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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棠開鑿坎兒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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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棠開鑿坎兒井

西域。

又幾乎沒有停歇地行進了三日,押解官們總算領著被流放的眾人去到了西域的中東部——西洲。

遭受了三日行屍走肉一般的前進,傷痕累累的沐棠雙目無神,那紙片一般薄的身體似乎被風一吹就能飛走。

西洲那兒被流放的人達近萬之眾,人人站在井內揮動刨錘、撅頭等工具鑿土開挖坎兒井。

坎兒井,沐棠曾在書上見到過,這是西域裏尤其是西洲地區最常見的地下水利工程,用來灌溉桑田。

雖說陸上絲綢之路的地位在大盛時期逐漸地被海上絲綢之路取代,但陸上絲綢之路仍舊在此時期的對外貿易中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為了維持陸上絲綢之路的貿易通暢並帶動西域經濟發展,朝廷想方設法地將人口遷移到了地廣人稀的西域用以改造西域貧瘠的土壤創造綠洲。

……

書上描寫的偉大、燦爛的西域開發歷史終究是書上的,回歸現實,沐棠看著那臟兮兮的施工現場、沈重的石頭沙子……說實話,那一刻,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等待監工給她安排任務的一刻鐘裏,她從坎兒井開鑿一直想到了長城、金字塔等奇跡建築的建造。

真不知道這些古人是怎麽用他脆弱的身板擔負起這些沈重困難的任務。

“你去鑿土!”監工一邊朝沐棠嚷嚷著,一邊丟了一把撅頭給她。

沐棠木著臉,彎下腰,撿起那把撅頭。

好家夥,這撅頭輕飄飄的,還沒她進行考古工作時用的鐵鍬一半重呢,真不知道這群中間商是掙了多少差價!

沐棠默默記下了這一筆,打算回去好好和容驪與盛澈說說這事兒。

待鑿土的隊伍集結完畢,眾人繼續拖著腳鐐走入那狹長的井道。

夏日的西域炎熱異常,雖入了井道有了些許涼意,但究竟是在地下,空氣帶著一股厚重的土黴味,沐棠走在隊伍末端,前頭人多,一往前走,那些土塵便順著她的臉面飄了過去,害得她一時間咳嗽不止。

工頭帶隊至井道的深處,縱然是橫井,但距離井口太遠,走到盡頭時已經沒了絲毫光亮,奇的是,那群監工的連盞燈都沒點,想必是連燈火錢都要昧下了。

沒有光,只能抹黑鑿了。

沐棠只是個新來的,還不懂得聽聲辨位,沒鑿兩下,她的撅頭就與旁人的撅頭碰在了一塊兒發出了讓人毛骨悚然的刺啦聲。

頭皮發麻了好一陣,沐棠轉過頭,憋著一口氣,省得一會兒將不幹不凈的塵土給吸到肺裏。

再度揮動撅頭,沐棠覺得手感不大對,那撅頭前段的撅子似乎在不斷彎曲。

她才沈思了一下,身邊的人就粗聲粗氣地罵道:“新來的,你可別偷懶!小心我將你告上去!”

沐棠好聲好氣地解釋道:“撅頭壞了。”

“沒掉就自己用手掰一下!”

沐棠抹黑掰撅頭和撅頭下的木棍,還沒等她掰成功,她另一邊的一人沒站穩,往她那兒踉蹌了一下,不算鋒利的撅頭邊緣在沐棠的手掌上劃了一道。

“哎喲!”沐棠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礙事兒!”那人啐了一聲。

沐棠咬著唇,滿面憤恨,現下還是忍了吧!她失去戰王妃這個尊貴身份的加持,就是一個人人可欺的弱女子。

“別偷懶!趕緊幹!”方才揚言要將沐棠告給上頭的那人扶了沐棠一把。

“謝謝……”沐棠小聲道。

那人沒理會她,依舊吭哧吭哧地幹活。

……

幹完了半天或許不止是半天的活,監工的前來通知流犯們出去吃飯。

眾人列著一條長隊走出了混黑狹窄的井道。

一出井道,沐棠擡起頭,只見夜幕深沈,明月在空。

受經度影響,地域遼闊的西域比大盛別處的日升日落要晚上幾個時辰,現下天已經黑了,怕是得要子時了。

腹中空空的沐棠無力地垂下頭,整個人似乎都要被手中那把撅頭給拖到了地上。

待排隊領飯排到她的時候,她迫不及待地往桶裏瞧,是一些餿饢餅泡水。

沐棠只分到了半碗。

西域的條件不容許她再肖想白粥細面,有半碗餿饢餅泡水她已經滿足了,不吃這些餿東西,等著她的便只有死。

沐棠端著帶著灰塵與缺口的木碗走到一邊的小山丘下去坐著,餓了一整日了,她的吃相稱不上什麽優雅,堪稱狼吞虎咽。

當沐棠努力地咽下最後一口餿饢,有人往她碗裏丟了一塊饢餅。

沐棠下意識擡起頭望去,她面前的人是一個皮膚黝黑但一雙眼睛明亮如星火的姑娘。

“你……你不吃了嗎?”

“在這兒都混熟了,拿的豬食會多一點!”那姑娘說話粗聲粗氣的。

這聲音沐棠聽得熟悉,她微微沈思,忽然意識到這人是方才在井裏扶了自己一把的那個人!

沐棠瞪大眼睛,有些驚訝,“你……你是女的?”

“咋的?我還能是男的不成?”那姑娘往沐棠身邊一坐,開始埋頭苦吃。

有東西吃,不吃白不吃,沐棠張大嘴,快速地將餿饢餅塞到了嘴裏咀嚼。

等那人吃完東西,沐棠往她那兒湊了湊,“你叫什麽?我叫沐棠!”

那姑娘借著周遭的火光看著沐棠那張黑漆漆的小臉,不禁笑出了聲,“我叫都蘭。”

“都蘭?”

“用涼州話來說意思大概是溫暖?”都蘭挑眉,“你為什麽會被流放到西域?你犯了什麽罪?”

“我啊……”沐棠苦笑一聲,“我夫君是帝後幺子戰王,太子前些日子被廢了,牽連到了我們夫妻倆的身上,所以我被抓來流放了!”

都蘭嘖嘖,“還是我比你冤枉!我六年前好好地在草原上放著羊呢,就有人說我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犯了牽連九族的死罪,本來我要被砍頭的,但不知道為什麽,被流放到了這裏!”

“你確實比較冤!”

東聊一句西聊一句,兩個姑娘倒也是相互熟悉了起來,到了該歇息的時候,都蘭還大方地把自己收藏的小枕頭分了沐棠一半。

——

海州。

“報——”

一名灰頭土臉的小兵沖入了文征的營帳,正好成安、容鳶、盛澈都在營帳裏與文征商討接下來的計劃。

“說。”畢竟夜深了,文征不免有些疲倦。

“方才小的巡邏時收到涼州忠勳侯部下送來的信!”小兵將手中的信件呈了上去。

文征接過信件前前後後翻看了一番,確認信封封口沒有被打開的痕跡後,便對那名送信的小兵道:“你辛苦了,去歇息吧!”

“是!”

小兵走後,文征往手指頭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後摳開了信封的封口。

裏面的信紙只有一張,文征打開了信紙,他身邊的幾名晚輩紛紛湊過去一探究竟。

【沿路攻打幾州,有所耽擱,但大軍已過黃河,至多三日可抵海州。】

容鳶眼睛亮了亮,“是我阿爹的親筆信!我阿爹馬上要帶著涼州大軍來了!”

文征眼中有了些許笑意,“你爹人還挺好!還一路打過來!恐怕沿路幾州都被你爹手下的大軍給打得服服帖帖不敢造反!”

話至此,盛澈心中有些憂慮,“那咱們還攻城嗎?還是等著舅父過來?”

這幾日,有了幾路實力不凡的大軍相助,盛澈這一方捷報頻頻,料想到京城可能快要沒人了,所以文征等人就預定這兩日幹票大的!

文征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胡須,“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嘛!咱們先打進去!等你舅父過來了剛好讓他搭把手拿下京城!”

“是……”盛澈躍躍欲試。

見盛澈興奮,容鳶沒好氣道:“你不過是運氣好,能殺幾個人罷了!接下來可都是硬仗,切記戒驕戒躁!”

盛澈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

容鳶見他這個態度,不禁翻了個白眼。

“咱們也聊得差不多了,我去看看阿湛。”容鳶起身就要走。

文征也沒攔,他知道容鳶一直不滿自己同意盛澈上戰場的事情,但女婿是親女婿,他必然要有所看重他,好讓他歷練歷練。

……

容鳶一走,成安便也馬上借口出去了,兩人的關系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了,走在一塊兒也不必遮遮掩掩,忌諱什麽。

“郡主,我隨你一道去看看殿下!”

容鳶側目,“你也聽見了,我阿爹要來了,你可收斂一點吧。”

“眾人皆知你我不清白,侯爺來了肯定會聽到消息!”

“我暫時沒有成親的想法,我不想我們走太近,被我阿爹誤以為我想與你成婚!”

成安咬牙切齒道:“可你這段時日身邊只有我一人,你對我肯定是喜歡的!”

“這兒的男子不夠雄壯,我瞧不上眼,只有你是恰好的。”

成安還是私心認為容鳶對自己有情,眼瞧著盛湛的營帳快到了,他眼疾手快地拉著容鳶的手往自己的營帳鉆。

想著自家老爹就快過來了,往後就不能想快活就快活了,容鳶便欣然同意與成安歡好。

成安瞧著容鳶的反應,心中一喜。

等容駿來了,他一定要幹一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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