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摟入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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摟入懷

原來真的有賊人埋伏。

趙念雪伏低身子,試圖讓馬撒開蹄子逃跑。但她不會控馬,馬也受了驚嚇不聽她的,竄來竄去把她甩得暈頭轉向。

箭矢破空聲接連響起,有一道還伴隨著刺入皮肉的悶響。身下的馬猛然間高聲嘶鳴,一揚蹄子將趙念雪甩了下去。

趙念雪摔得七葷八素,背部狠狠砸在地上,還沒從疼痛中緩過勁兒來,便感覺有一道黑影兜頭朝自己砸過來。她順勢往草叢裏一滾,躲過了倒下來的馬匹,也看見它的胸腹處插著好幾只箭,鮮血汩汩地流出來。

她心裏驚濤駭浪,費力地爬起來往陸時遠剛才消失的方向跑。與此同時,小道另一頭的草叢裏驀地鉆出數個黑衣人,她回頭粗略一看,竟有七八個,個個手裏拿著利器。

她不顧一切地往前跑,慌亂中腳卻被茂密的草叢絆住摔了好幾個跟頭。黑衣人來的很快,幾乎是須臾之間便已追上她,舉刀向她劈砍。

她大腦一團亂麻,完全是靠著身體的本能在翻滾躲避,刀風在耳畔呼呼作響,刀身上反射著明亮日光,幾乎要將眼睛都晃瞎。

趙念雪手腳並用地逃跑,用盡全力喊道:“陸時遠!!!”

一切好像都發生在一瞬間,趙念雪看不清人影,只看見翻騰的草浪,似乎被罡風勁掃,以雷霆萬鈞之勢席卷至她身前。

她在模糊的淚光中看見陸時遠手執長劍,一劍挑開朝她身上劈砍的大刀,轉身還擊。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陸時遠用劍作戰。

七八個黑衣人輪番攻擊,他一柄劍舞得行雲流水,一人力戰群匪絲毫不落下風,甚至游刃有餘地把戰場拉得離趙念雪越來越遠。

趙念雪遠遠看著,近十個身影纏鬥在一起,動作快得眼花繚亂,周邊的草叢簡直像是遭遇了一場風暴,被帶起的風卷的狂飛亂舞。

她聽到了幾聲痛呼,似乎有人中劍倒地,而餘下的黑衣人見情勢不對,不再戀戰,紛紛飛身逃跑,踏著草叢逃得飛快,很快就消失在了視野裏。

陸時遠顧及著趙念雪,不欲追趕,一甩劍上血痕便收了劍,轉身去找趙念雪。

趙念雪魂不守舍地跌坐在地上,陸時遠把她拉起來,焦急地問道:“沒受傷吧?”

趙念雪仿佛靈魂已出竅,根本聽不見他在說什麽。

陸時遠仔細地將她上下都掃了一遍,沒發現有血跡,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但她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裏去。在草叢裏不知滾了多少遭,渾身都是泥土和灰塵,身上到處都沾了草葉,頭發也是亂蓬蓬的。

他心裏頓時就像被什麽東西擰了一下,泛起密密的酸意。

他有些無措地輕輕把她臉上的灰塵抹去,語氣滿是愧疚:“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的。”

趙念雪吸吸鼻子,目光空洞地搖了搖頭,也不知道到底聽沒聽進去。

她渾身都軟趴趴的,陸時遠扶著她的肩膀帶著她穿過草叢走到路上。經過剛才的戰場時,趙念雪眼角餘光瞥見地上躺著一個黑衣人,身上的血蔓延成一片血花,周圍的草上都沾著血珠。

眼睛看到的場景還沒進入大腦,她就忽然被人扣住後腦,動作很急地把她按在了懷裏,耳邊響起低沈的聲音:“別看。”

趙念雪的鼻子猝不及防撞上他的胸膛,疼得她淚花都冒了出來,也因此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看到了什麽。

死人,她這輩子第一次親眼看到死人。

她被陸時遠按在懷裏,兩眼一片黑,幾乎是被他半抱著走到黃土路上。被松開頭時,她又看見了一旁躺著的死馬。她也是這輩子第一次看到死馬呢。

巨大的恐慌和悲傷後知後覺地籠罩在她心頭,她忽然打了個哭嗝,擡起頭看著陸時遠,眼睛裏蓄滿了淚水,鼻子紅紅的,嘴唇咬得泛白,顫聲說:

“我剛剛差點死掉了。”

兩行淚水奪眶而出。陸時遠平生見識過無數刀槍劍戟妖魔鬼怪,卻是第一次面對姑娘晶瑩又脆弱的淚珠。他慌了心神,手足無措地給她擦著眼淚,越擦越多,索性直接把人抱在懷裏,讓她的臉貼緊他的衣襟,用胸膛承接她所有的不安、惶恐和後怕。

趙念雪也毫不客氣地伏在他懷裏小聲啜泣,把眼淚鼻涕都擦在他的衣服上。

陸時遠任她將自己的前襟都哭濕一片,右手輕輕地在她後背一下一下撫摸著,像在給小動物順毛,還在她耳邊輕聲哄著:“沒事了,不怕,不怕……”

正此時,遠處響起一陣奔騰的馬蹄聲,轟隆隆地由遠及近,路上的塵土都在顫抖,仿佛有大批人馬正在趕來。

剛要平覆下來的趙念雪又嚇得輕顫,像只鵪鶉似得縮緊身子。陸時遠將她護在身後,一手抽出長劍舉在身前嚴陣以待。

道路盡頭逐漸現出人馬全貌,趙念雪緊貼著陸時遠後背,感覺到他似乎松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劍也收了回去。

她從身後探出腦袋,看見來的竟是先他們一步上前的蘇南等人,緊繃的情緒大起大落,她腳一軟差點跪下去,被陸時遠眼疾手快地撈著腰緊靠著他站著。

“頭兒!”

幾個人還沒下馬便急慌慌的喊著,一陣風似地沖到陸時遠跟前,問道:“頭兒,你們沒事吧?”

“沒事。”陸時遠見眾人身上都多少掛著彩,問道:“你們也遭伏擊了,傷得重嗎?”

“不重不重。十幾個黑衣人突然竄出來,幸虧哥兒幾個都有兩下子,要不然還真被他們包圓嘍。”蘇南說道,“那幫人賊得很,打不過就跑,我們也沒追,擔心你們在後面也受埋伏,就著急忙慌地找你們來了。”

又見安靜地縮在陸時遠懷裏的趙念雪,問道:“豐姑娘沒事吧?”

陸時遠幫她把頭發裏沾的草摘出來,“她嚇到了。”

“一個小姑娘遇上這事,是該嚇得不輕。”劉暉說,“頭兒,不是我說你,咱們實在不該帶著人豐姑娘一起上路的。路途勞頓不說,一路上也不太平,不定遇上什麽危險呢,人家姑娘多受罪啊。”

龔天成輕呲一聲,給了他一個眼神讓他閉嘴。

陸時遠垂眸,眼神有些黯淡,也不知是對劉暉還是對趙念雪說道:“是我考慮不周。”

趙念雪在他懷裏,動了動腦袋。

“去檢查一下那具屍體。”陸時遠對他們說道。

眾人這才註意到草叢中還有一具黑衣屍體,紛紛湧上去查看。“還是頭兒有本事。”

一番檢查之後,卻並沒有什麽收獲,黑衣人的身上沒有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東西。但眾人心中卻都有一個答案。

“頭兒,你也覺得是王氏父子?”

“除了他們還能有誰。”陸時遠沈著面孔說道。在萬秀樓鬧了那麽一通,想不引起註意都難。

伍向文啐了一口,惡聲惡氣地說道:“早聽說王鹿山豢養了一批江湖殺手,竟然敢使這種陰招,格老子的,等抓到他老子要把他……”

陸時遠瞪他一眼,他看了看人懷裏的姑娘,悻悻閉嘴。

陸時遠道:“事已至此,謾罵也無用,還是盡快抓到犯人要緊。榕城必有他們的眼線,我們送出去的飛鴿一定已被攔截了。他們知道自己的行蹤已經暴露,一定會想方設法在路上截殺我們,接下來的路上,我們要更加小心,不要離散,最好避開大路……”

他與兄弟商量對策時,還不忘安撫懷中的趙念雪,一手在她頭上撫摸著。

但他的動作很生疏,甚至有些笨拙。趙念雪覺得他簡直不是在摸她,而是在用手掌刮她的頭,她本就松散的發髻就要被他薅下來了。

她從他懷裏掙脫出來,臉被悶得發紅,默默地走到一邊蹲下來抱住肩膀,離死人和死馬都遠遠的。

陸時遠視線追著她,還偏了偏身子,讓她一直處在自己的視線範圍裏。

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後,他們便要再次動身。少了一匹馬,龔天成便將自己的馬讓出來,他與劉暉共乘一騎。

陸時遠扶著趙念雪上馬,趙念雪仍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龔天成便寬慰道:“豐姑娘你放心,有咱們兄弟在,便是羅剎鬼怪來了,也定不讓你傷到分毫!”

趙念雪想感謝他的好意,卻連一個勉強的笑也扯不出來。

接下來的路程他們快馬加鞭,未走官道,拐入偏僻小路,片刻不曾停歇。一直到日暮西山之時,他們穿過了一片密林,找到了一處荒僻的房屋。

屋子有三間,顯然已衰敗許久,外墻上有多處孔洞,房頂上落滿樹枝枯葉,門窗早已脫落,空洞處結滿蛛網。

陸時遠看看天色,決定就在此處過夜。

太陽落得很快,他們在屋子裏收拾出一片空地,生起了火。幾個人出去獵了幾只兔子,回來剝皮放血,穿在木棍上烤。

陸時遠拿樹枝撥火,時不時朝趙念雪投去擔憂的一瞥。

趙念雪一言不發地抱著肩膀坐在一旁,火光亮融融地照著她的臉,卻照亮不了她灰暗的臉色。

她不是在維持啞巴人設,她是真的不想說話。

她一個生活在現代社會,從小在安全有序的環境裏長大的人,這輩子連殺雞都沒看過,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還能有遭人追殺,命懸一刻的時候。

剛穿過來的時候,她的確有過嫌自己的穿越生活太過瑣碎平淡的想法,但也不是想要這麽個驚心動魄的法兒啊。

“吃點東西吧。”

陸時遠將一整只烤好的兔子用劍分好,把其中肉多的部分都給了趙念雪。

趙念雪一天都沒怎麽吃東西,但秉著委屈什麽都不能委屈肚子的想法,還是把那寡淡無味的兔肉都吃完了。

夜裏要休息時,陸時遠將裏屋收拾了一番,破舊的床榻上鋪了一層墊布,把這間房留給了趙念雪,男人們都睡在堂屋。

安排好守夜的順序之後,陸時遠抱劍倚在裏屋門口,閉目休息。

趙念雪怎麽也睡不著,一閉上眼就是刀劍閃著白光朝她劈過來的畫面。她的背還很疼,躺在堅硬的床板上怎麽都不舒服。

屋裏的窗戶洞開,房頂上也有好幾處破損,夜風絲絲縷縷往裏灌。今夜星光黯淡,外面一片漆黑,趙念雪覺得好像隨時會有一個怪物張著血盆大口沖進來。

她心裏一陣恐慌,很想有個東西能照明,驅散這一室黑暗。她想起來自己的包袱裏有火折子和蠟燭。

她翻身下床,卻在黑暗中不知絆到了什麽東西,整個人摔在地上,恰好又是背部落地,痛得她忍不住發出一聲叫喚。

門外響起一聲敲門聲,她聽見陸時遠有些焦急的聲音:

“怎麽了?”

“我可以進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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