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間的廟會進入到尾聲，家家戶戶都準備點燃魚形燈入睡，素家仿佛此時才剛剛熱鬧起來。素家老爺親自帶了人提著燈籠到山上去請神靈婆婆，這位老人家在這裏威望是最高的，聽說小鎮還沒有出現時她就已經生活在這裏了。

與山中諸神共飲酒，與萬千幽魂談風趣，幾十年來身居山中，從不肯露面。細細回想，鎮上的百姓最後一次看見她，還是在素卿出生那日。

那日天空突然下起了彩虹雨，林子裏的鳥盡數騰空飛起，繞梁三日才肯離去。人們都說這是祥瑞之兆，只有神靈婆婆拄著拐杖，看著頭頂飛旋鳴叫的鳥兒，囑咐，“莫要讓此女參加廟會，尤其是在百鬼夜行之日。”

眾人細問其原因，婆婆又不肯解答，只是搖頭。

但這個規矩，也算是這麽立下了。

素卿十七歲之前，從未參加過廟會，當眾人紛紛忙著祈福之事的時候，她只能坐在房中看著被霧蒙住的圓月發呆。

要不是莫橞貪玩，偷騙她出去玩，也不至於犯了禁忌迷了歸路。

神靈婆婆披了件粗布衣，遍布皺紋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卻讓人覺得格外有力量。

她瞧了一眼跪著哭的喘不上氣來的莫橞，道，“先讓這孩子起來吧，就算是跪到山河消失，也沒法兒把素卿換回來了。”

素家老爺一聽，差點沒捂著胸口去見自己的亡妻，淚眼婆娑的道，“求婆婆救救我家素卿，老夫老年得女，再加上孩子的娘走得早，剩著最後一口氣囑托我要好好照顧孩兒，我的閨女可不能就這麽尋不見了啊！”

婆婆搖頭，坐在椅子上抿著茶，像是在努力回憶什麽，表情變得很哀切，片刻後才開口，“我早就說過，這孩子命格不凡，本就不該誕生在這裏，就當是天上神仙的疏忽，才有了這些錯誤。老身本以為讓你們好好藏著她，她就不會被尋回去，現在看來……都是命啊……”

”不知神靈婆婆可否告知小女是否安好，若安好，那又是被何人騙去了何處？“

神靈婆婆擺弄著她手邊的器皿，搖頭道，“老身委實不知。“

她隨即嘆了口氣，這世界上的緣豈是你想結束便結束，想開始便開始的。

世事無常，這世道總在逼著人去接受。

終歸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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