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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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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斷崖海位於凡界與妖界的交界之處。此地沒有日出月落, 沒有四季交替,更沒有物種在此地繁衍生息,數千萬年來始終處於一種被黑暗籠罩的寂寥之中, 是以, 世人將此地命名為:【無晝天】

無晝天中只有冬季,日覆一日的千裏冰封、萬裏雪飄。

斷崖海位於無晝天的北極, 更是風雪蕭瑟的極寒之地。一望無際的海平面上也沒有日與月, 只有萬年不變的漆黑夜幕與閃耀繁星。

漫天星辰如同鑲嵌在黑暗中的鉆石一般耀眼明亮, 是無晝天的唯一光源。北極的星光投射到斷崖海,微弱的照亮了封印在海平面上的堅硬冰層, 撥開冰層上覆蓋著的那一層白雪, 隱約能看到冰層下的世界也是一團萬古不變的黑。

但凡有點兒腦子的人,都不會選擇來無晝天這種嚴寒地自討苦吃。除非有利可圖。

傳聞說斷崖海海底有一座白龍洞,內裏盤踞著一條白龍王。每隔千年, 白龍王就會出一次洞, 積壓在洞中的那些稀世珍寶便再無看守者, 是前去掠寶的最佳時機。

這世上沒有一位正常人會嫌棄自己的錢多,即便是已經飛黃騰達了的妖尊大人。

妖尊大人對錢財的渴望, 堪比魚對水的渴望, 哪裏有錢就往哪裏鉆,絕不能錯過一個銅板。原因也無他, 年輕的時候窮怕了,哪怕是已經位高權重、已經腰纏萬貫, 也沒有對過往的那種窮苦日子產生一絲一毫的釋懷心裏。

所以, 在得知白龍王即將出洞的消息的那一刻, 妖尊大人就決定要前去斷崖海掠寶了——雖然當世無一人能夠確定斷崖海海底是否真的有白龍洞,更無人能夠確定白龍洞內是否真的存在寶藏, 但是,對於貪戀錢財卻又勇敢無畏的妖尊大人來說,不管是真是假,都必須親自前往探尋一番不可。

萬一是真的呢?風浪越大,魚越貴!

但是妖尊大人此次前往斷崖海尋寶時,卻沒有攜帶一名屬下,也沒有向身邊的任何人透露此消息,而是隱瞞著踏天教的所有教眾只身前往的。

倒不是說她想要私吞寶藏,而是不想讓她最倚重、最信任的右護法失望。

相傳白龍洞的稀世珍寶中,最為驚奇的一件便是聽海耳。傳聞中稱此寶物是一枚天然形成在白龍洞洞口的耳廓狀水晶,海水日日夜夜流淌於其四周,一刻不停地向其傳遞著整片海域的娓娓之音,天長地久之後,此寶物就誕生出了驚人的靈性,聾啞殘疾者佩戴之,不僅可使耳喉功能恢覆正常,甚至還能夠強盛於常人數倍。

對於妖尊大人來說,右護法秦時不僅僅是她最為倚仗的屬下,更似她的親弟弟,所以,哪怕不是為了去搜刮白龍洞內的那些價值不菲的寶物,單單是為了拿到這枚聽海耳,妖尊大人也勢必要前往斷崖海探索一番。

傳聞千年難得一遇的白龍王會在今年八月中旬的月圓之夜出洞。月鎏金提前半月就聲稱自己要閉關修煉,要求右護法秦時暫代其行使教主之職,並且還下了死令,無論這半月內發生了何事,包括右護法在內的教中所有成員都不得擅自前去後山打攪她的修煉,否則殺無赦。

在後山“閉關”的當天晚上,月鎏金就悄悄啟程前往位於無晝天北極的斷崖海了。

但是對白龍洞抱有尋寶之心的貪心之人也不只有妖尊一位,來自各界各地的妖魔鬼怪都有。

大部分人馬都集中在了斷崖海北岸,準備在本月的月圓之日從北岸鑿冰下海,因為早有傳言聲稱白龍洞距離斷崖海北岸較近,所以從北岸下海最為方便快捷。

月鎏金卻反其道而為之,只身來到了斷崖海南岸。倒不是說她非要與眾不同特立獨行,而是因為,最近那條廣為流傳的“白龍洞距離斷崖海北岸較近”的消息就是她故意放出去的假消息。

她早在三個月前就來無晝天北極考察過一次。那次她化為了鳳凰的原形,頂著凜冽寒風和漫天飄刮的碎雪粒子,在斷崖海的海平面上艱難地飛翔了一圈,一寸一寸地考察著斷崖海境內的情況,發現南岸的冰層並不平整,冰面上分布著許多斷裂的突起。雖然這些斷痕並不起眼,其上又覆蓋著一層白雪,很容易就會被忽略,但如果仔細觀察一番就不難發現,這些斷痕不像是因海底地動導致的冰面斷裂而形成的天然痕跡,反倒像是人為造成的,並且還有新有舊。

那就說明此前肯定有不止一批的人馬來過南岸,在不同的時期暴力破除開了南岸的冰層,所以才會在這裏留下冰層斷裂後又重新凍結的痕跡。

無晝天這雞不生蛋狗不拉屎的破地方,除了白龍洞,還有什麽東西能夠吸引大家趨之若鶩地來?

於是月尊的內心便有了定論,白龍洞的位置一定靠近南岸!

為了引開競爭者,方便自己行事,所以她才會故意散播出假消息,用以迷惑對手。她甚至還細心地在北岸附近制造出了一些巨龍出海的假象,比如在冰面上偽造龍爪踩過的痕跡,比如在海岸上撒些了她偽造出來的假龍鱗——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龍,所以她太知道龍爪和龍鱗是什麽樣子了!

事實證明,她聲東擊西的手段確實很好用,除了她自己之外,再無一位尋寶者前來南岸作準備。

斷崖海上的冰層厚實,深達數丈,還堅硬無匹,簡直比鋼鐵還硬,月鎏金一口氣用了二十枚威力勁猛的炸彈才在冰層上炸出了一個一次僅可容納一人進入的小洞。

因著無晝天沒有日月,洞下流淌著的海水看起來比墨汁還黑,哪怕是開了天眼,也無法探測海下的情況。

這裏的海水也必定是冰冷刺骨。

而鳳凰,又不善水。

不過月鎏金也早有準備,成功鑿開冰層的那一刻,她就從自己的儲物戒中調出了一枚形似於夜明珠的雪白色避水珠,緊握在了右手中,縱身一躍便跳進了漆黑的海水中。

入水的那一刻,她手中的避水珠就發出了一道極為明亮的光芒,照亮周圍一丈遠水域的同時,還在月鎏金的四周形成了一個球形的透明防水罩,防水罩的體積大小和它能夠照亮的水域大小分毫不差。

月鎏金像是被包裹在了一顆直徑為一丈的明亮氣泡裏,她縱身前往哪裏,氣泡就跟隨著她的行動浮去哪裏。

但避水珠所能夠提供的空氣卻是有限的。伴隨著時間的推移,包裹著月鎏金的那顆氣泡會越變越小,照明的範圍也會逐漸縮短,直至氣泡內的空氣徹底被耗盡,這枚避水珠也就徹底報廢了,會自行崩裂成一把無用的白沙。

一枚避水珠的使用時間大概是半個時辰。

保險起見,月鎏金來此之前一口氣準備了二十顆避水珠,統共能用十個時辰呢。來回往返各用十顆。她還就不信了,五個時辰還不夠她找到白龍洞麽?

不能……

妖尊大人善飛不善水,對水下的情況一無所知。她從不知曉,往水底潛入的越深,下沈的阻力就會變得越大,耗費的時間也就越多。同樣的縱深,在上面只需要消耗一顆避水珠,下面卻需要兩顆甚至更多。

眼瞧著自己手中握著的第十顆避水珠也即將要報廢,而自己卻還未尋找到任何有關於白龍洞的蛛絲馬跡,月鎏金的內心不禁有些著急,下意識地想要加快自己潛底的速度,然而卻身不由己,縱使她已經很努力地在朝著海底的方向下沈了,行進的速度卻沒加快多少,反而加劇了周身空氣的消耗量。

“哢嚓”一聲響,手中握著的這枚避水珠突然爆開了裂痕,發散在周圍的光線也在瞬間黯淡了許多。這也就意味著,她必須立刻更換新的避水珠了,不然隨時有可能被冰冷的海水吞沒。

但如果她用掉了第十一顆避水珠,那麽再往上返回時的避水珠就不夠用了,而且她還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在第十一顆避水珠報廢前尋找到白龍洞。

就在月鎏金思索著是即刻朝上返回還是繼續向海底探索的時候,眼角餘光忽然掃到了一抹若有若無的銀白色亮光,再定睛一看,距離她腳底不足十丈遠的黑暗中竟然閃爍著一道固定的光芒。

一定是白龍洞!

月鎏金大喜過望,僅僅權衡了幾個瞬間,她就做出了決定,在電光火石間操縱靈識,從儲物戒中調出了刑天斧絲和一顆閃閃發光的夜明珠。

用斧絲將夜明珠纏好之後,她又將自己的靈力註入了這兩樣東西中,而後高高地揮舞起了手臂,使出吃奶的勁兒將夜明珠朝著那道光芒拋了過去。

下一秒,她另外一只手中握著的避水珠就報廢了。只聽“波”的一聲脆響,圍繞在她周身的氣泡徹底破裂,海水鋪天蓋地地湧來,徹底將月鎏金吞沒了。

這裏的水溫也真是異常的冰冷刺骨,身體毫無防禦地侵泡在其中,感覺痛苦極了,仿如時刻都在遭受著冰刀的淩遲,肉痛骨也痛。

最令月鎏金無法承受的折磨還是不能呼吸。

對於一只高懸於九天的鳳凰來說,沒有空氣的海底世界無異於墳墓。

然而月鎏金卻沒有再多調動出一枚避水珠,因為她並不確定白龍洞內的情況如何?裏面是否也被海水灌滿了?如果是的話,她還需要再多餘留出一顆避水珠用來探索白龍洞。

然而她現在所剩的避水珠卻不多了。

能省則省吧,不然回去的時候就該麻煩了。

所以月鎏金決定賭一把,赤手空拳地沈浸在了海水中。

伴隨著扔出去的那顆夜明珠的極速前進,被月鎏金緊纏在左手上的刑天斧絲逐漸繃緊了,如同有個人在前方扯著她一般,拉著她加速前進。

但縱使如此,她的身體和精神也不太好受。

越往下沈,被積壓的感覺就越強烈,像是落入了巨人的手中,被巨手死死地攥在了掌心裏,渾身上下的骨頭都要被擠爆了。

眼球的鼓脹感也很強烈,耳鳴聲更是強烈尖銳,整顆腦袋都要炸了。

就在月鎏金準備放棄抵抗準備再使用一顆避水珠時,那顆夜明珠不偏不倚地沖進了前方逐漸擴大的光芒中。

也是在這時月鎏金才終於看清楚了,那團白光的來源是位於海底斷崖上的一座山洞!

夜明珠沒入光芒的那一刻,還有幾圈氣泡從團白光中冒了出來。

有氣泡,就說明洞裏面有空氣呀!

月鎏金驚喜又激動,再度被激發出了鋼鐵般堅硬的意志和毅力,楞是沒有再使用避水珠,緊咬著牙關朝著那個洞口游了過去!

說來也真是神奇,也不知道那個洞裏面到底有多深,夜明珠進入之後竟然一直沒有停止飛馳,刑天斧絲始終是緊繃著的,甚至還比之前崩得更緊了,更為迅速地將月鎏金的身體朝著洞口拉了過去。

身體穿入洞口的那一刻,像是越過了一層透明的氣泡似的,冰冷窒息的海水被隔絕在了氣泡外,備受折磨的身體和靈魂終於得到了解救!

浮力也被隔絕在了氣泡外,月鎏金只覺得自己的身體一沈,然後狠狠地從半空摔倒了地上,一下子就被摔了個七葷八素,五臟六腑都要被摔裂了。

外加此前在海底潛的時間過長,她的腦子也是暈乎乎的,像是被人用大鐵錘狠狠捶打了一遍,惡心想吐不說,眼前也一陣陣地泛黑,渾身上下還都濕透了,跟落湯雞似的。

氣喘籲籲、狼狽不堪地在地上趴了好久才沒那麽難受了,迅速將刑天斧絲和那顆夜明珠收回了儲物戒中。

緊接著,月尊大人就欣喜若狂了起來,甚至都得意忘形了,撐著胳膊從地上坐起來的時候,滿心都是自豪與驕傲——

哈哈哈哈哈哈哈,本尊可真是厲害,縱使身為鳥獸飛禽,但也絲毫無懼深海,哪怕在水中馳騁也是游刃有餘,可謂是天下無敵!

哼,等本尊回去之後,一定要將這次的驍勇之行記錄在踏天教的教史裏,必須流芳百世!

妖尊大人驕傲得嘴都要撅起來了。

不,是已經撅起來了,反正現在這個洞裏也沒其他人,不需要維持身份,可以為所欲為的得意忘形!

又搖頭晃腦地盤著腿坐在地上休息了一會兒,妖尊大人才悠悠閑閑地哼著小曲兒從地上站了起來。

她面前就是來時的洞口,洞門上漂浮著一層氣泡狀的透明罩。洞外就是漆黑無比的冰冷海水,洞內則是銀亮雪白的水晶宮。

一枚耳廓狀的白色水晶不偏不倚地生長在洞口處,像是一只長在門框上的耳朵似的。

月鎏金欣喜不已,正要伸手去摘聽海耳,然而,她才剛剛擡起右手,一把冰冷的長刀就從她身後伸了過來,直接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寒光閃閃的刀刃緊挨著她的脖頸。

月鎏金毫無防備,身體猛然一僵,內心驚愕萬分!

早在她進入這個海底洞穴的那一刻,她就放出了自己的靈識,但並沒有在這個山洞內發現除了她自己以外的第二個活物的氣息,怎麽就突然多了一把刀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呢?!哪來的人!

除非此人早就藏身於這個洞穴中了,提前感知到了有外人闖入,所以故意收斂、隱藏了自己的氣息和身形,狡猾地躲過了她的靈識探測,悄悄站在暗中窺探她!

真是卑鄙!陰暗!可惡!該死!

本尊一定要殺了你!

月鎏金不討厭卑鄙的人,只討厭比自己還卑鄙的人,內心當即火冒三丈,卻礙於頸側架著的那把刀不好發作,只得強忍下了滿心的怒火,開始和身後那人周旋:“這位兄臺也是來此地探寶的麽?”

兄臺不說話,也沒放下手中的刀。

月鎏金只好繼續與他周旋:“這位兄臺請放心,我對著洞中寶物並不感興趣,不會和你搶,我只要洞口的那枚聽海耳。”

兄臺依舊不說話,依舊沒有放下刀的打算。

什麽意思?

想獨吞所有的寶藏?

那你可真是該死啊,竟然敢和本尊一樣貪?!

月鎏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竭盡全力地維持著平和與冷靜:“這位兄臺,我與你素不相識,沒必要一見面就對我大動幹戈吧?我對你也沒有惡意,你何必要如此對待我呢?你想要什麽,你可以直說。哪怕是真的想要我死,也得讓我死得明白吧?”

說話這番話時,她靈核也沒閑著,迅速地調動起了靈識,偷偷將一枚暗器從儲物戒中調了出來。

哪知才剛將暗器藏於掌心,身後那位兄臺就開了口:“多年不見,妖尊大人還是如此的口蜜腹劍。”

“……”

才剛聽完前三個字,月鎏金就認出了此時站在她身後的那人是誰——

宸宴!

宸宴!

宸宴!

該死的宸宴!

本尊要殺了你!本尊今天一定要殺了你!

月鎏金當即就咬緊了牙關,面色鐵青地同時氣急敗壞地大吼一聲:“王八蛋!枉我這麽多年一直想著你念著你!你竟然一點兒舊情也不顧!不就是盼望著我死麽?行!好!我現在就死給你看!”話音還沒落呢,她就一脖子朝著宸宴的聽風刀刀刃撞了過去,看樣子是準備自己割斷自己的脖子。

宸宴毫無防備,大驚失色,下意識地彈起了持刀的那只手。

緊接著,月鎏金就轉過了身,滿目都是志得意滿的獰笑。她就知道,宸宴舍不得她死,不然早在她剛入洞的時候就該對她痛下殺手了。那個時候她那麽虛弱、那麽難受,想殺她的話簡直易如反掌。但是他沒有殺她,說明他還是念著舊情的。

在月鎏金轉過身的那一刻,宸宴就意識到自己中計了,卻為時已晚。

月鎏金在電光火石間就擡起了右手,精準無誤地將夾在手指間的那三枚銀針刺入了宸宴的脖子裏。

針上沾著劇毒,能在頃刻間麻痹被刺者的身體,使其動彈不得。毒發也不過幾瞬間,呼吸不過三次,心臟就會停止跳動。

宸宴的身體瞬間就僵硬了,手中聽風“哐啷”一聲掉在地上的同時,他的身體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劇毒很快就發作了,但他卻死不了,不過瀕死前的痛苦和折磨卻一樣都無法擺脫。

意識尚存,身體卻冰冷麻痹,一動也不能動。

月鎏金站在他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狡黠又得意地牽起了紅唇:“玉尊大人,你既知道本尊口蜜腹劍,怎麽就不知提防本尊呢?”

說完,她就彎下了腰,從地上拾起了聽風刀,趁著宸宴虛弱,一舉抹去了他附加在上面的靈識,又迅速將自己的靈識印了上去,成功將聽風占為己有。

隨後,月鎏金一邊得意洋洋地欣賞著手中聽風,一邊滿含譏諷地對宸宴說:“你不願意將刑天斧絲給我,不願意將銀月給我,不願意將聽風給我,但現在呢?還不都是我得了?”說完,又垂眸瞧了倒在地上的宸宴一眼,滿目的陰沈狠戾,“本尊也早就說過,你我二人日後若是再見,本尊定對你不客氣,可你就是不長記性,你賤!被本尊欺辱,只能說是你活該!”

說完,月鎏金果斷轉了身,先摘下了生長在洞口處的那枚聽海耳,然後就打算繼續往洞穴深處走了,去尋找傳說中的寶物。

然而,才往裏面走了不到兩步,她就又退了回來,微微歪住了腦袋,以一種好奇的目光重新審視起來了宸宴,仿如一只對新鮮事物充滿了好奇與探究的小鳥——

刑天斧絲有了。

銀月刀有了。

聽風刀也有了。

還有一樣呢……

思索片刻後,月鎏金又返回到了宸宴的身邊,蹲在了他的面前,在宸宴震驚羞惱的目光中,朝著他的身體伸出了手,相當疑惑地尋求起了困擾了她多年的答案。

得到答案的那一刻,月鎏金又惱羞成怒了:“你竟然敢騙我!你的元陽之體明明可以摸得到,也不小,當年為什麽要欺騙本尊?本尊還當你們龍族沒有呢!”

宸宴:“……”

她的手始終沒有松開。

依舊是絲毫不知男女之間的禮義廉恥。

宸宴的內心已經惱怒萬分,蒼白的臉色都因此而變得漲紅了,但無論給他如何努力如何掙紮,身體就是動不了,那種瀕死前的冰冷麻痹感絲毫沒有緩解一點。

月鎏金卻只覺得自己遭受了莫大的欺騙,還有一種真心被辜負了的憤然和委屈,並且還越想越氣,越想越氣——

本尊如此喜歡你,沒有發達之時就想著帶你一同去妖界自立門戶,你卻如此對待本尊!不僅不同情本尊的遭遇、不和本尊同仇敵愾,還要斥責本尊,還想殺了本尊,還狠心地欺騙本尊!

你根本就不喜歡本尊!

你也瞧不起本尊是妖!

她的手也越握越緊,幾乎要把宸宴給捏碎了。

忽然間,她又松開了手,宸宴如蒙大赦,緊繃的身體和額角暴起的青筋登時緩解了許多。

緊接著,月鎏金就從自己的儲物戒中調出來了一個銀色小瓶子,面無表情地拔開瓶蓋之後,直接將瓶嘴對住了宸宴的鼻尖。

一股濃郁到嗆鼻的香氣如同有生命似的,直接從小銀瓶中竄了出去,直沖宸宴的鼻腔而去。

宸宴身體上的麻痹感已經開始緩解,當即就強烈地咳嗽了起來。

越咳,身體越熱。

月鎏金滿意地收起了小銀瓶,盤著腿,氣定神閑地坐到了他身邊的地上,還將雙臂抱在了懷中,滿面志得意滿。

宸宴的身體終於能動,卻焦熱不已,像是體內起了火,又像是被架在了火刑架上烤,整個人幹涸不已,備受折磨。

赤紅的面頰和額頭冒出的熱汗也可以說明一切。

宸宴翻身而起,對月鎏金退避三舍,接連不斷地往洞穴深處倒退,同時怒不可遏地嘶吼著質問月鎏金:“你給我聞了什麽?!”

月鎏金眨眨眼睛,狡黠一笑:“我教別的東西不多,奇淫巧技應有盡有,這瓶春風散是一個教徒獻給我的,聞之,春心萌動,但本尊從沒試過,因為本尊一直沒找到心意的嘗試對象。”

宸宴的呼吸沈重而急促,看向月鎏金的雙眸已經遍布起了血絲,額角的青筋也再度凸了起來。

他的目光中,半是怒火,半是渴求。

身上熱的幾乎要把衣服給燒著。

不能再看她了,多一眼都不能再看了。

宸宴轉身就往洞穴深處跑,月鎏金的嗓音卻再度在他身後響起,嗓音溫柔又綿軟,語氣中帶著三分示弱,三分誘引,四分委屈:

“阿宴,你當真不喜歡我麽?春風散只會對心動的人起作用,你要是不心動的話,怎麽會不敢看我呢?”

“剛剛也是你接住了那枚夜明珠,將我拉入洞內的吧?你認出了斧絲,認出了是我,你還知道我不善水,你擔心我在水中會出事。”

“阿宴,你回頭看看我好不好?”

“這百餘間,我日日夜夜都很思念你……你回頭看我一眼好不好?”

她的聲音如有魔力,瞬間加劇了春風散的藥性,一下子就攫攝住了宸宴的心,令他不可自控地停下了腳步,心跳鼓脹如雷,已經鬼迷了心竅,十分渴望著回頭,卻又在拼命地維持著尚存的最後一份清明與理智,自己與自己的內心抗爭,爭奪身體的控制權。

然而下一瞬,一雙柔軟的手臂就從他身後伸了出來,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腰。

月鎏金將自己的臉頰貼在了宸宴的後背上,語氣嬌媚又帶著埋怨:“明明是你非要把我從那種茹毛飲血的野蠻世界中帶出來的,是你非要給我講道理、教我做人,是你讓我明白了這個世道需要公道,你讓我看懂了這個世界的不公、讓我心懷怨念,卻又不願意心疼我的遭遇,不願意和我並肩而戰,你還想殺了我,還說我是你這一生最大的錯誤……你這樣對我,真的慈悲麽?你的那顆慈悲心腸,只對我狠心是麽?”

月鎏金說這番話的目的原本是為了讓宸宴對她心生愧疚、對她心軟,從而放棄抵抗,但說著說著,她自己卻先開始茫然了,根本分辨不清自己這話到底是真是假。

她確實是,喜歡宸宴的,但卻也是真的怨恨她。

她恨他給她講了太多的道理,讓她看透了這個世道永遠不存在真正的公道,但她卻又無法避免這種不公降臨到自己的身上,所以,她產生了恨意。

她被“公道”這兩個字推舉著,走上了踏天這條路。

但如果她從來就不明白呢那麽多道理的話,她還會這麽恨麽?她的內心還會備受折麼麽?

大抵是,不會的吧。茹毛飲血之人,只會睚眥必報,不會踏天而上。

“你為什麽、總是那麽狠心地對我呀?”月鎏金閉上了眼睛,將額頭抵在了宸宴的背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言語間充斥著委屈和苦澀,“你可以理解許多人,可以寬恕許多人,唯獨不理解我,不寬恕我……為什麽呀?就因為我是妖?所以我的所有惡行都會在你眼中被放大無數倍麽?你心懷蒼生,我就不是蒼生的一員了麽?你的心裏、為什麽不能有我呀?”

宸宴咬緊了牙關,呼吸沈重又急促,半是心慌意亂,半是捫心自問:我當真如她所說的那般,對她如此苛刻麽?

他垂在身體兩側的雙拳不停地握緊又松開,松開又握緊,整個人仿徨到了極點,也無措到了極點。

他想去對她好,渴望去對她好,想要拋卻一切地去偏袒她,想明目張膽地支持她。

但他又清楚地知道,那樣不對。

他與她的道不同,永遠不可能與之為謀。

宸宴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拼盡全力地抵抗著春風散的藥效,堅決地擡起了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本是想將她的手腕直接壓下去,然而在自己的掌心接觸她的腕部肌膚的那一刻,他原本果決的行動竟不可控制地遲疑了一瞬。

她的手腕修長、白皙,觸手冰涼,如同春日的清泉。

而他現在卻熱得要命,像是要自燃了。

就是這一瞬間,又讓月鎏金進一步的有了可趁之機。她迅速將雙臂往下一壓,手腕就掙脫了他的手掌,瞬時就繞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將他拉向了自己,直接咬住了他的唇,蠻橫又不講理地親了起來,還用雙臂圈緊了他的脖子。

她既對他用了春風散,就不能白用,不能浪費。

她志在必得。

宸宴渾身一僵,下意識地想要推開她,但妖尊大人哪裏有那麽好擺脫,不僅沒有被推開,還順勢將兩條腿盤到了他的身上。

宸宴惱羞成怒,雙手握緊了她的腰,本是想直接將她從自己的身上推下去,結果月鎏金卻忽然松開了他的唇,而後,氣喘籲籲地將自己的臉頰埋進了他的頸側,一邊用自己的鼻尖刮蹭著他一邊嬌氣地埋怨著:“你喜歡我一次怎麽了?這裏又沒人,你喜歡我一次怎麽了?你要是不喜歡我,我可就要去喜歡別人了,我又沒有人性,我控制不了自己的獸性,我是鳳凰是鳥獸,我會發//情的!”

宸宴的雙手始終掐在她的腰側,卻無論如何也推不開她了,呼吸越發的沈重急促,頸間與額角的青筋齊齊凸起。

在她又一次地用鼻唇蹭向他的耳根時,宸宴腦海中的某根弦斷了,直接帶著她轉了身,將她的後背撞向了旁邊的山壁。

月鎏金猝不及防,眼前猛地一黑,後背鈍疼。

她憤怒不已。

然而還不等她開口譴責呢,嘴就被堵上了。

鳳凰本是獸類飛禽,發起春心來,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獸性。

龍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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