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忽而出現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程施。

夾著一身浩瀚的真元從天而降，就連籠罩在寂滅深淵的那黑色，都為之避讓。

“居然走了！”

程施面色陰沈，冷哼了一聲，擡腳跨向前方。

只是三步跨出，程施就再度冷哼一聲。

隨著那三步的跨出，他身上的真元形成的護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衰敗枯竭，而身上的氣息也是不斷降落。

在程施的眼中，閃過一抹煩躁的神色，再度沖天而起，消失不見。

程施並不知曉的是，在他借助幽寂玄天離開寂滅深淵的時候，在寂滅深淵中，至少有數處地方的人，若有所思地擡起頭看向了漆黑的天幕。

其中，就有胡來一行人。

行進的時候，胡來忽而停下腳步，轉頭看向身後。

“噓——”

玄天對著黃粱和雷吼狼做出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壓低聲音問道：“胡少，怎麽了？”

寂滅深淵，對於每一個幽寂宗的弟子來說，都不算陌生。

但這個不算陌生，說的是寂滅深淵這四個字，而不是寂滅深淵的內部情形。幽寂宗的《寂滅如風》，相傳就是第一代幽寂宗宗主進入寂滅深淵後，感悟寂滅深淵的氣息創造出來的功法。

玄天對寂滅深淵的理解，也就是僅僅局限於那些宗門內的記載。

此時胡來的轉身，頓時讓玄天如臨大敵。

“沒什麽，是我們的程宗主不甘心，又跑下來看我們是不是死了。”胡來輕笑了下，說道，“剛才我感受到了一股外面世界的氣息，似乎是有人打開了寂滅深淵和外圍世界。想來，除了你那師尊外，不會有其他人。”

玄天心底駭然。

剛才的瞬息，他什麽都沒感知到，胡來卻居然能感知那麽多。

“那我們怎麽辦？”玄天問道。

不知不覺中，玄天已經將胡來當作了他們這一行人的主心骨。

“無妨。”胡來臉上露出了些許高深莫測的笑意，“我們的程大宗主，可沒和我們同歸於盡的念頭。”

玄天愕然。

“他已經走了。”胡來的聲音遙遙傳來，“剛才那氣息的流露，不是程施進來引發的波動，而是他離開著寂滅深淵的時候，幽寂玄天透露出來的一絲波動。”

玄天心中的駭然，更是加重了幾分。

寂滅深淵內不見天光，只有迷蒙的黑色霧氣籠罩，就連上方的天宇，同樣是一種異樣的黑色，隱約透露著死死灰白。

四人行走在這黑色的霧氣中，全由胡來帶路。

起初，黃粱和雷吼狼還有力氣交談，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當四人進入這裏半個月後，黃粱和雷吼狼已經沒有了開口說話的力氣。

修者餐風飲露，辟谷絕食，那是因為有天地元氣支撐日常的損耗。

在這寂滅深淵中，非但沒有外圍的天地元氣來支撐日常損耗，而且還需要時時刻刻運轉真元來抵抗外界黑色霧氣的侵蝕。

此消彼長之下，兩人的真元就明顯有些入不敷出。

等到進入寂滅深淵一個月的時候，雷吼狼終於再也支撐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聲喘息道，“胡少，我們歇會吧，實在是走不動了。”

一月來，四人一直在不停的趕路，沒有做任何的休息。

胡來眼皮微微翻動，看了眼雷吼狼，說道，“到了化嬰境，還不懂如何收斂自己的氣息，通過外界環境來調整體內真元運轉，你說你是不是一個蠢貨？”

雷吼狼嘴角動了動，忽而站起身來，率先朝前走去。

這次雷吼狼走在最前面，速度比之前胡來帶著的時候，速度快了約莫一倍多。

只是走了半天，雷吼狼就再度癱軟在地上。

體內的真元近乎枯竭，而面色也是蒼白的沒有丁點血色。

“怎麽不走了？”胡來問道。

雷吼狼搖了搖頭，“走不動了。直到現在我才發現，原來我真的是個蠢貨。可惜我居然知道大這麽晚，真是讓人感到悲哀。”

“感受你體內的氣息，擯棄真元。”胡來說道。

雷吼狼先是楞了下，旋即閉目。

玄天見狀，也是閉上了眼睛。

隨著靜下心來，玄天終於在周圍的黑色霧氣中，感受到了些許氣息，微弱的游離氣息。

“是寂滅的神韻！”

玄天大驚。

這絲絲蘊含在黑色霧氣中游離的氣息，赫然是和之前程施施展《寂滅如風》後殘留下來的那種法則神似。

不同的是，這裏的神韻，並沒有程施留下的那樣密集。

但緊緊是沒有那麽密集，要論其中蘊含的氣息的純度，程施那種拍馬都趕不上。

忽然，玄天明白了。

《寂滅如風》相傳是幽寂宗第一代祖師參悟寂滅深淵而創，但是在歷代的幽寂宗弟子中，卻罕有人能修煉到最該境界。

程施倒是修煉到了極致，並且演化出了法域。

可演化出法域的程施，化作風後，那寂滅的氣息反倒變的沒之前純粹。

現在，玄天終於清楚這是為何。

寂滅如風，講究的就是一個如風。無孔不入，絲絲入微。

程施的《寂滅如風》最終演化成了法域，但是反倒破壞了之前的那種神韻，和寂滅深淵內的那種寂滅法則，有了沖突。

若是《寂滅如風》是程施自己所創，那麽必然是最切合程施自身，形成法域後，程施的修為只會更上一層樓。

可惜，《寂滅如風》並非程施所創，而且第一代幽寂宗宗主，也沒有將修為到的神韻演化成法域。

或許是修為不到，或許是根本就沒想到要如此做。

不過，這些對於玄天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他有一個絕佳的時機，來參悟這裏的絲絲縷縷寂滅真意，完善自己的修行。

睜開眼，玄天看向了胡來。

“你若是想要修行，那就在這裏修行就是了。”胡來說道。

玄天搖了搖頭，“修行是肯定的，機緣難覓，我不敢保證我踏出一步後，還能不能再度感悟到寂滅的氣息。”

“我只是想對胡少說一聲抱歉。來無盡大地之前，我大包大攬，但是卻沒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好在胡少安然無恙，我心中的內疚也減輕了不少。往後的路，玄天就不陪著胡少繼續走下去了。”

胡來點頭，“你就在這裏好好閉關吧，我也好奇你修煉的功訣大成後，到底是什麽樣子。”

玄天感激地看了眼胡來，“多謝胡少成全！待玄天修煉有成，胡少若是有何差遣，盡管開口便是。”

胡來沒再說什麽，而是目光投向了雷吼狼。

一股淡到微不可查的波動，以雷吼狼為中心，向著四周緩緩蔓延，猶如有人在輕輕波動琴弦，琴音在空氣中蕩起一圈圈肉眼看不見的漣漪。

微弱，卻堅定。

隨著那股波動，雷吼狼的身上，泛起奇異的光澤。

和周圍的霧氣，居然相差無幾。

“狼的運氣不錯。”黃粱靠近胡來，帶著幾分艷羨的口吻說道，“雖然我也能感受到周圍的寂滅氣息，但是卻做不到他們這樣水乳融洽，最多只能憑借感受到的氣息來抵擋或者避讓對我真元的侵蝕。”

胡來轉頭，驚訝地看向了黃粱。

半天之前，黃粱還是和雷吼狼狀況相差無幾。

“也是胡少一語道破天際，我才慢慢靜下心來感受周圍的氣息。”黃粱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紅，“狼雖然本性不壞，但是做事有時候過於浮躁。”

胡來這才點了點頭，“我能看得出來，你修煉的功法和這裏的氣息，並不算融洽。”

“我想也是這樣。”黃粱說道。

“你有沒有感覺到你體內的真元中，同樣蘊含著一絲寂滅的氣息？”胡來問道。

黃粱遲疑了下，說道，“我也納悶這點，我記得我的功訣中，並不會出現這樣的東西。”

“是我送給你們的。”胡來嘆了口氣。

將程施施展《寂滅如風》後殘留下來的法則神韻，隨著黃粱和雷吼狼的修煉，逐步銘刻在兩人的修為中，幫助他們更加容易感悟天地法則。

這是胡來的本意。

但現在看來，雷吼狼修煉的功法，和寂滅的氣息並沒有什麽沖突，但是黃粱修煉的，卻是和這源自寂滅深淵的法則，不大融洽。

“你修煉的，應該是一門不會比《寂滅如風》差的功訣。”胡來沈吟了下，說道，“直指元神大道，修煉的元神境後，肯定會形成自己的規則，不過……我覺得，你還是修煉這裏的法則比較好一點。”

強如張易之那種，在化嬰境的時候，就已經形成自己的靈域。

突破元神境，成就法域，不過是時間問題。

“我修煉的，是我們黃家的一門心訣，基本以前沒什麽人修煉。”黃粱嘆了口氣，“之所以無人修煉，完全是因為這門法訣明確的說，能夠修煉到結丹境的人，很少；能修煉到化嬰境的人，幾乎沒有！”

至於元神境……大概是個傳說吧。

“你……”胡來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麽。

黃粱慘然笑了下，“玲瓏城黃家中，我的地位很尷尬。等到突破結丹境後，我又不想廢去辛辛苦苦修來的一身真元，只能繼續這樣下去。”

驟然，黃粱似乎下定了決心。

噗——

一股強大的元氣，自黃粱周身毛孔散發出，居然是把周圍的黑暗霧氣沖散了些許，而黃粱身上的氣息也跟隨著沈寂了下去。

“你倒是真敢做。”胡來搖了搖頭，“好吧，你們三個就在這裏閉關修煉好了，我會布下一套符陣，護佑你們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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