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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鬼很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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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鬼很無奈

行腳鎮的夜色是迷離熱鬧的,燭光靈火閃爍著,連那街角的攤市都變得有些不似人間。

這裏多時過路的商客和仙君,中間夾雜著一些妖修鬼修也無人去管,路過的小孩衣襟下鼓起,露出毛茸茸的一條尾巴,被人提醒後,轉頭鉆進七拐八繞的小巷內去了。夜間的行腳鎮自有自己的一套規矩。

街邊有一處賣面具的小攤,老板是個雙十年華的少女,梳著兩條長長的麻花辮,辮子上別了一一朵一朵的野花,手裏拿著東西正在雕刻一個儺神面具,木花簌簌地往下落,眉眼俏麗,下手爽落。

辜無眠於她攤前站定,被他抱著的插滿糖葫蘆的木棍杵在地上,瘦長的一條人,姿勢灑脫,拿了一個紅鼻兔子戳到攤主面前問道:“這個三文錢賣嘛!”

攤主美麗的額頭蹦出一條青筋。

哪個王八羔子這麽沒有眼色,看不見大美女剛擺好的好看姿勢嗎?!

攤主怒而擡頭,眼睛中有著火星。

接著那火星遇到眼前人的臉忽然啞了火,正要罵街的嘴也閉了回去,抿成了和善大氣的模樣。

“這位公子,三文錢,恐怕是不夠的。”她揚揚眉下頜也擡了擡,看起來帶點潑辣又彰顯俏麗,目光下落,停在青年削薄蒼白的唇上,緩聲道,“不過,如果是公子買的話,或許我們可以商量商量。”

辜無眠那雙群星一樣的眸子睜了睜,好奇道:“好啊,怎麽商量,還能低嗎?”

攤主勾了勾紅唇,撇了眼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小姑娘。

小姑娘宋溫涼抱著辜無眠的劍站在一旁欲言又止,不知為何耳旁湧現出熱氣來,本能覺得這個場景有些私密,帶著些少兒不宜的東西。

她的手抱地劍越發緊了,手中的斷樹挨到了上面,土渣往下掉,腿卻釘在了原地。

攤主彎了彎眼問道:“這位是?”

辜無眠沒回頭,狗狗祟祟地又從攤子上摸下一個面具,隨意道:“不用管!你繼續說。”

他把兩個面具都塞到了攤主面前眼睛亮亮的問:“三文錢買兩個行嗎?!嘿嘿。”

宋溫涼:“……”

她抿了抿唇欲言再止。

攤主被自己做的面具塞滿了兩雙眼睛,不由得往後仰了仰身子。她透過面具縫隙再度打量了一下宋溫涼,然後看向辜無眠,手朝他伸出——

被辜無眠躲開了。

他看起來一點也不識情趣,正平靜乖覺奇怪地看著她。

攤主笑了笑,空在半空中又向他伸去。

辜無眠一個彎腰再躲。

她再伸——

他再躲。

……

攤主:“……”

宋溫涼眼睜睜地看見攤主的手緩慢攥成了拳頭,笑也變得有股咬牙切齒的味道,溫和地說:“再躲,老娘拳頭錘爆你!”

辜無眠撇撇嘴停下來了。

攤主趁著這個空隙終於捉住了他胸前的衣領,只是這動作已然變了意味,帶著仿佛要給他一拳的氣勢。這不是調情,是準備打仗了。

好在辜無眠的面皮實是有幾分姿色的,攤主盯了兩眼,手慢慢松開,繼續順著衣領下落。

辜無眠一手舉著糖葫蘆,一手抓著兩個面具,仍舊問道:“所以三文錢到底賣不賣?”

攤主盯著他的臉,咬後槽牙道:“若是平常自然不賣,但我與公子有緣——”

柳樹巷口,人來人往,公子辜無眠哎了一聲拿胳膊架住了她的手:“再往下晉江不宜了啊。”

攤主冷笑了一下收回手道:“我瞧今夜月色正好,不知公子可有空賞月?”

辜無眠幹脆道:“沒空,等會兒還有事呢。”

攤主:“……”

臉俊也沒用,今天她非得讓這混蛋知道花怎麽這麽紅,月亮怎麽這麽圓!

她頓時拉平了嘴角的弧度眼看要發飆。

一顆下品靈石放到了她眼前。

順著捏著靈石的纖細的手,女孩認真的眼眸讓人心軟。

然而宋溫涼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旁邊一只修長骨感的手刷地伸了過來,然後把靈石刷地塞回了宋溫涼的口袋,順便幫她拉緊了。

再度伸出手去的攤主深呼吸了一口氣。

宋溫涼眼前一黑,臉頰上挨了個硬硬涼涼的東西,帶著闖入她鼻尖的一陣青草香。——辜無眠把那兔子面具扣到了她的臉上。

那雙修長的手隔著一層木頭摁在她的臉上,透過圓圓的兔子眼睛,宋溫涼看到清晰繃直的下頜在燭光倒影下顯得有些落拓。

“兩個有瑕疵的木頭面具用不了一塊靈石。”

到嘴的肥羊跑了,攤主掐起腰來怒道:“關你屁事!買不買?不買滾蛋!”

“別吵吵,你面具金子做的啊!賣這麽貴好意思?”

“老娘樂意!”

“你樂意你買,我們不買!”

“哎不是,你倆什麽關系?人家小姑娘願意花這一塊靈石你管得著?!”

周圍的攤主人群聽見熱鬧,看了過來。

辜無眠罵起街來是半點不慫的,大刀闊斧地站在路中央就數落出面具的九條不好處,虧著他手摁著面具,連帶著也摁著宋溫涼,否則宋溫涼肯定要鉆到地板下去了。

就這,宋溫涼的耳框也變得通紅了,伸出手去扯辜無眠的衣服。

眼看著周圍的攤販也湊過來跟著數落辜無眠。

“又不是你花錢,你倒還不樂意了。”

“這麽坑人誰樂意?你樂意你買啊!”

“要有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給我花錢我就買,這做人侍君,人家給你什麽你就拿著就是了。”

“你也不瞅瞅你這二餅臉,別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地溝裏的蛤(ha)蟆(ma)精都不樂意。人醜你想的美!”

“嘶,你這個……”

辜無眠一邊舌戰群雄,一邊轉頭嘖了一聲,斥道:“別扯了!你安靜些!我衣服要讓你扯開了!”

宋溫涼欲哭無淚:到底是該誰安靜些啊!

眼見著人越來越多,宋溫涼往辜無眠那邊擠,試圖用他的身軀擋一擋人。

這也太丟人了!

宋溫涼自從有記憶起丟過許多人,但第一次因為錢財而丟人。要是讓師父師姐他們知道了……

話越吵越密,辜無眠吼了一聲:“行了行了!這糖葫蘆給你抵面具吧!”

說罷把他那一堆糖葫蘆丟給了攤主。

攤主現下被他氣的頭昏腦漲,抱著一堆糖葫蘆恨不得砸他臉上,聞言立即反口怒道:“誰要你這堆破糖葫蘆!我這面具——”

辜無眠再度挑起她桌子上的一個看起來格外精美的面具道:“是是是,你這面具是挺好,謔,上面還磕著祝福語呢這是!”

攤主氣的胸口重重收縮一下道:“什麽祝福語,我什麽——”她的話自己斷了,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臉色變了變。

辜無眠挑眉道:“你什麽?”

攤主結結巴巴:“我,我,我就愛刻,你管不著。”

“管不著管不著,那我們走了。”

說罷轉了個身,一直摁在宋溫涼面上的手往後移,扯起面具上的發帶,給她系在了後腦勺上。

宋溫涼看到他胸前的衣襟有些散落,大概是剛剛被攤主揪的。

辜無眠嘆了口氣。

麻煩。

嘴上不饒人:“別看了,哥的胸肌有十八塊,不是你能夠看的了的。”

說罷揪著宋溫涼往外走,攤主竟然也沒再阻攔,只是手裏抱著的糖葫蘆被她掐地咯吱咯吱響,估計一輩子不想再見到糖葫蘆了。

宋溫涼眨巴眨巴眼眼裏的淚氣散了,驚奇道:“十八塊?!你怎麽有那麽多?!”

這實在超乎她的常理了。

辜無眠哼哼道:“胸肌十八塊,夜禦——”

他一個激靈把後面的話吞了下去,差點咬到舌頭。

“夜禦什麽?”宋溫涼追問。

辜無眠:“……夜禦你個石頭墩墩。”

“?”宋溫涼有些遲疑道,“我應該不是石頭精。”

辜無眠心想:茶葉精,花精,石頭精,下一個還會有什麽精?誰的想象力都沒你豐富!

前方逐漸出現穿著抱一宗弟子服的人,他將手裏的另一個面具戴到了自己臉上,其實他帶與不帶並沒有多大關系,只是他習慣了走個形式。

宋溫涼現下已經徹底從那窘迫的境地緩和了過來,想起剛剛辜無眠從攤上拿起的面具道:“那面具上不是祝福語,那是咒。”

辜無眠道:“你眼還挺尖。”

“南邊山裏的樹妖最喜歡吸食修士的精氣,戴了那面具的人夜裏入夢春風一度了無痕,但元陽和精氣卻會和春風一樣消失不見。”

宋溫涼道:“我們不該去阻止嗎?”

“阻止什麽?你情我願的事情。”

“可是我聽說過的,說行腳鎮有惡妖最喜有元陽在身的俊俏清修,入夢中毀人修行,可見說的就是她。”

辜無眠嗤笑:“一群孬人,自己定力不足,醒來便要找個借口,全部推到惡妖身上罷了。”

宋溫涼若有所思。

二人帶著面具,那抱一宗的弟子並沒註意他們。

行至行腳鎮抱一宗的據點。辜無眠在自己胳膊上敲了敲手指,轉頭欲問宋溫涼見她眼神怔怔一副雲游在天的樣子,遂問道:“在想什麽?”

“所以你元陽還在。”

宋溫涼一不留神脫口而出。

辜無眠:“……”

氣氛一時有些詭異的沈悶,宋溫涼結結巴巴道歉。

問別人元陽在不在這種事過於奇怪了,尤其是他們兩個還只是萍水相逢。即便是宋溫涼不通世故,脫口而出的第一時間也頓時有了些窘迫。

這位劍修道友看起來也是非常介意,一副難以置信被冒犯到的樣子。

辜無眠面具後一雙眼睛沈沈帶火:“你是不是擱這裝我呢?”

剛剛還一副要哭的樣子,現下說這話都不避人了!

宋溫涼閉緊了眼,沒看到辜無眠耳框爬滿了紅雲,她抿唇道:“是我不好,我我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越解釋越欲蓋彌彰的樣子。

宋溫涼覺得這位道友大概要與她翻臉。

然而事實上並沒有,宋溫涼耳旁響起青年咬牙切齒的聲音,半晌,他推了她一把道:“退後,藏好了。”

清風過,一聲巨響,抱一宗的據點處發出喧鬧的聲音,宋溫涼偷偷睜開一只眼,見到塵埃飛揚間辜無眠一身煞氣,一步一步地在抱一宗眾人震驚的眼神中向著宋明遠走去。

宋明遠身前正放著一個花盆樣的法器,見狀警惕拔劍站起身。

有人猶疑過後睜大眼睛驚呼出聲:“是他!”

誰?

眾人朝那個發聲的弟子看去。

辜無眠撿起了地上不知誰人落的劍,劍一落手,神哭鬼泣,他於婆娑鬼影中擡起眼來,咧開嘴笑了:“哎呀,讓你認出來了。”

那弟子跌倒在地,驚恐道:“他…他他是——南山派劍鬼!”

尾音變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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