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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鬼和小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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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鬼和小師妹

小徑周圍人跡罕至, 蟲鳥也在靈光湛湛的法陣下逼退,謝倦持劍而立尚且看不出什麽狼狽。

縱使被自己兩名徒弟聯手設了陷阱,他也未曾猙獰以對。

宋溫涼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做出抉擇。

在這檔口, 她終於問出了那句話:“師尊,黃夫人真的是死於你之手嗎?”

黃瑩月,那個無辜的凡人。

宋長安夢裏常常出現的女子。

她眼神越冷,盯著謝倦。

許是這段時間太多事情都牽扯到了過去與故人, 所以聽聞宋溫涼問出這樣的問題,謝倦並沒有變了神色, 只是眉宇間出現了點折痕。

他聲音平淡道:“是我。”

宋長安並沒有從中窺探到半點愧疚。

她怒火驟然燃起,法陣收束,旁邊顧無曄下意識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轉頭叫宋溫涼的名字。

宋長安因此停頓一息, 目光落回宋溫涼身上。

這個宋溫涼還並非前世的宋仙尊, 雖跟著辜無眠早經世事,可難免眉宇間還有一絲怯懦。

這怯懦使她的師兄師姐們憶及她的身世,看清她的模樣, 而不是純粹的你死我活的對立面的敵人身份。

兩息,她那張靈秀的臉上逐漸沈靜下去,仿佛終於做好了決策。

宋溫涼開口道:“師尊曾救我性命,使我免予困苦之中。今師尊有難, 我不可不救, 更不可棄他而去。”

謝倦一雙寒霜般的眼睛軟了三分。

前世情景重現,宋長安冷笑一聲, 半句話也沒了, 在顧無曄震驚的眼神中驟然將法陣啟動。

不過,出乎顧無曄的意料, 那升起的法陣並沒有以摧枯拉朽的姿態,將陣中二人絞殺。

謝倦武力深厚,一時間並沒有受到傷害。

而宋溫涼的修為不知怎麽,竟也拔節般提高,更兼職陣法、咒術皆精妙許多。

“落雨訣!”顧無曄驚道。

沒想到落雨宗的謠傳竟然是真的。

小師妹她……

當真承了葉落雨的道。

宋長安心中知道,宋溫涼此刻倒向謝倦,縱有陣法,兩方人不過也將將打作平手罷了。索性她此刻也只是想要宋溫涼的一個態度罷了。

她盯著站在謝倦面前的人一字一句道:“宋溫涼你此刻選擇師尊,究竟是你自己的本意還是天道的本意,你分的清嗎?”

宋溫涼咬牙支撐著自己搭起的法陣道:“那麽師姐,你如今要致師尊與死地究竟是你自己的本意,還是說是被魔氣攛掇,怒氣上頭的結果?!”

“關於黃夫人的事,縱師尊一時受天道所惑,可罪不至死。師尊教我們術法、傳我們劍道,而我們卻要用此來害師尊性命嗎?!”

這是何道理呢?

這是何道理。

宋溫涼心中悲怒,她憤慨於師兄師姐下手狠辣,也傷痛於師尊固執行差踏錯。

誰都不認為自己有錯。

他們有自己的路要走,原就是要分個勝負的。

如今要做抉擇的只有她。

宋溫涼亦知曉,無論是師尊還是師兄師姐,他們都已然有了自己的立場。

此刻無關善惡,甚至連恩怨也可放之一旁,她最終要抉擇的是從天道還是從‘新道’。

下山前夕的妄言,終究難以實現。

葉落雨的話在她耳旁響起:“無論天道魔氣,必將將世間所有人分割為兩種陣營,除此之外,獨木難支。屆時,你又當如何……只望君不負初心。”

宋溫涼擡眸看向對面二人。

小徑、竹林,一面是滔天魔氣,一面是靈氣逼人,隱約間成為對峙之意。天道法則加諸在宋溫涼和謝倦所施陣法上,讓宋長安二人開始有些不支。

宋長安冷聲怒喝道:“那依你而言又該如何?!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他謝倦殺我父母,難道還要我與他卑躬屈膝做師徒不成?!”

“宋溫涼!你素來敬愛謝倦至極,今不過內心偏袒於他,倒也不必扯什麽仁義天理!這天道若有理,何故世間頻出魔頭!何故善人不得善終,惡人難得惡果!”

宋溫涼道:“師姐,我托你保管的禮物,可還在?”

魔氣猙獰,宋長安頓了頓,唇線繃直,最終還是回答道:“已化土中灰。”

宋長安如願看到對面人立時煞白的面容,她心下恍然,仿佛終於放下了什麽。

今日景色早在她心中鋪設。

那舊日恩情,師門牽絆,從她重生那一日起,就已決定舍棄。

現在終於無法回頭。

宋長安唇邊扯出一縷笑容,其間慘淡稍縱即逝。瞧見謝倦巍然不動的面容又立時化作陰翳。

何故讓自己在陷入前世掙紮之境?何故痛苦悲憤,只換得此人冰冷面容?何故於夜裏惶惶不安,還試圖歸宗?

人不該一錯再錯。

早做無情人,免得藕斷絲連之痛。

宋長安不禁想起,自己當年入魔,尋到謝倦一問究竟。然而她敬愛的師尊,從來清冷如月、性情孤高的師尊,執劍將她踢入清明洞。

師兄、師弟、師妹,縱亦曾把酒言歡,又如何能設身處地、感同身受?

她曾不解,曾怨恨,最終釋然。

方知,世間於她本無公道,何必自擾。

宋長安盯著謝倦對宋溫涼道:“你今見他勢弱,我欲殺他。卻不知我無力時,他亦不會放過我。”

言語間是少見的溫和。

宋溫涼抿了抿唇角,在淩厲法光中仍不由得看向一旁師尊,只一息及時回眸,腦袋亂哄哄,無法判斷他神情。

若她雖謝倦一道而來,便知除卻遇到她時的怔然,其神色從始到終不曾有一絲動搖。

殺意是真。

謝倦的聲音從她左側傳來,冷且孤直,道:“你父母為魔氣所惑,欲引你入魔。天道早有此預言,你既入魔,必亂天下,需……殺之。”

他尚且後悔——疑她入魔,未能動手,故有今日天道大亂,百姓流離之苦。

宋長安聞言冷笑出聲。

魔氣越甚,宋溫涼心下發寒,一時遲鈍,險讓法陣所縛。

她驅動體內僅有的靈氣,方穩住身形。

宋溫涼道:“天道雖有瑕,但魔道之毒,猶甚。”

她面露猶豫。

這話說服不了三師兄和二師姐。

果不其然,顧無曄道:“師妹,若不趁此機會推翻天道,難道還要受它掌控不成?”

見宋溫涼不言,他面色覆雜,看向謝倦道:“師尊,你是人間大能,如何看眾人困於天道難逃。”

此話一出,謝倦始怒,冷峻面容變化,眉豎起道:“豎子小兒,只道自己困於天道不解。若無天道,禮教崩壞、人無德行、靈氣動亂、草木雕零,到那時,叫蕓蕓眾生何去?!”

“人不識禮,任由心中惡念橫行,說什麽討伐天道,實為一己私欲!”

顧無曄得此一喝,面露惶惶。

宋長安道:“師尊,你這樣的人都可窺飛升之道,叫我等‘惡人’如何肯安心。”

她不欲跟謝倦多話,前世今生,到此,她已對謝倦無任何期待與盼望,只欲以他之死,震懾眾宗門匹夫,開啟魔道之途。

遂道:“宋溫涼,辜無眠於你有恩,其入魔已深,怎肯重受天道所縛。你今站在謝倦身前,莫不是……要棄他而去?”

話落,有風過,樹林草低,瀟瀟聲起,帶來一陣花香草香,有些熟悉。

宋溫涼側眸,看到持劍立於林中的人,身形削瘦,如樹木花枝,脊背有力,全由筋骨構造。

是辜無眠。

他在林下暗影,魔氣湧動間,靈光飄忽,使宋溫涼難以看清他的面容。只見得他衣角被風吹動,人孤涼。

宋溫涼道心動,又咬牙將伺機竄入她體內的魔氣驅逐。

謝倦見狀,右手持劍,左手撚訣,給她周身又護了一層法陣,讓其困境稍緩,自己額頭卻有虛汗流出。

魏蟬衣引辜無眠至此,見得戲臺已搭,人亦已全部就位。心下稍緩,面上卻顰眉,粉墨登場。

“宋小友,你怎會在此處?”

開場白還未有下落,辜無眠從暗處走出,面上並無遺怒,反嗤笑一聲,道:“不是你們引她來此的嗎?”

說罷,一劍斬去,將魏蟬衣連退數十步,直接斬斷層疊陣法一角。

魏蟬衣捂著傷痕暗罵。

這人實在好歹不吃,怪倒宋長安並不對他看好。

宋溫涼那邊情勢越緩。

宋長安卻神情淡淡,仿佛一切仍在她掌控之中。

辜無眠的入局雖亂了陣法,然而卻使魔氣越盛。入魔之人的一舉一動都可亂天道,更遑論入魔已久的辜無眠。托他洪福,如今才有如此多的‘覺醒’之人。

今日謝倦必死,宋長安胸有成竹。

依辜無眠對宋溫涼心意,豈有見她選謝倦而棄他之理?

宋溫涼越護謝倦,謝倦危機愈重。

辜無眠持劍入陣,來到宋溫涼身邊,魏蟬衣顰起彎眉。

鬼氣突入,在魔氣與靈氣間強勢破開裂口。

他眸光比星辰亮,帶著宋溫涼所難以抗拒的愛意,一如初見時那般,朝她伸出手。他總在向她伸出手,等待她的到來。

從惴惴不安,到如今胸有成竹。

可這次,他沒等到。

反見她回首握住了他人手腕。

“阿涼。”辜無眠眸光變深,聲音也壓低了些。

宋溫涼那邊卻已被鋪面而來的魔氣侵擾,以至於不得不往後退去。

此刻,辜無眠於她眼中失去蹤影,反倒是巍巍魔氣讓她不得不打起精神來對抗。

若前行,必入魔。

入魔之人易被喜怒哀樂牽擾,並非正途。

至少不是宋溫涼和葉落雨所尋之道。

可辜無眠卻對她的後退感到如墜落般的失控。

於他而言,何懼入魔?

除非,二人相遇本就是天道所控,她對他的愛意也不過是虛情假意,以至於天道畏懼她脫離掌控。

繁蕪鎮中、鬼木林下她所言所語果是騙他嗎?說好來日朝夕一同度過,說好為他鎮痛安神也是假嗎?所以鐘情丹才會沒有發生作用?

辜無眠眼中起了紅色血絲,神思不定。

他鉆了牛角尖,手中的本命劍驟然泛起難以忽視的冰涼之感,這感覺直入他肺腑、脊梁,讓他呼吸都帶著無法忽視的疼。

辜無眠望著臉色蒼白的人,她站在她那該死的師尊身旁,二人皆是一脈相傳的清正,這樣般配,這樣……礙眼。

不該。

實是不該。

她難道看不到他顫抖的手,看不到他望向她時的笑?

不是說……喜歡看他笑嗎?

“阿涼,過來,我們走。”辜無眠再度入陣,將聲音壓的極低,以掩飾自己內心的慌亂與惡意。

宋溫涼正在抵抗魔氣與陣法,實在沒辦法去回應他,記憶顛覆,她咬了咬舌尖,卻感受不到疼痛與清醒。

辜無眠見她不動,心愈沈。

他額前發絲往後飄動,顯得那雙眸子越發驚心。發間是她親手挽上的木簪,是同山間村落的李二哥學了雕刻,所雕成的第一個簪子。

那時她彎著秋水般的眼,親昵地蹭到他眼前,膩著嗓子,勾著尾調,說——想討一個吻。

讓人沒辦法拒絕,只好應下。

她學起人間事,總如此地迅速。

“宋溫涼,再不過來我要生氣了。”他拿出她常說的話來壓她,慌亂終於難掩。

許是一開始就是錯的。

他從遠方來,本也沒想同這世間所有迷惘的人一樣,討一個結局。

是她誤他入人間,學著付出與喜愛,學著牽心與掛肚。她鬢間發髻是他親手梳就,她唇上胭脂是他親自點染,她的法衣,她的劍訣……她於世間行走的規則都是由他告知。

怎可負他?

怎可負他。

辜無眠脊間疼痛更甚,一張俊俏的臉慘白、徹底入冬,周身殺氣騰騰,朝宋溫涼抓去。

謝倦手下法陣成型,霎時將宋溫涼往自己身後帶去,靈光滔滔,將辜無眠心火燃旺。

“你找死!”

劍光與法陣交錯。

於謝倦而言,顯然法陣更遂他心意。

你來我往間,縱有宋溫涼助陣,謝倦仍連連敗退,他蹙起眉宇。

不想這劍鬼譎怪遠盛傳聞。

辜無眠已然怒急,趁機給了謝倦一劍,就抓住了宋溫涼的手,將她向自己拖拽而來。

宋溫涼撞到了他的胸前,撞得鼻子有些疼。並未反抗,心裏知曉他定然生氣了,但仍有恃無恐。

“別!救我師尊!”她對辜無眠開口道,說完,因離他太近被魔氣入體,臉色越白,頓了頓仰了仰頭。

辜無眠不知,見她又要往後退,抓緊她的手,咬牙怒道:“再退,勞資現在就讓他見閻王!”

宋溫涼見他面色格外難看,怔住,遂咽下口中血,抓緊他的衣襟,不願在此檔口讓二人關系變得針鋒相對。

辜無眠心下殺意半點沒落,但遲疑片刻,仍伸手朝困住謝倦的陣法砍去。

——他總不好拒絕她的。

邊砍邊傷心欲絕,總覺得自己頭頂好像泛著什麽綠油油的光,偏此刻還摘不得。

此時布置陣法的眾人已經出現,於周圍同宋長安等人一起壓陣,個個都是已入魔之人。

魏蟬衣喝道:“辜無眠!帶著她走,莫要管謝倦之事!否則,莫怪我等無情!”

不知是誰先吼了一句血債血償。

一時間這聲音震耳欲聾,頗有□□之風。

宋長安卻突然道:“辜無眠,你再不放開她,她要入魔了!”

辜無眠先是轉頭朝這一幫人吼了句‘閉嘴,吵死了’。

聞言垂頭看去,果見宋溫涼有入魔之兆。

今日不救謝倦,他必死無疑。

辜無眠心下權衡著利弊。

劍光也逐漸暗淡。

宋溫涼在懷,他已經想要離開了。

同這一幫瘋子糾纏,怕懷中人也難保清明,定要被他們算計地入魔不成。

但她素來是抗拒入魔的。

宋溫涼入魔和謝倦身死,這根本就不是一個選擇題。

辜無眠詳作不支,朝後退去。

謝倦自然看出他何意,但亦知此刻不該點破,以叫自己小徒弟也陷落此地,遂閉緊唇,只為小徒弟的未來擔憂一瞬。

這劍鬼顯然並非什麽正義之輩,說其是惡徒猶不夠準確。

宋溫涼見辜無眠後退,而自己師尊在陣法下相形見絀,頓時心下慌亂至極。

她無力判斷辜無眠是否佯裝,只判斷出此刻謝倦雖在蓄力,可面對眾人和大型法陣仍十分危急。

一邊是師尊垂危,一邊是魔氣滔天。

宋溫涼即刻做出了抉擇。

辜無眠沒料到——這於她而言,也並非是一個選擇題。

當天道法則再度強勢降臨,宋溫涼重入陣法時,除卻宋長安,所有人都出現了愕然的神情。

辜無眠立在原地,邊緣的靈氣泛著靈光,於他眼旁拉出血氣,朝後墜去,更添死氣。

他無知無覺,幾乎瞠目以對,看到宋溫涼以自己瘦弱的肩膀挨了那本該襲向謝倦的咒術。

宋長安見狀,當即執劍入陣劈向二人。

劍被架住,她反被辜無眠踹了出去。

“攔住他二人!”宋長安顧不得怒罵辜無眠,嘶聲道。

宋溫涼已投天道。

她竟又同謝倦站到了一起。

可一劍未得,謝倦已然破陣而出,帶著宋溫涼遠去。

偏這劍鬼,不知道到底那根神經搭錯了,不去殺同他搶人的謝倦,不去阻拋棄他離開的宋溫涼,反倒回身攔住了蘭安鎮的一幹人等。

宋溫涼於謝倦懷裏嘔出一口血來,艱難擡眸看去,只看到了辜無眠的背影。

林木蕭瑟,魔氣濃重,卻留之醒一人斷後。

宋溫涼闔目時,憂慮難安。



夏末,風涼,葉深深。

距離監仙閣等人招募修士討伐蘭安鎮已過一月有餘。

蘭安鎮眾人在劍鬼、魏蟬衣、宋長安等人的帶領下大獲全勝。自此,人間魔氣愈甚,人間入魔之人全部奔往蘭安鎮,朝聞派修士失格,天道厭棄,其地界靈氣越發稀薄。

長此以往,朝聞地界入魔之人越發之多,不可計其數。

隨著顧家帶頭投奔眾魔,人間對於三弦女的捕殺亦陷入瘋狂。

在魔頭心中,三弦女是神女,命有三弦之人,是命定的覺醒者。

可於正道眼中——

“今日我下山見得一人鬼鬼祟祟,上前盤問,果真是三弦之人。好在趕在他投靠魔頭之前結果了他。”

“可曾把屍首處理了?”

“早就交由監仙閣了。”

一群人正說著,有人拉開凳子起身離去了。

眾人話停了停,一個小弟子叫了聲師姐,拿起桌上的東西,跑上前遞給她,道:“您忘了拿法器。”

被喊住的少女側眸,道了句謝,離開了。

小弟子懵懵看著其遠去的背影,半晌沒回過神。

好靈秀的師姐。

有人戳了戳他道:“此人是內門謝仙尊門下的宋小師姐,她離開山門有一段時間,你才來,不知她也正常。”

小弟子回神道:“莫非是宋溫涼師姐?”

“你知道啊。”

小弟子坐回去,神情有些激動,道:“如何不知?原來是她。現如今少有不知的吧!”

“哦?你說來聽聽。”

小弟子張口欲言,卻又閉了嘴,冥思苦想,最終道:“她入道不滿一年,卻承落雨宗葉祖師道統,如今修為已可做峰主!實在奇材!”

也難怪他糾結許久。

宋溫涼的名聲並非是很好的。

炸宗下山、叛逃人間、曾同劍鬼來往甚密、與魔頭宋長安有所齷齪……

這些話一一數來,只有傳奇的修為可堪拿出來誇讚一番。

有人道:“我聽聞這位宋小師姐道心穩固、持身正大,所以天道才格外愛憐於她,降下福祉。她與劍鬼等人一刀兩斷,豈不是正是應了此言?”

然而有人卻壓低了眉宇,神色覆雜,有些不敢高聲語,只避諱莫深地道:“非也,我聽聞是失去了下山時的記憶,才……如此。那劍鬼曾來尋她,被掌門等人打出宗門,險些生擒,亦不見她出來說句話。”

這席間有同道中人,接話道:“哎,不是這樣的。”

“那日我恰於山門值守,這宋小師姐出來過。只是還不如不出。她不出劍鬼尚且還有三分理智,然而一露面只說一句並不認識他,便險些讓劍鬼瘋魔。”

憶及那時場景,縱這弟子心在正道,亦不免心神有些被震懾。

但不便為魔頭說話,道:“這魔頭癡心錯付,也是可憐,誰讓宋小師姐同謝仙尊是一脈相承的清正呢。”

談著談著,這話又拐去了監仙閣。

監仙閣的副閣主刀觀死了,這本也不是什麽大事,修士天人五衰亦是常有。

可這刀觀死相離奇,死之前還道了句‘來世定不為天道所惑’。

此事不知真假,傳的沸沸揚揚。

震撼了不少修士的道心,直將入魔的人數又翻了一倍,蘭安鎮群魔勢頭更甚。

席間談著天南海北。

離席而去的人自有事情煩憂。

清正的宋小師姐宋溫涼,此刻正拿著手中的靈簡擺弄。

光下草木生機勃勃,窗臺一處該擺放東西的地方空著,有些許飛灰,圈出了一個花盆痕跡。

宋溫涼嘆了口氣。

這靈簡摔壞了,修起來不想如此麻煩。眾人皆勸她換一個靈簡,師尊、師兄亦送來許多法器,可她不知道怎麽的,總放不下這靈簡。

她依稀記得,這靈簡是她撿的,撿來做什麽,卻是一概忘了。

一年多前的記憶,她全然不記得了。

也並非是一點不記得,若要回憶,隱約間還是有些記憶的,但涉及一些魔頭,便很艱難了。

想到那魔頭,宋溫涼不自覺捏緊了手中靈簡,往向窗外,有些出神。

她記得那裏,原該有一盆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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