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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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
好在今日不用早起去尚書房, 巴林氏不會一大早進來叫他。
胤祺琢磨了下，就輕手輕腳下床，把四本書放進了一個帶鎖的箱子裏。
這箱子裏面都是些老祖宗、汗阿瑪賞賜的貴重玩意兒, 因此上了鎖。只有他和巴林氏有鑰匙。
胤祺挪動東西的時候還是被外面守夜的小太監聽見了，推門進來發現自家阿哥爺在那搬箱子，有些奇怪。
胤祺就撒謊道：“做夢夢見東西被偷了，爬起來瞅一眼。”
小太監：“……”他忍不住笑起來, “阿哥爺放心, 這箱子沒人動。”奴才們縱使有個小偷小摸的，也不敢動這種箱子，頂多是摸幾塊點心，偷個金豆子之類的。而且慈寧宮、寧壽宮的奴才們最是規矩，連這種小偷小摸也很少有。
“是哦，就是夢得太逼真, 給我嚇著了。”胤祺說著還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都在都在,我要繼續睡覺了, 你下去吧。”
小太監把箱子上面蓋著的布鋪好，才退出去。
胤祺躺回床上，心說這四本書可不太好往大佛堂放啊！且不說佛祖一次賜下四本書有些奇怪, 就這書的重量和大小, 帶在身上實在太惹眼了。
對了，還答應要給四姐送書呢。胤祺不太確定四姐喜不喜歡畫畫，打算先試探試探, 如果她感興趣, 自己就把《西方美術史》送她，如果她不喜歡, 就等下次好了。
胤祺琢磨了一會兒，橫豎還有半個多月才中秋，這期間和哥哥們商量商量，總能商量出好法子的。
他於是睡了個回籠覺才起來，太後已經聽說他做夢的事兒。
一用完早膳就笑著問他，“做了什麽夢，嚇得起來翻箱子？”
胤祺只好繼續撒謊，“就是夢見老祖宗賜我的金項圈不見了。”
“那都幾年前的東西了，你還記著呢。”太後笑道。
“老祖宗送得東西，當然要記著。”胤祺說完就忙轉移話題，問五格格，“五妹身體有什麽不舒服嗎？”
五格格就伸手給他看，手背上起了兩個皰。
“聽太醫說，這是正常的。”胤祺也給她看自己胳膊上的皰疹。
因為三格格晚上發燒了，康熙上完早朝就去了趟鐘粹宮，看了看三格格。
三格格沒想到汗阿瑪會來看自己，有些受寵若驚。康熙聽她說今早已經退燒，才松口氣。
與其他阿哥格格不同，二格格的水泡長在了脖子和耳後。
榮妃有些擔心，“男孩兒倒還罷了，女孩兒萬一留下疤痕了多難看呀。”
康熙道：“留幾個疤痕總比得天花喪命強。”他說著又看二格格，“而且我們二格格這麽漂亮，就是脖子上有個疤痕，也是瑕不掩瑜。”
二格格壓根就不在意這些，她笑道：“汗阿瑪說得是。”
康熙又問二格格英文學得如何，二格格當即流暢地背了一段《哈姆雷特》中的臺詞。
“才學了這幾個月，已經比你三弟四弟還強了。”康熙越看這個女兒越喜歡，不禁想到內閣學士們看了她寫得書一點反應都沒有，有些不悅。“你那本《力學略書》朕打算讓內務府多印幾本，送去各州縣，興許地方上能有人對這些問題感興趣。”
“女兒自然是願意的，就怕朝中官員……”上回就因高士奇對自己出書不滿，牽扯出兩件貪汙案，高士奇和徐乾學接連被革職抄家。二格格雖知這是他們咎由自取，但朝臣們說不定會覺得是汗阿瑪和大哥為了給她出氣，才處置了這倆人。
二格格希望自己的觀點被人知道，卻也擔心因為自己惹得朝中不太平，給汗阿瑪添麻煩。
康熙道：“這點不用你操心，你只管做好你的學問就是了。”他說著又和榮妃笑道：“上回老五跟朕說，用二公主做署名不好，讓朕給他二姐取個名字，或者直接上個封號。”
榮妃和二格格聞言都是一楞，提出這種事的竟然是老五？
榮妃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不是三阿哥，是五阿哥？
康熙見母女倆這表情就哼了聲，“老五這小子就愛替別人操心。”老三肯定也有這心，但老三比老五知道輕重，有些事不敢提。
老五現在仗著有太後護著，真是什麽事兒都敢管了。康熙雖覺老五管得寬，卻沒怎麽生氣，這孩子心裏有兄弟姐妹，而且不分親疏遠近，都是一樣對人家好。康熙最希望兒女們是這樣的關系了，就怕他們因為不同額娘拉幫結派，那樣以後才容易產生禍端。
“既然要取名字，就給姐妹們都取個名字吧。”二格格很聰明地沒提上封號的事情，按規矩公主只有出嫁那年才得封號。她不想破例。而且要取名字也得是大家一起，免得其他姐妹多想。
榮妃則覺得康熙是想給自家女兒上封號，如果他沒這想法，就不會提這一茬讓她們空想。
康熙道：“朕想今年就給你和你大姐上封號，一是你大姐的親事快定下來了，二是朕有任務要交給你。”
二格格忙起身道：“女兒為汗阿瑪做事是天經地義，就算沒有封號，女兒也會盡心竭力的。”
康熙越發覺得這個女兒懂事，“朕給你安排的任務，有了封號才更好辦事。”
榮妃實在太好奇了，忍不住問康熙，“萬歲爺要二格格做什麽？”
“朕想成立一個女學，從宗室和八旗中選十歲到十五歲之間的女孩子，教她們讀書識字以及醫學、算學等學問。你和大格格共同負責此事。你看如何？”
關於這件事，康熙糾結了許久。他一方面擔心女子讀書太多，容易把心讀野了，一方面又希望有更多人能為朝廷做貢獻。
勞動力勞動力，他們大清空有這麽多人口，但許多人根本不能算作勞動力。
他作為丈夫和父親，希望妻女衣食無憂，待在後宅享清福就行了。但作為君王，他希望女子也能為朝廷效力。尤其像二格格這樣的女子，就這麽埋沒了，聯姻去蒙古實在可惜。
在旗人家中，未出閣的姑奶奶地位本就不低，大多識得幾個字，並不需要從頭培養。也不會引起漢族文臣的太大不滿。
榮妃：“什麽？大格格的親事不是已經……”
二格格實在太激動了，也顧不得什麽禮數，直接打斷了額娘的話，跪下道：“汗阿瑪放心，女兒定會竭盡全力替汗阿瑪效力。”
康熙道：“這件事很辛苦，比你一個人在屋裏琢磨科學問題還辛苦。”
二格格笑道：“再辛苦女兒也願意去做。”一個人研究力學問題雖也有趣，但時常感覺到孤獨，她渴望自己的理論被人知曉，也渴望能和更多人討論這些問題。
直到康熙走後，榮妃還沒回過神來，楞楞地問二格格，“你汗阿瑪的意思是，讓你拋頭露面去辦學校？”
二格格點頭，“不過具體的事情肯定有官員負責，我和大姐更像是榜樣，好讓旗人知道，公主都可以研究這些學問，其他女子同樣可以。”
“可研究這些學問到底有什麽用？”榮妃仍不能理解，“以後能嫁個好人家嗎？”
二格格聞言不由在心裏嘆氣，面上卻點頭道：“自然，不說別人，就我和大姐姐，因為這件事提前得了封號，相看人家時肯定比沒封號的更容易。”
榮妃嘆氣，這情況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想找個從前的例子做參考都找不到。
大格格很快也知道了這件事，她更是受寵若驚，“女兒學識不如二妹妹，怕是難當此任。”二妹妹好歹是出過書的，自己雖然對這些學問也略懂一點，卻沒有自己的發現。
康熙道：“你雖學問不及她，但待人接物上比她考慮得更為周到。”他頓了頓道：“而且女學不僅培養科學方面的人才，也可培養文學翻譯繪畫等方面的人才。”
現在朝中非常缺翻譯，可他想要了解世界各國的情況，總不能把各國語言都自己學一遍。而且康熙還想引進一些其他國家的書籍，這些書籍的翻譯是個大工程。以朝廷現在的那幾個翻譯人才，遠遠不夠用。
而且翻譯這事兒也不用拋頭露面，接觸太多人。很適合女子來做。
大格格原本以為自己能為九弟、十弟啟蒙，已經是汗阿瑪賞識她了。沒想到還能有更重要的任務等著她。
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原來這麽有用。
大格格興奮的一晚上沒有睡，把她認識的宗室女在腦中過了一遍，除掉那些身體不好和完全不認字的，剩下的也有十來個。
就怕這些人的家裏不願自家女兒進女學。大格格已經開始琢磨怎麽說服這些人了。
二格格則是下午就迫不及待地去和胤祉說了這件事。
胤祉也替姐姐們高興，次日一早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胤禛、胤祺他們。
“哇哇哇！汗阿瑪萬歲！汗阿瑪太好了！”胤祺激動地跳起來。
他原本以為讓女子受教育是一件很難的事情，還愁一時半會說服不了汗阿瑪呢。沒想到汗阿瑪這麽快就把女學安排上了！
而且還是由大姐、二姐負責，無論是她們的身份，還是她們的才能，都可以作為女子的典範。
“萬一沒人願意把女兒送進女學怎麽辦？”胤祉又不由替姐姐擔憂起來，“畢竟大部分旗人家中也不指望著女孩兒賺錢養家。”
胤祺想了想，“他們不指望女孩兒養家，那就用名來誘惑他們。汗阿瑪不是經常給節婦立牌坊什麽的嗎？咱們也可以給有貢獻的女學畢業生立牌坊封誥命。”
胤禛點頭，“用不著立牌坊，誥命就足以讓旗人趨之若鶩了。”對於普通旗人家的女孩來說，誥命可不好得。
“那又以什麽來引導宗室女進女學呢？”胤禩問，宗室女眷或多或少都能得到格格、縣主之類的封號。
胤祺道：“讓老祖宗和皇瑪嬤去勸她們的父母。許多宗室子弟游手好閑，還不如讓他們的女兒或姐妹學東西，他們家對朝廷一點貢獻都沒有，養著他們還有什麽用？”
“對，前明的教訓在那擺著，我們大清不養閑人！”胤禛道。
“對對對！大清不養閑人，要讓每個人都能發揮自己的價值！”胤祺興奮地在尚書房的教室裏蹦來蹦去，“以後三姐、四姐也可以去女學幫忙！這樣大家就都有事做了！”
胤祐、胤禩他們不太理解五哥為什麽這麽激動，但大姐、二姐要提前有封號了，他們也挺替兩個姐姐高興。
胤祺正激動著，玻璃窗被砰砰敲了兩下，眾人回頭看去，就瞧見康熙板著臉站在外面。
胤祺被嚇一跳，差點剎不住腳栽個跟頭。
一屋子小少年忙起身，準備給康熙行禮，康熙這才背著手走進屋。他一進屋就點胤祺的名字，“隔著老遠就聽見你在那裏大呼小叫。越大越沒規矩。”
胤祺乖乖認錯，“兒子知錯了。下次不敢了。”他說完又仰起笑臉，“可汗阿瑪你真的太好了！我替姐姐們高興呀！”
康熙在外面就聽見他喊“汗阿瑪萬歲”了，還提出個給女學學生封誥命的主意，他有些哭笑不得，“高興也不是這麽個鬧騰法兒。你看老七、老八，人家也高興，就不像你一樣滿屋子亂竄。”
胤祺只能乖乖聽訓。
康熙又掃了眼其餘幾個兒子，“以後你們更要用功讀書，以後女子都能識文斷字，你們若還不如她們，那可太丟人了。”
幾個小少年排成一排，恭敬應是。
康熙又道：“老三、老四，還不快回你們上課的屋子溫習功課去？”
胤祉、胤禛應了一聲，正要走，康熙又叫住他們，“對了，朕過兩日打算巡幸塞外，你們都跟著去。”
胤禩見汗阿瑪的目光從三哥四哥身上挪過來，難以置信地問；“汗阿瑪，我們也去嗎？”
康熙頷首，“你們五個，再加老大、老二，都去。”
“哇！”
胤祺又想“哇”，發出聲音又想到剛才汗阿瑪的話，趕緊把嘴巴合上。
康熙瞪他一眼，“行了行了，都坐回位置上，一大早時間不讀書，就在這兒瞎聊天。下回再叫朕發現，你們等著！”
他說著就背著手出了屋子。
兄弟幾人互相看看，興奮也不敢叫出聲來。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玻璃窗外，確定汗阿瑪走遠了，才松口氣。
胤祐、胤禩這回也忍不住高興地蹦蹦跳跳，倆人第一次隨駕竟然就能去塞外，真是太棒了！
待胤祺坐回座位，才想起一件事。
巡幸塞外一般都得十幾天，那中秋節豈不是不能在宮裏過了。
那還怎麽搞“佛祖賜書”啊？
而且十幾天不在宮裏，他也不放心一直把書放箱子裏。萬一奶娘去開箱子，就完蛋了。
可四本書那麽沈，他更不可能帶著。
必須得在臨行前把書送出去才行了。
用過晚飯，胤祺就借要睡午覺的由頭去了胤禛屋子，和他商議這件事。
胤禛瞥他，“讓你別提前太早兌換獎勵你不聽。”
胤祺道：“我想著兌換出來咱們可以看看嘛，萬一裏面有汗阿瑪不能看的內容呢。”
胤禛心說反正都是佛祖賜書了，哪怕有關於後世的內容，汗阿瑪估計也能接受。
但他一時也想不到什麽好辦法能在臨行前把書送出去。
“要不就給二姐，讓二姐代為保管吧。”胤禛道。
二格格不用隨駕，胤祺想了想，也覺得只有這個辦法了。
倆人於是又去和胤祉說，讓他找機會跟二格格說。畢竟胤禛、胤祺突然跑去鐘粹宮，容易引起懷疑。
等胤祉晚上回鐘粹宮給額娘請安，就說要問姐姐幾個力學方面的問題，去了二格格的屋子，和她說了這件事。
二格格蹙眉沈吟片刻，點頭道：“行，放我這兒吧。”
她對底下人管束的比較嚴，她不讓他們動的箱子櫃子他們一般不敢亂動。
“你可要藏好啦！這回的《歐洲史》應該很有用。”胤祉道。
二格格笑，“既然放我這兒了，那我肯定得看看。”
“看是可以看，但千萬別被人發現了。”胤祉叮囑。
二格格睨他一眼，“你以為都跟你一樣。”
次日，二格格就去了寧壽宮，說是要找胤祺借幾本書，然後抱著一摞書出來。
五格格還好奇，“二姐姐借書為什麽不找三哥？”
太後道：“自然是因為你三哥沒這些書了。”
胤祺：“……”皇瑪嬤真好，直接就幫他回答了。
他又忍不住捏了捏五格格軟乎乎的臉頰，這小丫頭太聰明了，感覺自己早晚有一天會被她揭穿。
胤祺還惦記著要給四格格送書的事情，特地跑去翊坤宮，問她對繪畫有沒有興趣。
四格格果斷搖頭，“會畫畫的女子多了。我不學這個。”她哼了一聲，自信道：“我已經想好我要幹什麽了。”
胤祺忙好奇地湊近一點，洗耳恭聽。
四格格道：“當下最要緊的還是讓全天下的百姓都吃飽穿暖，發展農桑是第一位的，我要研究怎麽種糧食。”
胤祺：“可這事兒要到哪兒給你請師父呀？”
四格格道：“那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人不就是我的師父？”
“這麽說你想到民間去學？”胤祺睜大眼睛。
四格格點頭，“汗阿瑪都能辦女學了，他培養女子自然不只是為了讓女子在朝廷裏做事，總有一天要到地方去。”
胤祺想了想，點頭，“不過你別急，這兩年可以多關註這方面的事情，等你長大些，再和汗阿瑪提。”
四格格點頭，又不由嘆氣，“真希望能和你們一起去塞外瞧瞧。”
“聽說去塞外路途辛苦，汗阿瑪才不帶你們的。”胤祺安慰她，“等我回來給你講路上的見聞。”
康熙巡幸塞外，蒙古諸部的王公臺吉自是要來朝見的。
太皇太後和太後就交代胤祺和蒙古那邊的同齡夥伴好好相處。
胤祺是兄弟之中蒙語說得最好的，因為太後的關系，科爾沁那邊的人對胤祺也是最熟悉的。讓他和蒙古那邊的同齡夥伴交流比叫胤祉、胤禛他們去更容易。
胤祺答應道：“老祖宗、皇瑪嬤放心。我會帶他們一起玩的。”
太皇太後又交給他一個任務，讓他觀察一下般迪此人的品行。
胤祺記得般迪是科爾沁郡王他特持的兒子，他好奇道：“為什麽要觀察這個人呀？”
太皇太後道：“我們想讓他給你大姐姐當額駙。”
胤祺恍然大悟地點著腦袋，“原來如此。放心，這事兒包我身上了。”
太皇太後不由笑問：“你打算怎麽觀察他？”
胤祺想了想說：“他在我們面前肯定表現得不錯啊，所以觀察他本人用處不大，還得問跟他認識的那些人。”
“哎喲，我們胤祺就是聰明。”太皇太後欣慰地摸摸胤祺的腦袋，“這事兒交給你，我們可放心了。”一旁太後聽得一臉驕傲，自家老五真是越發頂用了。
太皇太後說：“如果巴林部的烏爾袞來了，你也替我們瞧瞧，那孩子之前哀家見過一次，是個憨厚的，就不知這兩年怎麽樣了。”
“烏爾袞又是給哪位姐姐相看的額駙呀？”胤祺好奇，烏爾袞是劄薩克多羅郡王鄂齊爾的二兒子。鄂齊爾幾乎每年都會進京朝賀，胤祺對他挺熟悉的。
太後道：“你姑祖母想讓你二姐姐嫁去巴林部。”
巴林淑慧公主是老祖宗的親女兒，康熙的親姑姑。巴林部那邊前段時間發生疫病，今年收成也不好，公主寫信回來，除了求朝廷援助外，末尾還提了一句聯姻的事情。
烏爾袞的出身比般迪高，到了那邊還有淑慧公主照應，太皇太後覺得這門親事不錯。
但康熙突然提出要給大格格和二格格上封號，讓他們負責女學。這讓太皇太後一時間猶豫起來，都不知道該不該早早把親事定下來了。
胤祺聽說是給二姐姐說親，就道：“會不會太早了，汗阿瑪不是說女子十八歲以後才適合生育麽。那等到十七八歲再相看額駙不遲。”
太皇太後有自己的打算，她的年紀在這擺著，她想趁著自己還在的這兩年，把大格格、二格格、三格格的婚事都定下來。一是怕太後不靠譜，給公主們選了不好的額駙，二也是希望博爾濟吉特氏和皇室的關系能更緊密。
但這些她自是不會和胤祺說的，只道：“又不是現在就定下來，這不是才讓你去幫我們相看相看嗎？”
胤祺面上答應著，心裏卻希望二姐能留在京城。
女學辦一兩年肯定是沒什麽效果的，但大姐姐、二姐姐嫁了人，三姐、四姐未必能撐得起來。畢竟能寫出《力學略書》這種科學著作的，現在還只有二姐姐一人。
康熙巡幸塞外，頭一回帶這麽多兒子，出行前的安排自然也比之前更仔細。
這次隨駕的妃嬪是德妃和宣嬪，德妃是康熙想帶著，宣嬪博爾濟吉特氏則是老祖宗讓她帶著，好讓宣嬪見一見科爾沁的親人。
塞外比京城更早入秋，太後讓巴林氏給胤祺準備得全都是夾棉的秋裝，又叮囑他一定要戴帽子，別光著腦袋到處跑。
“皇瑪嬤放心吧。我又不是第一次隨駕了。”胤祺道。
太後嘆氣，“去塞外和去孝陵能一樣嗎？”
五格格也很舍不得胤祺，嘟著小嘴，“五哥可一定記得給我們寫信呀。之前四哥隨駕，就給額娘寫過信。”
胤祺點頭，笑著叮囑五格格，“你要好好照顧七妹妹哦，最好等我回來的時候，能教會他叫哥哥。”
七格格最近正學說話，第一個學會的是“阿瑪”，其實大部分小孩先學的都是“阿瑪”，因為這倆字比“額娘”“額顳”好發音。
五格格答應道：“好，等你們回來，我不但讓她學會叫哥哥，還要讓她學會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
胤祺：“哎哎哎，循序漸進！”
胤祺又說要給蒙古王公展示一下他的琴技。
太後：“在我們蒙古人面前拉馬頭琴，這叫什麽來著？”
“關公門前耍大刀！”五格格搶答。
胤祺：“……”
被胤祺這麽一打岔，太後只顧著樂呵，也沒那麽依依不舍了。
次日一早，出行隊伍浩浩蕩蕩從內城出發。
胤祺坐在馬車簾，掀開車裏望著東邊的朝陽。
與他同乘一車的胤祐也湊過來看，“好美，真想把這景色畫下來。”
“可咱們的畫很少有畫太陽的誒。”聽胤祐這麽一說，胤祺突然意識到這點。
胤祐楞了下，“大概是很難找到這種金燦燦的顏色吧。但是洋人用得顏料好像可以調出這樣的顏色。”他想了想，“我還挺想學西洋畫的，西洋畫能把人或物畫的栩栩如生。”
胤祺不由想到了那本《西方美術史》，於是對胤祐道：“等這次回來，我送你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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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今日不用早起去尚書房, 巴林氏不會一大早進來叫他。
胤祺琢磨了下，就輕手輕腳下床，把四本書放進了一個帶鎖的箱子裏。
這箱子裏面都是些老祖宗、汗阿瑪賞賜的貴重玩意兒, 因此上了鎖。只有他和巴林氏有鑰匙。
胤祺挪動東西的時候還是被外面守夜的小太監聽見了，推門進來發現自家阿哥爺在那搬箱子，有些奇怪。
胤祺就撒謊道：“做夢夢見東西被偷了，爬起來瞅一眼。”
小太監：“……”他忍不住笑起來, “阿哥爺放心, 這箱子沒人動。”奴才們縱使有個小偷小摸的，也不敢動這種箱子，頂多是摸幾塊點心，偷個金豆子之類的。而且慈寧宮、寧壽宮的奴才們最是規矩，連這種小偷小摸也很少有。
“是哦，就是夢得太逼真, 給我嚇著了。”胤祺說著還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都在都在,我要繼續睡覺了, 你下去吧。”
小太監把箱子上面蓋著的布鋪好，才退出去。
胤祺躺回床上，心說這四本書可不太好往大佛堂放啊！且不說佛祖一次賜下四本書有些奇怪, 就這書的重量和大小, 帶在身上實在太惹眼了。
對了，還答應要給四姐送書呢。胤祺不太確定四姐喜不喜歡畫畫，打算先試探試探, 如果她感興趣, 自己就把《西方美術史》送她，如果她不喜歡, 就等下次好了。
胤祺琢磨了一會兒，橫豎還有半個多月才中秋，這期間和哥哥們商量商量，總能商量出好法子的。
他於是睡了個回籠覺才起來，太後已經聽說他做夢的事兒。
一用完早膳就笑著問他，“做了什麽夢，嚇得起來翻箱子？”
胤祺只好繼續撒謊，“就是夢見老祖宗賜我的金項圈不見了。”
“那都幾年前的東西了，你還記著呢。”太後笑道。
“老祖宗送得東西，當然要記著。”胤祺說完就忙轉移話題，問五格格，“五妹身體有什麽不舒服嗎？”
五格格就伸手給他看，手背上起了兩個皰。
“聽太醫說，這是正常的。”胤祺也給她看自己胳膊上的皰疹。
因為三格格晚上發燒了，康熙上完早朝就去了趟鐘粹宮，看了看三格格。
三格格沒想到汗阿瑪會來看自己，有些受寵若驚。康熙聽她說今早已經退燒，才松口氣。
與其他阿哥格格不同，二格格的水泡長在了脖子和耳後。
榮妃有些擔心，“男孩兒倒還罷了，女孩兒萬一留下疤痕了多難看呀。”
康熙道：“留幾個疤痕總比得天花喪命強。”他說著又看二格格，“而且我們二格格這麽漂亮，就是脖子上有個疤痕，也是瑕不掩瑜。”
二格格壓根就不在意這些，她笑道：“汗阿瑪說得是。”
康熙又問二格格英文學得如何，二格格當即流暢地背了一段《哈姆雷特》中的臺詞。
“才學了這幾個月，已經比你三弟四弟還強了。”康熙越看這個女兒越喜歡，不禁想到內閣學士們看了她寫得書一點反應都沒有，有些不悅。“你那本《力學略書》朕打算讓內務府多印幾本，送去各州縣，興許地方上能有人對這些問題感興趣。”
“女兒自然是願意的，就怕朝中官員……”上回就因高士奇對自己出書不滿，牽扯出兩件貪汙案，高士奇和徐乾學接連被革職抄家。二格格雖知這是他們咎由自取，但朝臣們說不定會覺得是汗阿瑪和大哥為了給她出氣，才處置了這倆人。
二格格希望自己的觀點被人知道，卻也擔心因為自己惹得朝中不太平，給汗阿瑪添麻煩。
康熙道：“這點不用你操心，你只管做好你的學問就是了。”他說著又和榮妃笑道：“上回老五跟朕說，用二公主做署名不好，讓朕給他二姐取個名字，或者直接上個封號。”
榮妃和二格格聞言都是一楞，提出這種事的竟然是老五？
榮妃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不是三阿哥，是五阿哥？
康熙見母女倆這表情就哼了聲，“老五這小子就愛替別人操心。”老三肯定也有這心，但老三比老五知道輕重，有些事不敢提。
老五現在仗著有太後護著，真是什麽事兒都敢管了。康熙雖覺老五管得寬，卻沒怎麽生氣，這孩子心裏有兄弟姐妹，而且不分親疏遠近，都是一樣對人家好。康熙最希望兒女們是這樣的關系了，就怕他們因為不同額娘拉幫結派，那樣以後才容易產生禍端。
“既然要取名字，就給姐妹們都取個名字吧。”二格格很聰明地沒提上封號的事情，按規矩公主只有出嫁那年才得封號。她不想破例。而且要取名字也得是大家一起，免得其他姐妹多想。
榮妃則覺得康熙是想給自家女兒上封號，如果他沒這想法，就不會提這一茬讓她們空想。
康熙道：“朕想今年就給你和你大姐上封號，一是你大姐的親事快定下來了，二是朕有任務要交給你。”
二格格忙起身道：“女兒為汗阿瑪做事是天經地義，就算沒有封號，女兒也會盡心竭力的。”
康熙越發覺得這個女兒懂事，“朕給你安排的任務，有了封號才更好辦事。”
榮妃實在太好奇了，忍不住問康熙，“萬歲爺要二格格做什麽？”
“朕想成立一個女學，從宗室和八旗中選十歲到十五歲之間的女孩子，教她們讀書識字以及醫學、算學等學問。你和大格格共同負責此事。你看如何？”
關於這件事，康熙糾結了許久。他一方面擔心女子讀書太多，容易把心讀野了，一方面又希望有更多人能為朝廷做貢獻。
勞動力勞動力，他們大清空有這麽多人口，但許多人根本不能算作勞動力。
他作為丈夫和父親，希望妻女衣食無憂，待在後宅享清福就行了。但作為君王，他希望女子也能為朝廷效力。尤其像二格格這樣的女子，就這麽埋沒了，聯姻去蒙古實在可惜。
在旗人家中，未出閣的姑奶奶地位本就不低，大多識得幾個字，並不需要從頭培養。也不會引起漢族文臣的太大不滿。
榮妃：“什麽？大格格的親事不是已經……”
二格格實在太激動了，也顧不得什麽禮數，直接打斷了額娘的話，跪下道：“汗阿瑪放心，女兒定會竭盡全力替汗阿瑪效力。”
康熙道：“這件事很辛苦，比你一個人在屋裏琢磨科學問題還辛苦。”
二格格笑道：“再辛苦女兒也願意去做。”一個人研究力學問題雖也有趣，但時常感覺到孤獨，她渴望自己的理論被人知曉，也渴望能和更多人討論這些問題。
直到康熙走後，榮妃還沒回過神來，楞楞地問二格格，“你汗阿瑪的意思是，讓你拋頭露面去辦學校？”
二格格點頭，“不過具體的事情肯定有官員負責，我和大姐更像是榜樣，好讓旗人知道，公主都可以研究這些學問，其他女子同樣可以。”
“可研究這些學問到底有什麽用？”榮妃仍不能理解，“以後能嫁個好人家嗎？”
二格格聞言不由在心裏嘆氣，面上卻點頭道：“自然，不說別人，就我和大姐姐，因為這件事提前得了封號，相看人家時肯定比沒封號的更容易。”
榮妃嘆氣，這情況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想找個從前的例子做參考都找不到。
大格格很快也知道了這件事，她更是受寵若驚，“女兒學識不如二妹妹，怕是難當此任。”二妹妹好歹是出過書的，自己雖然對這些學問也略懂一點，卻沒有自己的發現。
康熙道：“你雖學問不及她，但待人接物上比她考慮得更為周到。”他頓了頓道：“而且女學不僅培養科學方面的人才，也可培養文學翻譯繪畫等方面的人才。”
現在朝中非常缺翻譯，可他想要了解世界各國的情況，總不能把各國語言都自己學一遍。而且康熙還想引進一些其他國家的書籍，這些書籍的翻譯是個大工程。以朝廷現在的那幾個翻譯人才，遠遠不夠用。
而且翻譯這事兒也不用拋頭露面，接觸太多人。很適合女子來做。
大格格原本以為自己能為九弟、十弟啟蒙，已經是汗阿瑪賞識她了。沒想到還能有更重要的任務等著她。
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原來這麽有用。
大格格興奮的一晚上沒有睡，把她認識的宗室女在腦中過了一遍，除掉那些身體不好和完全不認字的，剩下的也有十來個。
就怕這些人的家裏不願自家女兒進女學。大格格已經開始琢磨怎麽說服這些人了。
二格格則是下午就迫不及待地去和胤祉說了這件事。
胤祉也替姐姐們高興，次日一早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胤禛、胤祺他們。
“哇哇哇！汗阿瑪萬歲！汗阿瑪太好了！”胤祺激動地跳起來。
他原本以為讓女子受教育是一件很難的事情，還愁一時半會說服不了汗阿瑪呢。沒想到汗阿瑪這麽快就把女學安排上了！
而且還是由大姐、二姐負責，無論是她們的身份，還是她們的才能，都可以作為女子的典範。
“萬一沒人願意把女兒送進女學怎麽辦？”胤祉又不由替姐姐擔憂起來，“畢竟大部分旗人家中也不指望著女孩兒賺錢養家。”
胤祺想了想，“他們不指望女孩兒養家，那就用名來誘惑他們。汗阿瑪不是經常給節婦立牌坊什麽的嗎？咱們也可以給有貢獻的女學畢業生立牌坊封誥命。”
胤禛點頭，“用不著立牌坊，誥命就足以讓旗人趨之若鶩了。”對於普通旗人家的女孩來說，誥命可不好得。
“那又以什麽來引導宗室女進女學呢？”胤禩問，宗室女眷或多或少都能得到格格、縣主之類的封號。
胤祺道：“讓老祖宗和皇瑪嬤去勸她們的父母。許多宗室子弟游手好閑，還不如讓他們的女兒或姐妹學東西，他們家對朝廷一點貢獻都沒有，養著他們還有什麽用？”
“對，前明的教訓在那擺著，我們大清不養閑人！”胤禛道。
“對對對！大清不養閑人，要讓每個人都能發揮自己的價值！”胤祺興奮地在尚書房的教室裏蹦來蹦去，“以後三姐、四姐也可以去女學幫忙！這樣大家就都有事做了！”
胤祐、胤禩他們不太理解五哥為什麽這麽激動，但大姐、二姐要提前有封號了，他們也挺替兩個姐姐高興。
胤祺正激動著，玻璃窗被砰砰敲了兩下，眾人回頭看去，就瞧見康熙板著臉站在外面。
胤祺被嚇一跳，差點剎不住腳栽個跟頭。
一屋子小少年忙起身，準備給康熙行禮，康熙這才背著手走進屋。他一進屋就點胤祺的名字，“隔著老遠就聽見你在那裏大呼小叫。越大越沒規矩。”
胤祺乖乖認錯，“兒子知錯了。下次不敢了。”他說完又仰起笑臉，“可汗阿瑪你真的太好了！我替姐姐們高興呀！”
康熙在外面就聽見他喊“汗阿瑪萬歲”了，還提出個給女學學生封誥命的主意，他有些哭笑不得，“高興也不是這麽個鬧騰法兒。你看老七、老八，人家也高興，就不像你一樣滿屋子亂竄。”
胤祺只能乖乖聽訓。
康熙又掃了眼其餘幾個兒子，“以後你們更要用功讀書，以後女子都能識文斷字，你們若還不如她們，那可太丟人了。”
幾個小少年排成一排，恭敬應是。
康熙又道：“老三、老四，還不快回你們上課的屋子溫習功課去？”
胤祉、胤禛應了一聲，正要走，康熙又叫住他們，“對了，朕過兩日打算巡幸塞外，你們都跟著去。”
胤禩見汗阿瑪的目光從三哥四哥身上挪過來，難以置信地問；“汗阿瑪，我們也去嗎？”
康熙頷首，“你們五個，再加老大、老二，都去。”
“哇！”
胤祺又想“哇”，發出聲音又想到剛才汗阿瑪的話，趕緊把嘴巴合上。
康熙瞪他一眼，“行了行了，都坐回位置上，一大早時間不讀書，就在這兒瞎聊天。下回再叫朕發現，你們等著！”
他說著就背著手出了屋子。
兄弟幾人互相看看，興奮也不敢叫出聲來。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玻璃窗外，確定汗阿瑪走遠了，才松口氣。
胤祐、胤禩這回也忍不住高興地蹦蹦跳跳，倆人第一次隨駕竟然就能去塞外，真是太棒了！
待胤祺坐回座位，才想起一件事。
巡幸塞外一般都得十幾天，那中秋節豈不是不能在宮裏過了。
那還怎麽搞“佛祖賜書”啊？
而且十幾天不在宮裏，他也不放心一直把書放箱子裏。萬一奶娘去開箱子，就完蛋了。
可四本書那麽沈，他更不可能帶著。
必須得在臨行前把書送出去才行了。
用過晚飯，胤祺就借要睡午覺的由頭去了胤禛屋子，和他商議這件事。
胤禛瞥他，“讓你別提前太早兌換獎勵你不聽。”
胤祺道：“我想著兌換出來咱們可以看看嘛，萬一裏面有汗阿瑪不能看的內容呢。”
胤禛心說反正都是佛祖賜書了，哪怕有關於後世的內容，汗阿瑪估計也能接受。
但他一時也想不到什麽好辦法能在臨行前把書送出去。
“要不就給二姐，讓二姐代為保管吧。”胤禛道。
二格格不用隨駕，胤祺想了想，也覺得只有這個辦法了。
倆人於是又去和胤祉說，讓他找機會跟二格格說。畢竟胤禛、胤祺突然跑去鐘粹宮，容易引起懷疑。
等胤祉晚上回鐘粹宮給額娘請安，就說要問姐姐幾個力學方面的問題，去了二格格的屋子，和她說了這件事。
二格格蹙眉沈吟片刻，點頭道：“行，放我這兒吧。”
她對底下人管束的比較嚴，她不讓他們動的箱子櫃子他們一般不敢亂動。
“你可要藏好啦！這回的《歐洲史》應該很有用。”胤祉道。
二格格笑，“既然放我這兒了，那我肯定得看看。”
“看是可以看，但千萬別被人發現了。”胤祉叮囑。
二格格睨他一眼，“你以為都跟你一樣。”
次日，二格格就去了寧壽宮，說是要找胤祺借幾本書，然後抱著一摞書出來。
五格格還好奇，“二姐姐借書為什麽不找三哥？”
太後道：“自然是因為你三哥沒這些書了。”
胤祺：“……”皇瑪嬤真好，直接就幫他回答了。
他又忍不住捏了捏五格格軟乎乎的臉頰，這小丫頭太聰明了，感覺自己早晚有一天會被她揭穿。
胤祺還惦記著要給四格格送書的事情，特地跑去翊坤宮，問她對繪畫有沒有興趣。
四格格果斷搖頭，“會畫畫的女子多了。我不學這個。”她哼了一聲，自信道：“我已經想好我要幹什麽了。”
胤祺忙好奇地湊近一點，洗耳恭聽。
四格格道：“當下最要緊的還是讓全天下的百姓都吃飽穿暖，發展農桑是第一位的，我要研究怎麽種糧食。”
胤祺：“可這事兒要到哪兒給你請師父呀？”
四格格道：“那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人不就是我的師父？”
“這麽說你想到民間去學？”胤祺睜大眼睛。
四格格點頭，“汗阿瑪都能辦女學了，他培養女子自然不只是為了讓女子在朝廷裏做事，總有一天要到地方去。”
胤祺想了想，點頭，“不過你別急，這兩年可以多關註這方面的事情，等你長大些，再和汗阿瑪提。”
四格格點頭，又不由嘆氣，“真希望能和你們一起去塞外瞧瞧。”
“聽說去塞外路途辛苦，汗阿瑪才不帶你們的。”胤祺安慰她，“等我回來給你講路上的見聞。”
康熙巡幸塞外，蒙古諸部的王公臺吉自是要來朝見的。
太皇太後和太後就交代胤祺和蒙古那邊的同齡夥伴好好相處。
胤祺是兄弟之中蒙語說得最好的，因為太後的關系，科爾沁那邊的人對胤祺也是最熟悉的。讓他和蒙古那邊的同齡夥伴交流比叫胤祉、胤禛他們去更容易。
胤祺答應道：“老祖宗、皇瑪嬤放心。我會帶他們一起玩的。”
太皇太後又交給他一個任務，讓他觀察一下般迪此人的品行。
胤祺記得般迪是科爾沁郡王他特持的兒子，他好奇道：“為什麽要觀察這個人呀？”
太皇太後道：“我們想讓他給你大姐姐當額駙。”
胤祺恍然大悟地點著腦袋，“原來如此。放心，這事兒包我身上了。”
太皇太後不由笑問：“你打算怎麽觀察他？”
胤祺想了想說：“他在我們面前肯定表現得不錯啊，所以觀察他本人用處不大，還得問跟他認識的那些人。”
“哎喲，我們胤祺就是聰明。”太皇太後欣慰地摸摸胤祺的腦袋，“這事兒交給你，我們可放心了。”一旁太後聽得一臉驕傲，自家老五真是越發頂用了。
太皇太後說：“如果巴林部的烏爾袞來了，你也替我們瞧瞧，那孩子之前哀家見過一次，是個憨厚的，就不知這兩年怎麽樣了。”
“烏爾袞又是給哪位姐姐相看的額駙呀？”胤祺好奇，烏爾袞是劄薩克多羅郡王鄂齊爾的二兒子。鄂齊爾幾乎每年都會進京朝賀，胤祺對他挺熟悉的。
太後道：“你姑祖母想讓你二姐姐嫁去巴林部。”
巴林淑慧公主是老祖宗的親女兒，康熙的親姑姑。巴林部那邊前段時間發生疫病，今年收成也不好，公主寫信回來，除了求朝廷援助外，末尾還提了一句聯姻的事情。
烏爾袞的出身比般迪高，到了那邊還有淑慧公主照應，太皇太後覺得這門親事不錯。
但康熙突然提出要給大格格和二格格上封號，讓他們負責女學。這讓太皇太後一時間猶豫起來，都不知道該不該早早把親事定下來了。
胤祺聽說是給二姐姐說親，就道：“會不會太早了，汗阿瑪不是說女子十八歲以後才適合生育麽。那等到十七八歲再相看額駙不遲。”
太皇太後有自己的打算，她的年紀在這擺著，她想趁著自己還在的這兩年，把大格格、二格格、三格格的婚事都定下來。一是怕太後不靠譜，給公主們選了不好的額駙，二也是希望博爾濟吉特氏和皇室的關系能更緊密。
但這些她自是不會和胤祺說的，只道：“又不是現在就定下來，這不是才讓你去幫我們相看相看嗎？”
胤祺面上答應著，心裏卻希望二姐能留在京城。
女學辦一兩年肯定是沒什麽效果的，但大姐姐、二姐姐嫁了人，三姐、四姐未必能撐得起來。畢竟能寫出《力學略書》這種科學著作的，現在還只有二姐姐一人。
康熙巡幸塞外，頭一回帶這麽多兒子，出行前的安排自然也比之前更仔細。
這次隨駕的妃嬪是德妃和宣嬪，德妃是康熙想帶著，宣嬪博爾濟吉特氏則是老祖宗讓她帶著，好讓宣嬪見一見科爾沁的親人。
塞外比京城更早入秋，太後讓巴林氏給胤祺準備得全都是夾棉的秋裝，又叮囑他一定要戴帽子，別光著腦袋到處跑。
“皇瑪嬤放心吧。我又不是第一次隨駕了。”胤祺道。
太後嘆氣，“去塞外和去孝陵能一樣嗎？”
五格格也很舍不得胤祺，嘟著小嘴，“五哥可一定記得給我們寫信呀。之前四哥隨駕，就給額娘寫過信。”
胤祺點頭，笑著叮囑五格格，“你要好好照顧七妹妹哦，最好等我回來的時候，能教會他叫哥哥。”
七格格最近正學說話，第一個學會的是“阿瑪”，其實大部分小孩先學的都是“阿瑪”，因為這倆字比“額娘”“額顳”好發音。
五格格答應道：“好，等你們回來，我不但讓她學會叫哥哥，還要讓她學會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
胤祺：“哎哎哎，循序漸進！”
胤祺又說要給蒙古王公展示一下他的琴技。
太後：“在我們蒙古人面前拉馬頭琴，這叫什麽來著？”
“關公門前耍大刀！”五格格搶答。
胤祺：“……”
被胤祺這麽一打岔，太後只顧著樂呵，也沒那麽依依不舍了。
次日一早，出行隊伍浩浩蕩蕩從內城出發。
胤祺坐在馬車簾，掀開車裏望著東邊的朝陽。
與他同乘一車的胤祐也湊過來看，“好美，真想把這景色畫下來。”
“可咱們的畫很少有畫太陽的誒。”聽胤祐這麽一說，胤祺突然意識到這點。
胤祐楞了下，“大概是很難找到這種金燦燦的顏色吧。但是洋人用得顏料好像可以調出這樣的顏色。”他想了想，“我還挺想學西洋畫的，西洋畫能把人或物畫的栩栩如生。”
胤祺不由想到了那本《西方美術史》，於是對胤祐道：“等這次回來，我送你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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