天道，使其得以壓制魔氣。
可魔氣始終虎視眈眈，天道玉裂隨時間而逝痕跡更重。
到如今，終於毀於魔氣之手。
魏蟬衣等人眼眶通紅。
在一片歡呼聲中，魏蟬衣跌跌撞撞上前，啞聲詰問：“方修呢？！你欲騙我飛升，把方修魂魄放置何處去了？！”
辜無眠是持劍攻打的領頭人，被她推了一把也並沒有翻臉無情，只是看著形狀瘋癲的魏蟬衣搖了搖頭，退到了一旁。
監仙閣附近一片廢墟，說好要來觀戰的白無咎那個混蛋也並未看到人影，不知是不是下地獄陪雲有瑜去了。
他依靠在斷壁殘垣上，聽見眾人哀嚎，既是激動又是痛苦。
此地魔氣太重，反而讓辜無眠懷念起了那個靈秀的人。
這下，她恐怕不得不入魔了。
只有入魔才是正途。
有人道：“劍鬼尊者，以後是不是沒有受控制的人了，我們的命運永遠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
辜無眠懶散回覆道：“對啊，以後你的命運屬於你自己。”
他們這一幫人中，宋長安的特殊性僅次於他。
辜無眠原本是天道按照大能培養的，也就是書中龍傲天的配置。
誰料他早早入了魔。
天道只得轉而培養其他人，例如宋溫涼、魏蟬衣等人。
而宋長安，據說是天道預料到她會為魔道助力，所以才先下手為強。
辜無眠假做筆友，給宋溫涼發著這些消息。
那靈簡後來也被他修好了，只是二人這段時間不過也只見了一面罷了。
他發完消息不由得補充了一句話。
早起的蟲子：〔想你了。〕
愛吃的鳥兒：〔？〕
意識到自己用的是筆友的靈簡號時，辜無眠不由得為自己嘆了口氣。
真的特別想她了。
他彎彎眼睛，擡眸看到眼前廢墟，又拉平了唇角。
魏蟬衣瘋瘋癲癲離開，說是方修魂魄還在方修骨上。
這也就說明了，原來的天道因私心，確實壞到不能再壞了。
眾人又是一陣勝利的歡呼。
唯有宋長安看著那沒有意志了的半殘天道，沒有問出她的答案。
她到底因何而重生呢？
宋長安身上魔氣比辜無眠還重。
她站在原地，身上素衣已然變為血紅色，面容越發清麗，像血地裏開出來的花。
一息，兩息，風雲變幻。
殺氣朝辜無眠迎面而來。
辜無眠諷笑一聲，並無意外直接提劍迎上。
他對她的殺意，她對他的殺意，彼此都有所察覺。
劍光交錯，她眉眼鋒利。
宋長安道：“我必殺謝倦——這句話幫我帶給宋溫涼。”
辜無眠道：“你算什麽東西，讓勞資給你帶話，你也配？”
嘴賤的下場，就是離場的時候被瘋狗追著咬。
辜無眠著實體驗了一番。
不由得同情了一下監仙閣已故的閣主等人。
他用替身咒術逃離，回頭看了看那滔天魔氣，不由得也皺了下眉。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宋溫涼再度醒來之時, 是在一間幽暗的房子裏。
這房間很簡陋，地是黃泥地，桌子也是普通木材, 沒有雕花，上面放著幾組茶杯，沒有茶蓋。
唯有她身下的床很柔軟，床帳上有幾個小的琉璃瓶子吊著, 不知道原本是做什麽的。
宋溫涼盯了片刻，有光亮起, 原來是裝螢火蟲的。
這玩意不新奇，但出現在這種地方就很奇怪，像是荒蕪世界中出現了精致的城池，故而她看了許久。
宋溫涼並不知道抱一宗眾人找她已經找瘋了, 也不知道謝倦早懷疑到了辜無眠身上, 因而修仙者同入魔者的矛盾越發加深了。
雖不知，可落雨訣讓她有了一種風雨欲來的預感。
她走到窗邊，本來是想合攏, 看到外面黑沈沈的天頓住，看到院內正在同人聊天的人更是怔住了。
那劍鬼正同一老婆婆交談，聲音和緩，一問一答, 不厭其煩。
無燈的院落, 天色昏暗，樹影在微光下也變得迷離。
“怎麽會出這樣的事。”老人家看起來很嘆息, “這富貴人家本就規矩多, 我知道大根你心性高，眼界也歷練地廣了。可說到底終究是咱們高攀了人家……”
宋溫涼趴在窗戶邊聽了許久, 終於聽出個大概來。
這劍鬼好像娶妻了，他娘子是富貴人家的姑娘，但他老丈人家看不上他，所以要棒打鴛鴦。
宋溫涼心裏如遭雷劈。
娶妻了？
他娶妻了？
那……
宋溫涼不禁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那珠串，珠串中的話……她以為……她以為……
是她意會錯了嗎？
那當初山門前，他為何尋她？
宋溫涼心慌起來，揪住了自己衣角，無意識地緊攥。
老人講完，朝窗戶看了一眼。
宋溫涼刷地躲到了墻邊，冰冷的墻面讓她滾燙的眼眶和臉頰降了降溫，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
她覺得自己現在的行為，有點像師兄師姐們說的‘狐貍精’。
這可如何使得？她以後難道要挨師兄師姐們的罵不成？那她以前罵別人的話，豈不是要加倍按在她身上了。
宋溫涼不願意。
辜無眠扯了慌，送老人離開，只說人還睡著。
回了房間，月影還未爬上墻頭，屋內漆黑，這對修士是不影響的，因而他一眼看到了站在中央的宋溫涼。
他腳步一頓，又若無其事地上前，將桌上的油燈點燃，邊挑著燃燒的芯邊隨意道：“醒了？可餓了？”
宋溫涼站在原地，看昏暗的光將他照的越發俊秀。
她心裏覺得天地顛覆。
氣急了，方才明白師尊以前教的人面獸心一詞竟如此貼切人間人。
辜無眠等不到她的話，自顧自將食盒打開，將飯菜擺到桌子上。
沒有聲音的屋內，一舉一動都拘謹。
菜色好看，香氣也足。
宋溫涼不想吃。
辜無眠道：“是你最喜歡的□□，我特地選了不瘦不肥的一只兔子給你做的。”
他做的？
宋溫涼目光放到了那盤兔肉上，對劍鬼的了解又加深了一點。
辜無眠將碗筷擺放好，這才擡頭看她，眼睛是笑著的，道：“怎麽還不過來？”
宋溫涼撞進他的眸子裏，上前一步，又懊惱停了下來。
她昂起頭給自己打氣，捏了訣，眼神也堅定起來，道：“你帶我來此，是何用意？”
辜無眠唇邊笑淡了淡，眼角傷痕處不由自主地抽搐兩下，他轉頭避開她的目光，道：“再不吃就涼了，阿涼。”
他眉宇有疼痛閃過，讓宋溫涼心軟，可一想起剛剛院落內的話，她站在原地，勢不就範。
“你……我不餓。”她抿唇道。
緊繃的氣氛，因此緩和些許。
辜無眠道：“不餓也吃些吧。”
他走上前，推著她的肩膀，讓她坐在凳子上。
宋溫涼手裏被塞了筷子。
不好說她從前是否習慣了這樣，因而一下子就握住了。
辜無眠做她對面給她夾菜，言語不容拒絕，道：“先吃，吃完我們再說。”
他聲音溫柔，宋溫涼沒辦法拒絕，上了他的當。
吃完後，她訝然見到了翻臉無情的辜無眠。
辜無眠收拾著餐具。
宋溫涼在他耳邊不知多少次再度問道：“你說了我們吃完再談，我吃了，可你怎麽不說話了。”
眼見她開始憤怒。
辜無眠道：“吃飽了嗎？”
宋溫涼閉了嘴，決不回答他這麽沒用的話，她豎起眉毛道：“你不說，那我就回宗門了。”
師尊他們肯定在找她了。
辜無眠只低頭收拾著碗筷。
宋溫涼在原地繞著他踱步，見他不理她，氣憤轉身往外走。
走到門檻上傳來他的聲音。
“今日夜晚，阿涼，不如先從這裏休息一下。”
宋溫涼停住腳步，轉頭道：“修士何懼月色披肩？”
又往前走。
“啪嗒。”
外門闔上了。
宋溫涼脊背寒毛豎了豎，回頭看向院內。
辜無眠持劍，月下臉色越白，仿佛骨色，屹立院內，眸色沈沈，看著她道：“如此著急，回去找你的師尊謝倦嗎？”
危險的氣息讓宋溫涼有些炸毛。
他根本不聽她說話，捉了她的手腕就往屋內走。
宋溫涼踉蹌兩步，忽然想起什麽，道：“我沒恢覆記憶，我不記得你！你是不是誤會了！”
辜無眠腳步一頓，低頭看她，道：“誤會？有何誤會？”
說罷手一攬，宋溫涼就被抱過門檻去了。
宋溫涼蹬了蹬腿，反被他壓制在懷抱中。
她反應越發，他壓制越大。
宋溫涼立刻放棄了掙紮，果見他也頓了頓。
“我真的不記得你了！是我的鐲子！我的鐲子是落雨訣做的，裏面有關於你的信！”
辜無眠壓她在床上咬住牙冠。
床鋪柔軟，宋溫涼並沒有覺得不適，如果不是他放在她腰間的手往下移去，宋溫涼說不得半點不會反抗……本來她就沒有反抗。
辜無眠卻看到她瞪著靈秀的眼看著他，眼眶有些泛紅，心裏覺得——大抵是嚇得。
可她從前從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他，那雙眼總是親昵的，縱使生氣，也並不含真。
宋溫涼覺得這劍鬼實在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她的淚珠還沒醞釀，反倒是他先落了淚。
看著很淒慘的模樣。
宋溫涼傻了。
她的憤怒一時卡殼，道：“你……你哭什麽？！”
辜無眠將頭埋在她脖領，帶著顫音道：“疼。”
宋溫涼想起手串中記載的本命劍，天道現在被魔氣沖擊，很多時候顧不上她，葉落雨乃方外人，所以她的手串得以留下，並被她看到。
“是……本命劍……嗎？”她遲疑問。
辜無眠頓了頓，他呼出的熱氣熏染地宋溫涼側了側腦袋，可耳朵卻紅了起來。沙啞的聲音，可憐兮兮地道：“阿涼，我疼。”
宋溫涼推拒的手從二人懷中艱難抽出一只，放在他的脊背上摸索，重覆問了一句。
辜無眠低低地應了一聲。
靈氣湧入他的體內，讓辜無眠打了個哆嗦。
後來，月色昏暗，窗外樹枝還擋住了一半的月亮，使得屋內越發迷離。簡潔的木床發出吱呀吱呀的規律聲音，靈力中斷，嚷著疼的人咬著手下人的耳朵尖，換成了緊繃的後鼻音。
宋溫涼稀裏糊塗地應承了許多東西。包括但不僅限於叛出師門，跟在他身邊，不許生氣……等等。
晨曦出現的時候，宋溫涼終於從床上跑下來，斷然不認賬了，要回宗門。
辜無眠努力一個晚上，險些死在牡丹花下，聞言深吸了一口氣，道：“你素來言而有信，怎麽能做這樣的事呢？阿涼。”
宋溫涼抖著腿，眼眶通紅，耳尖也紅，整個人都紅成了煮熟的大蝦，看著穿鞋襪的人往後退，道：“是你……你……”
辜無眠驟然起身，道：“我怎麽？你是不是答應我了？”
宋溫涼道：“我沒有！”
辜無眠往前邁步，耷拉著眼，好言好語，藏起陰翳，道：“你現在走了，豈非食言而肥。”
宋溫涼垂下腦袋，捂住了自己耳朵。
辜無眠目光軟了軟，走到她身前，把她的手拿下來，側著頭瞧她神情，瞧見後卻是一楞。
他想過或許是憤怒、恨、痛恨，但沒想過她面上的神情是委屈。
這讓心腸黑了一半的人有些無措。
而眼前人開口，那無措就化作了愕然。
宋溫涼含淚怒道：“你這樣花心之人還娶妻？！看上你的人真是瞎了眼！”
頓了頓，罵自己吼道：“我瞎了眼！”
辜無眠被她懟了這樣一番話，著實摸不著頭腦。他疑怒道：“宋溫涼，你別給我裝瘋賣傻……”
話落兜頭被砸了杯冷茶。
他噎住。
因哄騙人生米煮再度成熟飯，心裏還虛著，抱頭不敢還手，往旁邊躲去。
有村人敲門，見得屋內情形紛紛驚住，左右拉開，勸起二人來。
宋溫涼見到來人後就尷尬羞恥地放下了木頭凳子。
被推上前的李嫂子抹汗道：“阿暖這……這力氣……甚……好。”
甚好又是什麽鬼，辜無眠從人群中側眸去看她。
這人不面對他時，瞬間又是鐘靈毓秀的模樣了，如何讓人不心寒。
宋溫涼聽眾人叫她不由得有些訝然，擡了擡頭，看向辜無眠，辜無眠被昨晚那老婆婆連推帶搡地嚷出去了，說是要替她出氣。
可宋溫涼看的出，老婆婆對他不錯，手裏拿著拐棍，偏拿肉體凡胎揍人。
“你們認識我？”
這聲阿暖顯然是叫的她。
眾人早聽辜無眠編了一通事故，得知她失憶了，故而憐憫，同她一一說來。
宋溫涼始知，原來劍鬼娶的大戶人家的小姐是她。
她旋即笑了，竟半點生氣也沒有了，看的眾人驚奇。
眾人問了原由，遞於辜無眠那邊，那邊是何場景不知。
人散了，辜無眠晚些時候拿著糖葫蘆來給她賠罪。
叫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到宋溫涼是因此委屈流淚。
“你當真一點也不記得我了？”
他看她舔著糖葫蘆，有些澀然問道。
宋溫涼頓了頓，道：“一月前，抱一宗門前是你，我記得。”
辜無眠對她無了奈何。
“你不生氣？”
宋溫涼奇怪道：“我生完了呀。”
剛剛不就生了一通氣。
辜無眠抿抿唇，梗的喉嚨疼，道：“不是為這個，昨晚，你不生氣？我以為，我以為……”
宋溫涼耳尖紅了紅，卻見他支支吾吾，遂好奇問道：“你以為什麽？”
辜無眠啞然道：“我以為你……你不要我了。”
宋溫涼覺得他跟傳聞一點也不像了。
她輕聲道：“我只是忘了你，你告訴我就好了啊。”
辜無眠道：“那我一個月前叫你走你怎麽不走？”
“那時我混亂著，根本不知道你是誰。”宋溫涼沈默許久，又道：“我現在也不能跟你走。我不想叛出師門。”
早在蘭安鎮辜無眠就被她這想法紮透了心，所以他長了記性，跳過了這問題。
他開口道：“你師尊對你很重要。”
宋溫涼點了點頭。
辜無眠盯著她道：“倘若我與他……”
宋溫涼一瞬間明白了他想問什麽，她截斷道：“師尊重要，之醒也重要。”
辜無眠道：“一定要選。”
宋溫涼抿了抿唇，道：“你一定要站在魔氣那邊嗎？”
辜無眠感到好笑般笑了笑，道：“難道還站在天道這邊嗎？”
他斂了笑，湊近她，道：“天道對你的束縛並不那麽嚴重，是嗎？阿涼。”
除卻失憶，她遠沒有葉落雨時那般嚴重。
宋溫涼道：“可魔氣對你的影響很深。”
辜無眠道：“總歸魔氣不會讓我忘了你。”
二人在魔氣與天道的問題上誰都說服不了誰，甚至宋溫涼，還要回宗門。
但她的舉動，卻安撫了躁動不安的辜無眠。
辜無眠確定她是沒有記憶的。
但她很樂於跟著手串中的內容回憶跟他的相處，她擁抱她的姿勢與從前一般無二。那雙靈動的眼，又染上糖稀，掛在了辜無眠的身上，緩和了他傷痕累累的心。
二人又廝混了兩天，宋溫涼同他告辭，要回山門。
還在高高興興做小孩木馬的辜無眠唇邊的笑驟然僵住。
宋溫涼在他身旁唉聲嘆氣道：“修士要有後代就是很艱難啊，我覺得我很努力了。”
辜無眠不接她的話茬，轉過身去繼續雕木馬。
宋溫涼趴到了他的肩膀上，湊到了他的耳朵邊上，道：“可是就算沒有記憶我也不會拒絕之醒，我喜歡之醒，天知地知，神鬼也知。”
這倒是真的。
辜無眠簡直想象不到她是怎麽在沒有記憶的情況下……這般依戀他的。但依戀是真，他被輕而易舉地安撫了。
那些宋溫涼疑似拋棄他的時刻，辜無眠自己也反思了一段。
然後得出結論——謝倦這個老家夥就是該死。
他是不敢同宋溫涼這樣說的，內心裏想起來就罵罵人罷了。
宋溫涼側側腦袋，摸了摸自己發髻，道：“之醒，頭發又亂了。”
辜無眠道：“一會兒給你梳。”
見他回話，宋溫涼挨近他的腦袋，道：“我得回去，我答應了大師兄要下山平亂救人的。”
修士爭鬥，凡間百姓受亂。
辜無眠道：“我同你一起，也可以下山平亂。”
宋溫涼道：“可之醒你魔氣太重了，跟你待在一起我會入魔的，而且……”
辜無眠道：“而且什麽？”
宋溫涼沒敢說——而且，夜裏魔氣最濃的時候，她曾見他伸手，不受控制地要結果她。
想來也不會有人能理解宋溫涼對辜無眠的信任。
這信任太盲目，盲目到讓人不敢置信。
魔氣跟天道不合，宋溫涼亦擔憂自己會對他下手。
宋溫涼磨了辜無眠許久，亦不見他松口，她開始打起了歪心思。
可見雖無記憶，但一些事情終究是留有痕跡的。
沒等她歪心思打起，蘭安鎮有人遞了話來，說白無咎來了消息，要他親自回去一趟。
白無咎曾孤身回到監仙閣，後無蹤跡，今來了消息，辜無眠難免分了分神。
終究朋友一場。
雖不曾結拜金蘭，但約好為彼此收屍，總不好毀諾。
因而宋溫涼才得以回了宗門。
誰料，世事無常，監仙閣的討伐未來的及起兵，反被群魔誅滅。
至此，天道籠罩在眾人頭頂持續萬年的陰霾得以現於天地間。
眾仙之死的故事一經傳唱，使得未入魔之人成為異類。
＊
監仙閣內，滿身鮮血的宋長安和魏蟬衣等人依次站立，看著辜無眠上前，按照白無咎傳來的消息，將無字天書付之一炬。
靈氣在滔天的魔氣下像無骨的蚯蚓一樣掙紮，最終慘叫一聲，將一切鋪陳於天際。
先是人間動蕩，瘟疫橫行，而眾修士取靈氣修道，以庇護百姓。
然，修仙者命數終有盡，逐漸的不再以救世救民為根本。
眾人爭奪靈氣，反制人間動蕩。
一修士開辟鴻蒙，整頓修真界不正之風，最終飛升，給眾人帶來新的道路。
隨著修真界飛升之人愈多，三千大道逐漸成型。
有了道的規整，凡間百姓生活過得好了許多，眾人紛紛許願，信仰三千大道，而修士為追求飛升，亦十分信仰三千大道。
這三千大道便於人心中磨礪，終於形成天道。
飛升之人帶走了天地靈氣，使得天道根基遲遲不能穩固，人間也遲遲難以安定。
這時，有大能斬邪飛升，見人間眾生困於囹圄，心不忍，遂獻祭己身以穩固天道。
天道穩固，因果有報，眾人終於安穩下來。
但這天道不知何時，竟生了自己的意志。它有意無意吸收著死去修士的道，來穩固天道。可修士死去，必有怨恨，因此更加助長了天道的人性。
天道欲剝離其人性，穩固其天性。
因而它選擇增長自己三千大道的穩固，來壓制人性。其後它故意降福祉與靈氣於天賦異稟之人，引其飛升獻祭。
獻祭之人知天道人性重，則惡念重，乃是自願獻祭。
可雖為自願，臨到身亡，心中怎能無有一絲怨言？
其怨念落下，反將天道因果劈出了一條縫隙來。
最終滋生出了魔氣，引得除魔窟降世。
而三弦女就是由魔氣中降世，因而生來不受天道所縛。
眾人一同封印除魔窟，天道降功績，有得有能之人紛紛飛升。
實則再度反哺了天道，使其得以壓制魔氣。
可魔氣始終虎視眈眈，天道玉裂隨時間而逝痕跡更重。
到如今，終於毀於魔氣之手。
魏蟬衣等人眼眶通紅。
在一片歡呼聲中，魏蟬衣跌跌撞撞上前，啞聲詰問：“方修呢？！你欲騙我飛升，把方修魂魄放置何處去了？！”
辜無眠是持劍攻打的領頭人，被她推了一把也並沒有翻臉無情，只是看著形狀瘋癲的魏蟬衣搖了搖頭，退到了一旁。
監仙閣附近一片廢墟，說好要來觀戰的白無咎那個混蛋也並未看到人影，不知是不是下地獄陪雲有瑜去了。
他依靠在斷壁殘垣上，聽見眾人哀嚎，既是激動又是痛苦。
此地魔氣太重，反而讓辜無眠懷念起了那個靈秀的人。
這下，她恐怕不得不入魔了。
只有入魔才是正途。
有人道：“劍鬼尊者，以後是不是沒有受控制的人了，我們的命運永遠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
辜無眠懶散回覆道：“對啊，以後你的命運屬於你自己。”
他們這一幫人中，宋長安的特殊性僅次於他。
辜無眠原本是天道按照大能培養的，也就是書中龍傲天的配置。
誰料他早早入了魔。
天道只得轉而培養其他人，例如宋溫涼、魏蟬衣等人。
而宋長安，據說是天道預料到她會為魔道助力，所以才先下手為強。
辜無眠假做筆友，給宋溫涼發著這些消息。
那靈簡後來也被他修好了，只是二人這段時間不過也只見了一面罷了。
他發完消息不由得補充了一句話。
早起的蟲子：〔想你了。〕
愛吃的鳥兒：〔？〕
意識到自己用的是筆友的靈簡號時，辜無眠不由得為自己嘆了口氣。
真的特別想她了。
他彎彎眼睛，擡眸看到眼前廢墟，又拉平了唇角。
魏蟬衣瘋瘋癲癲離開，說是方修魂魄還在方修骨上。
這也就說明了，原來的天道因私心，確實壞到不能再壞了。
眾人又是一陣勝利的歡呼。
唯有宋長安看著那沒有意志了的半殘天道，沒有問出她的答案。
她到底因何而重生呢？
宋長安身上魔氣比辜無眠還重。
她站在原地，身上素衣已然變為血紅色，面容越發清麗，像血地裏開出來的花。
一息，兩息，風雲變幻。
殺氣朝辜無眠迎面而來。
辜無眠諷笑一聲，並無意外直接提劍迎上。
他對她的殺意，她對他的殺意，彼此都有所察覺。
劍光交錯，她眉眼鋒利。
宋長安道：“我必殺謝倦——這句話幫我帶給宋溫涼。”
辜無眠道：“你算什麽東西，讓勞資給你帶話，你也配？”
嘴賤的下場，就是離場的時候被瘋狗追著咬。
辜無眠著實體驗了一番。
不由得同情了一下監仙閣已故的閣主等人。
他用替身咒術逃離，回頭看了看那滔天魔氣，不由得也皺了下眉。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