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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是人間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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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是糖炒栗子的甜香, 在有些微涼的夜晚,這種甜蜜的香氣總是能夠引逗起許多人的情思來的。

一份糖炒栗子的溫暖, 或許是鄉愁, 或許是傷情。總歸是讓人想要買上那麽一份, 然後捧在手心裏, 驅走盛京八月的寒涼的。

葉言歡卻並沒有被這份甜香所幹擾,她閉上了眸子,在空氣之中仔細的嗅了嗅,而後,她驟然睜開了雙眼,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就宛若這暗夜之中的寒星。

“劍的味道。”葉言歡低低的念了這麽一句。

劍的味道,是葉言歡、西門吹雪、甚至是陸小鳳都十分熟悉的味道。這種味道伴隨著他們成長,所以雖然微弱,但是若是有心去仔細辨別, 卻還是能夠辨別的出的。

陸小鳳的面色更加凝重了幾分, 因為他發現, 空氣之中不僅僅有鐵的味道,更有屬於血液的腥氣。毫無疑問,那柄劍是染過血的, 而且這劍下的亡魂不在少數,不然, 何至於散發出這樣大的血腥?

西門吹雪因殺入道,如今手下已然斬過勢均力敵的對手與大奸大惡之徒不下二十人,可是饒是這樣, 西門吹雪的劍上,也沒有這樣濃重宛若尖銳固體一樣的血腥。

葉言歡站起了身來,而宮九並沒有跟她一道起身。

不是漠不關心,而是宮九太過了解自己的小姑娘。她可以比任何人都綿軟可愛,卻也有任何人都不可能撼動的堅持。這是她的使命,是在她一出生的時候就已經寫好的責任。宮九實在是最擅長體察人心的人,他給予自己的小女孩最大的呵護,卻也會給予她最大的成長空間。

公孫蘭的武功並沒有傳說中的那麽高,確切一些說,若是陸小鳳不受到她的那張臉的影響而“憐香惜玉”,那麽公孫蘭在他的面前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兒。公孫蘭的所謂的公孫劍舞,說是以“美”為依托,實際上不過是吸引了一些心性不定的男人的註意力,然後趁著他們走神的空檔而大下殺手罷了。

笑笑是個女孩子,又一早對公孫蘭有了戒心,所以宮九絲毫不擔心她對上公孫蘭會吃虧。宮九深知,因為當今武林信奉“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不說旁人,就連小言歡的父兄也是走這樣輕靈鬼狷的路子,所以他的小言歡反其道而行,反而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無敵的。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任憑對方的武功再是高強,被小言歡的重劍一掄,輕劍一掃,也斷然是沒有招架之力的。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在五招之內,葉言歡是無敵的,而尋常高手,根本也扛不住她五招——嗯,若是遇上那種臉皮奇厚,可以擋得過一招鶴歸孤山的,就再來一記就好了╮(╯▽╰)╭

葉孤城和玉羅剎也是看出了這一點,這才能放任小言歡在江湖之中行走。

一步一步的走下了西園的小樓,那個賣糖炒栗子的老婦人像是累極,正靠著一棵粗壯的連理樹喘著粗氣。看見葉言歡和陸小鳳一前一後的走下來,那老婦人啞聲道:“這位小姐和這位爺,要不要嘗嘗新出鍋的糖炒栗子,又香又甜的糖炒栗子。”

陸小鳳皺了皺眉,正想要說些什麽,便見到葉言歡從懷裏掏出兩個嬰兒拳頭大小的金錠子,拿著那兩個金錠子在手中晃了晃,葉言歡低下了頭,對那老婦人道:“這兩錠金子,買你手裏全部的糖炒栗子,可好?”

老婦人滿口應下,便要將那些栗子都包在油紙包裏遞給葉言歡。葉言歡攔住了她正在包栗子的手,而是從她手中就要接過那個裝著栗子的土籃子。一邊取那個土籃子,葉言歡一邊道:“何必如此麻煩,這整個籃子便都給我罷。”

說著,葉言歡將手中的兩錠金子往那老婦人的手腕上擲去。

這不是陸小鳳第一次看見他的小夥伴用金子砸人。不過往常這個時候,笑笑似乎用的是銀票?很是懷疑這小姑娘如何將兩個這麽大的金錠子藏在身上的,陸小鳳被眼前發生的一切弄得有些發蒙。

葉言歡明顯是來者不善,而扮作熊姥姥的熊蘭也並非是全然沒有準備——如果一個人身上帶著雙兵,氣勢洶洶的向著她徑自走過來,她依舊還是沒有什麽準備的話,恐怕她是沒有辦法在江湖之中活這麽久的。

如今看見葉言歡驟然發難,熊蘭將手中籃子裏的栗子迅速向著葉言歡揚了過去,在葉言歡橫劍掃開這些有毒的栗子的功夫,熊蘭從那土籃子之中抽出了一雙劍柄上系著紅綢子的雙劍。

她身上青色的破布衣服也四下炸開,換做了一身色彩斑斕的彩衣。陸小鳳被眼前的景象弄得微微一楞,不過旋即他便想起宮九說的,這個女人如今已經五十多歲了。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還在搔首弄姿什麽的……陸小鳳的神色當即便微妙了起來。

“二十兩金子的栗子,就這樣撒了,豈不是可惜?”熊蘭將手中的雙劍交叉,沖著葉言歡挑眉說道。

葉言歡冷笑了一下,用腳尖碾碎了一顆滾落在她腳邊的栗子,葉言歡道:“有甚可惜的,一顆能毒死三十個人的栗子,難道還不值二十兩金子?”

熊蘭的眼睛微微瞇了瞇,視線從葉言歡掃過,最終落在陸小鳳身上,她對陸小鳳說道:“怎麽,你也是來路見不平的?”

陸小鳳皺了皺眉,道:“官府問詢,關於繡花大盜一案。”

熊蘭仿佛聽見了什麽極為可笑的事情,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陸小鳳,似乎不敢置信一般的道:“我卻不知道,陸小鳳居然也是朝廷鷹犬?”

陸小鳳當然不是朝廷鷹犬,他只是一個有許多看不慣的事情,而他看不慣的事情就一定要去管的閑人。

一個江湖人,卻要為了朝廷賣命,這在江湖之中算是極為“折節”的事情,所以熊蘭看向陸小鳳的眼神之中也多了幾許鄙夷。

她本就沒有多麽看得起陸小鳳,即使一見面便蓄意勾|引,她骨子裏依舊是看不起陸小鳳的。或者說,熊蘭勾|引的,都是她看不起的男人。因為這樣的男人十分好掌控,而她的美貌,就是比她手中的劍更加鋒銳的武器。

並不知道自己在陸小鳳面前已經露了底,有了宮九的鋪墊,就是陸小鳳再是風流,恐怕也對熊蘭提不起興趣了。

隱隱有些作嘔的感覺,陸小鳳別開了臉去。他其實一直是很溫柔的人,無論是對朋友,還是對女孩子。可是一想到一個和他外祖年紀仿佛的女人還想要引誘他,陸小鳳就真的是在胃裏一陣一陣的泛起酸意。

陸小鳳臉上的嫌惡實在是太過明顯,明顯到熊蘭想要忽略都不行。熊蘭一向自持美貌,總覺得自己的一張面皮無往不利。無論是對男子還是女子,非但那些臭男人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就是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被她三言兩語的忽悠幾句,都會死心塌地的加入她的紅鞋子,成為她的斂財工具。

第一次在容貌上吃癟,熊蘭眸色一厲,望向陸小鳳和葉言歡的目光越發的不善了起來。

葉言歡只是沈聲問了她一句。

小姑娘今日依舊是將額上的碎發梳了起來,露出額角的一朵紅梅。所以這般,是因為近日她額角的那枚胎記總有發熱的感覺,讓小言歡不得不時常的撫觸那處的肌膚。

額前的碎發總是給人幾分童稚的感覺,葉言歡本是生得十分英氣的姑娘,此刻露出光潔的前額,讓她無端更增幾分氣勢。若是尋常時候,葉言歡看起來就只像個無害的鄰家姑娘,可是當她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帶出幾分冷厲的時候,才讓人恍惚覺得,她果然還是葉家人。

西門吹雪、葉孤城、玉羅剎。

這三個男人與她血脈相連,而有些東西,是刻印進了骨子裏的。

當被葉言歡這樣的註視著時候,不知怎的,熊蘭竟然驀的萌生出了幾分怯意。不過她看了一眼地上被碾做齏粉的栗子,熊蘭便覺得自己的底氣更回來了幾分。

“我且問你,你可自稱公孫大娘之後?”葉言歡沒有拔劍,可是被她這樣看著,熊蘭只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要被凜冽的劍氣刮過一遍。

謊言說著說著,就連自己都會當成真的。三十多年前,熊蘭初出茅廬的時候便已然自稱公孫大娘之後,這些年她反覆的跟人說,說到她自己都已然相信了。

所以,面對葉言歡的詰問,熊蘭毫不心虛的說道:“那是自然!”

“七秀女兒,焉有你這般心思惡毒之輩!”葉言歡一聲厲呵,手中的輕重雙劍已赫然出鞘。

尋常時候,葉言歡的劍招都是從容的。君子藏劍,若非必要,葉言歡的手下總會留有三分餘地。兩分留給對手,而一分留給自己。

可是她知道公孫氏對於自家師父意味著什麽,也知道七秀坊對於自己意味著什麽。

——那是她一想起就要連心都開始疼了的記憶,也是葉言歡第一次感到人在時間的面前的脆弱和無力。大唐的時候那段最光輝的歲月,如今已然褪色到舊談都算不上,可是總有人記得的,他們這些後人,總還是要記得的。

君子藏劍,白雲葉家。對於葉言歡來說,後者有她的小舅舅在守護,而前者,卻需要她去永遠記得。

這樣的一份記憶,不容人利用,更不許有人玷汙。

葉言歡這一次出手自帶了雷霆之怒,一擡手便是一招鶴歸孤山,背後重劍出鞘,葉言歡的重劍的厚重的劍身直直的向著熊蘭的方向拍去。

熊蘭的劍招華麗繁覆,卷起地上的落葉,上下翻飛的劍影仿佛凝成了一條白練,讓人應接不暇。

可是葉言歡並不需要去接她的劍,在重劍這樣悍然的力量面前,那些花招都是沒有用處的。

熊蘭還沒有見過這種一開始就往人臉上招呼的人,當下她便被打亂了陣腳,那由大唐劍器舞演變而來的劍招沒有使出一半,她就只能慌忙變招,一邊急速閃躲,一邊勉強用手中的雙劍抵擋葉言歡的重劍。

可饒是這樣,她的一柄劍還是應聲而碎。

“一、二、三。”熊蘭卻沒有絲毫的慌張,她收回剩下的一柄劍,冷笑著倒數著。

下一刻,葉言歡的身子一晃,眼見著就要往後倒去!

作者有話要說: 熊蘭她……是會下毒的啊。

熏疼小言歡。不過只有這樣,有一個人才能上線啊。

猜猜那個人是誰?

☆、望紅塵一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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