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廈將傾，天將覆。

這就是所有幽寂宗弟子此刻的感想。

堂堂幽寂宗，雄霸周圍十萬裏方圓，門下弟子數萬，門內更是有元神境高手鎮守，可謂銅墻鐵壁，萬無一失。

放在十餘年前，任何一個幽寂宗弟子，都不相信幽寂宗會有覆滅的一天。

然而這一天，就那樣突兀地到來。

黑白無常的離開，是幽寂宗弟子根本不知曉的。

經由十年前一戰後，門內諸位老祖悄然離去，程施就派出了門內長老，去尋求外援。這一派出去，就讓幽寂宗內的元神境高手，走的七七八八。

留守在幽寂宗的，除了程施外，只剩下兩名元神境。

在張易之和雲天明扮作的黑白無常離開數日後，其中一名元神境修者有修煉上的問題想要請教程施，喚了許久無人應答，擅自強闖後，才發現幽寂宗的宗主，已經死無全屍。

舉宗齊哀。

樹倒猢猻散散，是千古不變的真理。

宗主的忽而喪命，加上十年前那場被人摁在門口暴打的慘痛回憶，令大部分幽寂宗弟子心底不寒而栗。

元神境大修，那個燕未還身邊可是有好幾個……

短短數日的時間，幽寂宗的弟子就十去其五。

這些年來，幽寂宗的弟子外出歷練，都會受到轄下門宗的獵殺，但那個時候是有元神境大修坐鎮，下面的宗門倒也是不敢太亂來。

此時幽寂宗宗門內元神境高手一夜之間消失的就剩下兩個，還能庇護得了宗門弟子周全？

明眼人幾乎一看就能知曉，幽寂宗莫說是護得門內弟子周全，就是想要自保，都力有不逮。相信用不了多久，周邊和幽寂宗勢力相仿的宗門就會得到消息。

到那個時候……

那兩名剩餘的元神境修者，也悄然離去了一個。

玄天回到幽寂宗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片淩亂，猶如劫匪搶劫過的幽寂宗。

宗主新喪，元神境大修十不留一，整個幽寂宗的體系機制都近乎處於癱瘓，自然那些門內逃離的弟子卷走宗門財物，也是沒什麽人過問。

“短短半月，就亂成這樣？”玄天的心底，劃過一絲淒涼的感覺。

遙想當年宗門大慶之日，旌旗簇擁，鑼鼓喧天，門內弟子齊心所向，方圓十萬裏內，只要是幽寂宗弟子，那一個不是昂首挺胸，所過之處前呼後擁。

一走數百年，玄天再度回到幽寂宗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了衰敗的氣息。

那種衰敗，並非是幽寂宗的頂層大修有什麽損失，而是整個宗門內，散發著一股靡靡散散的氛圍，頹廢、死寂。

這也是玄天回宗後，不大拋頭露面的原因。

再度回轉的幽寂宗，除了那個宗主，除了那些元神境修者外，玄天熟識的人，一個都沒有。

等到程施悍然對胡來出手的那一刻，玄天就知曉幽寂宗完蛋了。

不是當時的胡來有多驚才絕艷，而是胡來身後的那幾尊大修！

胡半仙、徐娘、徐缺缺……拋開這些巔頂大修不算，就是尾隨胡來前往無盡大地的張易之三人，都讓玄天暗自心驚。

這三人，只要是突破到了元神境，那麽必然是一個質的飛躍。

事實，也證實了玄天的猜測。

玄天沒想到的是，程施非但對胡來下手，就連他也沒放過！

百年寂滅深淵沈淪，玄天已經想的很清楚，也很明了。胡來和幽寂宗之間，或許有翻轉的餘地，但是和程施之間，斷無兩存之法。

程施的死，是玄天預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玄天沒想到，程施一死，整個幽寂宗就徹底的崩盤，成為一片散沙。

“所有幽寂宗弟子聽令，前往練功場！”雖然心底悲涼，甚至有些憎惡幽寂宗這樣的狀況，玄天卻不得不出面。

即便是最終程施反目，那個養他、教他的師尊，親手把他送進了寂滅深淵，但那只是程施和玄天之間的恩怨，甚至……玄天若是知曉張易之兩人那天離開是去幽寂宗的話，必然會通風報信，甚至阻攔他們兩人。

無論如何，玄天和幽寂宗之間，還有一份香火之情，他不會眼看著自己的宗門覆滅。

元神境的氣息肆意狂放，威壓全場。

絕對的實力，就是絕對的真理。

十年前玄天站在了胡來身邊，幾乎所有的幽寂宗弟子都有見到。此時玄天力壓全場，又有幾個人敢吭聲公然反抗？

即便是有部分弟子心懷怨恨，但面對那強悍的氣息，都暫時收起了自己的念頭。

“玄天？你還有臉回來！”

另外一道元神境氣息，自幽寂宗內騰起，正是留守在幽寂宗的最後一名元神境大修。不過，他的氣勢，明顯要弱於玄天很多。

數百年前，玄天以新晉的元神境修者身份，進入空間裂縫中探索未知領域。

那個時候的玄天，帶著舉宗的希望，帶著幽寂宗壯大的夢想。

百年前，玄天回歸，知曉的人卻並不是很多。

直到十年前一戰，玄天的身份才被幽寂宗弟子所熟知。

原來，那個人是幽寂宗的，但是他卻背叛了幽寂宗……所有的幽寂宗弟子，當時都是這樣想的。

那位留守的元神境修者的話，代表了所有幽寂宗弟子的念頭。

如玄天這種叛徒，這個時候居然還有臉回來？

“我為什麽沒臉回來？”玄天長然立身半空，俯視著腳下的幽寂宗，“玄燁師兄，你告訴我，現在這幽寂宗，還叫幽寂宗？”

最後一個留守在幽寂宗的元神境修者，同樣是程施的弟子，也是玄天的師兄，喚作玄燁。

玄燁皺了皺眉。

現在幽寂宗什麽狀況，他比玄天更加清楚明了。

本來他有能力阻止這一切的發生，但是他並沒有那樣去做。該走的人，終究要走，縱然是現在用武力強行鎮壓，以後還是會出問題。

不中留的人，就讓走吧。

幽寂宗已經成為了歷史，隨著程施的死去，一切都再也無法挽回。

故而玄天的話，讓玄燁居然有種無從回答的感覺。

“只要我們還活著，這裏就是幽寂宗！”下面，一個弟子大聲回答道。

這只是一個有著結丹修為的弟子，放在以往的黑水宗、四象門那些宗門眼裏，從幽寂宗出來的結丹境修者，那是他們望塵莫及的存在。可在兩名元神境修者面前，結丹境，不過隨便伸出小指頭就能碾死的螞蟻。

“對，只要我們還活著，這裏就是幽寂宗！”玄燁回過神來，同樣大聲回答道。

“只要我們活著，這裏就是幽寂宗！”不少幽寂宗的弟子，大聲吼道。

任何一個宗門，都會有那麽一些修者，赤膽忠肝，視宗門榮耀至高無上，把生死等閑度之。雖然現還留在幽寂宗的弟子，並不見得都是這一類人，卻是大抵還對幽寂宗抱有一絲幻想。

玄天笑了。

宗主新喪，宗門不幸，宗內弟子更是作鳥獸散，但是最終卻還是有人留了下來。甚至，這些留下來的人中，只有一部分人是對幽寂宗忠心耿耿，另外一部分只是還心存想法，暫時存留……

那又如何！

一個宗門能夠得以屹立，固然需要有強大的基礎，但若是有這種歸屬感，即便是宗門傾覆，諸多弟子如雨中飄萍，宗門依舊存在！

“你們都錯了。”玄天說道，“不是因為你們活著，這裏就是幽寂宗，而是因為你們活著，所以這裏才是幽寂宗。”

所有人愕然。

他們眼中，玄天是叛徒，是叛變了幽寂宗的人。

“百年前，我被師尊丟入寂滅玄天殺人滅口，是燕少救了我。”玄天緩緩說道，“我和程施之間的恩怨，那是我和他之間的恩怨，幽寂宗，依舊是我的師門所在，和我有著一線香火情。”

玄燁的臉上，閃過一抹驚喜。

他並不相信玄天會背叛幽寂宗，而且此時的幽寂宗，也極其需要一個人能力挽狂瀾，來重樹在場的幽寂宗弟子的信心。

雖然玄燁也是元神境修者，但是玄燁知曉，自己的修為，對上胡來那一行人中任何一個都討不到好處。

反倒是玄天，若是玄天能新繼幽寂宗宗主之位，那麽胡來那一行人，必然鼎力相助！

真若是能借勢那幾人的實力，那麽幽寂宗依舊是屹立在這十萬方圓的巔頂門宗，無人敢來犯。

“玄天師弟，你別把話說的那麽好聽！”玄燁心中暗喜，但是卻嚴詞聲厲，“現在我幽寂宗正處於為難之時，真要是你如你說的那樣赤膽忠心，那就接任幽寂宗宗主一職，以證清白！”

周圍，死一般的沈寂。

以宗主之位，證己身清白？

“那有何難！”玄天一步跨前，周身氣焰更加淩厲了幾分，“我玄天願意接任幽寂宗宗主之位，佑護幽寂宗踏上中興之路！”

玄燁當即長跪於地。

嘩啦——

在玄燁身後，一大片的幽寂宗弟子俯首。

“拜見宗主！”

那些跪拜下的弟子，跟隨著玄燁喊道。

其中有些許弟子想說什麽，但是看到大勢所趨，最終也只得選得跪下，尾隨眾人叩拜。

“三日後，詔告天下，我玄天接任幽寂宗宗主之位，同時給師尊發喪！”玄天的聲音，傳遍整個幽寂宗，“即刻起，在場諸位去留隨意。三天之後，餘下的人，生是幽寂宗的人，死是幽寂宗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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