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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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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斯舉辦的舞會向來是上流社會的聚會與狂歡派對,站在金字塔尖上的那群人總會把它當作一個千年一遇的節日,換上最盛大的裝束出席慶祝。

舞會在環球大廈的78層舉行,當鐘子陽和蕭樂到達會場時,富麗堂皇的宴會廳裏早已人來人往,從中隨便挑出一個都是非富即貴的上流人士。

為了配合這次舞會的主題,眾人紛紛戴上各式各樣的面具。名媛們大多都在自己的面具添上各種華貴裝飾,比如孔雀流光溢彩的尾羽,又抑或是真正的動物絨毛,那些作為點綴、熠熠發亮的細鉆,九成都是真品。男士們則相對矜持許多,選擇的大多是暗色面具,只在花紋和一些細微處的裝飾做文章,以彰顯自己的身份。

鐘子**本沒興趣湊這種熱鬧,只準備了一黑一白兩個款式最普通的半臉面具,想著意思意思就算完事了。他將其中一個遞給蕭樂,把剩下那個給自己戴上:“好了,走吧。”

宴會廳裏頗為安靜,賓客們都知道舞會主人不喜吵鬧,有意壓低音量交談。蘭斯還花重金請來一支樂隊,把他們安排在宴會廳一角演奏,穿著十分覆古,悠揚的古典音樂緩慢地流淌而出,蔓延至宴會廳的每一個角落。

也許是因為賀曼的話,鐘子陽總感覺心底有些不安的預感, 他吐了口氣,扯住蕭樂的袖子,低聲道:“你一定要跟緊我啊。”

蕭樂點頭:“好。”

可惜的是,鐘子陽低估了他的惹眼程度,也忘了他身旁還有一個更加引人註目的蕭樂。他挑的這副面具太過隨意,根本起不到遮擋的作用,許多人一眼便能認出他來。

蘭斯好幾次請他上辦公室見面的事早已傳遍公司上下,流言都換了好幾個版本,說什麽的都有,只是鐘子陽兩耳不聞窗外事,分毫不知自己已成了眾人眼中急需結交討好的對象。不少賓客自鐘子陽進場那刻起,便陸續朝他的方向靠近,試圖認識這位蘭斯面前的紅人——畢竟能入得蘭斯法眼的人少之又少,上一個享受這種待遇的,還是路易斯,不同的是,路易斯可從不出席這種場合。

鐘子**本不知道怎麽回事,從門口走到餐桌這五十米的距離,他已經被攔下了十幾回,手環裏的申請消息已經塞滿了通知箱,期間還拒絕了好幾位名媛的邀舞。有些人甚至曲線救國,選擇去和蕭樂搭話,然而蕭樂卻始終一言不發,目不斜視地站在鐘子陽身旁,偶爾替他擋一擋,跟保鏢似的。

鐘子陽從沒碰到過這種狀況,又不能學蕭樂冷著臉,難免有些焦頭爛額。所幸沒過多久,一個溫和的聲音替他解了圍:“抱歉打擾各位,不知能不能把子陽先借我一下呢?”

來人穿著一套淺灰色的西裝,素凈的面具上僅插著兩根杜鵑尾羽,氣質溫潤。眾人瞧見他, 互相看了一眼,便識相地散開了。

“謝謝,寧啟。”鐘子陽長舒一口氣,納悶道,“他們今天究竟怎麽了?”

“你可真是……連自己紅了都不知道。”杜寧啟的視線在他倆的禮服上轉了一圈,頗有些意味深長,“你們……”

“什麽都沒有!”鐘子陽打斷他的想象,“真的。”

“我可一句話沒說。”杜寧啟笑著給他取了一杯香檳,又拿起另一杯遞給蕭樂,“你就是蕭樂吧?你好,我叫杜寧啟。”

“你好。”蕭樂回道,卻沒有去接那杯香檳。

杜寧啟並不介意,淡淡一笑:“我聽子陽說過你的狀況,最近相比以前,有沒有什麽變化?”

蕭樂想了想:“有一點。”

“比如?”

“睡得更好一些。”

“挺好的,可能是外界刺激促進自我修覆,繼續保持吧。”

鐘子陽正在旁邊夾吃的,聞言手一抖,把勺子裏的肉全倒了回去。杜寧啟是不知其中緣由,這一個月以來,蕭樂都是和他一塊睡的。客房的制暖機早已被修好,可誰也沒有主動提出搬回去的事,久而久之,兩人都形成習慣了。

蕭樂朝鐘子陽看了一眼,十分認真地點了點頭。

鐘子陽:“……”

“雖然我還有很多想問的,但這裏始終不好說太多。”杜寧啟環視四周,輕聲道,“等到舞會結束,我們另外找地方好好聊一聊。”

“可以去我家。”鐘子陽提議。

“也行,不過……”

“我的舞會才剛剛開始,你們怎麽就想著第二場去哪了呢?”

杜寧啟的話被打斷,三人同時轉過身,蘭斯和莉莉正在不遠處,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

他帶著半邊面具,手中拿著一只銅色懷表,身穿一件黑色長袍,如同鱗片的暗金紋路由右袖蜿蜒而上,直至肩膀處勾出一個蛇頭,栩栩如生,像是真有一條盤桓在他身上假寐的黑蛇,與他十分相襯。

鐘子陽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好在杜寧啟頗為冷靜,微笑道:“博茨先生,抱歉,我和子陽實在是太久沒見,您知道我們這種做科研的,都有些毛病,有時候聊起來難以顧及旁人,這樣在舞會上也太失禮了,所以才會提前商量我們之後敘舊的地方。”

“我只是開個玩笑,寧啟,你這性格,有時候就是太認真了。”蘭斯控制輪椅來到三人面前,他側過頭仔細打量蕭樂,眼神有些微妙,“子陽,這位就是你的……”

“啊對,”鐘子陽搶白道,“他叫蕭樂。”

“蕭樂,名字挺有意思。”蘭斯把這個名字咀嚼了一遍,朝蕭樂伸出手,“你好,我是蘭斯?博茨。”

蕭樂沒動,定定地看著蘭斯,把那只手晾在半空。直到鐘子陽扯了扯他的衣擺,他才有些不情不願地與蘭斯握手。

莉莉見狀,神色不愉,伸手要從口袋中摸出什麽來。蘭斯及時擡手制止她,望著蕭樂,忽然低聲道:“還真是很像。”他頓了頓,話鋒一轉,“有個性是好事,但還要看場合,相信我,回收中心對你來說,並不是好玩的地方。”

鐘子陽臉色一變,正欲開口,蘭斯卻率先道:“致辭時間該到了,請允許我先失陪,三位先生,祝你們有一個愉快的晚上。”

鐘子陽看著他的背影,心有餘悸地道:“他剛不會真的想把蕭樂送到回收中心去吧?”

杜寧啟撐著下巴,沈思道:“放心吧,不會的,但我覺得,他話裏有話。”

鐘子陽剛想追問,蕭樂卻忽然從後面摟住他,說:“我不想待在這裏。”

反正之後還能和杜寧啟詳聊,鐘子陽便先按下疑惑,往四處瞧了一圈:“那……我們去陽臺吧?”

“好。”

他和杜寧啟約下見面的地點,趁著眾人的註意力都集中在臺上的蘭斯身上,帶著蕭樂偷偷溜到陽臺。

環球大廈的地理位置不及博茨總部,可七十八層的視野已經足夠開闊,無論是摩天大樓還是矮房窄巷,通通盡收眼底,遠遠還能看見被雲層遮擋得模糊的明月。

鐘子陽靠在欄桿上,看向蕭樂:“你不喜歡蘭斯?”

“嗯。”蕭樂說,“他很奇怪。”

“我能理解啦,蘭斯的氣質有時候確實挺滲人的。”鐘子陽壓低聲音,“不過下次可千萬別像剛剛那樣對他,他可是什麽都做得出來的,知道嗎?”

蕭樂有些猶豫,最後還是輕輕點頭,鐘子陽笑瞇瞇地剝開一顆糖,遞到他面前。蕭樂看了看他,低下頭把糖吃了。

宴會廳裏的演講走向尾聲,雷鳴般的掌聲過後,悠揚的樂曲再度響起。鐘子陽往裏面瞄了一眼,賓客們已然聚集在舞池當中,伴著樂曲雙雙起舞。

鐘子陽從不在這種場合跳舞。如今的舞會雖然流程與以往大同小異,但所跳的舞蹈卻是完全不同,融合了較多風格,新紀元的人們把它稱之為新舞。鐘子陽一直嫌棄它的風格太過跳脫,一群人在舞池裏簡直就是群魔亂舞。

可他此時卻莫名來了興致,仗著陽臺只有他們兩人,拉著蕭樂的手臂道:“我們也來跳吧?你會嗎?”

蕭樂非常誠實:“不會。”

“那沒關系,我教你。剛好這曲子的拍子對得上,我們就別跳新舞了,教你一種舊紀元的。”

“好。”

“看在你初學的份上,讓你跳男步吧,把手放到我腰上。”鐘子陽把手搭在蕭樂肩頭,另一手與他雙手緊握,“我進你退,反過來也一樣,懂嗎?”

蕭樂莫名有些緊張,收緊摟住鐘子陽的手臂:“嗯。”

“不用抱那麽緊。”鐘子陽哭笑不得,“好了,先來試試,一、二、三、……”

鐘子陽前進一步,蕭樂便依言後退一步,意外地比想象中更為默契。一黑一白兩道身影伴著三拍子的舞曲,在朦朧的月光下,踩著廣告熒屏投來的各色燈光旋轉,寬敞的陽臺徹底成為專屬於他們的一方天地。

蕭樂學得很快,鐘子陽沒再數拍子,專註地看著蕭樂。他忽然產生一種錯覺,曾幾何時,自己也和蕭樂跳過這支舞,那時他們四周烈火如陽,頭頂是繁星滿空,月光比如今要皎潔得多。

他仔細去想,卻又想不起分毫了。

樂聲漸弱,鐘子陽帶著蕭樂恰在最後一個拍子停下,他仰起頭,毫無防備地在那雙黝黑明亮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如雷般的心跳剎那間掩蓋了宴會廳裏的騷動與再度響起的樂曲。

蕭樂忽然開口,問:“這支舞,你從哪裏學的?”

鐘子陽回過神,連忙退後一步,脫離蕭樂的懷抱,連聲道:“啊,是從我的,我的……”

他的誰?

鐘子陽有些茫然,他竟找不到一丁點關於這支舞的記憶,仿佛自己生來便會一樣。

蕭樂等不到答案,也沒再追問,問道:“還跳嗎?”

“不啦,我太久沒跳了,跳一首就覺得累。”鐘子陽擡手捶了捶自己的背,笑道,“剛好我也餓了,我再去拿點吃的來,你在這裏等我吧。”

“好。”

蕭樂目送鐘子陽走進宴會廳,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裏,才垂下眼眸,神情若有所思。

正值他沈思之際,一個銅色懷表突然骨碌碌地滾到他的腳邊,停下來時,磕開了本就松松垮垮的蓋子。蕭樂低頭看了兩秒,感覺有些眼熟,便彎腰將它撿了起來。他無意間瞥到裏面的照片,頓時眉頭緊皺。

照片略微泛著黃,只有一坐一站兩個人,坐著的自然是蘭斯,站著的卻是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頭發梳得一絲不茍,面無表情,竟長著一張和蕭樂一模一樣的臉。

輪椅被緩緩推進陽臺,蘭斯面帶微笑地看著他:“蕭樂,這個人,眼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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