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子陽說歸說，到底還是理解杜寧啟的難處的，和蕭樂商量過後，便答應帶上他一同前往F區。

出發時間定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周末。杜寧啟怕被伯頓家的人纏住，一大早就到了鐘子陽家，他按響門鈴的時候，鐘子陽和蕭樂還正在吃早餐。

鐘子陽讓尼婭幫杜寧啟多準備了一份，然後慢條斯理地埋頭喝粥，仿佛待會是要去郊游一般。蕭樂倒是速度很快，吃完以後，便回臥室裏去了。

杜寧啟看他進的是主臥，不免有些驚訝。鐘子陽察覺不對，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霎時間紅了臉，忙跟杜寧啟解釋一番，末了道：“所以……我們才一起睡的，真的沒別的原因。”

杜寧啟：“……”

鐘子陽怕是自己也沒意識到這番說辭漏洞極多，杜寧啟無意拆穿。畢竟轉念一想，自己的好友也挺慘的，每天和喜歡的人同床共枕，可對方偏偏是個沒有感情的人。

他暗自嘆了口氣，環視一圈，岔開話題：“你們的行李收拾了嗎？”

“喏，都在那兒。”

鐘子陽往沙發擡了擡下巴，那兒並排放著兩個包，也就放一兩套衣服的大小，沒什麽重量，看樣子這兩人還真是要去郊游的。

杜寧啟不禁開始思考，跟著他倆去F區這個決定，究竟正不正確。

見杜寧啟表情微妙，鐘子陽笑了起來：“開玩笑的，重的行李都已經放去車上啦。”

鐘子陽聽從了馬斯特老先生的建議，選了一輛比較低調的懸浮車代步。畢竟開著一架外表就已經閃瞎人的飛船進入F區，和舉著牌子大喊“我很有錢，快來搶我”沒什麽區別。

懸浮車除了慢一些也沒別的缺點，反正鐘子陽申請了一個月的假期，一點也不慌的。

兩人說話間，換了一身衣服的蕭樂從臥室走出，拿著一樣東西走到鐘子陽身旁，放在他手邊：“給你。”

鐘子陽瞥了一眼，頓時一楞，蕭樂給他的是一個手掌大的玻璃罐子，圓滾滾的，和蕭樂手環裏那只模樣差不多，罐子裏已經放了幾顆糖果。鐘子陽大略一數，有五顆。

他忽然想起來，到昨天為止，蕭樂的糖罐子裏，也恰好有五顆糖。

鐘子陽雙手捧著罐子問：“怎麽突然送我這個？”

“我多一顆糖，你也多一顆，等它滿了……”蕭樂想了想，“我也送你一份禮物。”

蕭樂要送他禮物！鐘子陽雙眸一亮，緊緊抱著罐子，毫不猶豫地應道：“好啊。”

蕭樂唇角閃過一絲笑意，伸手摸了一下鐘子陽的頭，然後從口袋裏摸出三顆糖，放到他的掌心。

鐘子陽：“？？”

“補償。”蕭樂解釋道，“罐子裏的不能吃，這些可以。”

“……”鐘子陽擡高手掌，“那為什麽罐子裏有五顆，只給我補三顆？”

“吃完早餐給你。”蕭樂指著他面前的粥，“涼了，對身體不好。”

鐘子陽啞然，重新拿起勺子，一邊吃一邊嘀咕：“我又不會生病……”

蕭樂沒回答，坐在鐘子陽身旁靜靜地撐著頭看他，似是要監督他把粥給吃完。

坐在對面的杜寧啟看著他倆，一個缺失感情，一個說自己是單相思，空氣中卻莫名彌漫著一股甜膩的粉紅氣息，讓他覺得每一口粥都添上了狗糧的味道。

杜寧啟低頭望向粥碗，不禁再度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

好在粉紅泡泡沒持續多久，鐘子陽很快便將剩下的早餐解決幹凈，蕭樂也依言把剩下兩顆糖遞給他。心情大好的鐘子陽稍作歇息以後，揮揮手決定出發。

鐘子陽一上車就把燈全都打開，拿了兩瓶飲料遞給杜寧啟和蕭樂，見杜寧啟拿出電腦要工作，便和蕭樂一起在旁邊安靜地打游戲，將駕駛全權交給尼婭。

別看他的懸浮車外表普通，內裏卻是十分寬敞，裝一臺小冰箱和兩臺游戲機不在話下。車內的沙發還能夠放平當床，睡下他們三個大男人綽綽有餘。鐘子陽早就做好打算，假如在F區沒找到地方落腳，他們也能在車裏對付一夜。

諾亞城D區和E區的範圍很大，一天是過不去的，如果晚上留在E區，四處都是亡命之徒，一樣十分危險，三人合計一下，索性在D區停留一晚，第二天早上再出城。幸運的話，還能一口氣穿過最可怕的城外十裏，之後將會安全不少。

進入D區，街道明顯狹窄許多，樓房又多又密，最引人註目的是邊界附近的博茨專賣店。鐘子陽往外掃了一眼：“我們先去旅店，再去吃飯？”

杜寧啟擡起頭，朝車外看了一會兒，隨即微微皺起眉。鐘子陽見狀，問道：“寧啟，怎麽了？”

“沒什麽，突然感覺D區風景不錯。”杜寧啟露出溫和的笑，提議道，“要不，我們先兜一會風吧？”

蕭樂放下手柄，轉頭看向鐘子陽。後者摸了摸肚子，覺得還不是太餓，便道：“也行，尼婭，帶我們兜兩圈吧。”

懸浮車調轉方向，鉆進高聳的房屋之間。

說是兩圈，尼婭果真就帶著他們繞著D區的中心繞了兩圈，最後三人將車停在專賣店的停車場裏，往旅館步行而去。

杜寧啟自下車開始，臉色便有些微妙，鐘子陽湊到他身旁：“發生了什麽？”

鐘子陽絲毫不信杜寧啟真的是突然想要兜風，他又不是第一次來D區，這種景色有什麽好看的？

杜寧啟低聲道：“我猜，有人在跟著我們。”

鐘子陽一怔，強忍住回頭的欲望：“長什麽樣？”

“黑色的飛船，有點眼熟。”杜寧啟回憶了一下，“不過，暫時沒感覺對方有敵意。”

知道他們去F區的只有寥寥幾人，鐘子陽摸了下下巴：“也許是馬斯特先生派來的保鏢。”

杜寧啟也想不出所以然，便同意他的猜測：“有可能，不管了，只要不打擾我們就行。”

“嗯。”鐘子陽側過頭，見蕭樂投來詢問的眼神，便朝他勾了勾手指，湊到他耳邊輕聲道：“有人在跟蹤我們，不過暫時沒危險。”

鐘子陽說完便松開他，繼續往前走了。蕭樂站在原地，擡手觸碰自己的耳尖。

他剛剛其實什麽都沒聽清，心思全在耳朵的觸感上，鐘子陽每說一個字，就有一小股氣息噴到他的耳尖上，又濕又熱，癢到了心裏去。

“就是那裏。”前頭的杜寧啟指著不遠處那家旅店，對他們倆道。

杜寧啟是到處跑慣的，自然知道不少好地方，這裏就是其中之一。這家旅店與專賣店距離不遠，雖然看著老舊，但非常整潔，翠綠的爬山虎在一線陽光的照料下茁壯生長，霸道地占了半面水泥墻，將旅店的名字擋去大半，不過，店主似乎並不在意。

店內裝修也別出心裁。玻璃門擦得十分幹凈，門框上掛著一個貝殼風鈴，走進去的時候還能聽見令人愉悅的清脆聲響，一樓有一個小休息區，放著幾個懶人沙發，茶幾上擺著幾盆多肉，處處充滿生機勃勃的氣息。

前臺是個懶洋洋的青年，縮在椅子裏專註地打游戲，見到杜寧啟才慢悠悠地站起身：“你又來了啊。”他對鐘子陽和蕭樂點點頭，“朋友？”

“對。”杜寧啟笑了笑，“三人房還有嗎？”

“沒了。”青年敲了敲桌面，“你們要兩個標間不就好啦。”

“我們三個人，要兩個標間做什麽。”杜寧啟失笑，“一個標間，一個單間吧，你們睡標間，可以嗎？”

他轉頭詢問鐘子陽和蕭樂的意見，他倆自然沒什麽意見，反正平時就是睡在一塊的。

“哦，原來不是一起的。”青年低聲嘀咕一句，幫三人登記以後，遞給他們兩張卡片，“三樓右轉。”

杜寧啟道了聲謝，接過卡片，跟鐘子陽和蕭樂上樓去了。青年打了個哈欠，撐著頭道：“外頭那個，你要不要住啊？”

他話音剛落，門口處出現了一個高大英俊的金發青年，他站在門外仔細打量著這家旅店的一樓，眉頭擰得極緊，似是做了極大的決心，才邁進店裏來，對前臺青年道：“一間單人房。”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最好在剛才那個人的旁邊。”

前臺青年掀起眼皮，掃了他一眼：“說了讓你們開標間嘛，多省錢。”

金發青年像是被戳著痛處，不耐煩地道：“我有的是錢，行嗎？！”

“哦，三樓右轉。”前臺青年一臉“你高興就好”的表情，把卡片放到桌上。對方將它拿走，像陣風似的跑上了樓。

青年聳聳肩，慢騰騰地縮回椅子上，繼續打他的游戲。

鐘子陽三人開的標間和單間恰好是對門，杜寧啟去自己的房間放行李，說是待會再過來找他們，只剩下鐘子陽和蕭樂，站在兩張床前大眼對小眼。

鐘子陽率先動了，他把自己的背包放到靠墻那張床上：“今晚我睡這張，可以嗎？”

蕭樂皺著眉，似乎有些不高興，半晌過去，卻又什麽都沒說，安靜地走到另一張床旁坐下，直到鐘子陽給他遞來兩顆糖，臉色才稍有緩和。

鐘子陽含著糖，砸了砸嘴：“蕭樂，我們待會吃完飯，去看看你之前說的那個酒吧好不好？”

蕭樂：“酒吧？”

鐘子陽：“就是你醒過來的那裏。”

他老早就做好打算，一定要去看看，究竟是誰把他家蕭樂扔在那種地方的。

蕭樂沈默片刻，忽然發現自己之前忘了告訴鐘子陽，他記憶裏那些手術臺和燈光，大概都是在沈章的地下室，那一年的記憶，也恐怕有大半都是假的。不過他轉念一想，自己醒過來那天，好像還真的看到有人從酒吧後門搬出一些箱子，感覺非常怪異。

他側著頭想了想，道：“嗯，去吧。”

杜寧啟把行李放好，到浴室裏洗了把臉，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咬了咬唇。

他剛剛沒有告訴鐘子陽，跟蹤他們那架飛船，非常像是亞倫的。可是他想不出亞倫跟著他們的理由，因此也無法肯定自己的猜測。

杜寧啟強壓下心中的怪異感，嘆了口氣，拿起房卡離開房間，在關門轉身的一瞬，他的餘光似乎瞥到一抹金色。

他腳步一頓，蹙緊眉頭盯著隔壁房間看了許久，不見有動靜，才敲開對面的房門：“待會你們想去哪？”

鐘子陽讓開一步，讓杜寧啟走進來，笑瞇瞇地道：“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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