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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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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局(上)

五皇子叛亂的風波, 就像是下在京城的一場驟雨,淅瀝雨聲過後, 晴日便帶走了所有的潮濕,將一切覆歸原樣。

太子仍是太子,皇帝也仍是那個皇帝,只是後宮中少了一個貴妃和一個皇子,以及那些被牽涉其中宮人,包括朝堂之上,一波大刀闊斧的清洗後, 下獄的下獄, 罷黜的罷黜,流放的流放,但空缺的官位很快便會被填補。

想來不出一月,市井巷間就幾乎不會再有人提起這樁事來。

謀反之事了結後的第三日, 林鐸派去的人將歲歲和林琬平安送回了京城,一大清早, 穆兮窈就起身張羅了一桌好菜,及至午時,便估摸著時辰, 和林鐸一道在門口迎她們。

遠遠瞧見駛來的馬車,穆兮窈就迫不及待跑下臺階去, 車簾被掀開, 歲歲探出腦袋,對著這廂喊道:“爹,娘……”

光聽著歲歲的聲兒, 穆兮窈就止不住紅了眼眶,馬車甫一停下來, 她便上前,一把將歲歲抱在了懷裏。

林鐸亦伸手,扶著林琬下了馬車。

“琬兒,這幾日,辛苦你照顧歲歲了。”

“不辛苦。”林琬凝眉上下打量著林鐸,擔憂地問道,“兄長可還好?”

“無事。”林鐸搖頭,“這一次也算是有驚無險。”

穆兮窈摸著歲歲的小臉,柔聲問:“這幾日和姑母在一塊兒,歲歲可乖?”

歲歲重重點了點頭,“歲歲乖,就是想娘。”

言至此,她驀然有些不高興地撅起了小嘴,“娘壞,怎麽自己偷偷先跑來找爹爹了,不帶歲歲一起。”

穆兮窈歉疚地看著她,“是娘的錯,娘跟歲歲道歉。”

那時,她也不知京中情況如何,可心裏實在放心不下林鐸,分明知曉即便她過去也無濟於事,但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暫且將歲歲交給林琬,自己回去看一看。

其實穆兮窈也不明白,她究竟想要看什麽,直到後來,她才了然,不論成敗,她都想默默陪他到最後一刻。

“娘下次不能這樣。”歲歲看著穆兮窈,用一種小大人的語氣道,“歲歲也很想爹爹,歲歲已經很久沒見到爹爹了……”

她說著說著,聲兒逐漸弱下去,愈發委屈起來。

歲歲雖只有兩歲多,近三歲,有些事尚且不懂,但大人的情緒變化她還是能感受到的。

娘不在的時候,她問姑母娘親什麽時候回來,她什麽時候能見到爹爹,姑母都會笑著跟她說很快,可歲歲夜t半醒來,卻好幾次看見姑母在偷偷抹眼淚。

分明姑母什麽都沒說,可歲歲總覺得姑母哭和她爹爹娘親有關。

姑母難過,歲歲也難過。

她甚至覺得,爹爹和娘親是不是不要她了。

“今晚,歲歲能和爹爹娘親一起睡嗎?”

看著她眼淚汪汪的模樣,穆兮窈一陣心疼,正欲說什麽,卻是伸出一雙大掌將歲歲抱了去,“自然可以,今晚爹爹哄歲歲睡覺,可好?”

“那以後也可以嗎?”歲歲昂著腦袋,奶聲奶氣地問,“大舅外祖父家雖然有小表哥、小表叔陪歲歲玩,但歲歲想回這兒住了,歲歲想爹爹了,歲歲想和爹爹娘住在一起……”

歲歲伸手牢牢抱住林鐸的脖頸,將臉深深埋在裏頭。

她不想再跟爹爹和娘親分開了。

“那歲歲便先回這兒住。”林鐸安撫般摸了摸歲歲的腦袋,擡眸看向穆兮窈,“很快,很快爹和娘便能一道在這裏陪著歲歲了……”

穆兮窈見狀悄悄背過身,擦了擦眼淚,她知道,定是因著這陣子奔波,又見了刺客受了些許驚嚇,才讓年幼的歲歲產生了些許不安全感。

氣氛倏然變得哀傷起來,見得這般,林琬驀然笑著問:“午飯可備好了?兄長,姐姐,我都餓了。”

聽得此言,穆兮窈忙應道:“都備好了,快進去吧,我今日可命竈房備了不少好菜,也不知你喜不喜歡。”

“姐姐命人準備的,定然是好,我而今饑腸轆轆,想來吃什麽都香。”林琬挽上穆兮窈的胳膊,笑著一道入府去。

或是見了爹娘心情大好,歲歲今日胃口極佳,用了一大碗飯,還吃了好幾塊糕點,穆兮窈生怕她積食不適,讓紅蓮帶著去花園裏走走,歲歲聞言,拉了林鐸的手,說是讓爹爹陪著才肯去。

林鐸哪會不應的,牽了歲歲便往外而去。

廳內就只剩下了穆兮窈和林琬。

兩人閑聊片刻後,穆兮窈倏然想起一事來,遲疑著道:“五皇子之事,牽涉其中的人不少,楊家亦在此之中,不過楊家追隨五皇子也不過幾日,其實牽扯得並不深,真要論罪,頂多也就是罷官而已。但聽聞那楊從槐下獄後被嚴刑拷打,最後認下了協助五皇子謀反的罪名,遭抄家流放。他身上的傷不輕,流放路途艱難,恐怕此番他是難活著抵達那廂了……”

林琬聞言,放在膝上的手攥了攥。

她知曉,楊從槐一事,算是他家兄長借機公報私仇,這便是上回他說的楊家的報應吧。

她沈默片刻,倏然扯唇笑起來,“我已不在意那楊從槐了,亦與他沒有了關系,從前嫁他的那段日子,就全當是個噩夢,試著忘了便好了。”

言至此,她用那雙清澈明亮的杏眸定定看著穆兮窈,“姐姐,我考慮過了,我想,再回書院去。”

穆兮窈聞言心下一喜,“你是想?”

林琬頗有些赧赧地頷首,“不過馬上讓我當先生,我只怕是當不好的,我且跟著旁的先生學學,若是可以,那便……”

經歷了這一遭,林琬也算是想通了,從前失了生念,便覺萬事沒有意義,而今有了活下去的念想,又覺人生匆匆,不過短短幾十載,甚至不知何時會生出意外,既得如此,為何不盡興去做自己願意做之事。

“定然可以。”穆兮窈握住林琬的手,鼓勵道,“琬兒,你要相信,你從不比任何人差。”

倏然聽得這話,林琬鼻尖有些泛酸,重重點了點頭。

原來她真的很需要一份認可。

無關於她的身份,無關於旁的一切,只是對於她林琬本身的認可。

林琬的改變於穆兮窈來說自是歡喜,但也令她不由得想起一樁事來,這幾日忙碌無暇顧及,而今歲歲和林琬也回來了,她沒了牽掛,那事也時候去處理一番。

翌日早,用過午飯,將歲歲哄睡下後,穆兮窈便令紅纓備了馬車,直往沈府而去。

這是穆兮窈第一次去沈澄府上。

她聽林鐸說,永景帝假死的那一日,沈澄為了配合太子和林鐸,特意鬧了一番,假意刺殺五皇子,胸口重重挨了一腳。

到底不是年輕人,那下手的侍衛又絲毫沒有保留力道,那一腳下去,沈澄傷得不輕,眼下正在府上養病。

抵達沈府後,紅纓上前稟明了身份,門房忙入內通稟,沒一會兒,便將她們領了進去。

穆兮窈一路入了沈澄的院子,進屋便見沈澄正由一小廝扶著,作勢要下床榻,穆兮窈見狀,忙小跑上前扶住沈澄。

“窈兒……”沈澄擡首喚了她一聲。

穆兮窈抿了抿唇,“義……您的傷還未痊愈,就莫起來了,別反是加重了病情。”

說罷,她示意小廝,重新將沈澄扶躺在了床榻之上,在他背後墊了個軟枕。

沈澄蒼白著面色,自嘲道:“我無礙,只是這身子不中用,不過挨了一腳便傷成這般,著實惹人笑話……”

話音落,屋內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沈澄瞥了眼穆兮窈暗暗絞著絲帕的手,苦笑道:“你來,是有話想要問我吧?”

穆兮窈自是有許多話想問的。

“那日,在宮門口,您說,我是您和母親……”

“是,你是我和月疏的親生女兒。”

沈澄低嘆了口氣,“我也是從穆致誠口中得知,他遇到月疏時,她腹中已然有了你,我不知道,也沒有想到,你母親出發去岑南的前一夜,我一時糊塗,竟讓你母親懷了身孕,是我害苦了她……”

他頓了頓,才繼續道:“穆致誠說,就是因著你母親有孕,他才能輕易欺騙於她,甚至後來,你母親鬧著要離開,他亦是頻頻拿你做威脅,若是當初我沒犯下那錯,是不是你母親便不會落得那般下場……”

他敘述此事的語氣聽起來很平靜,可嗓音卻微顫著,穆兮窈眼睫垂了垂,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樣。

“所以,您便自責著,遲遲不來認我。”她擡首直勾勾地看著沈澄的眼睛,“您是不願認我嗎?”

聽得此言,沈澄似是慌了神,忙解釋道:“不,窈兒,我日日都想與你相認,說實話,我很高興你是我的女兒,可我又不敢高興,我罪孽深重,又憑什麽得到你這麽好的女兒呢!如此又如何對得起你的兩個舅父和念了你母親十餘年的外祖母。”

穆兮窈無奈地閉了閉眼。

於是,他便瘋狂撕扯著自己的內心,在喜悅和痛苦之間反覆折磨著自己,穆兮窈難以想象那該是怎樣一種感受。

她總覺得若時日再久一些,他怕是遲早將自己逼瘋,在得知她的身世後,他將她母親的死徹徹底底歸咎在自己身上,穆兮窈甚至懷疑,五皇子一事,他興許懷著赴死的決心,想以此一贖自己的罪孽,去黃泉之下同她母親請罪。

“您太自私了……”再開口,穆兮窈的聲兒止不住哽咽,她定定地看著沈澄,“您獨自愧疚之時,可曾想過我,您知我自小最想要的是什麽嗎?是疼愛我的家人,是關懷我的父親,而這些對從前的我來說從來只是奢望。穆致誠對我冷淡之極,甚至我被關在莊上的那幾年他都對我不聞不問,我對這個父親失望透頂,然而今你告訴我,他不是我的父親,你才是,可你卻瞻前顧後,遲遲不與我相認,對我難道便公平嗎?”

這一番宛若質問的話令沈澄啞口無言,許久,他只能垂下頭,“窈兒,我……”

穆兮窈打斷他,“我娘已經不在了,再去思慮前事,終究只是惘然,您若想贖罪,便盡力彌補我,那才是真正的對得起我娘!”

她理解沈澄的心情,卻又不理解,興許是因她和他不一樣,不會如此這般沈溺於過往。可她知道,若她再不伸手,她這父親便真的要溺死在對她娘親無盡的愧疚裏。

十數年仍念念不忘,他對她娘親的感情終究是太深了些。

深入骨髓,於是連自責都成了一種偏執。

“贖罪……”沈澄的眸中露出些許茫然,“十幾年,我錯過了你的十幾年,窈兒,我該如何做,還能彌補你?”

“那還不簡單。”穆兮窈凝視著他,“您便努力做我的父親,做這世間最好的父親。”

她眼含淚光,柔聲問道:“你能做到嗎?爹……”

這一聲“爹”令沈澄驟然怔楞在那廂,少頃,他掩面終是忍不住低低抽泣起來。

他知曉她這般做的目的,既得他始終不能原諒他自己,那她便幫著他去解脫,去原諒。

他面上滿布淚痕,卻是一聲長嘆t。

“我沈澄這一生,終究是太幸運了些……”

穆兮窈自沈府出來時,已過申時,一出門,她便見一人站在馬車旁,淺笑著看著她。

她楞了一瞬,“侯爺,您怎麽來了?”

“我來接你。”

林鐸將她扶上馬車,看著她一雙哭得紅腫的眼睛,問道:“可是與沈太傅說開了。”

見穆兮窈聞言詫異地看來,林鐸坦誠道:“我說了你莫要生氣,其實最早得知此事的人是我,只是當時我始終不敢確信,便借機試探了沈太傅,此事畢竟關乎你母親名節,我也沒同你兩個舅父提起,就想著等沈太傅自己說出口。”

原是如此。

想起沈澄遲遲不肯說出口的緣由,她低嘆了口氣,“他很愧疚,對我娘親,他原本似乎是打算等我外祖母來了,再說此事的。”

這話倒是提醒了林鐸,“說起唐老太君,我得到消息,想必後日,她老人家便能抵達京城。”

見穆兮窈一下咬緊了雙唇,林鐸笑了笑,“很緊張?”

“嗯。”穆兮窈頷首,“畢竟這是我母親生前最親的人,如今也是最後一個我未見過的親人了。她還不曉得我的事,也不知屆時見了面要如何說道。”

“倒也不必說道。”林鐸似是自言自語般道,“也許,她早就知道了……”

恰如林鐸所言,兩日後,唐老太君便被唐湛安排的人護送進了京。

其實,若不出五皇子那事,唐老太君能更早抵達,但因著當時京城亂得厲害,唐湛便去信讓唐老太君一行暫且在原地安置幾日,等京城局勢安穩下來,再行趕路。

為了迎唐老太君,唐湛唐澤與唐允昭皆特意告了假,一大家子人齊齊整整,清早便等在了唐湛府門口。

眼看著載著唐老太君的馬車停下來,唐湛忙上前,小心恭敬地將車內人扶下來。

“母親。”

“祖母。”

眾人圍上前去同唐老太君行禮。

唐老太君笑著頷首,神色感慨地望向唐府大門,她離開這麽多年,這裏好似依舊沒有任何變化。

看罷她垂眸轉而將視線落在眼前,神色慈和,“這便是裕哥兒吧。”

朱氏聞言,忙上前將繈褓中的孩子遞給唐老太君瞧,唐老太君拉了拉裕哥兒的小手,滿意地笑道:“也有兩個多月了,這瞧著白白胖胖的,哪像是早產的。”

“那是托祖母的福,前陣子裕哥兒體弱多病得很,但或是那病魔一聽說您老人家要進京給裕哥兒祈福,一下便都給嚇跑了,我們裕哥兒才能養得這般白胖。”

唐老太君聞言,不由得眉開眼笑,“婉嬈這嘴,還是一如既往地會說話,每次都說得人心花怒放。”

此言一出,唐家眾人都不由得笑起來,朱氏反是不好意思了,“婉嬈說的句句實話,祖母謬讚了。”

外頭炎熱,也不方便久站,唐湛和楊氏便扶著唐老太君往正廳而去。

而穆兮窈始終將自己藏在角落裏,在後頭靜靜望著她這位親外祖母。昨日,唐湛特意召她過去說話,言等今日唐老太君來了,先別急著表明身份,一點一點慢慢同她解釋,想來她老人家也能好接受一些。

她眼看著唐老太君在上首落座,正躊躇著,不知該何時上前施禮之際,卻見唐老太君的目光穿過半個廳堂,驟然朝她看來,一下定在了她的身上。

唐家眾人亦循著她的視線看過來,唐湛遲疑片刻,對穆兮窈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

“母親,這位是……”

待穆兮窈在唐老太君跟前站定,他正欲介紹,卻見唐老太君淚眼婆娑,一下握住了穆兮窈的手。

“孩子,我終於見到你了。”

乍一聽到這話,穆兮窈沒忍住,簌簌掉下眼淚來,“老太君……”

果然如林鐸猜想的那般,這位老太君早已知曉了所有真相。

也是,關於她認回唐家的事,京中早已傳遍了,並非什麽秘密,唐老太君隨意叫人一打聽,不就一清二楚了。

“叫什麽老太君。我雖上了年歲,可又不傻,你們用裕哥兒騙我進京,我怎可能不懷疑。”唐老太君哽聲道,“孩子,你的事,還有你母親的事,我都已聽說了,等了這麽多年,雖沒能等回你母親,可也算有了結果,我就是死也瞑目了。我是生了你母親的人,你說,你當叫我什麽?”

聞得此言,穆兮窈登時屈膝跪下來,哭得泣不成聲。

“外祖母。”

這因著哭噎而有些含糊的一聲呼喚,卻教廳中幾人一下紅了眼眶,楊氏李氏幾個女眷本就眼窩子淺,登時忍不住用絲帕抹起了眼淚。

“唉,唉,好孩子,快起來,讓外祖母好生瞧瞧。”唐老太君將穆兮窈拉起來,上下打量了一番,“像,你生得和你母親真的很像,我那可憐的女兒,終究是福薄……”

得知唐月疏之事後,唐老太君也曾狠狠哭了一場,但活到了這個歲數,到底是想得更開一些。有些人有些事,命就如此,誰也改變不了,雖是天人有隔,但她已是半截身子埋進了黃土的人,想來不久也能在地下和唐月疏團聚了。

眾人雖是傷感,但看唐老太君的情緒還算穩定,也算是舒了口氣。

正當整個正廳縈繞著悲喜交加的氣氛時,便有下人來稟,“大老爺,沈太傅來了。”

唐湛聞言忙道:“快請進來吧。”

聽得“沈太傅”三個字,穆兮窈的神色變得有些微妙,她看見唐湛轉而對唐老太君道:“母親可還記得沈太傅,便是當年與我們唐府一墻之隔的那位……”

唐老太君瞇眼回想了片刻,“哦,是月疏……”

話至半截,她突然止了聲兒,眸光黯淡了幾分,似是不大想提起那些傷感的往事,便只問道:“他來此,是有什麽要事嗎?”

唐湛知曉沈澄為何而來,畢竟先頭要認穆兮窈為義女時,沈澄便同他們兄弟二人提起過,但他並未明言,“想來,是有事前來商議。”

說話間,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已然在小廝的引領下入了正廳。

“晚輩見過唐老太君。”沈澄在廳中站定,恭敬地施了一禮。

“沈太傅快請起。”唐老太君可不敢受這一禮,她凝視著沈澄鬢間的白發,蹙眉道,“老身也有好些年不曾見過沈太傅了吧。”

她記得,這位沈太傅年歲似乎也不大,和她家老二不相上下,怎的這些年不見,竟憔悴衰老成這般。

“是。”沈澄答,“打老太爺故去,唐老太君扶柩回了岑南,也有六七年了。”

六七年……

唐老太君面露恍惚,“日子過得真快……”

似乎也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

看著唐老太君感慨的模樣,沈澄沈默片刻,拱手躬身道:“老太君,晚輩今日來,是有一事相求。”

見他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唐老太君笑,“沈太傅有什麽事,盡快說便是。”

誰知她話音才落,便聽“撲通”一聲,卻見這位沈太傅竟是在她面前重重跪了下來。

唐老太君陡然一驚,忙讓唐湛去扶,然沈澄卻是不動,只擡首神色認真,“老太君想來也知道,月疏還在世時,晚輩便忠情於月疏,而今月疏雖已不在了,但晚輩仍想與月疏在一塊兒。”

他頓了頓,提聲道:“晚輩想迎娶月疏過門,將她的屍骨移入沈家祖墳,死後能與月疏合葬,還望唐老太君能夠應允。”

唐老太君楞怔著坐在原地,久久凝視著沈澄的臉,似在確認他這番話是否真心,片刻後,她才低聲問道:“你就不介意她曾為人妾嗎?”

沈澄身子微僵,眸中閃過些許痛楚與自責,“晚輩怎會在意,是晚輩對不起月疏,害了月疏,晚輩早該這麽做的……”

是他害了月疏?

唐老太君蹙眉,著實沒有聽懂這話,唐月疏那些年的遭際,她已然盡數聽說了,是那叫穆致誠的人卑鄙,騙了失憶的月疏,又與他沈澄有何幹系。

沈澄看出唐老太君的疑惑,他掩在袖中的手緊攥成拳,許久,方才艱難地開口。

“窈兒,不是穆致誠的孩子,是晚輩和月疏的親生女兒。”

此言一出,廳內登時響起一陣抽氣聲,唐家眾人皆目露錯愕,唯有知曉真相的穆兮窈默默垂下了眼眸。

“你說什麽?!”唐老太君一下站起了身。

沈澄繼續道:“月疏離京前往岑南的前一夜,曾越墻來尋晚輩,說老太君要給她定一門婚事,晚輩一時酒醉,對月疏犯下了錯事……”

唐老太君身子微晃,險些站不穩,幸得穆兮窈在側,一下將她扶住了。

她用右手死死掐住圈椅把手,整個人止不住地顫抖起來,t看向沈澄的眼神似是憤怒,又似是悲痛。

“你……你糊塗啊!”

她墜下淚來,低吼一聲,終是忍不住擡起一旁的仗拐,在沈澄背上狠狠砸了一下,沈澄吃痛身子一抖,卻是咬牙不曾出聲,任由唐老太君發洩心中的怒火。

“你是,月疏也是!”

這一下便令年邁的唐老太君有些力竭,她跌坐在椅上,駐杖在地上重重敲了兩下,看向沈澄的眼神悲痛欲絕。

“你可知道,當初我與老太爺商量,給月疏挑的夫婿是誰嗎?便是你沈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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