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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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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六)

後來的後來, 當是他們成婚後的第三年,沈路又入朝堂,雖然身為駙馬卻也身居高位,此時此刻已然無人能撼動他的地位。

一代權相, 不外如是。

皇家也並不算式微, 又另有一股勢力自東廠崛起。東廠還是顏如缺祖爺爺埋下的線, 直到如今才發揮出應有的作用。領頭的人誰也不知道名姓,只知道代號是十三。聽聞此人武功高強,殺人如麻。東廠雖掛名在皇家勢力之下,卻不完全的效忠於皇家,他們來無影去無蹤, 做事全憑喜好, 即便是皇家要求他們做事,他們也是看心情。

三年相處, 三年冷待, 顏如缺都幾乎忘了最開始對沈路心動的原因是什麽了,她也曾無數次問自己,這顆心裏頭裝的人,到底還是不是沈路。自成婚以來,顏如缺和沈路就像是互不相識的陌生人, 先前謝蕓和顏君澤並不知道女兒和沈路的情況,到後來即便是知道了, 也沒有能力去扼制沈路了。

沈路重回相位的第二天, 正是大楚的月神祭, 凡是新婚的小夫妻, 或是未婚的有情人,都會在這一天的三生石上刻下願望, 也都會在緣生橋上相聚。

往年的月神祭都是顏如缺一個人過的,今年還會是她自己嗎?分明已經心死,卻還是會有期待。

涼風侵入心脾,顏如缺在涼亭酌飲小酒,明明她和沈路也曾有過好時光,怎麽就走到了如今這種地步呢?隨著年長,就連迎春和阿貝都有心儀的人了,顏如缺不是苛待下人的人,她特許了兩人可以在月神祭會情郎,可自己,卻還是在一顆歪脖子樹上吊死。

涼酒更容易醉,不過幾杯花顏酒,顏如缺就面色酡紅,看景物都是雙重影了。許是淚眼朦朧加上神志不清,要不然她怎麽會看見自己的身前,站著一個黑衣的青年呢?

是沈路嗎?

她探出手,想去觸摸這個明知道是想象中的人影,但出乎意料的,顏如缺摸到了一團溫熱,並不是虛無。難道竟然真的是沈路,在月神祭的時候,他特意趕過來陪自己了嗎?可惜顏如缺太醉了,實在看不清眼前那個人模模糊糊的面容。

顏如缺拽著黑衣青年的衣擺,委委屈屈用兩根手指夾住,來回的晃悠,可憐巴巴的撒嬌。“夫君,你怎麽現在才來呀,我等了你好久好久呀。”

‘沈路’身影僵硬,他似乎是極為克制的將她已經揉亂的發撥到耳後,聲音沙啞低沈的都有些不像沈路了。“乖,是我來遲了。”

顏如缺慣會打蛇隨棍上,她柔若無骨的攀住‘沈路’的肩膀,將下巴放在他的肩頭。“抱抱——,你好久沒有抱我啦。”

‘沈路’的雙臂擡起來又放下,終於還是伸手攬住了她。“嗯,是我的錯。”

“你都不理我,每天板著臉對我,我也見不到你。”

“是我不好。”

“我聽皇兄說,你是又是左相啦,超級厲害的,對不對?”

抱住她的臂膀僵硬了一瞬間,才輕緩的回答。“是啊,很厲害的。”

就這樣,顏如缺和‘沈路’一問一答,不知道她迷迷糊糊問了多久才醉的睡過去,即便是睡過去,還是會喃喃的喊著沈路的名字。

顏如缺睡的很沈,自然不知道抱著她的青年只敢垂下頭輕輕的吻一吻她的鬢發。

第二天,顏如缺是在床榻上醒來的,當她幽幽醒轉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雕花,而並非昨夜的涼亭。她即便是醉酒也能依稀記得一點昨天晚上的事情,好像是沈路一路抱著她回來的!

難道沈路終於原諒她自作主張的同意父皇的賜婚了?也對,如今沈路重回相位,應當也沒有同她擰巴的理由了。顏如缺將沈路被罷官的理由歸結給自己,卻從未想過其他的原因,或者是即便知道有其他的原因,也不願意去想,只想給自己的滿腔喜歡找一個可以寄托的理由。

興許昨日的月神祭,就是他們重修於好的開端。在他們最為要好的那段時光裏,沈路的目光也曾為她而停留,寵溺又溫柔。也許,也許此後的時光裏只剩下甜呢?如果感情裏總要有一個人有所讓步的話,顏如缺願意做那個讓步的人。

分明昨夜將她抱在了床榻上,怎麽今早起床也不叫醒她呢?顏如缺很快就能為此事找到借口,一定是自己昨日醉酒,沈路體貼的想讓自己多睡一會,今早沈路有事情,便去忙公務了。

她開開心心的讓小廚房做了幾道清淡小吃,甚至還親自下廚做了桂花糕,顏如缺最愛吃桂花糕,她特意向宋嬤嬤學了這道糕點準備有機會的時候做給沈路吃。

“叩叩”

有敲門聲傳來。

沈路再次為相後,他褪去眉眼間的稚嫩,變得更加成熟,也更加讓人敬而遠之了。顏如缺抵達書房的時候,他正捧著一卷書,準備在閑暇的時候讀一讀放松。沈路總是讓各種各樣的事情填滿自己的腦子,總是忙忙碌碌的,這樣就可以故意忽略隔壁庭院的妻子。

沈路還沒有想好怎麽對待她。

倘若按照計劃,他必定是要傷害到顏如缺的。長痛不如短痛,相見不如不見,縱使沈路從未真的因為失去相位的事情怪過顏如缺,但也不能靠近她。

最好最好的情況,便是有朝一日,他們能相忘於江湖。

沈路沒有想到來的人會是顏如缺,他以為是去而覆返的阿寶,隨口應了聲。“進來。”

“夫,夫君,我給你做了桂花糕。”因為太久沒有喊這兩個字,顏如缺說的有些磕磕巴巴的,不僅如此,在剛剛說完她就覺得羞恥不已,迅速的低下了頭,去看自己的腳尖。

竟然是她,原來是她。

已經打定主意要離她遠遠的,等一切塵埃落定,自己只會是顏如缺的仇人。不是決定好了嗎,竟然在再次見到她的時候遲疑了。

沈路看著自己執著書卷的手,不受控制的抖了抖,他盯著書上的蠅頭小字,就連說出的話都不受控制。分明想說,讓她出去,可沈路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好好的看過她,沒有好好的看過鮮活的她。

多少次沈路曾經在顏如缺熟睡的夜晚裏,進入她的房間,借著月光,長久的將她凝視。花園裏,長階下,涼亭中,秋千上,沈路的視線偷偷的追隨她那樣久。這是第一次,他終於可以正大光明的和她相見,卻相顧無言。

他張了張嘴,這才發覺拒絕的話太難說出口,沈路像是久未開口的啞巴驟然出聲。“是你愛吃的桂花糕嗎?”

顏如缺的眼眸一點點亮起來,她用力的點了點頭,眼角眉梢都盛了滿滿當當的笑意。“是呀,之前還帶給你吃過呢,你不記得啦?”

沈路從她的掌心拿過一塊桂花糕,指尖似有若無的劃過顏如缺的肌膚。他將桂花糕慢條斯理的放入嘴巴裏,綿軟香甜,入口即化,撲鼻的桂花香直入心脾。“記得,和從前的味道一樣。”

自那天以後,顏如缺和沈路的相處好了許多,不再像兩個熟悉的陌生人。

她會在下朝的時候,在殿門口等沈路,然後兩個人牽著手經過長長的街市步行回家。

“夫君,走不動啦。”許是近來的相處讓顏如缺有了底氣,她也可以嘗試著向沈路撒一撒嬌,賣一賣乖。

“那怎麽辦呢?”沈路明知故問,他睫毛垂下來,看著與從前一般無二的小姑娘,眼裏的情緒覆雜難辨,顏如缺看不懂幹脆也不再嘗試去弄懂他。

懂沈路做什麽呢,她只需要好好的愛他。

“你背我呀。”顏如缺笑的時候,一雙杏眼會瞇成月牙,顯得又乖又甜。

權傾天下的左相大人也會蹲下身來,讓妻子跳上他的背,然後牢牢背著顏如缺,慢慢的行在滿是人的小道上。

“我重不重呀?”

“不重,還可以再多吃幾塊桂花糕。”

“哼,那以後天天背我回家。”

“好。”

明亮圓月下,映射影成雙。

沈路還是睡的書房,為什麽不碰她呢,是不喜歡嗎?可顏如缺又不好意思主動去問,身為一個女孩子,她已經足夠主動,倘若這種事情都要問出口,那該有多害羞。

也許,這種事情是要慢慢來的,她和沈路不也漸漸的好起來了嘛,總會有他們幸福美滿的一天的。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人和人之間哪裏就能總是快樂和團圓。幸福日子對於顏如缺來說不過是須臾,維持了也僅僅是兩年。

他們成婚的第五年,北武世家的小女兒來到京都,拜訪沈路。早在五年前,顏如缺就曾聽聞的,沈路的心上人。

顏如缺安慰自己,他們只是故交,此次北武家的小女兒北慕欣來到他們家做客也是正常。可在沈路和北慕欣相處的時候,往往他們身邊沒有旁人,即便是顏如缺想參與進他們的談話,也會在無形之中被排斥開來。

甚至有一次,沈路和北慕欣明明在看到顏如缺之前還相談甚歡,可在看見她之後立刻停住了話頭。而沈路的臉色很差,對她也沒有從前那樣的溫柔,又恢覆成了成婚前兩年的態度。

幸福不過兩年,他們終究還是又當回了熟悉的陌生人。

是因為他的心上人北慕欣來了,所以才自然的冷落她嗎。那之前相處的那段幸福時光,算什麽呢,算她倒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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