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鬼和小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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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鬼和小師妹
自從繁蕪城一事之後, 四處逃竄的入魔之人多了起來，關於入魔這件事也不再是避諱不及的事情，連凡人也能說個一二三道理。
“昨日老李家的姑娘瘋了。他們家姑娘是一向孝順恭敬的, 方圓十裏你找不到一個那樣好的姑娘了，就是十個兒子也不如他們家一個姑娘，突然就瘋了。說什麽也不嫁人，晚上不知從哪裏拿出了刀, 割了繩子跑了，監仙閣一早上來拿人, 她家裏人才知道她入魔了。”
“你別說姑娘，劉東家他們家那個小兒子不是去修仙去了嗎？聽說也入魔了，直接一劍殺了周大。”
“瞎，我聽說那周大從前放貸, 害得他們家老兩口都落下病根了, 那家小兒子更是瞎了一只眼。這不是惡有惡報？”
“周大原本就纏綿病榻了，沒幾年好活，何苦呢。”
“都是叫這魔氣害得。”
“依我看, 纏綿病榻有好吃好喝地伺候著，算什麽報應？這一劍穿心才是他最好的報應！”
宋溫涼跟著辜無眠這些天溜達了許多地方，以上類似的言論幾乎耳熟能詳，不由得思考起來。
“天道講究因果, 但這因果往往不是眾人心裏想要的因果。可魔氣催動人殺氣與仇怨怒火, 未嘗也不是個禍害。”
辜無眠撇了一眼那邊聊天的一堆人，把宋溫涼往自己這邊帶了帶, 道：“所以要懂得壓制魔氣, 我昨日教你的心法，你有沒有練習？”
宋溫涼怔了怔, 面上看起來想要說些什麽，被茶館的小兒打斷了。
“二位客官樓上請。”
兩個人帶著幃帽先後上樓，樓梯是新打的蠟，辜無眠在後面手微擡，做了個護著的動作。
小二回身見了，心裏感慨。
如今動亂的世道，這般恩愛的小夫妻可少了。
落座後茶未上，先上了監仙閣最近新研究出的探心的另一種形態——測魔石。探心可以探查身體內的咒術和魔氣以及道心的好壞，而測魔石比較粗糙，只能測魔氣。
“煩請二位把靈氣註入其中。”小兒道。
落雨宗的地盤因為早些年出了點入魔的極端例子，所以在監仙閣下達命令時，配合的最快、最嚴。
宋溫涼摘下幃帽。
除卻一雙靈秀的眼睛，辜無眠把她跟自己一樣塗黑了一個度，不過盡管這樣，那雙眼睛仍舊過於出色了些。
之前在繁蕪城，辜無眠跟宋溫涼都受了不小的內傷，各地輾轉，養了一段時間，這才恢覆的差不多了。
不管白天黑夜，基本上兩個人都膩在一起。起先辜無眠還擔憂宋溫涼討厭，不過宋溫涼並沒有，只是夜裏煩了把他踢下床，過不了一時片刻又哼哼唧唧去小塌上尋他，免不了又是一番折騰。
宋溫涼貪暖，睡覺時非得把自己塞到辜無眠懷中才行，不然就會可憐兮兮地彎著身子，把自己蜷曲成一團，看著就讓人心疼。
就是鐵打的人也要拉出絲來了。
辜無眠這個從入了南山派，就慣會以可憐模樣和經歷騙人的家夥，現在提及謝倦已經從謝老登換成了謝仙尊，甚至琢磨著是否該去給他送點禮什麽的。
“這二位乃是凡人，滴一滴血就好。”旁邊有人道。
宋溫涼擡頭看去，那青年身穿靛藍深綠色的法衣，眉宇俊秀，眼角微微下撇導致看人時平白有三分不耐之意。
其同伴穿了一身嫩色襦裙，面容精巧美艷，看起來亦是師門中極為受寵的存在。
二樓雅間乃是以屏風遮擋，所以他二人過路才能看到屋內情形。此二人大抵是落雨宗的人，所以說話得體又帶著直接吩咐的意味。
果不其然，小二見到二人行過禮後連連應下。
宋溫涼最近跟著辜無眠學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心法，這收斂氣息的，正是其中一個，除非高她很多修為，否則是看不出她是否是修仙之人來的。
小二道：“那二位客官就請滴一滴血吧。”
辜無眠率先拿過銀針，然後滴在了上面。
測魔石沒有反應。
辜無眠的一種特殊心法能夠掩蓋魔氣的存在，何況這測魔石本來就是粗糙的產物，遠比不上探心精準。
宋溫涼也拿過銀針滴上，亦沒有任何反應。
那看著的二人沖他們兩人頷了頷首，便回身落座了。
小二將這零零碎碎的東西拿下去，不一會兒將東西上了上來。隔壁二人還在低聲聊天。
只聽那女子道：“監仙閣的手伸這麽長，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天底下全是他們監仙閣的下屬呢，師尊也真是的，就算扈……出了事，可那是我們門派自己的事情，怎麽著也輪不到他監仙閣來管吧。”
“慎言，扈師兄一事是我們門派理虧，似這種入魔之人歸天道管，本就該交由監仙閣處置，釀成大禍，連掌門都要引咎卸任了，你我更不該對此生怨。”
一聽到扈師兄三個字，宋溫涼不禁擡頭看了看辜無眠。
辜無眠正一只手端著茶杯飲茶，側臉看向窗外街道，下頜折痕明顯，窗外的光打在他一半的臉上，只有那唇在偽裝下還顯露出三分漂亮模樣。
然而那削瘦的手卻吸引了宋溫涼的目光。
她蜷了蜷自己搭在桌子上的手指，想要去握，卻又被這靜謐的氣氛按下，抿了抿唇，仍側耳去聽。
“我沒有……現下南山派出了辜無眠這樣一個異類，抱一宗的那個女弟子聽說也是入魔下山，朝聞派的大師姐如今也下落不明，大家都猜測是不是也跟魔氣有關。我們這幾個大宗門都出了這樣的入魔之人，不知道是否是違逆天道的原因……”
“阿顏！”青年警告的聲音響起。
那女子隨後就徹底閉了嘴。
修仙到底是順應天道還是與天道相違背，這件事早就已經成了修仙界亙古不變的議題了，顯然隔壁被稱作阿顏的女子是支持後一種說法的。
又過了片刻，女子才再度低聲開口道：
“總歸師兄你莫要入魔就好了，其餘人的生死跟我又有什麽關系。”
青年沈默，道：“阿顏，別擔心。初劍大會在即，各地都是來參加的修士，和來做生意的凡人，師門內人手不夠，今年監仙閣的人要來的多些，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我曉得你厭惡他們，總歸忍耐他們兩天。”
“……”
宋溫涼聽得認真，忽察覺有些不對，擡眸看去正好跟往外走的女子對上了眼。
那女子顰了顰眉。
宋溫涼霎時明白自己剛剛偷聽的模樣被抓包了。
她有些尷尬地沖女子彎了彎眼。
女子冷聲道：“未施陣法是我與師兄失誤，不管你聽到什麽，在落雨宗腳下還請慎言。”
辜無眠轉頭耷拉著眼看了看宋溫涼，又看了看那女子，哢噠一下放下了茶杯。
宋溫涼害怕辜無眠惹事，連忙道：“知道了！初劍大會，我們會老實的！”
女子聞言同青年頷首離去，不過離去前警惕地撇了眼同一般凡人而言有些古怪的辜無眠。
宋溫涼回頭順手握住了辜無眠削瘦的手，跟看起來不同，他的手是極溫暖。
“監仙閣這次不光派了副閣主來，他們閣主也定然會來，我們要尋他們閣主，怎麽混進初劍大會呢？”
辜無眠盒子中的東西宋溫涼已經知曉。
這盒子中裝得據說是聶雍從除魔窟收斂的‘屍骨’。當年監仙閣寧遠兩度飛升，聶雍曾於不遠處過路，見到寧遠神情有異。
他思來想去，不知為何心底竟生了恐懼，想起了當年他們一道封印除魔窟的經歷，晃神間已經到了除魔窟下。
聶雍察覺自己心境被魔氣所擾頓時要離去，卻被腳下碎劍痕跡釘在了原地。
那碎劍，是飛升的監仙閣閣主寧遠的。
他心境大動，拾了碎片，去了監仙閣，見到了第二次飛升前寧遠見的人——也就是如今的閣主孟九……不知他二人談了什麽，最終那塊碎劍被封印了起來。
聶雍掌管一半封印，那孟九亦掌管一半的封印。
辜無眠此次前來就是來尋孟九解開那一半封印，讓他得以用禁術回溯碎劍上的過去。
“我有辦法，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他說完，擡起手摸了摸宋溫涼的眼角。
這一片，動情的時候會染上春花一樣的紅色。
辜無眠欲要低頭湊近，被宋溫涼一巴掌摁在了嘴上。
“不可以！”
宋溫涼耳尖紅了，以往是別人嫌她膩，覺得她行為舉止有失妥帖，現在二人之間反倒是她要更妥帖些。
至少宋溫涼覺得在這種大庭廣眾之下親親著實是不好的。
以前或許宋溫涼也不會拒絕，但大抵辜無眠摟摟抱抱的時間長了，兩個人晚上也親密無間地廝混在一起，宋溫涼對於這些親密的行為終於有了抗性，開始了拒絕。
辜無眠彎了彎眼道：“不行什麽？你頭上有花我幫忙給你摘下來而已，你想到什麽了？”
宋溫涼睜了睜眼，看到辜無眠果真從自己頭上摘下來了花，一時有些猶疑。
“可……”
可他低頭的樣子就是要吻她啊！
辜無眠還很奇怪的問道：“不然呢？你以為我要……吻你？”
宋溫涼滯了滯，緩慢放下手，覺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剛放下，辜無眠就立馬叼住了她的唇瓣。
宋溫涼：！
這個混蛋騙子！
她伸手要推，被辜無眠捏著手放到了他自己耳朵上。
“給你捏。”
辜無眠耳朵敏感，尤其是被掛了法器的時候。宋溫涼最喜歡捏他的耳朵。但自從有一次宋溫涼為了捏他的耳朵，故意喊疼喊不疼喊了足足一個時辰，導致箭在弦上的辜無眠硬生生停了下來，著急忙慌地要帶著她連夜去找醫師後，辜無眠就再也不讓她捏了。
床上床下都不允許她捏。
宋溫涼只能可憐巴巴地看著，然後捏捏自己的耳朵過癮。
現下辜無眠自己允許後，宋溫涼就下意識捏了捏……一個黏連的吻緊接著把她淹沒了。
在店小二路過之前，辜無眠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宋溫涼唇邊的濕潤，坐了回去，含笑轉了轉茶杯，拿起來遮了遮他那張遮也沒用的老臉。
落雨宗腳下，桃花開的正盛，店小二給他們二人端了盤桃花糕。
走下樓梯，仍感慨他們夫妻間的情深意篤。想起了自己家中的妻子，停在後院的桃花樹下，陷入了回憶。
在娶妻之前，他還有一個愛人，那姑娘是妖，死在了落雨宗弟子的手裏，但到底是誰殺了她，他忘記了。
店小二結婚已經十年了，父母和睦、妻子和善、兒女恭順，再過不久店家還要升他做賬房先生。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想起她來了。
在這突然的一剎那，店小二忽然記起了那姑娘的名字——夭夭。
桃花落在他的肩膀上，像桃樹在垂淚。
店小二今晚忽然不想歸家了。
魔氣的作用在悄無聲息地蔓延中，以一種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速度，掀起混亂，將那些陳舊的、過往的記憶再度從舊日的陰霾中翻湧出來。
暫居顧家的謝倦不免也回憶起了自己的師尊梅閑林。
梅閑林天賦異稟，雖是抱一宗師祖李季青最小的徒弟，卻劍法超群陣法亦通，逐漸超越了他的幾位專學丹醫道的師兄師姐。甚至於開創了梅十六劍，走起了借天道斬妖邪的道路。
他是修真界最後一個飛升之人，飛升前最後要做的事乃是除魔。
那魔曾是一介英雄豪傑，是他的朋友，那魔是一柔弱婦女，是他朋友之妻。
謝倦想起了當年在窺天中看到的事情。
因他一念之差放過了黃瑩月，所以黃瑩月帶著倪安遠走他鄉。然而在魔氣的湧動、感染下，倪安也就是宋長安終究還是和她父母一樣入了魔，入魔之後大開殺戒，造成人間煉獄。
窺天散去，他的劍便已經應天道的旨意殺了那入魔之人。
入魔，是有違天道的。
而宋長安更應警惕。
想到被他關入清明洞中的人，謝倦捏在信封上的手不由得蜷起。
簾邊的珠粒更襯他如玉面容，恍惚間仿佛要飛升而去的樣子，只是肩背有些單薄了，顯得清冷孤寂。
只見手中信封上的開頭寫著——見字如晤，展信舒顏，弟子宋溫涼……
謝倦在刑罰堂的基礎上又嚴厲處罰了那些以謠傳謠的家夥，然而至今仍不知為何自己的小弟子宋溫涼因著謠言反應那般大，到現在仍逃避抱一宗的追捕。
她素來是個懶散的，陣法咒術亦學的半斤八兩，下山的次數一年來屈指可數。
謝倦甚至不知道她怎麽認識的那個南山派毒瘤。
——雖然懶散，但小弟子無意是最乖巧聽話的。
只是因為問過了魔氣一事，忽然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謝倦查探過二弟子宋長安的周身，並沒有發現宋溫涼所說的誹謗之語，但因著當年窺天中所看到的事情，再結合宋長安已經入魔的事實，他已認定，必然是宋長安身上有異。
只是……到底如何有異，他仍未知。
宋長安性情偏冷，做事亦過剛要強，如今入魔更與師門離心，最近清明洞中送進去許多靈石，不知她到底要做什麽。
謝倦顰眉間，外面有顧家小廝跑來，道：“謝尊者！您快去看看吧！沈仙君跟我們家少爺打起來了！”
沈懷明最近在搜尋沈暗在顧家所經歷的事情，然而不盡如人意。
加上現在顧黎傷重修養，顧無曄不得不出面幫自己父親做事，而沈懷明找茬一般的行為，讓二人之間的關系越發變得冷硬起來。
謝倦手中的信因到了時間，自己要燃燒，他擡手凝視信紙，眼看那火焰燒到了宋溫涼三個字上，撚指掐訣，陣法現，火焰停息。
他將信折起，收到了袖中。
翟青鋒送信時說不想去參加初劍大會，要謝倦去替，現下他在糾結沈懷明跟顧無曄二人的事該如何拆解。
＊
清明洞中，宋溫涼寄給宋長安的信，從翟青鋒手中輾轉到謝倦手中，最後終於到了她的手上。
宋長安在茯寧劍的虛影下打開了信，看了兩眼，瞳孔收縮了一下。
她不禁直起了脊背，仿佛周圍有什麽時刻能摁住她喉嚨的東西。
彈幕，那是什麽鬼東西？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宋溫涼才要離開宗門。
信紙上，宋溫涼隱瞞了信息來源，將自己所知的一切對宋長安和盤托出。
那些誹謗中傷的彈幕、那些幻境中她所看到的過往、那些關於天道與魔氣的事情。
宋長安看到宋溫涼所問的事情，忍不住露出了諷刺的微笑。
謝倦是否有不得已的苦衷殺了她父母，自然是有的，左不過說什麽為了天下蒼生。
天下蒼生不該死，難道她的母親、她倪安就該死了嗎？！
天道有暇，那就該消失！
她憑什麽要為天道的過錯買單？
縱她父親入魔的確殺了不少無辜之人，但她母親又有何錯之有？
宋長安周身的魔氣洶湧著，那雙清冷孤傲的雙眼緊緊盯著周圍的一切。
片刻，終於有東西露出端倪。
她看到了那些零零碎碎的所為彈幕，扭曲著，說著一些同樣扭曲的話語。
【宋溫涼就該被我女殺了。】
【那謝倦老畢登該和他那好徒弟一起去死！】
【猜猜謝倦找到宋綠茶會不會直接開啟虐戀模式？】
【大師兄人不錯，不過要配我女還是太差了。】
【顧無曄那個家夥不是喜歡宋溫涼嗎？讓他狠狠打臉。】
這些東西在被宋長安發現的那一刻全部凝固，緊接著變換著，像卡殼的機器一般。
“呵，這種話，也難怪她害怕地連夜逃了，虧我還當她同樣重生，怕死才跑了。謝倦當時也是想尋找你們嗎？”
宋長安沖彈幕伸出了手。
魔氣四溢，茯寧劍的虛影因為這波動驟然消失。
那彈幕頓時散發出了宋長安極為熟悉的氣息。
這氣息曾經在她重生之時同魔氣爭鬥過她。
宋長安腦海中靈光一現，面色沈了下來——“天……道。”
話音落，那偽裝成文字的東西立即瞅準機會沖破魔氣，朝北方跑去。
宋長安因為它的反抗不由得跪地吐出一口血來。
她抹了把唇邊的血，感受到魔氣驟然湧入她身體，瞬間就幫她把身體修覆好了，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笑。
天道將宋溫涼從抱一宗嚇跑，難道這樣它便有勝利的希望了嗎？
宋長安不禁想到了辜無眠。
那個前世斬殺眾魔的人。
所以今世天道還想要故技重施，讓宋溫涼借辜無眠的手來殺了她嗎？
愚蠢。
天道為何有暇，魔氣從何而來，宋長安知道答案在哪裏——除魔窟。
那裏是許多修士的埋骨之地，亦是天道與魔氣爭端的開始。
不過現在……
她需要的是變強，拿到茯寧劍，然後殺了謝倦。
＊
那段天道之力，往東遁去，一直遁到了監仙閣的大本營。
朝聞派與監仙閣同在東海旁，此時的監仙閣閣主跟副閣主已經啟程前往落雨宗，參加初劍大會。
那天道之力便尋覓著、窺視著，落到了監仙閣的最裏處，用來詢問天道法規的地方。
這裏是監仙閣最初立法的地方，是第一代閣主寧遠悟道的地方。
一顆透明的水晶球放在中央，再往前放著的是一塊石壁，石壁上隱約有字符顯露。那天道之力便旁若無人地與石壁上的字符融合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
落雨宗腳下，宋溫涼知道辜無眠說的辦法是什麽辦法了。
她愕然地看著穿上小門小派服飾辜無眠，問道：“你怎麽會有初劍大會的邀請函？”
竟然還是有名有姓的，上面的臉也是辜無眠自己的臉，只不過那臉上多了顆痣，名字也並不是他的名字。
因為初劍大會的嚴謹性，所以凡進入初劍大會的人都要被檢查佩劍，並嚴格查驗是否有易容的行為，甚至於今年還加了檢驗魔氣的東西。
宋溫涼本以為這是他們跑路以來最難混進的地方，誰知道他們甚至沒有任何易容就進來了。
辜無眠晃了晃手中的邀請函道：“門派嘛，前兩年監仙閣說什麽分發門派資質，我就去搞了一個。他們跟大宗門爭權利，哪管創立新門派的人是誰、門派裏有幾個人。現下，就派上了用場。”
“你在監仙閣又沒有追查令，我在監仙閣的追查令也是機密的，修為低於自我境的不能接，他們生怕派人來給我送菜。所以檢查的人不認識我也正常，他們又不是專門搞追捕的，這群人跟監仙閣搞追捕的人不是一個體系，只認邀請函，不認人。”
宋溫涼對於監仙閣的這規矩深覺擔憂。
辜無眠彈了彈她的額頭，讓她跟上自己。
進了落雨宗，二人的幃帽就又帶了起來，對外宣稱的是他們門派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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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繁蕪城一事之後, 四處逃竄的入魔之人多了起來，關於入魔這件事也不再是避諱不及的事情，連凡人也能說個一二三道理。
“昨日老李家的姑娘瘋了。他們家姑娘是一向孝順恭敬的, 方圓十裏你找不到一個那樣好的姑娘了，就是十個兒子也不如他們家一個姑娘，突然就瘋了。說什麽也不嫁人，晚上不知從哪裏拿出了刀, 割了繩子跑了，監仙閣一早上來拿人, 她家裏人才知道她入魔了。”
“你別說姑娘，劉東家他們家那個小兒子不是去修仙去了嗎？聽說也入魔了，直接一劍殺了周大。”
“瞎，我聽說那周大從前放貸, 害得他們家老兩口都落下病根了, 那家小兒子更是瞎了一只眼。這不是惡有惡報？”
“周大原本就纏綿病榻了，沒幾年好活，何苦呢。”
“都是叫這魔氣害得。”
“依我看, 纏綿病榻有好吃好喝地伺候著，算什麽報應？這一劍穿心才是他最好的報應！”
宋溫涼跟著辜無眠這些天溜達了許多地方，以上類似的言論幾乎耳熟能詳，不由得思考起來。
“天道講究因果, 但這因果往往不是眾人心裏想要的因果。可魔氣催動人殺氣與仇怨怒火, 未嘗也不是個禍害。”
辜無眠撇了一眼那邊聊天的一堆人，把宋溫涼往自己這邊帶了帶, 道：“所以要懂得壓制魔氣, 我昨日教你的心法，你有沒有練習？”
宋溫涼怔了怔, 面上看起來想要說些什麽，被茶館的小兒打斷了。
“二位客官樓上請。”
兩個人帶著幃帽先後上樓，樓梯是新打的蠟，辜無眠在後面手微擡，做了個護著的動作。
小二回身見了，心裏感慨。
如今動亂的世道，這般恩愛的小夫妻可少了。
落座後茶未上，先上了監仙閣最近新研究出的探心的另一種形態——測魔石。探心可以探查身體內的咒術和魔氣以及道心的好壞，而測魔石比較粗糙，只能測魔氣。
“煩請二位把靈氣註入其中。”小兒道。
落雨宗的地盤因為早些年出了點入魔的極端例子，所以在監仙閣下達命令時，配合的最快、最嚴。
宋溫涼摘下幃帽。
除卻一雙靈秀的眼睛，辜無眠把她跟自己一樣塗黑了一個度，不過盡管這樣，那雙眼睛仍舊過於出色了些。
之前在繁蕪城，辜無眠跟宋溫涼都受了不小的內傷，各地輾轉，養了一段時間，這才恢覆的差不多了。
不管白天黑夜，基本上兩個人都膩在一起。起先辜無眠還擔憂宋溫涼討厭，不過宋溫涼並沒有，只是夜裏煩了把他踢下床，過不了一時片刻又哼哼唧唧去小塌上尋他，免不了又是一番折騰。
宋溫涼貪暖，睡覺時非得把自己塞到辜無眠懷中才行，不然就會可憐兮兮地彎著身子，把自己蜷曲成一團，看著就讓人心疼。
就是鐵打的人也要拉出絲來了。
辜無眠這個從入了南山派，就慣會以可憐模樣和經歷騙人的家夥，現在提及謝倦已經從謝老登換成了謝仙尊，甚至琢磨著是否該去給他送點禮什麽的。
“這二位乃是凡人，滴一滴血就好。”旁邊有人道。
宋溫涼擡頭看去，那青年身穿靛藍深綠色的法衣，眉宇俊秀，眼角微微下撇導致看人時平白有三分不耐之意。
其同伴穿了一身嫩色襦裙，面容精巧美艷，看起來亦是師門中極為受寵的存在。
二樓雅間乃是以屏風遮擋，所以他二人過路才能看到屋內情形。此二人大抵是落雨宗的人，所以說話得體又帶著直接吩咐的意味。
果不其然，小二見到二人行過禮後連連應下。
宋溫涼最近跟著辜無眠學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心法，這收斂氣息的，正是其中一個，除非高她很多修為，否則是看不出她是否是修仙之人來的。
小二道：“那二位客官就請滴一滴血吧。”
辜無眠率先拿過銀針，然後滴在了上面。
測魔石沒有反應。
辜無眠的一種特殊心法能夠掩蓋魔氣的存在，何況這測魔石本來就是粗糙的產物，遠比不上探心精準。
宋溫涼也拿過銀針滴上，亦沒有任何反應。
那看著的二人沖他們兩人頷了頷首，便回身落座了。
小二將這零零碎碎的東西拿下去，不一會兒將東西上了上來。隔壁二人還在低聲聊天。
只聽那女子道：“監仙閣的手伸這麽長，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天底下全是他們監仙閣的下屬呢，師尊也真是的，就算扈……出了事，可那是我們門派自己的事情，怎麽著也輪不到他監仙閣來管吧。”
“慎言，扈師兄一事是我們門派理虧，似這種入魔之人歸天道管，本就該交由監仙閣處置，釀成大禍，連掌門都要引咎卸任了，你我更不該對此生怨。”
一聽到扈師兄三個字，宋溫涼不禁擡頭看了看辜無眠。
辜無眠正一只手端著茶杯飲茶，側臉看向窗外街道，下頜折痕明顯，窗外的光打在他一半的臉上，只有那唇在偽裝下還顯露出三分漂亮模樣。
然而那削瘦的手卻吸引了宋溫涼的目光。
她蜷了蜷自己搭在桌子上的手指，想要去握，卻又被這靜謐的氣氛按下，抿了抿唇，仍側耳去聽。
“我沒有……現下南山派出了辜無眠這樣一個異類，抱一宗的那個女弟子聽說也是入魔下山，朝聞派的大師姐如今也下落不明，大家都猜測是不是也跟魔氣有關。我們這幾個大宗門都出了這樣的入魔之人，不知道是否是違逆天道的原因……”
“阿顏！”青年警告的聲音響起。
那女子隨後就徹底閉了嘴。
修仙到底是順應天道還是與天道相違背，這件事早就已經成了修仙界亙古不變的議題了，顯然隔壁被稱作阿顏的女子是支持後一種說法的。
又過了片刻，女子才再度低聲開口道：
“總歸師兄你莫要入魔就好了，其餘人的生死跟我又有什麽關系。”
青年沈默，道：“阿顏，別擔心。初劍大會在即，各地都是來參加的修士，和來做生意的凡人，師門內人手不夠，今年監仙閣的人要來的多些，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我曉得你厭惡他們，總歸忍耐他們兩天。”
“……”
宋溫涼聽得認真，忽察覺有些不對，擡眸看去正好跟往外走的女子對上了眼。
那女子顰了顰眉。
宋溫涼霎時明白自己剛剛偷聽的模樣被抓包了。
她有些尷尬地沖女子彎了彎眼。
女子冷聲道：“未施陣法是我與師兄失誤，不管你聽到什麽，在落雨宗腳下還請慎言。”
辜無眠轉頭耷拉著眼看了看宋溫涼，又看了看那女子，哢噠一下放下了茶杯。
宋溫涼害怕辜無眠惹事，連忙道：“知道了！初劍大會，我們會老實的！”
女子聞言同青年頷首離去，不過離去前警惕地撇了眼同一般凡人而言有些古怪的辜無眠。
宋溫涼回頭順手握住了辜無眠削瘦的手，跟看起來不同，他的手是極溫暖。
“監仙閣這次不光派了副閣主來，他們閣主也定然會來，我們要尋他們閣主，怎麽混進初劍大會呢？”
辜無眠盒子中的東西宋溫涼已經知曉。
這盒子中裝得據說是聶雍從除魔窟收斂的‘屍骨’。當年監仙閣寧遠兩度飛升，聶雍曾於不遠處過路，見到寧遠神情有異。
他思來想去，不知為何心底竟生了恐懼，想起了當年他們一道封印除魔窟的經歷，晃神間已經到了除魔窟下。
聶雍察覺自己心境被魔氣所擾頓時要離去，卻被腳下碎劍痕跡釘在了原地。
那碎劍，是飛升的監仙閣閣主寧遠的。
他心境大動，拾了碎片，去了監仙閣，見到了第二次飛升前寧遠見的人——也就是如今的閣主孟九……不知他二人談了什麽，最終那塊碎劍被封印了起來。
聶雍掌管一半封印，那孟九亦掌管一半的封印。
辜無眠此次前來就是來尋孟九解開那一半封印，讓他得以用禁術回溯碎劍上的過去。
“我有辦法，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他說完，擡起手摸了摸宋溫涼的眼角。
這一片，動情的時候會染上春花一樣的紅色。
辜無眠欲要低頭湊近，被宋溫涼一巴掌摁在了嘴上。
“不可以！”
宋溫涼耳尖紅了，以往是別人嫌她膩，覺得她行為舉止有失妥帖，現在二人之間反倒是她要更妥帖些。
至少宋溫涼覺得在這種大庭廣眾之下親親著實是不好的。
以前或許宋溫涼也不會拒絕，但大抵辜無眠摟摟抱抱的時間長了，兩個人晚上也親密無間地廝混在一起，宋溫涼對於這些親密的行為終於有了抗性，開始了拒絕。
辜無眠彎了彎眼道：“不行什麽？你頭上有花我幫忙給你摘下來而已，你想到什麽了？”
宋溫涼睜了睜眼，看到辜無眠果真從自己頭上摘下來了花，一時有些猶疑。
“可……”
可他低頭的樣子就是要吻她啊！
辜無眠還很奇怪的問道：“不然呢？你以為我要……吻你？”
宋溫涼滯了滯，緩慢放下手，覺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剛放下，辜無眠就立馬叼住了她的唇瓣。
宋溫涼：！
這個混蛋騙子！
她伸手要推，被辜無眠捏著手放到了他自己耳朵上。
“給你捏。”
辜無眠耳朵敏感，尤其是被掛了法器的時候。宋溫涼最喜歡捏他的耳朵。但自從有一次宋溫涼為了捏他的耳朵，故意喊疼喊不疼喊了足足一個時辰，導致箭在弦上的辜無眠硬生生停了下來，著急忙慌地要帶著她連夜去找醫師後，辜無眠就再也不讓她捏了。
床上床下都不允許她捏。
宋溫涼只能可憐巴巴地看著，然後捏捏自己的耳朵過癮。
現下辜無眠自己允許後，宋溫涼就下意識捏了捏……一個黏連的吻緊接著把她淹沒了。
在店小二路過之前，辜無眠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宋溫涼唇邊的濕潤，坐了回去，含笑轉了轉茶杯，拿起來遮了遮他那張遮也沒用的老臉。
落雨宗腳下，桃花開的正盛，店小二給他們二人端了盤桃花糕。
走下樓梯，仍感慨他們夫妻間的情深意篤。想起了自己家中的妻子，停在後院的桃花樹下，陷入了回憶。
在娶妻之前，他還有一個愛人，那姑娘是妖，死在了落雨宗弟子的手裏，但到底是誰殺了她，他忘記了。
店小二結婚已經十年了，父母和睦、妻子和善、兒女恭順，再過不久店家還要升他做賬房先生。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想起她來了。
在這突然的一剎那，店小二忽然記起了那姑娘的名字——夭夭。
桃花落在他的肩膀上，像桃樹在垂淚。
店小二今晚忽然不想歸家了。
魔氣的作用在悄無聲息地蔓延中，以一種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速度，掀起混亂，將那些陳舊的、過往的記憶再度從舊日的陰霾中翻湧出來。
暫居顧家的謝倦不免也回憶起了自己的師尊梅閑林。
梅閑林天賦異稟，雖是抱一宗師祖李季青最小的徒弟，卻劍法超群陣法亦通，逐漸超越了他的幾位專學丹醫道的師兄師姐。甚至於開創了梅十六劍，走起了借天道斬妖邪的道路。
他是修真界最後一個飛升之人，飛升前最後要做的事乃是除魔。
那魔曾是一介英雄豪傑，是他的朋友，那魔是一柔弱婦女，是他朋友之妻。
謝倦想起了當年在窺天中看到的事情。
因他一念之差放過了黃瑩月，所以黃瑩月帶著倪安遠走他鄉。然而在魔氣的湧動、感染下，倪安也就是宋長安終究還是和她父母一樣入了魔，入魔之後大開殺戒，造成人間煉獄。
窺天散去，他的劍便已經應天道的旨意殺了那入魔之人。
入魔，是有違天道的。
而宋長安更應警惕。
想到被他關入清明洞中的人，謝倦捏在信封上的手不由得蜷起。
簾邊的珠粒更襯他如玉面容，恍惚間仿佛要飛升而去的樣子，只是肩背有些單薄了，顯得清冷孤寂。
只見手中信封上的開頭寫著——見字如晤，展信舒顏，弟子宋溫涼……
謝倦在刑罰堂的基礎上又嚴厲處罰了那些以謠傳謠的家夥，然而至今仍不知為何自己的小弟子宋溫涼因著謠言反應那般大，到現在仍逃避抱一宗的追捕。
她素來是個懶散的，陣法咒術亦學的半斤八兩，下山的次數一年來屈指可數。
謝倦甚至不知道她怎麽認識的那個南山派毒瘤。
——雖然懶散，但小弟子無意是最乖巧聽話的。
只是因為問過了魔氣一事，忽然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謝倦查探過二弟子宋長安的周身，並沒有發現宋溫涼所說的誹謗之語，但因著當年窺天中所看到的事情，再結合宋長安已經入魔的事實，他已認定，必然是宋長安身上有異。
只是……到底如何有異，他仍未知。
宋長安性情偏冷，做事亦過剛要強，如今入魔更與師門離心，最近清明洞中送進去許多靈石，不知她到底要做什麽。
謝倦顰眉間，外面有顧家小廝跑來，道：“謝尊者！您快去看看吧！沈仙君跟我們家少爺打起來了！”
沈懷明最近在搜尋沈暗在顧家所經歷的事情，然而不盡如人意。
加上現在顧黎傷重修養，顧無曄不得不出面幫自己父親做事，而沈懷明找茬一般的行為，讓二人之間的關系越發變得冷硬起來。
謝倦手中的信因到了時間，自己要燃燒，他擡手凝視信紙，眼看那火焰燒到了宋溫涼三個字上，撚指掐訣，陣法現，火焰停息。
他將信折起，收到了袖中。
翟青鋒送信時說不想去參加初劍大會，要謝倦去替，現下他在糾結沈懷明跟顧無曄二人的事該如何拆解。
＊
清明洞中，宋溫涼寄給宋長安的信，從翟青鋒手中輾轉到謝倦手中，最後終於到了她的手上。
宋長安在茯寧劍的虛影下打開了信，看了兩眼，瞳孔收縮了一下。
她不禁直起了脊背，仿佛周圍有什麽時刻能摁住她喉嚨的東西。
彈幕，那是什麽鬼東西？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宋溫涼才要離開宗門。
信紙上，宋溫涼隱瞞了信息來源，將自己所知的一切對宋長安和盤托出。
那些誹謗中傷的彈幕、那些幻境中她所看到的過往、那些關於天道與魔氣的事情。
宋長安看到宋溫涼所問的事情，忍不住露出了諷刺的微笑。
謝倦是否有不得已的苦衷殺了她父母，自然是有的，左不過說什麽為了天下蒼生。
天下蒼生不該死，難道她的母親、她倪安就該死了嗎？！
天道有暇，那就該消失！
她憑什麽要為天道的過錯買單？
縱她父親入魔的確殺了不少無辜之人，但她母親又有何錯之有？
宋長安周身的魔氣洶湧著，那雙清冷孤傲的雙眼緊緊盯著周圍的一切。
片刻，終於有東西露出端倪。
她看到了那些零零碎碎的所為彈幕，扭曲著，說著一些同樣扭曲的話語。
【宋溫涼就該被我女殺了。】
【那謝倦老畢登該和他那好徒弟一起去死！】
【猜猜謝倦找到宋綠茶會不會直接開啟虐戀模式？】
【大師兄人不錯，不過要配我女還是太差了。】
【顧無曄那個家夥不是喜歡宋溫涼嗎？讓他狠狠打臉。】
這些東西在被宋長安發現的那一刻全部凝固，緊接著變換著，像卡殼的機器一般。
“呵，這種話，也難怪她害怕地連夜逃了，虧我還當她同樣重生，怕死才跑了。謝倦當時也是想尋找你們嗎？”
宋長安沖彈幕伸出了手。
魔氣四溢，茯寧劍的虛影因為這波動驟然消失。
那彈幕頓時散發出了宋長安極為熟悉的氣息。
這氣息曾經在她重生之時同魔氣爭鬥過她。
宋長安腦海中靈光一現，面色沈了下來——“天……道。”
話音落，那偽裝成文字的東西立即瞅準機會沖破魔氣，朝北方跑去。
宋長安因為它的反抗不由得跪地吐出一口血來。
她抹了把唇邊的血，感受到魔氣驟然湧入她身體，瞬間就幫她把身體修覆好了，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笑。
天道將宋溫涼從抱一宗嚇跑，難道這樣它便有勝利的希望了嗎？
宋長安不禁想到了辜無眠。
那個前世斬殺眾魔的人。
所以今世天道還想要故技重施，讓宋溫涼借辜無眠的手來殺了她嗎？
愚蠢。
天道為何有暇，魔氣從何而來，宋長安知道答案在哪裏——除魔窟。
那裏是許多修士的埋骨之地，亦是天道與魔氣爭端的開始。
不過現在……
她需要的是變強，拿到茯寧劍，然後殺了謝倦。
＊
那段天道之力，往東遁去，一直遁到了監仙閣的大本營。
朝聞派與監仙閣同在東海旁，此時的監仙閣閣主跟副閣主已經啟程前往落雨宗，參加初劍大會。
那天道之力便尋覓著、窺視著，落到了監仙閣的最裏處，用來詢問天道法規的地方。
這裏是監仙閣最初立法的地方，是第一代閣主寧遠悟道的地方。
一顆透明的水晶球放在中央，再往前放著的是一塊石壁，石壁上隱約有字符顯露。那天道之力便旁若無人地與石壁上的字符融合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
落雨宗腳下，宋溫涼知道辜無眠說的辦法是什麽辦法了。
她愕然地看著穿上小門小派服飾辜無眠，問道：“你怎麽會有初劍大會的邀請函？”
竟然還是有名有姓的，上面的臉也是辜無眠自己的臉，只不過那臉上多了顆痣，名字也並不是他的名字。
因為初劍大會的嚴謹性，所以凡進入初劍大會的人都要被檢查佩劍，並嚴格查驗是否有易容的行為，甚至於今年還加了檢驗魔氣的東西。
宋溫涼本以為這是他們跑路以來最難混進的地方，誰知道他們甚至沒有任何易容就進來了。
辜無眠晃了晃手中的邀請函道：“門派嘛，前兩年監仙閣說什麽分發門派資質，我就去搞了一個。他們跟大宗門爭權利，哪管創立新門派的人是誰、門派裏有幾個人。現下，就派上了用場。”
“你在監仙閣又沒有追查令，我在監仙閣的追查令也是機密的，修為低於自我境的不能接，他們生怕派人來給我送菜。所以檢查的人不認識我也正常，他們又不是專門搞追捕的，這群人跟監仙閣搞追捕的人不是一個體系，只認邀請函，不認人。”
宋溫涼對於監仙閣的這規矩深覺擔憂。
辜無眠彈了彈她的額頭，讓她跟上自己。
進了落雨宗，二人的幃帽就又帶了起來，對外宣稱的是他們門派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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