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鬼和小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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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鬼和小師妹
鄉間小巷, 宅內女子的哀嚎仍在耳邊，此處卻落下了落葉，顯得空寂異常。
見宋溫涼面上神情仍然警惕, 明顯是心懷芥蒂，故而刀觀側頭聽了聽宅內聲音，淡定解釋道：“那女子夫君非我監仙閣逼迫而死，是她自己逼死的。”
此話無端, 宋溫涼一雙細細靈巧的眉顰起，反駁道：“她好好的為什麽要害死自己夫君？”
分明是他強詞奪理, 她倒要看看他如何解釋。
刀觀道：“那女子夫君按照我們的要求，很快就要走回正道。誰料女子不依，逼迫他潛逃，其夫君出門正遇賭坊中惡人, 故而身死。”
宋溫涼攥了攥拳頭, 咬唇怒道：“正道？！何為正道，難道嗜好賭錢就是正道嗎？你們監仙閣的道，未免比邪道還偏！”
刀觀並未因此生氣, 平聲道：“我監仙閣道，是天道，天道輪回，恩怨有償, 乃是正道。這男子前世原欠了他人錢財, 今世雖然有錢，但必得如數歸還, 因此命裏才能無災。”
“但因魔氣, 他命數全亂，才有此一劫。”
宋溫涼覺他說的有理, 可又著實無理，一時不知該如何辯白。
刀觀又道：“天道也並非不允許任何改變，只是任何改變都得遵循因果天理。如今你們助魔氣蔓延，亂天道因果，致使天道缺失愈多，不久，世間將亂。父不父、子不子、師不師、徒不徒……惡人無惡果，善人無善終也。”
宋溫涼聽完，心愈亂。
她所擔心，正因此。
如今被刀觀挑明，過往記憶紛至沓來。
師尊的教誨又在她耳邊浮現。
“既如此，你又為何要助我們？”宋溫涼問道。
刀觀神情淡漠，那張普通的臉上風霜不侵，只在眼尾洩露出一點不甘於命的猙獰，他腰間的長劍通體深黑，未有劍鞘，同大多數寶貝自己劍的劍修格外不一樣。
“或許，我也有一個未能放下的東西橫在心頭，想搞清楚，那究竟是我自己的選擇，還是是天道幫我做的抉擇。”
刀觀本名葉觀，從前是名山間散修，後棄刀學劍，入了監仙閣，如今已有小百年。
宋溫涼看著他周身圍過來的魔氣，驚道：“你快要入魔了！”
刀觀頓了頓，合斂雙目，靈力激蕩，魔氣漸消，他重新睜眼，又恢覆無波無瀾的模樣了，道：“無妨。”
因為辜無眠手中存有寧遠遺物的匣子是他幫忙打開的，所以宋溫涼雖然心中警惕忐忑不安，但還是引他回了他們的小院。
路上，刀觀撇了一眼宋溫涼，道：“你不該接葉落雨的傳承的。我看過你在天道中原本應走的道路——‘親友不棄，所行雖路遠，但終成功’。”
宋溫涼本不欲再跟他搭話，但聞言只好道：“可事實跟你說的並不一樣。”
刀觀腳步一停，又再度往前邁去，道：“你是為此下山？天道偏愛於你，你當回宗門，斬邪佞，則一切可解。”
宋溫涼很快明晰他的話，大抵是師姐的重生改變了這一切，但邪佞……她反問道：“邪佞？誰是邪佞？何為邪佞？”
盡管師姐重生後做事偏執，可面前人這樣稱呼她，這讓宋溫涼覺得生氣。
僅僅因為入魔便要被稱作邪佞嗎？
雖前世之事迷霧重重，可至少她現在還有機會去阻止事情的發生。
師姐還沒有叛離師門、亂殺無辜。
刀觀神色自若，不覺她是明知故問，他不知道‘重生’‘彈幕’之事，故而只當宋溫涼對魔氣亦知之甚少。
他開口指點道：“你心中應有數。”
“背叛天道者，不服因果者，害你至如今流離失所者。”
宋溫涼眉毛再度緊緊地顰起，原本平和的唇也抿起往下，她與刀觀拉遠了點距離，想說什麽，然而下一秒卻又忘了。
刀觀見她此刻模樣道：“天道開始修正你的作為了。你既未入魔，天道時刻能觀察你的一舉一動，只是現在入魔之人太多，世間命線全亂，故而它沒空追究你的去往罷了。辜無眠已入魔多年，是天道的眼中釘肉中刺，你與他待在一起遲早會引來如我這樣受命於天道的修士的追殺。”
一個兩個辜無眠尚且不放在眼中，可螞蟻能咬死大象，多了之後他又該如何呢？
隨著刀觀的言語，宋溫涼腦袋中逐漸浮現前世的幻境。
那落入泥淖的墜子、那垂下去的手指。
她急劇喘息一下，落雨訣忽然自發而動，帶來一絲清明。
“副閣主，你此刻的話是出於本心而勸我，還是出於天道的影響而勸我呢？我觀閣主，不像是會規勸他人的性格。”
宋溫涼這番話已經很有謝倦的風格了。在不知不覺中，面對一位明顯有所企圖的人，她學會了試探與小心，而不是直言發問。
刀觀唇邊罕見漏出一絲笑，他看了看雖然已經努力成長，但仍如驚弓之雀的人道：“你不必激我，我雖長得兇了些，但偶爾也是會勸誡年輕人的。”
宋溫涼動了動唇，又閉緊了。
二人入了小院，辜無眠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刀觀，立時叫宋溫涼到身邊，問她安好，盯住了刀觀。
刀觀看他二人相處，未再多說，只道：“我是來要你履行承諾的。回溯法陣可研究出來了？”
辜無眠道：“正缺一名靈力深厚之人開陣。”
要回溯寧遠遺物上的過去片段是件非常麻煩的事，這於天道本心違背，所以刀觀幾次靠近寧遠遺物都險些入魔。
到最後他只得在陣法外圍坐下，捏決輸入靈力。
宋溫涼亦作為陣法的支柱之一，站在陣法一角鎮守。
靈氣交織中，魔氣在外圍虎視眈眈。
陣法啟動，光影交錯。
宋溫涼體內的靈氣迅速被抽空了，她咬牙堅持，又見陣法遲遲不成，眼見三人都要陷入困境，她咬破手指，以血畫符，終於使得陣法開啟。
狂風起，三人面前開始出現寧遠飛升時的事情。
宋溫涼曾經見過監仙閣內寧遠遺像，不過眼前這人周身氣度比遺像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飛升天雷中，寧遠面目被天雷照亮，周身靈氣大動，一身淡色衣襟飄飄。
宋溫涼定神看去，卻見得一縷紫黑色氣息於天雷周圍凝饒。
是魔氣。
寧遠飛升時有魔氣窺視。
隨著他斬去凡心、淬煉了法身，天雷中逐漸出現接引的光芒。此刻寧遠面上卻並無放松之態，反而越發嚴肅——最重要的一道天雷來了。
過了最後這一道天雷，他便能徹底飛升成仙。
然而面對醞釀的天雷，寧遠並沒有下定決心，反而面上顯露了顯而易見的猶豫。
滾滾天雷之中，馬上要飛升於真仙時，寧遠反倒放棄了，天雷悶轟，湧動著要為他褪去凡骨。
寧遠卻往後退去，踏入了魔氣中。
他頓了頓，似是沒有料到，又擰眉擡頭揮散了魔氣，神色慌張，有些發怔，腳步淩亂地往人間走去。
場景變換，是已經回到人間的寧遠在囑托下一任監仙閣主。
寧遠發梢還有天雷留下的焦褐色痕跡，他尋回監仙閣不知是當真放心不下，還是無處可去的下意識行為。
依宋溫涼看，很像後一種。
這使得她不由得心驚起來。
這樣一位仙尊，修為已經臻於化境，也會有如此軟弱的一面嗎？
“本尊走後你一定要遵循天道，為凡人申冤。仙門百家，素來只以自己為主，任由黎民百姓困於囹圄。吾自百年前由天門山悟道，建立監仙閣，授天道，得天運庇護至今，越發深感百姓之艱難……”
宋溫涼和對面的人一起聽著寧遠囑托，手不自覺板正放在了自己身側，垂首而立，做學生樣子。
這是一位真正的大宗師、眾人喜愛的仙尊。縱觀寧遠平生所尋之路，無一不是利民之路——監仙閣凡人間事必接、按時分派靈符給各地小村中、與各地世家宗門抗衡……
宋溫涼亦很佩服這位仙者。
寧遠是個中年人的相貌。
這並非是其天人五衰將至，更多是因他並非從幼修仙，乃是人生半途時，念凡人生存之艱，受天道所感悟道，是一位真正為眾多凡人發聲之人。
葉祖師等人建立的宗門將修真界一並世家把持靈力、修仙者的局面沖破，而寧遠所創監仙閣更加制衡了各宗門和世家的關系，至如今，才使修真界之事免予重蹈覆轍。
可此刻，寧遠面上表情並非得證大道的堅定，更多地透漏出了惶恐。
眼前人聽他說完，久久無言，立誓保證自己絕不會辜負其道。擡眸，卻見寧遠立於窗邊，仰頭看向還在等他的天雷。
魔氣又凝饒過來，似乎要趁此良機將這位大賢引入魔道。
身旁弟子不解問道：“閣主如何不繼續飛升，以證人間大道？”
寧遠此次飛升不光是為了自己，更多的是為後來之人開路。時人修行從來只為自己安逸，少有以造福凡人為修行的。今他不到百年飛升，這才能為監仙閣證明其存在的道理和好處。
可……這真的是對的路嗎？
宋溫涼見到寧遠緊攥的手指。
他是預感到了什麽嗎？就好像當初的葉祖師一樣。
寧遠在原地站了許久，神色難辨，腰間僅掛的半截玉佩於悶沈天光下越發顯得溫潤，一如他這個人一般。
最後，思量甚久，寧遠甩袖重新禦劍，準備再度飛升。
此時此刻他道心亂，但卻也無路可退。
他那張中年人削瘦的面龐上越發仙氣繚繞，整個人骨清神秀，一雙沈靜的眼將周身怔然跟慌亂全部壓下，帶著點不破不立的決心。
風獵獵，其袍袖飛揚。
這第二次飛升最為關鍵，可以解答為何飛身後的寧遠遺物竟然會出現在除魔窟。
宋溫涼及同在觀看的辜無眠等二人凝神聚氣，盯緊了寧遠的身影。
很快雷聲如約而至，將寧遠身影淹沒。
辜無眠眸色漸深。
比起宋溫涼跟刀觀，他對於魔氣更為親近與敏感，所以他看到的跟他們看到的有所不同。
不僅僅是靈氣周圍，那降下的飛升靈光中亦有魔氣的存在，它們一直待在寧遠周身，以至於寧遠頻頻回頭望向他們。
辜無眠知道，若寧遠此時踏進魔道，那可能他便無法作為仙人飛升了。
在飛升的時候，寧遠雖猶豫，可還是沒有選擇那縈繞在他周身的魔氣。
他往上飛升，眾人的視角也隨之往上。直到到達不可窺探的地界，他們處於一片蒼茫之中，再有意識時，急劇地往下墜——到了除魔窟。
“阿涼！醒醒！你醒醒！”
宋溫涼耳邊出現熟悉的聲音，她從往日幻影中掙紮醒來，一睜眼看到了一臉焦急的辜無眠。
原來辜無眠與刀觀早已經退出陣法，唯有她遲遲未能清醒。
這可差點把辜無眠嚇毀了，一度以為刀觀做了什麽手腳，盡管刀觀完全比不得他修為高。
兩個人險些就要刀劍相向。
宋溫涼還沒來的急說話，頓時被辜無眠後怕地抱住了，她仰著頭，跟一旁站著皺眉看著這邊的刀觀對上了眼。
她眨了眨眼，不覺得窘迫，伸出手拍了拍辜無眠的脊背，像是在輕輕地給遠離狼群後又撿到小狼一起生活的神經質的同伴順毛。
刀觀覺得這二人實在有些不靠譜、不理智，甚至有些紮眼了。
他以前見過辜無眠一面，完全不是這樣患得患失的家夥，他是連自己的性命也不放在心上的，誰料如今竟如此軟弱起來。
倒也不能說軟弱，畢竟在宋溫涼沒醒來之前，他身上的殺氣險些讓刀觀直接入魔。
只是刀觀討厭這樣有明顯軟肋的家夥們，尤其是在他還拿捏不了這軟肋的情況下。
宋溫涼看起來天真爛漫，可做出的事情總出人意料，也一點不聽他的建議，既不愛面子也不愛權錢。如今又有辜無眠這個瘋子做她的後背，實在讓人頭疼，不知他二人到底會給他帶來災禍還是意想不到的動亂。
眼見辜無眠抱夠了又一句一句詢問她有沒有事，刀觀終於忍不住出口，提醒一下他二人，他還在這裏呢。
“你在陣法中看到了什麽？”
他聲音平淡且涼，但沒能打破辜無眠焦急的節奏。
辜無眠摸摸宋溫涼的耳朵，牽牽宋溫涼的手，道：“當真沒事？是不是天道……你可有忘了什麽東西？”
自從宋溫涼同他說了葉落雨二人的事跡後，辜無眠的憂慮就深深地刻入了自己心裏、肺腑，如今慌了神，平日裏的偽裝也就沒有了，盯著宋溫涼問起來。
宋溫涼連忙道：“沒有！我沒事，我——”
她擰緊了眉毛。
刀觀語氣中不由得帶了點嚴厲道：“你放開她，讓她說！”
辜無眠回神，看到宋溫涼擔憂地看著自己的目光，不由得頓了頓，稍微松了松手，讓她得以恢覆自由。
宋溫涼再度張了張唇，然而什麽也說不出。
或者她說出了，但刀觀二人卻沒辦法理解。
刀觀顯得很焦躁。
在他與辜無眠離開法陣的時候，她到底多看到了什麽？
直覺告訴刀觀，這很重要。
他驅動了自己的法器，試圖護在眾人周圍，以抵抗天道，然而徒勞無功。
宋溫涼心驚膽顫地看著刀觀逐漸偏執與布滿血絲的臉。
辜無眠有些嫌棄地扯著宋溫涼離遠了，道：“你若是想入魔就快點入，搞得跟要變異一樣做什麽？”
這不著四六的話一出沖破了些壓抑的氛圍。
刀觀氣沈丹田，劍在自己手臂上劃過，血流如註，將魔氣再度壓下去，他的面色也恢覆正常。
看著地上的血，宋溫涼忍不住上前一步，辜無眠拉住她，心裏越發看刀觀不順眼。
他們嘗試了一些辦法，但卻始終沒辦法搞清楚宋溫涼到底要說什麽。
最終宋溫涼只好簡單道：“我們得去除魔窟。”
她在最後看到的事情，如果說出來，不說凡間，整個修真界都要毀了。
刀觀沈默良久，起身離開了，沒說要不要同他們一起去除魔窟，只道：“朝聞派的魏蟬衣最近在召集入魔之人，或許監仙閣會跟他們有一戰。”
宋溫涼道：“你仍要站在監仙閣那邊嗎？”她聽聞刀觀身世，又見他如今此情景，便知刀觀棄刀從劍恐怕也不是他本心。
刀觀道：“我始終站在人間這一邊。”
縱他厭劍喜刀，被天道蒙蔽，可他一片丹心仍向人間，不曾改悔。
宋溫涼抿了抿唇，與辜無眠目送他遠去。
此刻辜無眠再問宋溫涼她後來看到了什麽，她便能很快的說出口了。大抵因為辜無眠是徹徹底底的入魔之人。
宋溫涼回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一幕，不由得白了面色，道：“寧遠前輩……飛升後，去了除魔窟。除魔窟中，有天道。”
辜無眠頓時面色變得嚴肅而難看起來。
除魔窟乃是封印魔氣的地方，寧遠飛升後如何會去到那裏，而且除魔窟中有天道又是何意？
種種消息都說明飛升一事的確是騙局。
他正要說什麽，忽見宋溫涼面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連忙上前扶住她。
宋溫涼一擡頭便看到辜無眠有些呆滯的表情。
她道心動搖，所以魔氣在趁機引她入道。
“你怎麽這樣看著我？”宋溫涼略有些委屈地道。
辜無眠這次沒急，打量她一下平移開了眼睛，小聲道：“你的眼睛變紫了。”
宋溫涼眨眨眼，要起身照鏡子。
走到一半回身踢了跟在她身後憋笑的辜無眠一腳。
辜無眠笑出了聲。
宋溫涼更委屈了，舉起拳頭要錘他，氣道：“我都要入魔了你不幫我！你還笑！”
辜無眠便嚴肅了臉道：“我教你如何壓制魔氣。”
壓制魔氣那是入魔之人才要學的東西。
宋溫涼擰眉道：“我不要。我不能入魔。”
辜無眠眼中殘餘的笑意散去了，只沈默地看她靜坐穩固道心。
宋溫涼睜眼時，辜無眠正蹲在她面前看著她。一見她睜眼，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動作輕輕柔柔，像撫摸一個碎陶瓷瓶。
辜無眠道：“可還疼？”
問的是她魔氣入體造成的影響。
宋溫涼搖了搖頭道：“不疼了。”
關於要去除魔窟一事需要再三斟酌，除魔窟外圍有各位前輩們的封印，易進難出。而辜無眠原本也只是想證明飛升的確是假的，這個世界的天道不是什麽好東西，現在差不多已經算是證明完畢了。
雖然還是不知魔氣的來由，但遠離天道必然是正確的。
至於再進除魔窟探險，卻屬於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似魏蟬衣等人推翻天道的心想必是很強烈的，大抵聽說這個消息的確會去除魔窟，可辜無眠卻本身也沒有這個想法，只是如今宋溫涼遲遲不願意入魔，讓他覺得憂心。並非憂心她可能會傷害他，而是憂心她有一天會被天道帶走。
夜裏辜無眠常常驚醒，然後低頭查看她還在不在。
而宋溫涼越發靜默起來。
因為她知道辜無眠的擔憂是真的。
她的記憶在逐漸模糊。
但宋溫涼不敢說。
倘若說出口，她知道辜無眠一定會讓她入魔，但她不願入魔，或者說不願意這樣糊裏糊塗的入魔。
入魔能夠擺脫天道，這何嘗不是魔氣告訴眾人的呢？
在二人打算離開小山村的那天，宋溫涼拿出被自己封印的靈簡給筆友發了消息。
她發現，這期間筆友都沒有給她帶來任何消息，就好像和她一樣迫不得已隱藏了一般。
愛吃的鳥兒：〔我現在遇到了些麻煩。〕
正在墻外聯系五指的辜無眠看到消息一怔。
早起的蟲子：〔什麽麻煩？〕
宋溫涼對於筆友這快速的恢覆速度感到驚奇，但驚奇過後她摸了摸自己手上的串鏈道：〔你既然知道飛升有問題，想必也知道天道有問題吧。〕
早起的蟲子：〔嗯哼。〕
辜無眠覺得有些生氣。
他就知道這家夥最近心裏藏著事！虧他哄了好久都沒哄出來，如今她倒巴巴地把這些話告訴一個她沒見過的陌生人！
如果她的筆友不是他，如果她的筆友是個壞蛋呢？！
想到這裏辜無眠捏緊了靈簡。
愛吃的鳥兒：〔我現在好像被天道束縛的很嚴重，或許某一天起床我便會忘了我現在的情郎。〕
正在咬牙的辜無眠見到了這句話不由得將目光停在了‘情郎’兩個字上，捏緊的手松了松。
不知怎麽的忽又想起他二人還未拜天地的事情來了。
墻邊有小草萌芽，光落下，在他耳旁，暗色鎏金的衣紋，讓辜無眠看起來少了一絲輕佻，多了一絲沈穩。
這段時間，他發覺自己又開始多了一些記憶。那些記憶自然不是他的，只是混雜在一起，給了他是原著之人的錯覺。
不過，辜無眠與天道爭鬥已久，入魔也已深，所以這點東西於他來說不痛不癢，很快便能夠明晰自己接下來到底要做什麽。
白無咎不知所蹤，雖他有心去嘲笑他，但情關難渡，連他都陷在這裏了，自也沒臉去嘲諷他。
如今辜無眠不太想管外面哪個宗門又被魏蟬衣挑了，只想跟那個‘不安於室’的小騙子、小綠茶待在這山村，躲到天荒地老。
他其實動了要纏著宋溫涼生小崽子的念頭。修士有子不易，縱她能拋的下他，難道能拋的下他們的孩子嗎？
——這個念頭一出，辜無眠就把自己唾棄了一番。
可他實在太沒底了。
他看的出——她最近在動搖與遲疑。
或許不久，她便會為了她那個師父、師姐離他而去。她說過自己想回宗門的。若是單單這樣倒還好，可葉落雨那個早就該死的混蛋把自己的傳承給了她，小騙子的個性，不是會拋卻責任的人。
葉落雨雖然沒提代價，可她是落雨宗的創始人，落雨宗出事、人間出事，她不可能待下去。
正因此，辜無眠才主動提出——他們二人既然傷都好的差不多了，便出去看一看現在的人世，順道找一下白無咎的下落。
其實哪裏是辜無眠想出去尋人。
分明是宋溫涼天天往劉嫂子那邊跑打聽山下消息，歸家的時間越來越晚了，到了晚上也不黏著他親了，反而早早睡去，丟下他不管了。
提起這事辜無眠就一肚子悶氣。
宋溫涼看了看窗邊的花想了想繼續道：〔你曾經說你來自另一個世界且神通廣大，那麽可不可以請你現在先不要去死。監仙閣和入魔之人的矛盾越來越大，聽說不光是修士，很多入魔的凡人也去加入了魏蟬衣的新宗門。〕
〔我想，等到他們戰鬥完後，一切也都會重新變得安穩起來吧。〕
〔到了那時，你能不能……我是說，如果我忘記了我的情郎，你能不能過來叫醒我？我叫宋溫涼，想必這些時日你也已經猜到了，我的情郎便是劍鬼辜無眠。〕
早起的蟲子：〔不幫，我為什麽要幫你？〕
愛吃的鳥兒：〔幫幫我吧，我以後給你做糖葫蘆好不好？〕
她倒是越來越會拿捏人了。
呵，他都沒吃過她做的糖葫蘆，現在倒是給‘別人’承諾上了。
辜無眠盯著靈簡上的消息一動不動地看著，半晌，回覆道：〔可以。〕
宋溫涼便彎了彎眼睛。
沒等她將靈簡撂下，辜無眠轉頭從墻外走了進來，一把捉住她的手，嚇唬她道：“你是不是又聯系你那筆友了？我早就跟你說了不要太信任別人，如果他是個壞蛋我們不就慘了？”
宋溫涼把靈簡往自己身後藏。
辜無眠作勢伸手要奪，邊奪還邊問她跟那個筆友又說了什麽。
“你這麽愛聯系他是不是喜歡他！說！”
宋溫涼笑的眼睛緊緊瞇起，思考一瞬道：“好像有點。”
辜無眠一哽，觀察她面色繼續去拿她靈簡。
宋溫涼不讓他拿，只得簡要說了說。
“只是我有事拜托他！”
辜無眠道：“你拜托他就肯幫你？你許他什麽好處了？”
“我拜托他就是會幫我呀。”
“……還在騙我！”
宋溫涼笑著往後躲，道：“我錯了！我錯了！之醒！”
“快說許了他什麽好處！”似乎是覺得自己太心急了，辜無眠頓了頓，故意壓低聲音道，“我生氣了！”
“我答應要給他做糖葫蘆——”
話沒說完。
辜無眠便已道：“你給他做不給我做？”
臉上的生氣倒是在此刻添了一分真。
宋溫涼眨巴眼道：“當然要給之醒做。”
她應了下來，辜無眠才不繼續鬧她了。
劉嫂子等人那邊是早就知道他二人又要離開的，理由就是辜無眠要去見一見宋溫涼的家人。劉嫂子從村中婆婆那裏聽說了宋溫涼是一路跟著辜無眠私奔而來，如今也不好阻止，只道：“現在山下亂了，村中人都在想要不要再往山裏挪一挪位置，你們回來若找不到人便再往深處去尋我們。”
宋溫涼顰眉道：“山中多妖精山鬼，你們……還是不要太往裏走吧。”
就算不是山鬼，裏面吃人的動物也有很多，總不安全。
劉嫂子道：“我們曾經也去躲過一段時間，沒什麽事的，別擔心。”
宋溫涼還要說什麽被辜無眠阻止了。
告別劉嫂子後，辜無眠帶她去了山內清了清野獸和妖鬼，然後在村子的舊處施了陣法。正因為此，所以村中人之前去躲避的時候才沒有出事。
二人離開山村後先去借了客舍的廚房，開始琢磨起糖葫蘆怎樣做來。
宋溫涼從前也是會做點心的，但這種紅果就不知道怎麽處理了。筆友那邊又遞過來了消息，要她做無核的和扁的糖葫蘆，說是他家鄉常有的。
糖衣逐漸變涼，裹在紅紅的果子上，使果子變得亮晶晶。
客舍中的老板看到了，道：“姑娘，你這糖衣太稀，掛不上的。”
果然，那些糖衣又落回了鍋中。
宋溫涼懵懵擡頭，臉上有點飛灰。
辜無眠則在她後邊拎著那不完美的糖葫蘆啃了一口，頓時酸的他整張臉皺了皺，到處找水喝。
老板見不得他二人浪費糧食，搖了搖頭上來幫忙重新熬了新的糖衣。
宋溫涼跟辜無眠現下在朝聞派境內，倒也並非他二人神通廣大，能夠同那防不勝防的追蹤手段對上了。
實是因為不過短短月餘，這天下就像滾鍋裏倒進了熱油一般沸了起來。朝聞派的魏蟬衣入魔，以蘭安鎮當據點，自稱正天道，聚集了許多入魔的弟子和凡人，說是天道有瑕、奴役眾生，要推翻天道。
朝聞派首當其沖受到了天道的制裁，原本門派內沖天的靈氣變得逐漸稀少。
魏蟬衣聽聞後幹脆道：“不若師門眾人全隨我入魔。”
她本就半瘋不瘋，如今入了魔之後說出來的話更氣人了。
且不說魔氣也不是誰都能用的，朝聞派堂堂世間第一大正派宗門，豈有帶頭反抗天道之理？他們門派的根本還要不要了？
如今幾大宗門世家中全都有入魔之人，且並不在小數。監仙閣的驅除魔氣的方法害死了不少人，因此入魔之人激烈反抗被送到監仙閣。
雲家、顧家對於魔氣的態度暧昧不清，其中顧家大小姐顧黎更是宣稱——不做戲中人，天道若當真有故意控制他人之嫌疑，她必不會幫監仙閣。
監仙閣雖然公告天下天道是三千正道根源，可並沒有正面回應顧黎的話。
如今，各地動亂，不光人禍，幹旱與洪水也越發頻繁。
正天道倒是有組織地去平息動亂，因此獲得了不少民心。
監仙閣與朝聞派、抱一宗、落雨宗、南山派等門派聯合，準備在不日進攻正天道，以平定天怒。
因此辜無眠同宋溫涼這兩個白搭的家夥的動向，完全被人間魔氣橫行的情況壓住了。他們顧不上他二人了。
老板將掛好糖霜的紅果放到一旁的托盤上，道：“這熬湯不能心急，心急就焦了，也不能太松懈，一松懈就容易錯過好的時機。”
宋溫涼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老板做的糖葫蘆比街上的還要漂亮，但辜無眠卻不太喜歡，仍拿著宋溫涼做的失敗品啃。
進了朝聞地界，辜無眠找到了白無咎留下的記號，啃了一通酸掉牙的糖葫蘆後，辜無眠心情開朗許多，帶著宋溫涼再度出發。
因著宋溫涼聽說自己師尊也來了朝聞派，所以要求順路去見人，問一件事。辜無眠沒理由不同意，只是好不容易高興起來的心又滑了下去，一天要聽三遍宋溫涼說的我愛你。
二人一路向北，到了傳聞中全是魔頭的蘭安鎮。
要進蘭安鎮，只要亮明身上魔氣就可以。
辜無眠一露臉就被放進去了，而宋溫涼則險些被抓住。
蘭安鎮不歡迎天道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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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間小巷, 宅內女子的哀嚎仍在耳邊，此處卻落下了落葉，顯得空寂異常。
見宋溫涼面上神情仍然警惕, 明顯是心懷芥蒂，故而刀觀側頭聽了聽宅內聲音，淡定解釋道：“那女子夫君非我監仙閣逼迫而死，是她自己逼死的。”
此話無端, 宋溫涼一雙細細靈巧的眉顰起，反駁道：“她好好的為什麽要害死自己夫君？”
分明是他強詞奪理, 她倒要看看他如何解釋。
刀觀道：“那女子夫君按照我們的要求，很快就要走回正道。誰料女子不依，逼迫他潛逃，其夫君出門正遇賭坊中惡人, 故而身死。”
宋溫涼攥了攥拳頭, 咬唇怒道：“正道？！何為正道，難道嗜好賭錢就是正道嗎？你們監仙閣的道，未免比邪道還偏！”
刀觀並未因此生氣, 平聲道：“我監仙閣道，是天道，天道輪回，恩怨有償, 乃是正道。這男子前世原欠了他人錢財, 今世雖然有錢，但必得如數歸還, 因此命裏才能無災。”
“但因魔氣, 他命數全亂，才有此一劫。”
宋溫涼覺他說的有理, 可又著實無理，一時不知該如何辯白。
刀觀又道：“天道也並非不允許任何改變，只是任何改變都得遵循因果天理。如今你們助魔氣蔓延，亂天道因果，致使天道缺失愈多，不久，世間將亂。父不父、子不子、師不師、徒不徒……惡人無惡果，善人無善終也。”
宋溫涼聽完，心愈亂。
她所擔心，正因此。
如今被刀觀挑明，過往記憶紛至沓來。
師尊的教誨又在她耳邊浮現。
“既如此，你又為何要助我們？”宋溫涼問道。
刀觀神情淡漠，那張普通的臉上風霜不侵，只在眼尾洩露出一點不甘於命的猙獰，他腰間的長劍通體深黑，未有劍鞘，同大多數寶貝自己劍的劍修格外不一樣。
“或許，我也有一個未能放下的東西橫在心頭，想搞清楚，那究竟是我自己的選擇，還是是天道幫我做的抉擇。”
刀觀本名葉觀，從前是名山間散修，後棄刀學劍，入了監仙閣，如今已有小百年。
宋溫涼看著他周身圍過來的魔氣，驚道：“你快要入魔了！”
刀觀頓了頓，合斂雙目，靈力激蕩，魔氣漸消，他重新睜眼，又恢覆無波無瀾的模樣了，道：“無妨。”
因為辜無眠手中存有寧遠遺物的匣子是他幫忙打開的，所以宋溫涼雖然心中警惕忐忑不安，但還是引他回了他們的小院。
路上，刀觀撇了一眼宋溫涼，道：“你不該接葉落雨的傳承的。我看過你在天道中原本應走的道路——‘親友不棄，所行雖路遠，但終成功’。”
宋溫涼本不欲再跟他搭話，但聞言只好道：“可事實跟你說的並不一樣。”
刀觀腳步一停，又再度往前邁去，道：“你是為此下山？天道偏愛於你，你當回宗門，斬邪佞，則一切可解。”
宋溫涼很快明晰他的話，大抵是師姐的重生改變了這一切，但邪佞……她反問道：“邪佞？誰是邪佞？何為邪佞？”
盡管師姐重生後做事偏執，可面前人這樣稱呼她，這讓宋溫涼覺得生氣。
僅僅因為入魔便要被稱作邪佞嗎？
雖前世之事迷霧重重，可至少她現在還有機會去阻止事情的發生。
師姐還沒有叛離師門、亂殺無辜。
刀觀神色自若，不覺她是明知故問，他不知道‘重生’‘彈幕’之事，故而只當宋溫涼對魔氣亦知之甚少。
他開口指點道：“你心中應有數。”
“背叛天道者，不服因果者，害你至如今流離失所者。”
宋溫涼眉毛再度緊緊地顰起，原本平和的唇也抿起往下，她與刀觀拉遠了點距離，想說什麽，然而下一秒卻又忘了。
刀觀見她此刻模樣道：“天道開始修正你的作為了。你既未入魔，天道時刻能觀察你的一舉一動，只是現在入魔之人太多，世間命線全亂，故而它沒空追究你的去往罷了。辜無眠已入魔多年，是天道的眼中釘肉中刺，你與他待在一起遲早會引來如我這樣受命於天道的修士的追殺。”
一個兩個辜無眠尚且不放在眼中，可螞蟻能咬死大象，多了之後他又該如何呢？
隨著刀觀的言語，宋溫涼腦袋中逐漸浮現前世的幻境。
那落入泥淖的墜子、那垂下去的手指。
她急劇喘息一下，落雨訣忽然自發而動，帶來一絲清明。
“副閣主，你此刻的話是出於本心而勸我，還是出於天道的影響而勸我呢？我觀閣主，不像是會規勸他人的性格。”
宋溫涼這番話已經很有謝倦的風格了。在不知不覺中，面對一位明顯有所企圖的人，她學會了試探與小心，而不是直言發問。
刀觀唇邊罕見漏出一絲笑，他看了看雖然已經努力成長，但仍如驚弓之雀的人道：“你不必激我，我雖長得兇了些，但偶爾也是會勸誡年輕人的。”
宋溫涼動了動唇，又閉緊了。
二人入了小院，辜無眠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刀觀，立時叫宋溫涼到身邊，問她安好，盯住了刀觀。
刀觀看他二人相處，未再多說，只道：“我是來要你履行承諾的。回溯法陣可研究出來了？”
辜無眠道：“正缺一名靈力深厚之人開陣。”
要回溯寧遠遺物上的過去片段是件非常麻煩的事，這於天道本心違背，所以刀觀幾次靠近寧遠遺物都險些入魔。
到最後他只得在陣法外圍坐下，捏決輸入靈力。
宋溫涼亦作為陣法的支柱之一，站在陣法一角鎮守。
靈氣交織中，魔氣在外圍虎視眈眈。
陣法啟動，光影交錯。
宋溫涼體內的靈氣迅速被抽空了，她咬牙堅持，又見陣法遲遲不成，眼見三人都要陷入困境，她咬破手指，以血畫符，終於使得陣法開啟。
狂風起，三人面前開始出現寧遠飛升時的事情。
宋溫涼曾經見過監仙閣內寧遠遺像，不過眼前這人周身氣度比遺像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飛升天雷中，寧遠面目被天雷照亮，周身靈氣大動，一身淡色衣襟飄飄。
宋溫涼定神看去，卻見得一縷紫黑色氣息於天雷周圍凝饒。
是魔氣。
寧遠飛升時有魔氣窺視。
隨著他斬去凡心、淬煉了法身，天雷中逐漸出現接引的光芒。此刻寧遠面上卻並無放松之態，反而越發嚴肅——最重要的一道天雷來了。
過了最後這一道天雷，他便能徹底飛升成仙。
然而面對醞釀的天雷，寧遠並沒有下定決心，反而面上顯露了顯而易見的猶豫。
滾滾天雷之中，馬上要飛升於真仙時，寧遠反倒放棄了，天雷悶轟，湧動著要為他褪去凡骨。
寧遠卻往後退去，踏入了魔氣中。
他頓了頓，似是沒有料到，又擰眉擡頭揮散了魔氣，神色慌張，有些發怔，腳步淩亂地往人間走去。
場景變換，是已經回到人間的寧遠在囑托下一任監仙閣主。
寧遠發梢還有天雷留下的焦褐色痕跡，他尋回監仙閣不知是當真放心不下，還是無處可去的下意識行為。
依宋溫涼看，很像後一種。
這使得她不由得心驚起來。
這樣一位仙尊，修為已經臻於化境，也會有如此軟弱的一面嗎？
“本尊走後你一定要遵循天道，為凡人申冤。仙門百家，素來只以自己為主，任由黎民百姓困於囹圄。吾自百年前由天門山悟道，建立監仙閣，授天道，得天運庇護至今，越發深感百姓之艱難……”
宋溫涼和對面的人一起聽著寧遠囑托，手不自覺板正放在了自己身側，垂首而立，做學生樣子。
這是一位真正的大宗師、眾人喜愛的仙尊。縱觀寧遠平生所尋之路，無一不是利民之路——監仙閣凡人間事必接、按時分派靈符給各地小村中、與各地世家宗門抗衡……
宋溫涼亦很佩服這位仙者。
寧遠是個中年人的相貌。
這並非是其天人五衰將至，更多是因他並非從幼修仙，乃是人生半途時，念凡人生存之艱，受天道所感悟道，是一位真正為眾多凡人發聲之人。
葉祖師等人建立的宗門將修真界一並世家把持靈力、修仙者的局面沖破，而寧遠所創監仙閣更加制衡了各宗門和世家的關系，至如今，才使修真界之事免予重蹈覆轍。
可此刻，寧遠面上表情並非得證大道的堅定，更多地透漏出了惶恐。
眼前人聽他說完，久久無言，立誓保證自己絕不會辜負其道。擡眸，卻見寧遠立於窗邊，仰頭看向還在等他的天雷。
魔氣又凝饒過來，似乎要趁此良機將這位大賢引入魔道。
身旁弟子不解問道：“閣主如何不繼續飛升，以證人間大道？”
寧遠此次飛升不光是為了自己，更多的是為後來之人開路。時人修行從來只為自己安逸，少有以造福凡人為修行的。今他不到百年飛升，這才能為監仙閣證明其存在的道理和好處。
可……這真的是對的路嗎？
宋溫涼見到寧遠緊攥的手指。
他是預感到了什麽嗎？就好像當初的葉祖師一樣。
寧遠在原地站了許久，神色難辨，腰間僅掛的半截玉佩於悶沈天光下越發顯得溫潤，一如他這個人一般。
最後，思量甚久，寧遠甩袖重新禦劍，準備再度飛升。
此時此刻他道心亂，但卻也無路可退。
他那張中年人削瘦的面龐上越發仙氣繚繞，整個人骨清神秀，一雙沈靜的眼將周身怔然跟慌亂全部壓下，帶著點不破不立的決心。
風獵獵，其袍袖飛揚。
這第二次飛升最為關鍵，可以解答為何飛身後的寧遠遺物竟然會出現在除魔窟。
宋溫涼及同在觀看的辜無眠等二人凝神聚氣，盯緊了寧遠的身影。
很快雷聲如約而至，將寧遠身影淹沒。
辜無眠眸色漸深。
比起宋溫涼跟刀觀，他對於魔氣更為親近與敏感，所以他看到的跟他們看到的有所不同。
不僅僅是靈氣周圍，那降下的飛升靈光中亦有魔氣的存在，它們一直待在寧遠周身，以至於寧遠頻頻回頭望向他們。
辜無眠知道，若寧遠此時踏進魔道，那可能他便無法作為仙人飛升了。
在飛升的時候，寧遠雖猶豫，可還是沒有選擇那縈繞在他周身的魔氣。
他往上飛升，眾人的視角也隨之往上。直到到達不可窺探的地界，他們處於一片蒼茫之中，再有意識時，急劇地往下墜——到了除魔窟。
“阿涼！醒醒！你醒醒！”
宋溫涼耳邊出現熟悉的聲音，她從往日幻影中掙紮醒來，一睜眼看到了一臉焦急的辜無眠。
原來辜無眠與刀觀早已經退出陣法，唯有她遲遲未能清醒。
這可差點把辜無眠嚇毀了，一度以為刀觀做了什麽手腳，盡管刀觀完全比不得他修為高。
兩個人險些就要刀劍相向。
宋溫涼還沒來的急說話，頓時被辜無眠後怕地抱住了，她仰著頭，跟一旁站著皺眉看著這邊的刀觀對上了眼。
她眨了眨眼，不覺得窘迫，伸出手拍了拍辜無眠的脊背，像是在輕輕地給遠離狼群後又撿到小狼一起生活的神經質的同伴順毛。
刀觀覺得這二人實在有些不靠譜、不理智，甚至有些紮眼了。
他以前見過辜無眠一面，完全不是這樣患得患失的家夥，他是連自己的性命也不放在心上的，誰料如今竟如此軟弱起來。
倒也不能說軟弱，畢竟在宋溫涼沒醒來之前，他身上的殺氣險些讓刀觀直接入魔。
只是刀觀討厭這樣有明顯軟肋的家夥們，尤其是在他還拿捏不了這軟肋的情況下。
宋溫涼看起來天真爛漫，可做出的事情總出人意料，也一點不聽他的建議，既不愛面子也不愛權錢。如今又有辜無眠這個瘋子做她的後背，實在讓人頭疼，不知他二人到底會給他帶來災禍還是意想不到的動亂。
眼見辜無眠抱夠了又一句一句詢問她有沒有事，刀觀終於忍不住出口，提醒一下他二人，他還在這裏呢。
“你在陣法中看到了什麽？”
他聲音平淡且涼，但沒能打破辜無眠焦急的節奏。
辜無眠摸摸宋溫涼的耳朵，牽牽宋溫涼的手，道：“當真沒事？是不是天道……你可有忘了什麽東西？”
自從宋溫涼同他說了葉落雨二人的事跡後，辜無眠的憂慮就深深地刻入了自己心裏、肺腑，如今慌了神，平日裏的偽裝也就沒有了，盯著宋溫涼問起來。
宋溫涼連忙道：“沒有！我沒事，我——”
她擰緊了眉毛。
刀觀語氣中不由得帶了點嚴厲道：“你放開她，讓她說！”
辜無眠回神，看到宋溫涼擔憂地看著自己的目光，不由得頓了頓，稍微松了松手，讓她得以恢覆自由。
宋溫涼再度張了張唇，然而什麽也說不出。
或者她說出了，但刀觀二人卻沒辦法理解。
刀觀顯得很焦躁。
在他與辜無眠離開法陣的時候，她到底多看到了什麽？
直覺告訴刀觀，這很重要。
他驅動了自己的法器，試圖護在眾人周圍，以抵抗天道，然而徒勞無功。
宋溫涼心驚膽顫地看著刀觀逐漸偏執與布滿血絲的臉。
辜無眠有些嫌棄地扯著宋溫涼離遠了，道：“你若是想入魔就快點入，搞得跟要變異一樣做什麽？”
這不著四六的話一出沖破了些壓抑的氛圍。
刀觀氣沈丹田，劍在自己手臂上劃過，血流如註，將魔氣再度壓下去，他的面色也恢覆正常。
看著地上的血，宋溫涼忍不住上前一步，辜無眠拉住她，心裏越發看刀觀不順眼。
他們嘗試了一些辦法，但卻始終沒辦法搞清楚宋溫涼到底要說什麽。
最終宋溫涼只好簡單道：“我們得去除魔窟。”
她在最後看到的事情，如果說出來，不說凡間，整個修真界都要毀了。
刀觀沈默良久，起身離開了，沒說要不要同他們一起去除魔窟，只道：“朝聞派的魏蟬衣最近在召集入魔之人，或許監仙閣會跟他們有一戰。”
宋溫涼道：“你仍要站在監仙閣那邊嗎？”她聽聞刀觀身世，又見他如今此情景，便知刀觀棄刀從劍恐怕也不是他本心。
刀觀道：“我始終站在人間這一邊。”
縱他厭劍喜刀，被天道蒙蔽，可他一片丹心仍向人間，不曾改悔。
宋溫涼抿了抿唇，與辜無眠目送他遠去。
此刻辜無眠再問宋溫涼她後來看到了什麽，她便能很快的說出口了。大抵因為辜無眠是徹徹底底的入魔之人。
宋溫涼回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一幕，不由得白了面色，道：“寧遠前輩……飛升後，去了除魔窟。除魔窟中，有天道。”
辜無眠頓時面色變得嚴肅而難看起來。
除魔窟乃是封印魔氣的地方，寧遠飛升後如何會去到那裏，而且除魔窟中有天道又是何意？
種種消息都說明飛升一事的確是騙局。
他正要說什麽，忽見宋溫涼面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連忙上前扶住她。
宋溫涼一擡頭便看到辜無眠有些呆滯的表情。
她道心動搖，所以魔氣在趁機引她入道。
“你怎麽這樣看著我？”宋溫涼略有些委屈地道。
辜無眠這次沒急，打量她一下平移開了眼睛，小聲道：“你的眼睛變紫了。”
宋溫涼眨眨眼，要起身照鏡子。
走到一半回身踢了跟在她身後憋笑的辜無眠一腳。
辜無眠笑出了聲。
宋溫涼更委屈了，舉起拳頭要錘他，氣道：“我都要入魔了你不幫我！你還笑！”
辜無眠便嚴肅了臉道：“我教你如何壓制魔氣。”
壓制魔氣那是入魔之人才要學的東西。
宋溫涼擰眉道：“我不要。我不能入魔。”
辜無眠眼中殘餘的笑意散去了，只沈默地看她靜坐穩固道心。
宋溫涼睜眼時，辜無眠正蹲在她面前看著她。一見她睜眼，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動作輕輕柔柔，像撫摸一個碎陶瓷瓶。
辜無眠道：“可還疼？”
問的是她魔氣入體造成的影響。
宋溫涼搖了搖頭道：“不疼了。”
關於要去除魔窟一事需要再三斟酌，除魔窟外圍有各位前輩們的封印，易進難出。而辜無眠原本也只是想證明飛升的確是假的，這個世界的天道不是什麽好東西，現在差不多已經算是證明完畢了。
雖然還是不知魔氣的來由，但遠離天道必然是正確的。
至於再進除魔窟探險，卻屬於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似魏蟬衣等人推翻天道的心想必是很強烈的，大抵聽說這個消息的確會去除魔窟，可辜無眠卻本身也沒有這個想法，只是如今宋溫涼遲遲不願意入魔，讓他覺得憂心。並非憂心她可能會傷害他，而是憂心她有一天會被天道帶走。
夜裏辜無眠常常驚醒，然後低頭查看她還在不在。
而宋溫涼越發靜默起來。
因為她知道辜無眠的擔憂是真的。
她的記憶在逐漸模糊。
但宋溫涼不敢說。
倘若說出口，她知道辜無眠一定會讓她入魔，但她不願入魔，或者說不願意這樣糊裏糊塗的入魔。
入魔能夠擺脫天道，這何嘗不是魔氣告訴眾人的呢？
在二人打算離開小山村的那天，宋溫涼拿出被自己封印的靈簡給筆友發了消息。
她發現，這期間筆友都沒有給她帶來任何消息，就好像和她一樣迫不得已隱藏了一般。
愛吃的鳥兒：〔我現在遇到了些麻煩。〕
正在墻外聯系五指的辜無眠看到消息一怔。
早起的蟲子：〔什麽麻煩？〕
宋溫涼對於筆友這快速的恢覆速度感到驚奇，但驚奇過後她摸了摸自己手上的串鏈道：〔你既然知道飛升有問題，想必也知道天道有問題吧。〕
早起的蟲子：〔嗯哼。〕
辜無眠覺得有些生氣。
他就知道這家夥最近心裏藏著事！虧他哄了好久都沒哄出來，如今她倒巴巴地把這些話告訴一個她沒見過的陌生人！
如果她的筆友不是他，如果她的筆友是個壞蛋呢？！
想到這裏辜無眠捏緊了靈簡。
愛吃的鳥兒：〔我現在好像被天道束縛的很嚴重，或許某一天起床我便會忘了我現在的情郎。〕
正在咬牙的辜無眠見到了這句話不由得將目光停在了‘情郎’兩個字上，捏緊的手松了松。
不知怎麽的忽又想起他二人還未拜天地的事情來了。
墻邊有小草萌芽，光落下，在他耳旁，暗色鎏金的衣紋，讓辜無眠看起來少了一絲輕佻，多了一絲沈穩。
這段時間，他發覺自己又開始多了一些記憶。那些記憶自然不是他的，只是混雜在一起，給了他是原著之人的錯覺。
不過，辜無眠與天道爭鬥已久，入魔也已深，所以這點東西於他來說不痛不癢，很快便能夠明晰自己接下來到底要做什麽。
白無咎不知所蹤，雖他有心去嘲笑他，但情關難渡，連他都陷在這裏了，自也沒臉去嘲諷他。
如今辜無眠不太想管外面哪個宗門又被魏蟬衣挑了，只想跟那個‘不安於室’的小騙子、小綠茶待在這山村，躲到天荒地老。
他其實動了要纏著宋溫涼生小崽子的念頭。修士有子不易，縱她能拋的下他，難道能拋的下他們的孩子嗎？
——這個念頭一出，辜無眠就把自己唾棄了一番。
可他實在太沒底了。
他看的出——她最近在動搖與遲疑。
或許不久，她便會為了她那個師父、師姐離他而去。她說過自己想回宗門的。若是單單這樣倒還好，可葉落雨那個早就該死的混蛋把自己的傳承給了她，小騙子的個性，不是會拋卻責任的人。
葉落雨雖然沒提代價，可她是落雨宗的創始人，落雨宗出事、人間出事，她不可能待下去。
正因此，辜無眠才主動提出——他們二人既然傷都好的差不多了，便出去看一看現在的人世，順道找一下白無咎的下落。
其實哪裏是辜無眠想出去尋人。
分明是宋溫涼天天往劉嫂子那邊跑打聽山下消息，歸家的時間越來越晚了，到了晚上也不黏著他親了，反而早早睡去，丟下他不管了。
提起這事辜無眠就一肚子悶氣。
宋溫涼看了看窗邊的花想了想繼續道：〔你曾經說你來自另一個世界且神通廣大，那麽可不可以請你現在先不要去死。監仙閣和入魔之人的矛盾越來越大，聽說不光是修士，很多入魔的凡人也去加入了魏蟬衣的新宗門。〕
〔我想，等到他們戰鬥完後，一切也都會重新變得安穩起來吧。〕
〔到了那時，你能不能……我是說，如果我忘記了我的情郎，你能不能過來叫醒我？我叫宋溫涼，想必這些時日你也已經猜到了，我的情郎便是劍鬼辜無眠。〕
早起的蟲子：〔不幫，我為什麽要幫你？〕
愛吃的鳥兒：〔幫幫我吧，我以後給你做糖葫蘆好不好？〕
她倒是越來越會拿捏人了。
呵，他都沒吃過她做的糖葫蘆，現在倒是給‘別人’承諾上了。
辜無眠盯著靈簡上的消息一動不動地看著，半晌，回覆道：〔可以。〕
宋溫涼便彎了彎眼睛。
沒等她將靈簡撂下，辜無眠轉頭從墻外走了進來，一把捉住她的手，嚇唬她道：“你是不是又聯系你那筆友了？我早就跟你說了不要太信任別人，如果他是個壞蛋我們不就慘了？”
宋溫涼把靈簡往自己身後藏。
辜無眠作勢伸手要奪，邊奪還邊問她跟那個筆友又說了什麽。
“你這麽愛聯系他是不是喜歡他！說！”
宋溫涼笑的眼睛緊緊瞇起，思考一瞬道：“好像有點。”
辜無眠一哽，觀察她面色繼續去拿她靈簡。
宋溫涼不讓他拿，只得簡要說了說。
“只是我有事拜托他！”
辜無眠道：“你拜托他就肯幫你？你許他什麽好處了？”
“我拜托他就是會幫我呀。”
“……還在騙我！”
宋溫涼笑著往後躲，道：“我錯了！我錯了！之醒！”
“快說許了他什麽好處！”似乎是覺得自己太心急了，辜無眠頓了頓，故意壓低聲音道，“我生氣了！”
“我答應要給他做糖葫蘆——”
話沒說完。
辜無眠便已道：“你給他做不給我做？”
臉上的生氣倒是在此刻添了一分真。
宋溫涼眨巴眼道：“當然要給之醒做。”
她應了下來，辜無眠才不繼續鬧她了。
劉嫂子等人那邊是早就知道他二人又要離開的，理由就是辜無眠要去見一見宋溫涼的家人。劉嫂子從村中婆婆那裏聽說了宋溫涼是一路跟著辜無眠私奔而來，如今也不好阻止，只道：“現在山下亂了，村中人都在想要不要再往山裏挪一挪位置，你們回來若找不到人便再往深處去尋我們。”
宋溫涼顰眉道：“山中多妖精山鬼，你們……還是不要太往裏走吧。”
就算不是山鬼，裏面吃人的動物也有很多，總不安全。
劉嫂子道：“我們曾經也去躲過一段時間，沒什麽事的，別擔心。”
宋溫涼還要說什麽被辜無眠阻止了。
告別劉嫂子後，辜無眠帶她去了山內清了清野獸和妖鬼，然後在村子的舊處施了陣法。正因為此，所以村中人之前去躲避的時候才沒有出事。
二人離開山村後先去借了客舍的廚房，開始琢磨起糖葫蘆怎樣做來。
宋溫涼從前也是會做點心的，但這種紅果就不知道怎麽處理了。筆友那邊又遞過來了消息，要她做無核的和扁的糖葫蘆，說是他家鄉常有的。
糖衣逐漸變涼，裹在紅紅的果子上，使果子變得亮晶晶。
客舍中的老板看到了，道：“姑娘，你這糖衣太稀，掛不上的。”
果然，那些糖衣又落回了鍋中。
宋溫涼懵懵擡頭，臉上有點飛灰。
辜無眠則在她後邊拎著那不完美的糖葫蘆啃了一口，頓時酸的他整張臉皺了皺，到處找水喝。
老板見不得他二人浪費糧食，搖了搖頭上來幫忙重新熬了新的糖衣。
宋溫涼跟辜無眠現下在朝聞派境內，倒也並非他二人神通廣大，能夠同那防不勝防的追蹤手段對上了。
實是因為不過短短月餘，這天下就像滾鍋裏倒進了熱油一般沸了起來。朝聞派的魏蟬衣入魔，以蘭安鎮當據點，自稱正天道，聚集了許多入魔的弟子和凡人，說是天道有瑕、奴役眾生，要推翻天道。
朝聞派首當其沖受到了天道的制裁，原本門派內沖天的靈氣變得逐漸稀少。
魏蟬衣聽聞後幹脆道：“不若師門眾人全隨我入魔。”
她本就半瘋不瘋，如今入了魔之後說出來的話更氣人了。
且不說魔氣也不是誰都能用的，朝聞派堂堂世間第一大正派宗門，豈有帶頭反抗天道之理？他們門派的根本還要不要了？
如今幾大宗門世家中全都有入魔之人，且並不在小數。監仙閣的驅除魔氣的方法害死了不少人，因此入魔之人激烈反抗被送到監仙閣。
雲家、顧家對於魔氣的態度暧昧不清，其中顧家大小姐顧黎更是宣稱——不做戲中人，天道若當真有故意控制他人之嫌疑，她必不會幫監仙閣。
監仙閣雖然公告天下天道是三千正道根源，可並沒有正面回應顧黎的話。
如今，各地動亂，不光人禍，幹旱與洪水也越發頻繁。
正天道倒是有組織地去平息動亂，因此獲得了不少民心。
監仙閣與朝聞派、抱一宗、落雨宗、南山派等門派聯合，準備在不日進攻正天道，以平定天怒。
因此辜無眠同宋溫涼這兩個白搭的家夥的動向，完全被人間魔氣橫行的情況壓住了。他們顧不上他二人了。
老板將掛好糖霜的紅果放到一旁的托盤上，道：“這熬湯不能心急，心急就焦了，也不能太松懈，一松懈就容易錯過好的時機。”
宋溫涼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老板做的糖葫蘆比街上的還要漂亮，但辜無眠卻不太喜歡，仍拿著宋溫涼做的失敗品啃。
進了朝聞地界，辜無眠找到了白無咎留下的記號，啃了一通酸掉牙的糖葫蘆後，辜無眠心情開朗許多，帶著宋溫涼再度出發。
因著宋溫涼聽說自己師尊也來了朝聞派，所以要求順路去見人，問一件事。辜無眠沒理由不同意，只是好不容易高興起來的心又滑了下去，一天要聽三遍宋溫涼說的我愛你。
二人一路向北，到了傳聞中全是魔頭的蘭安鎮。
要進蘭安鎮，只要亮明身上魔氣就可以。
辜無眠一露臉就被放進去了，而宋溫涼則險些被抓住。
蘭安鎮不歡迎天道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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